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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令之夙敌 page 2 作者:魈

  即便如此排解著自己的尴尬,小乞儿还是觉得自己的胸膛,从这不速之客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来由的闷痛著。然而不等他琢磨出自己此时的感觉,是不是因为讨来的馊饭吃坏了身子,就被来者接下来的动作吓得忘记了周身的不适。只见对方厌恶地白了一眼他手中紧抓不放的要饭碗,猛地抬手,顺理成章似的一把打碎了他唯一的财物!

  「匡啷——」随著清脆的砸地声,小乞儿本就瞪得不小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你、你你你这是做什么——」多好看的一个人啊,却原来也是像那些城里的公子哥儿,没事来欺负他们乞儿泄愤的不成?

  有些意外地望著被自己吓得小脸蜡黄里泛白的小乞儿,来者并不觉得自己刚刚的举动有任何不妥,只是难得地选择浪费唇舌,冷冷解释给对方:「要饭,不适合你。」

  「……」目瞪口呆的僵硬在原地,来者斩钉截铁的口吻,实在太过理直气壮了,反而让小乞儿找不到抗议的理由。总不能回答说自己其实很适合要饭吧?

  傻傻地张大了嘴,又傻傻的合上,半晌,小乞儿委屈地抿了抿紫灰色的嘴唇,狼狈地垂拉下脑袋,满是伤痕的脏手,压抑般地绞著自己破得不能再补的烂衫,对方的光鲜更衬托出他的落魄:「又……又不是我自己愿意去要饭的。谁叫我命不好,生下来爹就被抓了壮丁,娘又死得早,家乡又遭了水祸,只能跟乡亲们逃荒到这里,人小力弱的又干不了什么活,不要饭便只得饿死了!什么适合不适合的,大伙说这都是命……」老老实实地交代著自己的情况,小乞儿本不想与陌生人攀谈这许多,然而对方凛冽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扫在他身上,犹如芒刺在背,让他的舌头立刻决定出卖了自己。反正他人穷命贱,相信就算说了,再多也不会有人真的听到心里去的吧?

  自怨自艾地念著,小乞儿自嘲地笑著蹲在来者的面前,一片片地去捡破碎的碗片。见状,白衣的青年仿佛是忍受不了似的皱紧剑眉,二话没说地提起小乞儿的衣领,将骨瘦如柴的他轻而易举地提离地面,面对面地直提到了自己的眼前:「……谁说你的命不好?」

  「咦?」不知自己又哪里惹到了这位衣著华贵的煞星,小乞儿呆了呆,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口水:「呃……他们都说我是上辈子作孽太多,这辈子才被阎王爷罚来投胎当乞丐的,自然命不好……」

  「你上辈子没有做过孽。」冷漠地打断小乞儿的自嘲,白衣青年冲口而出地说完后,又陷入了思考,许久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不容置疑的重复道:「你上辈子应该不算作过孽的。」只不过助纣为虐,逼良为娼的强迫过他去为玉帝拉车,但是后来替他挨天雷就算扯平了,应该不算是孽障了。

  实在不明白来者,为什么能直截了当的定言,前生这么缥缈的事情,小乞儿直觉眼前俊美非凡的男子异于常人,生怕遇见疯子要讨打的他,连忙手脚并用的挣扎起来,被不耐烦的对方毫无预警地松手,一把摔在了地上。

  「总而言之,从现在开始你不许做乞丐了,听见了没有。」

  「咦?啊啊啊!?什么——」怎么有如此霸道的人?连行乞苟活的可怜人都要驱赶吗?思及栖身于破庙里,出去要饭了的其他伙伴,小乞儿深恐今天遇到的是,看他们不顺眼的王孙公子,想都不想地膝盖一软,索性跪下去死死抱住对方的大腿。反正是个人就比他们伟大,直接哀求准没错的:「这位大爷啊——求求你发发慈悲吧!破庙里的大伙都是老的老,小的小,不是带了病,就是残缺了手脚,实在是找不到营生的办法了!您要是就这么赶我们走,我们都得饿死,冻死在街头啊!求求您了大老爷,念在老天爷的分上,放过我们吧!您要是看我们碍眼,我们绝对不敢要饭到您住的街上的!求您放我们条活路吧,大爷……」

  「……其他人我不管,只是你不许再要饭了。」蹙紧双眉,白衣青年不明白自己的一句话,怎么能换回对方这么啰嗦的长篇大论。早知道就不该在堕天的时候,答应那家伙,现在惹来这么大个麻烦:「记著,你前世是天上的神将,所以不许丢自己的脸再继续要饭了,懂了吗?」也许他应该等对方的转世长大成人、懂得人情世故之后再来找寻的。

  发现小乞儿根本没在听自己的回答,还一味地扒著自己的裤管不放,就连向来七情六欲淡薄的白衣青年心下,也浮起了懊恼。但他既然已经答应那家伙尽可能早的找到对方了……自然答应的就得做到!

