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吧。为了一己之私强人所难,甚至还不惜出动天庭的兵马,实在是……太难看了!」威严华贵的声音由阵后响起,只见一只火焰一般灿烂的赤凤拉著銮驾驭五色祥云而来,端坐其上的正是与玉帝平起平坐的西王母娘娘!
「小、小神等参见王母娘娘……」面面相觑地呆立在原地,不知哪个天将领头,转眼间云上云下黑压压地跪满了天兵天将。
「喂!你们还没死吧?」挣开缰锁,赤凤趁著西王母赶著天兵们找玉帝算账的飞落下来,幻化成人形半蹲在倒地不起的二人旁边。虽然口气尽是轻蔑,但闪躲的目光却泄露了一丝真诚的忧虑:「怎么样,我家娘娘人很好没错吧?我回去后把你们的事和娘娘一讲,娘娘立刻就同意来做主了!哼哼……玉帝那个小心眼的老头,根本没法比!所以……我和双成姐他们为娘娘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何况拉车这点小事。」
「多谢了……不过如果你能来得再快一点,我会更感激你的。」气息绵延,呼吸平稳,荣矜舒展了一下躺得麻木的四肢翻坐起身,一边将茫然的戍启扶抱在怀,一边伸手从胸膛中箭的位置取出预先塞在那里的血玉:「要不是我事先为了以防不测,管毕大人借下了剑上嵌的血玉,现在事情可就大条了啊!唉唉~~」
「没死就少那么多抱怨!」白了荣矜一眼,赤凤斜眼确认了一下戍启的伤不致命后,转移目标四下搜寻起来:「对了,那个家伙呢?怎么不在你这里?」
「你问靖修啊?我托他去西方极乐向菩萨讨疗伤的圣果去了。毕竟戍启的伤不能老这么悬著……」用手指梳了梳怀中人儿纠结的青丝,事关戍启的身体,荣矜早就面面俱到的安排过了。就连让靖修多讨一颗圣果,助自己重新修炼得道也考虑到了……
然而,他却没有考虑到现在戍启的一头雾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只落毛鸡不是我们的敌人吗?」
「笨龙!我只是看你那么拽不顺眼,又不小心下手重了一点罢了!好歹这回我救了你们,你要把敌人这两个字挂到什么时候!?」气急败坏地吼回去,不知在顾忌什么,赤凤好像格外不想与二人继续交恶下去。
「……荣矜,到底你们还有多少事情没有告诉过我!?」敏锐地捕捉到赤凤粉颊上的一抹嫣红,无端地打了个寒战,戍启急喘几下,运足气力虚软地揪起抱著自己之人的衣领。见状,荣矜心疼地反握住他的手,主动把脑袋凑近与他相抵著额头,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地回答道:「很多事情,不过非常复杂哦!你确定自己要听吗,戍启?」
「……复杂吗?那算了。」天生怕麻烦的戍启闭上眼睛,突然觉得愤怒被一种名为安心的情绪所取代。他靠著的荣矜是暖洋洋的……不再是冰冷的了,再不会是冰冷的了……
「戍启,累了吗?」柔声哄著,荣矜起身横抱起伤重的戍启,笑别了赤凤后缓步走向与靖修约定的关帝庙:「先睡一会儿吧,等你醒来的时候……我保证一切都过去了。」
「喂,你为什么要为我安排这么多?」蜷在对方怀里,负伤又突围弄得人困马乏的戍启快要失去意识了,然而胸膛里刚刚痛过的地方,却仿佛有个疙瘩留在了原处,让他不问出点什么就抒发不了。
「因为我想和你轻松愉快的在一起啊!戍启。」过没有追兵,坦坦荡荡的日子。
「……那你想要和我在一起,是因为你喜欢我的缘故了? 」
「错,不是喜欢……是爱你……」
「……你要我也是因为爱我吗?」
「嗯,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
「……好吧。」
「好什么?」
「……这回饶了你。」言罢,戍启报复性地任由全部的意识飞离自己,片刻后,金光散尽,某人哭笑不得地被昏过去的巨大金龙砸压在了下方。
「喂!戍启——你出尔反尔啊!不是说了要饶过我吗?突然现形,我会被你压死的!喂!醒醒啊~~我真的会死的呦!人身是非常脆弱的啦!戍启……是我不好……你先起来啦!喂~~很沈呐~~唉唉……」
