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白雪拍桌指着信,她怎么没想到呢。“信件是可以伪造的啊,根本不能信啦!”
哈哈哈,我真是太聪明了,沉檀熙,你阴险啊,为了谋夺房子竟想出这种下三滥招数,就算出版业不景气害你去了工作你也不——
“但是有照片耶。”他说。
啪嚓,直接让白雪神经断裂,希望幻灭,半点余地都不给人家。
“要看照片吗?!”
“什么样的照片?”颤抖地问。
“唔——”品常拿来端详。“你最好不要看的照片。”
我了。“你收好。”不敢看。
“纸袋先寄放你那里。”不想留。
烈酒喝完、再上一杯来。
看样子被老爸阴了,是铁般的事实。
事情大抵确认完,心情反而异常冷静——至少看起来是。
品常看她拿了筷子,边吃和牛边抱怨。“你竟然吃了三盘只剩这么一小块给我?”
忽然这么镇定是?反而有点可怕喔。“你还好吧?”
“唔。”她很好,不用再挣扎了,承认事实,心情安定。吃东西吧,没话可说了。喝酒吧,没办法了,那就这样吧。“这和牛不好吃,硬硬的。”
“冷掉了啊,刚热的时候真鲜。”
“是喔,那再叫一盘,我都没吃到。”
“喔,好。”帮她叫和牛,这回不跟她抢,都给她吃。
“真好吃...配这个酒刚刚好。”她低头吃,慢吞吞说。
江品常不吭声,把信跟照片塞回纸袋,默默看她吃喝。
好一阵子后,他才问:“喂,你是哪一型?”
“什么哪一型?”她托着脸,用筷子划着盘里残余的牛肉血渍。
“喝醉后,有一种人是大哭大闹,另一种人只是静静睡觉。你是哪一型?”
“我酒品好,会静静睡觉。”
看起来是……随着酒喝得更多,她更安静了。
他踢她的脚。“喂?”
“干么啦。”
他眨眨眼,暧昧地说:“我喜欢酒品好的女人。”
“虽然沮丧毙了,我也不会因为这样酒后乱性。”
他低笑,摸摸她的头,像摸小狗。
她头低低,不吭声。
“我要杀了她!揍死她!勾引我爸去死啦……臭老爸也去死啦!不对、已经死了。
你们混蛋!你们阴我!陈祖望你过分你差劲啊你欺骗我跟妈的感情呜呜呜呜呜——”
深夜小巷,有人发酒疯。
鬼吼鬼叫,嚷得左邻右舍出来关切。
江品常咬牙,背着背上乱踢乱叫的陈白雪。
是谁说酒品好只会静静睡觉?
“你根本不是那一型!”品常吼。
一记剪刀手勒来。“那又怎样——”
这女人真是,喝了酒就变肖查某。
每逢出门涂鸦的夜晚,江品常为了方便做案,不被发现,总是黑上衣、黑长裤、黑背包,很低调的啊。但是——现在是低调奢华风,奢华到发疯啊。
“妈——妈——我该怎么办?我们家被入侵了啦!哇啊——为什么我会遇到这种事,有没有天……理……啊……啊……唉啊矣啊呀喂……”
哇噻,转音之厉害,颇具歌仔戏潜质。
凌晨两点多,江品常将白雪背进计程车。
再一番拉扯地把这女人拖下车,背背上,扛回住处。
此番过程之艰辛坎坷,历经她张牙舞爪鬼哭神号又踢又咬,终于把她扛进电器行时,江品常体力再好都不禁双脚发抖了。
“妈、妈、你好命苦啊,唉啊矣呀啊喂——”
歌仔戏还在继续,她的眼泪玷污他的发。她的哭嚎,惊动已睡的老板。
老板黄西典从房间奔出来,见品常背上背着烂醉乱叫的女人,且正开门要进房。
“哇靠,你跑去捡尸吗?”感慨啊,他们的小帅哥竟堕落至此。
“看清楚,我是被尸体捡。”品常逼哀道。
看清楚了,是之前找品常的小姐。“木门没隔音,不要吵到老人家。”尤其是鸡鸡坏掉,没性生活的孤独老人,羡慕嫉妒横,人家的孤独这人,羡辏嫉妒恨,人家的睾囊癌还要医很久捏。
品常翻白眼,进房,脚踢上门,白雪扔床上。脱去浑身酒味的上衣,往床上瘫平。
“累死!”长脑瘤的人,不堪被这样摧残啦。
白雪的手机又响了,从刚刚就一直有人打给她。
他踢踢她的腿。“喂,把你的手机关掉。”会吵到人。
白雪哭哭啼啼,摸出手机。“喂?”
