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反正没人看见,她就来个死不认账。
“好了,会议要开始了,快把咖啡端过去。”
“好。”
两人将煮好的咖啡端进会议室,分别放在每个位子前的桌上,再一杯杯倒好之后,宋珀儿正要转身离开,迎面而来的人却让她赶紧低下头,没有勇气和他正眼相对。
老天保佑,一个做大事的人,应该不会太过小鼻子小眼睛……
聂宸安远远地就看见那个从无冤变有仇的女人低垂着头,只见发旋不见眉心,难不成这女人的眼睛是长在头顶上?
他就在离她十步之远的距离停住,故意停在她走的那边,然后在心里默数着。三、二、一……当一一落,她的头就这么撞上他的胸。
“对不起,我……”宋珀儿头一抬,话立即梗在喉咙。
聂宸安静静地等着她把话说完。
见他这模样,她忍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好吧!你就说个数字吧!”该来的逃不过,反正她也已经背了一屁股债,就算再多背一条天文数字也无所谓了。
“什么数字?”他挑眉,饶有兴趣地盯着她。
“你的名牌西装,名牌衬衫、名牌领带,我总共得赔给你多少钱?你直接说出来好了。”
这么阔气?“你赔得起吗?”
“赔不赔得起是我的事,你就不用担心了。”
“好,那就凑个整数二十万。”他也很爽快的开价。
就算他开口说两百万,她也认了!“我现在没钱,可以的话,请让我分期付款还债。”真是倒霉,好端端在公司上班也会莫名其妙多了个债主。
“分期付款?”这可好玩了!“那你打算怎么个分期法?”
“我一个月薪水三万,扣掉房租和吃住、交通费等等杂支,只剩一万五,所以我一个月最多只能还你五千块。”
“你还剩一万五,为什么只还五千块?”最少也得还个一万。
“我还得偿还其它的债务。”
闻言,聂宸安立即蹙起眉。现在的女孩子为了购买名牌,不止是将信用卡刷爆,还办了一堆现金卡,真是找死!
“现金卡的利息平均将近百分之二十,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知死活,还敢大量使用现金卡。”他脸色难看地瞪视她。
“这样的还款条件你同不同意?”宋珀儿懒得跟他解释那么多,更何况家丑不可外扬,这种“见笑代”不说也罢。
想到之后她可能会受到催缴待遇,他立时冲口而口,“你的现金卡欠多少钱?”
“问这个做什么?该不会要借钱给我吧?”她可不敢作这种白日梦。
也对,如果债权人换成自己,她应该会轻松一点吧?“没错,我可以借你钱,银行的利息是百分之二十,我只收你一半。”话一出口连他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但又不想反悔。
“你真的要借我钱?”宋珀儿睁大了眼睛。
“你不要吗?”
“不、不,只不过你连我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就把钱借我,不怕我拿了钱就落跑吗?”
“你会吗?”
“当然不会。”她马上回答。自己才不是那么没品的人。
点点头,聂宸安又恢复没啥表情的脸。“你都说不会了,我还担心什么?”
“我说不会,你就信呀?”这人未免太容易相信别人了吧!
他十分坚定的颔首。“我相信。”
“我——”
“聂先生——”后面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宋珀儿的话,她转过头去,就见到企划部经理走了过来。“原来你在这里。”
“等我开完会,我们再谈。”聂宸安对着她交代完后,便大步往会议室方向走去。
*
回到办公室,宋珀儿对那个男人说的话仍是半信半疑,在一个小时之前,她和他素不相识,就算他钱多,也没道理会把钱借给一个陌生人呀!
她愈想愈不懂、愈想愈疑惑,就算想破了头,脑袋也还是像堵塞的水管,怎么也想不通。
一直到下班,她脑袋瓜里想的仍只是那件事,就连原先打算利用上班时间借用公司电脑,将要给报社的小说打完E出去,结果,什么事也没做。
收拾好办公桌,和同事纷纷道完再见,背起包包走出办公室,她搭着电梯下楼,正要走出大门,双脚却一个不小心绊了一下,人顿时化为一颗保龄球,以很快的速度往前冲过去,就在她整个人要以五体投地的姿势和美丽大地结合在一起之前,一双结实的臂膀就像捞死鱼般及时将她给捞了起来。
“谢!,”道谢的话在看清楚接住自己的人时,宋珀儿只能以瞪大的眼睛和张大嘴的矬样示人!
“你是不是都不把眼睛带出门呀!”聂宸安看着她吓傻的表情,戏谑的对她说。
听见他这么说,宋珀儿心中对他的感激全消失殆尽。
放开了他的手,淡淡地说了声,“谢谢。”她便朝着红砖道上走去。
“等一下。”他叫住她。“你要去哪里?”
