虽然女装飘然,在色彩上也比较缤纷,但各有各的优点。
“我们现在要上哪儿?”
“谈生意。”
坐在马车里,娲娃的眼睛四处张望,忙得不亦乐乎。这不是她第一回尝鲜搭马车,但这辆马车不同,除了拉车需要两匹马外,其内部的宽敞就算坐上十个人也不显拥挤,中间的黑檀木茶几使用十字桩法与车厢相连,每个小抽屉里都放置着不同的惊喜,从杏仁糖片到肉馐饼,每一种滋味尝在嘴里都让她笑得眼睛眯成一直线。
随着她愉悦的挖宝行为,所经之处必定席卷一空。
“我老爹刚才一直阻止我跟着你出门。”
“那你还跟!”
“怎么可以第一天就缺席?太不敬业了。”
“你很重视?”
“当然,只要是关于你的。”
只要是关于我的……明知这丫头是嘴里吃得甜上心头,所以才会脱口说出这番话,但说者无心,听的人却上心了。
“这话当真?”
“对啊!总有一天我会知道你所有的秘密。”等到那一天,她就可以学成出师。娲娃已经迫不及待要宣告自己的成功之路非常平坦。
“知道越多,付出的代价越大。”
“得到的也越多啊!”这就叫做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虽然娲娃确定自己禁不起挨饿,但肯定能吃得了苦。
风腾扬伸出手,点了下她的唇边,“饼屑。”
喔!娲娃下意识的伸出舌头舔着唇瓣,却意外的舔到他的指头。
酥麻的感觉让他迅速缩回手指。奇怪,怎么……他明明心如止水,怎么可能让她随意的舌尖拨动就乱了心湖?
“我不小心的,口水不脏。”娲娃灵光一闪,“你知道大顺子吗?”
“不知道。”全府邸上下有一百余口,他怎么可能每个人都记得?
“大顺子说被人吓到,只要吃了对方的口水就会没事。”
“无稽之谈,你不准做这种事情。”风腾扬非常严肃的沉下脸孔,语气十分肃穆。
娲娃情不自禁的正襟危坐。“我……我又没有做。”嚅嗫着把话说完,连她都不晓得他为什么要突然生气。
第3章(2)
“大顺子是做什么的?”他认为有必要了解她平时来往的对象。
“做什么?”
“工作?”
“大顺子今年才九岁,他的工作应该就是把夫子教的书默好。但他很笨,有些夫子指派的习作还是我写的,而且夫子认不出来喔!”
风腾扬当下不知道应该生气还是应该笑,原来大顺子今年才九岁啊!
“夫子认不出是你的字迹,你很得意吗?这表示你的字迹只有九岁的程度,应该要羞愧。”
“少爷,你这人好会芝麻里找蠹虫。”
“精明是要点之一。”
“喔!精明就是鸡蛋里挑骨头。”
“精明就是学会说话的应对技巧,什么时间和场合就该说什么话!”
“所以你带我出门谈生意就是要增长这方面的见识?”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少爷用心良苦,我会好好学的。”
“你把葵瓜子吞下去再讲话吧!”他奉上一杯茶,让她解渴。
这丫头一上马车就开始吃喝,嘴巴忙个不停,还劳烦他泡茶,让他都搞不清楚到底谁才是主子了。
“娲娃,你要上哪儿?”董妻喊住又穿着一身小厮装的女儿,只是这套衣服不是她之前准备的深蓝色,而是墨绿泛着丝光,尤其暗纹花织的图样,近看让她吃惊,这不是风家的图徽,蛇蝠呈祥?“这衣服怎么这么面生?”