品常惊骇。
有种!她没关手机还接了电话。
“怎么整晚找不到人?”王朔野问。今晚他打了一通,没接。第二通,没接,越打不通他就越想打,她不回电话他更要打!这折磨人的小东西,整晚到哪里去了?
王朔野的团队总是二十四小时待命任老板随Call随接。他已经很久没经历过打电话找不到人,对方又不回拨的恐怖,这真教他心情好乱,情何以堪。刹那间,爱白雪的深度、在意白雪的程度,又莫名强大好几倍(人就是贱。)
“哦,是你啊,哈哈哈,大老板,王大老板,了不起的王大大老板。我没事,没事儿……跟朋友....喝喝……喝酒。”她笑呵呵。“和牛真好吃——比你请的那个茹什么的牛排赞喔。”
最好你明天还笑得出来。
品常翻白眼,跟他无关,懒得管,随她摧毁自己的姻缘路。
王朔野静了几秒,不爽了。“你喝酒?跟谁?”
“我不是说了,朋友啊,哈哈哈。”
“什么朋友?男的女的?”
“品常——他问你是男的女的欸……”白雪喊,凑近掐住他下巴。“我看看喔,唔,这么帅,鼻子这么挺,当然是男的,哈哈哈,是男的啦……”
最好你明天还能哈哈哈。
品常无限同情,喝酒误事,莫过于此。乘龙金龟婿,眼看就要毁在她手里。“台湾凌晨了吧?你该回家了。”王朔野咬牙道,他错看白雪了吗?以为她是洁身自爱单纯女,结果酗酒还……跟男人厮混?
“我不回家,我讨厌回家,我不喜欢家里那个人——”
“家里还有谁?你跟人同居?”
“没想到他(她)有小孩——”白雪哭了。“我被骗了——”
听到这里,王朔野离崩溃不远。他远住异乡,脑海画面是白雪跟别的男人酗酒
不回家,而家里还有个人等她,然后还冒出小孩而她声称被骗了。
这女人莫非私生活淫 乱?!
“你……你到底——”有几个男人?
嘟嘟嘟——电话偏在此时断讯。
NO……在这匪夷所思之时,在一团迷雾待解之时,在千头万绪厘不清楚时,电话挂了?!
王朔野立刻再打。
距离不是问题,电话不通才是人间最遥远的距离。
世界,就是这样结束的。
我们很难想像,远在旧金山的王朔野是怎么忍受身心煎熬、肝胆两虚,揣摩猜测狐疑困惑,这个打算认真追求的女子。
她是白雪公主,还是黑魔女?
她是清纯小可爱,还是淫 荡坏女娃?
这是要逼死谁啊,还给不给人活啊啊啊啊?
关键时刻将电话关机的是江品常——明智的决定但好残酷。
他断了白雪胡说八道的机会,却开启王朔野胡思乱想的旅程。
白雪蜷成虾状,哭得不能自已。“我好渴,给我水。”
水来了,冰凉凉的水杯轻触额头。白雪仰头,慢吞吞喝了。
“真好喝,你人真好。”白雪躺下。“可以帮我擦脸吗?黏黏的。”又是鼻涕又是眼泪。
湿毛巾来了,带着淡淡皂香,覆上她脸,抹来抹去,抹干净。
舒服多了。
“谢谢您。”白雪搂着枕头。
“你好好。”睡了。
好好睡,好好睡吧。
品常坐在床沿,笑望她憨憨无辜的睡姿,像小狗一样。
她说一,他做一。她央求啥,他照办。
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配合?待她这样好?