沈也只能认了,谁叫他喜欢上的,从一开始,就是条龙呢。呵……
尾声
还朝之后,少年天子挥退了其他人,独留下不甘不愿的青龙御史。
「不是吧,你这么痛快就原谅他了吗?他可是连我们带你都蒙在鼓里骗了那么久哎!」想起上次那封看得自己心惊胆战的「遗书」,小皇帝就有种把荣矜抓出来大卸八块的冲动。
「……他说他爱我才这么做的,所以就算了。」轻描淡写的回答道,戍启算计著外面天气清爽,应该回去和荣矜做快乐的事情,甚为不乐意继续耽搁。
「就算如此也不该这么便宜他吧?至少也得让他尝点苦头,也得让他体会一下忧心忡忡的滋味吧!?对不对?」怒目不争的握紧拳头,少年天子记恨荣矜拿毕玄卿的血玉挡夺魂箭的事情,唯恐天下不乱的怂恿道。
然而,眼前高!?漠然的男子却不为所动:「既然闹到最后,还是会因为他爱我而原谅他,那又何必中间折腾来折腾去的,彼此都麻烦? 」
「可是就这样直奔结果的话,你不觉得会错失了过程里的许多起伏兴味吗!?」
「那种东西……失去就失去吧。」冷冰冰地白了搅混水的小皇帝一眼,戍启探头确认了一下某个人已经微笑地等在御书房外了,立即动身向外走,懒得回头多看:「只要在一起快乐就好了,我又不是因为无聊……才决定爱上他的。」
「呦,皇上的话都交代完了,戍启?」和煦如春的笑著,荣矜凝视著戍启的眼神,让他想起了三月的阳光,因为感觉暖融融的,有继续晒下去的欲望。
「嗯……都说完了。」眯起眸子,戍启明白自己接下来想干什么了,二话没说地扯过不知所措的前者:「现在,我们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咦?我们有什么事情要做吗?」他不记得有计划过啊?
「……就是那种我很舒服,你也很舒服的事情,快去吧!」自从荣矜三令五申那不算交配之后,戍启就不再用「发情」、「交尾」这类字眼去形容了。
「可是现在是白天……」
「又不是没在白天做过。」
「……唉,戍启啊!一般做下面的那一方是不该这么猴急的才对啊!」
「……你又没说过不可以。要不然,我在上面好了。」
「不不不不——」别开玩笑了!就凭这条龙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欲念,他要是在下面早就投胎一百次了!拼命地摇著头,生怕推迟下去戍启会耐不住先下手为强,荣矜连忙拉过戍启的皓腕,哭笑不得地直奔京中的府邸而去。
前世,他爱上了一条龙,从相遇的那一刻,开始……
今生,他爱上了一个人,从重逢的那一刻,开始……
既然开始爱了,就决定要好好的,竭尽全力的,一直爱下去……
……一直爱下去,永不放弃,无止无休。
《全书完》
*玄武御史的故事,请看《御史令之监守自盗》。
*白虎御史的故事,请看《御史令之醉太平》。
*朱雀御史的故事,请看《御史令之笑青天》。
「被遗忘」的番外篇 孽缘
悲剧找上靖修的时候,眼睁睁促成好友跟金龙双宿双飞的他,正窝在蟠桃园的一棵树下喝闷酒。虽然心里明白自己对荣矜的占有欲不能称之为爱情,但是失去了一个重要的伙伴,郁闷的心情是最无可辩驳的。因此,靖修决定在尘埃落定之后的今时今日,纵容自己玩忽职守,躲在角落里一个人喝个痛快!
然后……他发现,其实自己还可以更可悲的…………
「喂!我找了你很久了,原来你躲在这里。」大大刺刺的走上前来,赤袍金线的华美青年,理所当然般地紧挨著迷惑不解的红甲天将,抱膝坐好,睁大尾梢轻佻的丹凤眼,目光灼热地盯著无言以对的靖修:「因为你一直没主动来找我,所以我大人有大量,决定屈尊纡贵的亲自来找你,给你个把话说清楚的机会!好了,趁著附近没外人,你想对我说什么就直说吧!」
「我……我要对你说什么?」花了一会儿工夫辨认出,眼前精心修饰过的美貌青年,就是当扔追杀他们失手被擒的赤凤,靖修第一个念头是赶快逃命,继而又想到好歹那时是自己网开一面放走了对方,赤凤再怎么傲慢无礼,也总不至于恩将仇报吧?
只是……为什么对方说的话他有听没有懂呢?