这是姝绣庄的产品,要知道多少达官贵人一掷千金就是求着这种丝织滑料,连丈夫都是担任管家超过五年才让少爷赏了几套,平时可是视如珍宝。
少爷对娲娃实在是太照顾了!董妻当然开心女儿获得疼宠,这是好事。
“这是少爷请人做给我的。娘,我正要找你,你帮我瞧瞧。”刷的一声,娲娃大刺刺的拉开衣襟。
董妻用力的朝她的手背一拍。“你这丫头,这儿可是厅堂,怎么可以做这种动作?万一被其它人瞧见,怎么办?”
她抓着女儿的手,往内室走去。幸好董理身为风府管事,可以分配到家庭房,刚好够他们一家三口居住。
“娘,我的胸口不知道为什么泛着一片红痕。”
“红痕?”董妻小心的拨开女儿的领口,果然在胸口的地方出现纹片状的红肿。“你撞到什么?还是吃到不干净的东西?”
“我吃喝都跟少爷一起啊!”
那就没道理出现食物不干净的问题,毕竟少爷的食物有专人负责烹煮。
“那么就是皮肤溃伤,娘把你的病症告诉大夫,请大夫拿些药给你擦擦看。”
这女娃儿将来可是要嫁人的,万一留下难看的伤疤让夫家嫌弃,怎么得了?
“娘刚刚有事找我?”
“你一名姑娘家成天跟着少爷进进出出的,成什么德行?!”
“娘之前不是同意?”
“那是……”她以为女儿只是在府里帮忙跑腿,才会同意。谁知道会是这种抛头露面的小厮身分,偏偏女儿越做越起劲,乐得成天不见人影,就是绕在少爷前后转。“傻丫头,你今年都多大岁数?”
岁数?娲娃其实没有概念,只记得睡很久,一直沉睡,朦胧间有雪花融化在身上,还有太阳炽热的烘烤,到底睡多久啊?对了,她依稀记得是有人把她唤醒,对方明明叮咛着她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但,究竟是什么事?
奇怪,明明很重要,可是她为什么会记不得?好像是生命……跟生命有关的。
“之前没有好好调养饮食,才让你的身形瘦弱,让爹娘以为你才十三、四岁,但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颊肉长出来,身段也娉婷玉立。娘觉得你应该到了及笄之年,一般女孩家在这岁数也找好婆家,所以娘希望你别再跟着少爷抛头露面,应该好好的学习女红,准备亲手裁制嫁裳……”
“可是娲娃才拥有爹娘没多久。”娲娃听过的,女子嫁人就要跟着夫婿一起居住,不能住在原生家
对啊!董妻也是满心舍不得,毕竟她期盼这么久的女儿,原庭里。本要继续讲的话全梗在喉咙里。
“娘先去跟大夫拿药吧!”
唉!原谅她的私心,反正女儿一定还不满及笄岁数,就让她再多陪两老一些时日吧!
“娘,路上小心。”
到底是什么很重要的事?生命……生命会跟什么有关系?食物?睡眠?吃得饱、睡得好确实会让生命充满能量,尤其最近少爷都挑半夜谈生意,虽然不让她跟着,还说她不适合那种场所。到底是什么场所?
明明答应要让她学习,现在又出尔反尔的禁止,神秘兮兮,连地点都不讲,难道是藏私?当师父总会留一手最厉害的关键,最后才端着架子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这是最不负责任的讲法,哪有人教导还故意埋伏笔,最后嘲笑对方资质不佳,才会学无所长。
不管,如果今晚他又用这种说法来呼咙她,她绝对要跟着出门一探究竟。
原本以为要经过几番争取才能够成行,没想到夕阳西斜,都还不到用晚膳时间,风腾扬就上门找她。
“少爷?”