因为啊……他眼里闪烁戏谵的光。
明日,当白雪想起今晚,检查过手机记录,她会想灭了自己。
想到这里,万分同情。呵呵呵,就不跟她计较那么多了。
温柔抚着她的发。白雪啊白雪,噫……咦……以……矣。
“要~~坚~~强~~耶。”他也会歌仔戏腔。
第9章(1)
什么东西在眼前一闪一闪?
白雪睁眼,醒过来。
面前,一扇窗敞开着,窗栏垂着DIY的窗帘。那是由一串串废光碟制成的帘子,盘型光碟,在晨光中闪烁。风吹来,它们晃,闪啊闪。屋外是大片的金黄光,茄苳树迎风荡着枝叶,能听见藏在树梢唱歌的鸟儿,幼细的鸟叫声应该是“绿绣眼”。
好美……好宁静的氛围。等一下?等一下!
惊骇坐起,这不是她家!奔下床,房间里打转。小房间,单人床,整齐物品,挂在椅背的男人衣服……
江、江品常?想起来了,昨晚烂醉,好像一直都在“卢”小小,丢脸死了!白雪迅速理好身上衣物,偷偷摸摸开门,目不斜视,速往大门走。
“哈罗……”黄西典喊住那鬼祟的身影。
呵呵,尴尬了。转身,僵硬地笑。“老板好啊。”
堆满电器的客厅中央,有张桌子,桌上有饭菜,老板跟江品常在吃早餐。黄西典招呼道:“过来吃啊,吃完再走,有准备你的——”
“呵呵,不用了,谢啦。”偷偷打量江品常,他默默扒饭菜,看来很严肃,在生气吗?啊该死,陆续记起,她好像揪着他头发咬,她好像骑在他肩膀上咆哮。呵呵……撤!
“你们慢慢吃,我回去了。”
“快过来!”黄西典招手。“昨天喝那么多酒,胃受得了?来喝白粥,品常煮的。”
“是吗?”特地为我煮粥?好感动!原来他这么温柔贴心,真是误会他了。矮油,这下不吃都不行呢……
“那我不客气了……”白雪过来坐下,品常转过脸,看着她。
“还真的要吃喔?”
“蛤?啊不是……”叫她来吃?“我是想说,你特地为我煮的我不吃的话——”
“你干么?不要闹她了,没发现她嗓子都叫哑了吗?”老板瞪他。
“唱整晚的歌仔戏,喉咙当然坏掉。”江品常淡然道。“昨晚简直在开个人演唱会——”
她一时激动。“我哪有!我哦……天啊——唉哟喂啊——”又唱起来了。
搞什么?西典跟品常骇住,看她按着右颈。
“怎么了?”
“扭到脖子了。”好痛,不能往右边转了。
“你看吧。”黄西典骂江品常。“叫你不要吓她嘛!来,喝粥喝粥。”
这下,白雪只能面向左。
坐在右边的品常,放一碗白粥在她面前,又将酱瓜等小菜推过来,方便她取用。
明明就很体贴,白雪微笑,挟酱菜配白粥,温热的粥喝进肚里,身体舒服了。
可是,只有酱瓜跟豆腐乳吗?眼角余光瞥到一大锅卤肉,好香。
为什么卤肉那么远?
“那个……卤肉好吃吗?”她暗示。
“卤肉吗?当然好吃!”黄西典忙把锅子推向她左边。“我们品常煮的卤肉赞啊!”