「我……那个,赤凤兄,我不记得自己有话要对你说啊?」
「……真是麻烦啦!你这家伙,我都特意来给你机会了,是男人你就不要扭扭捏捏的了!」不悦地挑眉,赤凤粉面微赧,不知道控制轻重的拳头催促似的砸在了靖修的肩膀上,痛得毫无防备的他哀叫了一声,垮下表情来:「喂!谁在扭捏啊!讲点道理好不好?我真的不知道要跟你说什么啊!」果然,龙和凤都是禽兽,禽兽是从来不讲理的……
「你这家伙、你这家伙……」俊美的容颜涨得通红,赤凤反覆嘟囔了好几遍,终于下定决心,豁出去地提示道:「你这家伙不是暗恋我的吗!?我给你机会让你向我告白啦!」
「噗——」闻言,红甲天将硬是把已经咽下去的酒给喷了出来:「咳咳你、你——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喜欢你的——」
「……明明是你那个好朋友告诉我的,你还想装蒜吗!?哼!」不屑地白了矢口否认的靖修一眼,把对方的尴尬全部理解为害羞,赤凤抿了抿唇,缓缓放柔了语调:「喜欢就说喜欢吧……我……又不是来嘲笑你的。」
「问题是我不——」浑身气得颤抖地腾身而起,迎上赤凤自信满满的眼神后,又无力的颓然坐地,半晌,靖修头痛地捂著脑袋,哑声反问:「也罢,你倒说说看……荣矜那家伙是在什么时候、怎么告诉你——我暗恋你的!?」交友不慎啊……
「还不就是你偷偷摸摸放走我的那次……」避开靖修瞪过来的目光,赤凤略显羞涩地垂下脑袋,孰不知旁边有人在为他这副思春心动的模样捶胸顿足,只差没吐口血来应景!
「那次……我落到你们手里,还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本是敌人的你会突然出现在牢里,还解了捆神索,要我在戍启下杀手前赶快逃命……我当时就在奇怪,一个非亲非故的人,为什么愿意放了我这个敌人呢?你不怕会被朋友们责怪吗?」
「我只是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
「然后我刚逃出宫门,你那个朋友就带著打败我的那个怪人拦住了去路。」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赤凤根本没有分神,去听某人发自内心的解释:「反正我也打不过那个强得出乎意料的凡人,于是干脆也不逃了……结果你那个朋友没有抓我回去,反而问我是不是你私自放我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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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前,凡界,皇宫——
「哼,既然被你们发现了就少废话吧,要抓回去还是要直接杀了悉听尊便!」
「呵呵~~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赤凤!你不用掩饰了,承认吧,你是靖修放出来的。」
「什么靖啊修啊的,我不认识!老子我自己逃出来的,怎么著吧!」耍无赖地席地而坐,赤凤哪里还有公子哥儿的风韵?蹙眉阖目,摆明了死也不会透露放走自己之人的样子。
「唉~~你不说我也能猜到,肯定是靖修偷放的你。谁不知道那小子见色起意,从看到你的那一刻起就魂不守舍的样子。我看他八成是看上你了,否则怎么会不顾弟兄死活,把我们千辛万苦才抓住的你纵虎归山呢?唉……」
「你……你是说那个人救我是因为他……他喜欢上了我!?」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心头一头,回忆起那个满面愁云,却还是默送自己离开的红甲天将,赤凤形容不出脑海里涌上的是何种滋味。他听说过眼前这个曾是天将的男子为了爱戍启那条孽龙,甘愿替对方挨天雷直坠轮回;他听说过那条拽得讨厌的龙是被爱著的……但却从来没有考虑过,有一天,也会有人因为爱而放了自己,为自己背负背叛的骂名。
「当然啦,他放走你,可是赌上了自己的性命啊!要知道一旦你泄露了我们的行踪给玉帝,不仅我和戍启小命难保,他这个协助我们的天将,也肯定要被名除仙班罚入轮回了!到时候他可是赔了仙籍又惹恼了朋友……顶著众叛亲离的下场也要放你逃生,不是对你有情还能是为什么!?可惜,他放了你,却不明白你离开后,肯定会去出卖他……」
「谁、谁说我要恩将仇报了!?我赤凤才不是那种无情无义之辈!」
「就算你不说又怎么样?你回去后,早晚会泄露我们的行踪的,到时候玉帝查起来,他还不是死路一条?我们都劝他不要放了你后患无穷的,谁知他铁了心不肯听劝……唉,居然喜欢上一个敌人?靖修简直和当初的我一样傻啊……」
「住口!我才不会让他落到和你一样被雷劈的地步呢!」情不自禁地吼出声来,心里酸酸的,赤凤不明白自己对那个「喜欢」自己的天将有没有好感,但是却明白自己,不想那个人因为自己而死:「……我才不会让喜欢我的人和喜欢那头笨龙的人一样凄凉呢!绝对不会——」
「哦,真的吗?那你是要帮靖修了?」
「帮就帮!就当我还他这个人情!你说吧,我该怎么做才能救他无事?」
「这个嘛,在下曾经听说,西王母娘娘公正严明,驭下有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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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奇怪你为什么会突然转性改帮了作为敌人的我们——」磨著牙砸碎手边的酒罐,发现自己被好友拿去笼络和亲的靖修,气得恨不能立刻下凡,活活掐死骗自己讨了仙丹重达修真的荣矜!然而他刚要动身,就被不满的赤凤扯住了袍角:「喂!那个,我、我也不是很讨厌你的……」
「啥?」
「我后来仔细考虑过了……你若是真的那么喜欢我……我们……我们也可以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