夕阳余晖把西方天空染成一片橘红,背着光,罩在脸孔的阴影应该让人看不清才对,但琥珀色的眸子炯炯有神,泛着一层慑人的金色光晕,清晰到让人觉得诡谲。
风腾扬进门后,就看到娲娃在胸口上涂药的动作,直到她出声喊他。
“你擦什么?”他皱着眉头。
“皮肤药,娘跟大夫要了药粉,让我和水后涂抹。”
“我瞧瞧。”
娲娃退后三步,回避风腾扬伸过来的大掌。“这不能让你看,娘说男女授受不亲。”
“大唐民风开放,你跟着我走在街上,不也瞧见姑娘家的衣衫轻薄?尤其这段时间你应该也长了一些见闻,怎么还会被这些世俗之见钳制思想?”
“娘说的,有些事情我也要顾及老人家的想法。”百善孝为先,这是圣贤书上写的。
无所谓,反正他终究会瞧见。风腾扬耸耸肩,不想再与娲娃争辩。
“我要出门。”
“又要出去谈生意?这回我也要去。”
“就是要带你去才特地过来。”
“真的?现在天色暗了。”原本以为要经过几番争取才能够成行,没想到他主动邀约。
“你不去?”
“当然要!我马上换衣服。”
“不要换,这回你穿女装就行。”
穿女装?这倒新鲜,过去只要出门,他都坚持她要变装。这次非但不用换装,他还找了几名动作利落的丫鬟帮她梳妆打扮。
不一会儿,流云发髻穿插着金凤步摇,珠翠随着走动闪着耀眼的琉光,一身浅粉色的丝绸服贴的包裹着每寸肌肤,栩栩如生的双蝶就在袖口翻飞,随着肢体摆动,彷佛在追逐腰间的牡丹玉饰带,明明是俏丽的青春娃儿,在名贵的首饰、华服妆点下,出现一股让人无法直视的尊贵气质。
娲娃很少有这么隆重的装扮,所以瞬间也看傻眼。这镜中的人儿是自己?
果然,佛要金装,人要衣装。娲娃的五官稚嫩,在风腾扬的眼底就是青涩的小果子,然而经过精巧的打扮后,纯净的眸子顾盼生姿,是对自己的模样也感到新鲜的趣味,流转的眸光粼粼,十足的俏皮。但是细软的丝绸层层包裹着曼妙的体态,这是一副成熟的女人躯体,高挺的双峰随着呼吸起伏,浑圆的小臀婀娜多姿的晃动。
这丫头根本没有察觉到空气的异动,他却很清楚自己动情了。
这很少见!至少以他的天性来说。
“我从来没有穿过这种衣服,感觉好奇怪。”连平常蹦跳的活泼行径也收敛,走起路来难得端庄。
“很漂亮。”
“真的?”娲娃抬起头,想看他的表情,却一头栽进好深、好深的眸海,火热的鼻息交缠,她不晓得他站得这么近。
“真的!”风腾扬手掌的炽热熨烫在她的掌心内,传达一股酥麻,直达四肢百骸。
这种感觉好奇怪!娘也握过的,可是她不会有这种感觉啊!
“你的小指有红痕。”肤如凝脂让红痕非常显眼。
“真的!胸口和肚皮上也是。”娲娃皱着眉头,“再涂一下药好了。”
“你的肚皮上也有?”
“对,娘有去问过大夫,大夫认为是皮肤溃伤,应该是吃了什么食物所造成的。”娲娃找出药盒。
风腾扬接过药盒,嗅闻后,确定是硫磺粉混合乔麦,对身体无碍,才缓缓的把药粉和搅清水,帮她涂上。
“会不舒服吗?”
“是不会,但突然冒出这么多红痕很奇怪。”
“这痕迹像是红线缠在小指上。”他将药盒塞回她腰间的小香袋里,很自然的动作,自然到她没有抗议男女授受不亲。
“红线?”还真的有点像。
娲娃由着他牵引着出门,搭上马车。
跶!跶!跶!石板路上还有其它马车轮声,而且不止一辆。
“我们要去哪儿?”
“城东。”
“这么晚了,这儿还这么热闹?”娲娃心念一动,手就跟着想掀开车帘。
风腾扬握住她的手,阻止她的行为。“只是吃食商铺还在营业,市坊制度让这些商铺的规模受限,没有热闹到哪儿。”
“我们去城东做什么?”