他会卤肉?白雪手往那儿伸去,铿。有人盖上锅盖,断了取肉之路。
“很难吃,不要吃。”江品常说。白雪像强尸那样直挺挺地连头连身一起转向右边,瞪着他。
“我昨天好像请你吃了三盘和牛啕?”顶级和牛都请了,吃你一点卤肉会死吗?
“既然你提到这个——”拿出便条纸,江品常算给她听。“牛肉跟酒钱总共三千八,但是你皮包里有多少钱,记得吗?”
“我……我的皮包……”
“只有一千。”
“呃,是喔。”顿时弱掉。“所以……所以剩下的两千八是你付的?”
“当然是我——押我的证件给店家。快去付清,把证件拿回来还我。”
她张口结舌,惊为天人,不竖起大拇指怎行。
“你……你行,你真行!”真是条好汉!宁押证件,不付半毛钱。
了不起啊江品常!
黄西典大笑,对白雪解释。“他出门常常不带钱,上次我还去面店赎他回来。”
“那是因为我以为口袋还有钱。”
“啊你这样不行啦,至少也办张信用卡还是提款卡,哪有人像你这样钱随便塞口袋,连皮夹都不用。”
白雪心中无奈到最高点。和牛都他吃的,结果呢?这么计较。原本对他愧疚,愧疚个屁啊!决定拗回本,用力舀一大匙卤肉,就往白粥淋下去——
一只手横来,抢走汤匙。
“你真小气!”姐怒了。
“喝那么多酒,还吃这么油腻?想死吗?配酱瓜!”江品常凶巴巴。“没常识!”
“唉哟,”老板赞叹。“是在老人家面前放闪吗?这么关心女朋友喔?”
她嚷:“我才不是他——”
“她有男朋友了。”撇清得比她快。
“才没有。”白雪否认,八字还没一撇咧。
“是吗?”品常扬起一眉。“不是正跟个大企业家打得火热?”
“又还没交往。”白雪践兮兮地说。“我还在观察他。”
“那就好……昨天你在电话中胡言乱语又发酒疯,我还怕你要解释很久——”
“什么——”抄出手机,打开电源,看见十几通越洋电话。发酒疯吗?我说了什么?我到底对王朔野胡扯什么啊?我的白马王子、我的形象啊——姐龟裂了……
“你为什么不阻止我接电话?”
“我想你大概很想唱歌仔戏给他听,真有才啊陈白雪。”江品常恶意地笑着,还竖起大拇指。
歌仔戏吗?呜——丢脸死了,教她以后哪有脸见王朔野?
他可能从此不理她,因为她是个会发酒疯的女人,怎么配得上大老板?
都老爸害的,自从被老爸阴了,她惊吓过度后,好姻缘就这么毁了。这是业障,业障啊!吃粥吧,事情不可能更坏了。
白雪万念俱灰,垂头丧气喝白粥。只能配酱瓜吗?好,就配酱瓜跟豆腐乳吧,豪门梦碎,她还是继续习惯这种俭朴的生活。要来复习梭罗写的《湖滨散记》,也许以后可以学着自己种菜养鸡,过着自给自足的清淡生活……
老板吃完早餐。“阿常,我们早点去收电器。你三点不是要去盲——啊!”被品常踢一脚。
白雪抬头,看老板一脸无辜。他干么踢老板?是有什么话不能让她听?江品常要去哪儿那么神秘?
品常瞪老板一眼,起身。“我们走吧。”又对白雪说:“我们去收电器,你吃完把门带上就可以走了。”
“喔。”
他们离开。这么放心让外人待着喔?这地方也太自由了。
白雪扒着白粥,看着那锅卤肉,想到三千八的和牛宴。
“不管不管我要吃你的肉!”哼哼哼,掀开锅盖。“看你煮得是有多难吃!”
舀一大瓢丢碗里,吃一口——
轰,她呆掉。“妈……”妈妈回来了?怎么可能!再吃一口。震惊,站起瞪着那锅卤肉。
为什么?江品常煮的卤肉,有妈妈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