  「喂!既然我都找到你了,就不许要饭了。」

  「呜呜……大爷你放我一条生路吧,不要饭的话,要我靠什么活命啊……」

  「真是的……」头痛地眯起眸子,白衣青年深吸了一口气,不悦地再度拎起小乞儿,漆黑的瞳仁里交错著金红的霞彩,像一方美景,震慑间醉溺了人:「你给我竖起耳朵听清楚了!你前世不是什么作恶多端的造孽者,而是凌霄宝殿上的堂堂天将。我虽然前世和你是敌人,但是欠了你的人情,在你投胎前答应过会找到你的转生!而现在我也找到你了……所以从今天起,如果我再看到你要饭的话……『冗晴』!我就打断你的腿——」

  虽说断腿和要饭之间其实没有冲突,但慑于青年的气势,小乞儿确实被这段铿锵有力的警告威胁到了,只顾忙不迭地点头哽咽。然而,冥冥中却有积郁在小乞儿心中的什么,此时此刻,被那一声熟悉的呼唤粉碎殆尽——

  好美……

  秦白的衣,乌黑的发……

  刚刚光顾著害怕和惭愧,他怎么就没有感觉到呢?眼前的人,原来是这么的美。

  那一声呼唤仿佛引起了他胸中的悸动,而拎著自己凶神恶煞般的青年,就此映进了心里!不是春花那般转瞬飘散的美好,也不是夏日那般炎烈,不可直视的绚烂;明明如秋月般遥不可及,现在却正在咫尺之内;像冬雪一样冰冷,然而雪太松软,冰太易融,都不似他的强大!俊美,高尚?清跃却又蕴涵著蓬勃的力量,一双光华四溢的眸子深邃地刻在苍白的脸上,好像那双眼本身就拥有灵魂一般,自由不羁的转动著……

  「喂!『冗睛』你听到了没有?不许要饭。」

  「……不要饭的话,谁来养活我啊?」

  「——我、来!总可以了吧?」烦躁地收紧力道,白衣青年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两全其美的方法。虽然这个答案他吃亏吃大了,可是谁叫他决定不欠那家伙人情呢!况且,如果只是要食物的话,凭他恢复的那点功力应该已经足够了吧?大不了变身为龙到水塘里搅晃几番,自然会有倒霉的鱼虾蟹被冲到岸上,供人充饥啦!把主意打到野果和生鱼身上,白衣青年觉得自己的决定,也并非后患无穷:「不用要饭了,从现在开始,我来养你,『冗晴』。」

  「……」不知是不是高兴过头的缘故,被提到半空的小乞儿沉默了良久,露出的却是哭笑不得的表情。

  「……『冗晴』?你还有什么不满?」他不是已经按照约定找到他了吗?而且还愿意辛苦自己去养活他这个软弱无能的凡胎。为什么这家伙还不肯绽开一个当年在天庭面对自己时,总是会漾起的温暖和煦的无垢笑容呢?说真的,很久没看他傻笑了,还有点想念呢,习惯果然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戍启啊,能不能拜托你不要再一口一个『冗晴』了?」哀怨地抬眼,小乞儿的目光早就不似初始时的浑浊了,此刻,那黑褐色的眸子亮得犹如深更的朗星。

  「为什么?」没兴趣计较他是何时恢复记忆的,把对方的开窍视为自然而然,白衣银绣的戍启只想弄清楚,他花了上百年一直在反覆推敲的名字到底哪里念得不好?他可是琢磨了很久,连猜带回忆,千挑万选才确认对方,肯定叫『冗晴』没错!

  「戍启……那个,我其实叫『荣矜』来著……」

  ****

  今生,他爱上了一个人,从重逢的那一刻,开始……

  虽然对方还是没能回忆起他的名字,可他却想起了……爱上对方时的……那份感觉……

  第二章

  十年后……

  笔直平坦的官道上,一道挺拔的身影缓缓步行,虽然步伐看似矫健有力,但那步行青年落在路上的足劲,却轻盈得没有震荡起半丝尘埃。与此同时,在他身后还紧跟著一位骑马的年轻人,雪白的健马映衬著他一身朴素的青衫,硬是把那张只比平凡英俊了一点点的面容,点缀得宝相庄严,超凡脱俗!

  明明两个人一前一后贴得极近,却一个面冷如霜,一个笑著四顾风景,仿佛不相识的路人彼此之间沉默无话。直到骑马的年轻人确认了一下日渐西沈的天色,勒缰探身唤住前头的步行者,其他过客才惊觉他与前方,那位容姿华丽相貌不凡的青年,却原来是熟稔的。况且,听那年轻人的称呼方式,两人的关系不但并非萍水,还极其亲密。

  「师父啊!时候不早了,我们到前面的客栈休息一下吧,明天早起再赶路也不迟。」丈量了一下距离,估计他们能够在天黑前赶到后,年轻人舒了口气,为自己不用再露宿路边而庆幸。然而面对他顺理成章的提议,走在前面的紫衣青年只是不悦地蹙起了工整的剑眉——