“作客。”
“神秘!问一句才回一句。”睐着他,娲娃噘着粉唇。
“我们要去的府邸名气响亮,其中最着名的就是御厨的膳师功夫了得,听说是从桂艺坊挖来的。”
桂艺坊可是城内最着名的客栈,不管甜咸口味,只要吃过都会竖起大拇指。娲娃就托他有一次口福,品尝桂花烧蜜鸡,现在回想起来,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唉!这副垂涎的模样把什么典雅和美丽的形象全击碎。丫头就是丫头!只是她这段时间累积的热量也差不多,怎么还没有褪身的前兆?
第4章(1)
这是哪座府邸?
高檐内植满绿树,提供完美的隐蔽,马车进了大门就直驶着专用的车道,一直到楼院前才停下来。
娲娃在风腾扬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只见他一贯的嘴角微扬,闲适的态度跟在自家府邸一样,但她就是知道那抹笑背后代表什么--轻蔑。
对,第一次听到这个字汇就与他做了连结,自此再也抛离不了。娲娃觉得这形容词实在太贴切。
“风少爷大驾光临,让敝户生辉增色了。”年约四十的男子迎上来,一袭黑色锦服非常素雅,但两袖的袖口以金线压纹,显露出贵气。
娲娃觉得不舒服,尤其这个人一靠近就可以闻到浓厚的血腥味,让她想倒退三步,维持距离,但小手让风腾扬钳制着,再退也只是退进他的怀里。
“这位姑娘是?”
“家妾,对美食有着难以理解的坚持,素闻赵少爷的府邸重金礼聘桂艺坊大厨,所以就拗着性子硬要跟着来。”
赵少爷逸出朗朗笑声,“能因风姨娘拗着性子就屈服,恐怕也表示风姨娘是风少爷的专宠。”
“这当然。”风腾扬倒是不避讳,“女人合该生来让男人宠爱的。”
“那咱们快进屋。”赵少爷边说边朝一旁待命的仆佣使了个眼色。
他的动作很细微,若不是娲娃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加上身高的视线问题,恐怕也会遗漏掉。
她仔细观察,那名仆佣的下盘非常稳固,走路的姿态却很轻巧。有问题!心中的警铃大作,让她开始不安,想挣脱风腾扬的怀抱,甚至想要出言警示。
“怎么了?”风腾扬询问怀中的可人儿。不走?“不是等不及想品尝吗?还是你认为膳食不是摆在这里?”
“哈哈哈……风姨娘的鼻子真灵敏,上等佳肴确实不是摆置在这儿。”既然进了穿堂,踩进陷阱就不怕熟煮的鸭子会飞,赵晋也懒得再伪装。
“那么是摆在哪里?”
“地狱。”赵晋语气一沉,脸一横,顿时昏暗的穿堂被众人拿着火把照亮如白昼。
喝!娲娃没有见识过这种杀气腾腾的阵仗,每个人都提着大刀和棍棒。
“赵少爷还真是好兴致,居然自愿到地狱摆宴请客,只可惜在下无意共襄盛举。”
“死到临头还有心情耍嘴皮子。”赵晋冷哼。
“赵晋,你没有探听清楚我的背景吗?”
“笑话!我若是怕了大唐的皇帝,就不会进中原。”
“赵晋原名昭武,大月氏族。可惜你若是要报仇,应该找的是高氏。”
“若非你提供兵器、粮草,我大月国王岂会英年早逝?”昭武咬牙切齿,若非种下这等前因,又岂会造成如今受制于大食的局面?
“笑话!我是生意人,当然唯利是图。朝廷付钱,我就卖货,银货两讫。”风腾扬一派轻松,同时察觉到怀里的人儿紧揪着他的衣角,抽空拍抚着她的背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