  「……才走了二百里,你又要休息?」

  「已经走了二百里了啊!」闻言,素衣的年轻人仰天长叹了一声,哀怨地瞪起黑亮有神的妙目,示弱地扯住看起来和自己一样年轻的师父:「拜托了师父,二百里已经够长了,我们再不休息的话,估计您明天就得拖著徒儿的尸首赶路了!真的!再不歇会儿我一定会累死在马背上的……」

  年轻人不提马还好,提到马匹,紫衣青年冷峻面容上的寒霜只会越积越深:「你骑著马,我走著路。我还不觉得累,你就又不行了?」师父徒步,徒儿上马已经是本末倒置了,这家伙却还不肯知足,走不了几里,便又在拖他的后腿?不止一次地,紫衣打扮的戍启有了当初不该把对方留在身边的后悔……

  可是,谁叫人类那么麻烦呢?想他从土地公那边借了银子丢给对方,对方却走不出几步,就被身强体壮的恶徒们抢了个精光;他现出真身在人迹罕至的深潭一阵扑腾,翻上岸的鱼虾足以堆成山,绝对够对方吃上大半辈子了,谁知对方啃了几口生鱼,下一刻就吐得死去活来,差点让他报恩不成反成谋害;他把对方丢进普通人家里,面威胁住户养育,结果刚离开不远就听到身后传来痛嘶声,那些凡人竟趁自己走后,泄愤于只是孩子的荣矜?

  彻底放弃了让荣矜自生自灭的奢望,戍启只好把对方带在身边。而一个大男人独自带著一个小男孩闯荡,若是没有关系的话,就像他当初没有姓名一样怪异。所以当荣矜提出喊自己师父时他没有介意,就像当初作了青龙御史,少年天子硬塞给自己『夏语冰』这个名字时,自己也没有拒绝一样。反正人类就是那么麻烦,他懒得多管……

  只可惜纵容之下戍启却忽略了,有的责任是包袱,一旦背上了身,就一辈子也甩不掉!

  「师父~~我累了,马颠得厉害,腰都要直不起来啦!」连声抱怨著,荣矜揉著酸痛的腰,岌岌可危的扑跌下马,虽然嘴角疼得直抽动,眼眸在望向戍启时依旧含著爽朗的笑意。眼见他钉在客栈的门前不打算再走,戍启冷冷地顿住步伐,握著拳头转过身来,眯起隐隐透著金红华彩的眸子:「每次、每次都是这样。二百里算得了什么?况且你还骑了马代步,我都没有喊累,你又怎么可能累得走不动?」

  「……可我现在是人了啊,师父。」并不因为对方那毫不体贴的口吻而悲哀,荣矜只是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回以对方一记讨好的暖笑:「人类是很脆弱的嘛,师父~~」

  「……」平静地深吸了一口气,戍启当然记得对方是为了谁才会被贬为凡人的。虽然这份人情并非自己想欠的,但既然欠都欠了,该还的自然要还。沉默了片刻,主动走进客栈里,戍启没有兴趣回头,也没有兴趣确认荣矜此刻是不是露出了那熟悉的微笑。他正在深深地怀疑,也许玉帝对自己的惩罚并非那记天雷,而是这个替自己挨完天雷后缠了自己十年多的麻烦才对!

  不是不知道戍启的脸色,比平时又冷了三分,百分之百是因为不满自己,但荣矜奉行著肚子饿了,就要立刻吃饭,身子累了,就要尽快休息的原则,进了客栈二话没说地占了临窗的一张方桌,唤来被同伴的气势吓傻了的店小二,轻快地点了几道寻常的菜式。

  谨记著「自作孽,不容推卸」的道理,戍启纵使再不情愿,还是坐到了荣矜的上首。只是静坐在原处看到菜过三味后,缓缓眯起眸子,他再懒得发脾气也忍不住窝出火来了!指著桌上剩了大半的菜肴,戍启冷硬的口气,就像要把整个客栈冻结成冰一般:「根本没吃进去多少,这证明你并没有你所说的那么疲饿!为何骗我?」

  「冤枉啊,师父!人饿久了,累坏了的时候,本来就胃口不佳嘛,吃不下也不能怪我呀!」叫屈地扬眉,荣矜不管是抱怨还是反驳,面对戍启时,总是含笑的。也正因为这熟悉的笑容,让戍启莫名其妙的无心再继续追究下去,闹到最后也只得闷不吭声地,拧开头去懒得看他。

  见状,荣矜放下筷子,将不容易腐化的剩菜打进了行囊里后,趋前托起戍启的臂肘,微笑著向掌柜要了间上房,在对方说出什么吃饱后,继续赶路的吩咐之前,拉著不情愿的他上了二楼:「总之,我是真的累惨了啦,师父!为了益川的那件差事,您已经拉著徒儿,没日没夜地赶了七天路啦!反正水妖也离不开池塘,您这么急也没用。」

  「……」目光微凛,皱紧眉头,一想到京城里那个少年老成的主子,戍启就觉得背上的包袱变成了双数。原本他直来直去的性格就是不愿意欠人情份的,然而为了眼前这个不请自来,替自己挨劈的家伙,他就已经欠下了两份重如泰山的人情。一份是欠对方的,另一份是为了对方欠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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