“回家呀!”还是乖乖待在家里最保险,倒霉事才不会接踵而至。
“你的意思是到你家谈?”聂宸安从善如流的走过去。“无所谓,到哪里谈都可以。”到她家更好,知道她住的地方,就不用怕她跑了。
“到我家?”宋珀儿惊跳起来,反应过于激烈,差点又被自己的腿绊倒,幸亏聂宸安眼捷手快的拉住她。
“你要不要去看看耳鼻喉科?”
“什么意思?”她没耳聋、又没鼻塞、喉咙也没沙哑,干么看耳鼻喉科?
他一脸认真,“你的平衡感那么糟,动不动就跌倒,可能是内耳半规管有毛病。”
“你才脑袋有问题咧!若脑袋没问题的话,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借钱给一个陌生人?”
“我钱多不行吗?”他突然觉得这女孩挺风趣,讲起话来也够直接。
“钱多?”宋珀儿很直接就连想到地下钱庄、放高利贷的,刚开始都说得很好听,之后就啃入骨、喝人血,嗜血得很。“红十字会、世界展望会、慈济、育幼院……有很多单位都需要你这种‘好野人’。”
把她当成三岁小孩子,那么好拐吗?
“那种捐钱的事,自然有人会去处理,不需要我操心。”聂氏企业每年固定捐出去的钱都是以亿计,财务部自然会负责。
怎样!他现在是在跟她炫耀他很有钱吗?
不过,他的确是有钱啦,讲话本来就可以比较大声,而她这种贫民,就像是被社会遗忘的一群,说起话来气势硬是矮了人家一截。
第2章(2)
聂宸安不知她的想法,只是拉住她的手腕往自己停在马路边的车子走去,打开车门将她塞进他那部红色的法拉利跑车里,再快步绕过去上了车,将车驶上路。
宋珀儿一坐上低到快碰到地的椅子,便好奇的摸着触感极佳的真皮椅子,核桃木面板。
哇,方向盘中间还有只黑色的马的Mark!
从头到脚都是名牌货,加上一部法拉利千万跑车,看来他有钱到吓人喔!
宋珀儿惊奇的东摸摸西摸摸,觉得质感真是好得没话说,千万跑车的配备就是比一般数十万的国产车不同。
她这辈子能坐一次法拉利跑车,死也无憾了!
“你住在哪里?”聂宸安在开了一小段路后等不到她告诉他地址,才开口问。
“我……”宋珀儿抿着唇,考虑着是不是要将住处告诉他。
她搬到何奶奶那里住还不到半个月,虽然说好运维持不到一个星期,但那已经是她这几年来难得的好运气了。
最重要的是那里房子大,生活机能佳,房租又便宜,住起来十分舒服,她实在不想再被追债的人追到再搬家。
“我问你住在哪里,你在发什么呆?”见她久久不回答,他分心转过脸瞥她一眼。
“我们随便找间咖啡店来谈,好不好?”
“怎么?你家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怕被人发现吗?”难不成她在家里藏了个小白脸?
“我哪有藏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宋珀儿禁不起激,立刻朝着他大吼回去。
他一脸不信,“那为什么不敢让我去你家?”
“去就去,有什么好怕的!”浑然不觉自己上当的宋珀儿就这么傻傻的将地址说了出来。
聂宸安开着车在台北市街头上绕来绕去,终于来到她说的安和路地址,又约莫花了五分钟时间找到路边停车格,将车停妥。
“你的车就停在这里?”
宋珀儿有点不安的问。台湾窃车集团猖獗,尤其像这种上千万的名贵跑车更是窃车集团的最爱,像这样把车子随意停在路边,不怕一个转身,车子就被人给偷了吗?
聂宸安低头看了看地上的线,“有什么问题吗?”
“你不怕你的车被偷吗?”这是一部法拉利,可不是破铁耶!就算是破铜烂铁,可还是能卖得好价钱的。
“小偷要真偷得走,只能说他本事够高。”车子配有最先进的防盗锁,可不是一般窃车集团有本事开的了的。
“先跟你把话说清楚,车子要是被偷,可别把这一条又赖在我头上。”她可是先警告过他了。
“就算赖在你头上,把你给卖了,只怕也赔不起吧。”
宋珀儿闻言怒瞪了他一眼。虽然是事实,但说话非得这么直接吗?
她转个身,往位于巷子里的六楼公寓走去,拾级而上到四楼,聂宸安跟在她后面,环视一眼这已十分老旧的房子,只是老旧归老旧,但却窗明几净,连地板都亮到反光,不过简单的家具摆设感觉上有些简陋、寂寥。
“你想喝什么?”宋珀儿问。
“只要不是咖啡,什么都可以。”聂宸安幽了她一默。
听见这自以为幽默的话,她额头上忍不住冒出三条黑线。
她先将包包拿回房间放,再进厨房泡壶玫瑰花茶,宋珀儿虽然穷到连鬼都伯,但她还是很重视生活品质,尤其当夜深人静时,泡壶花茶,边写稿边喝,就像自己正在创作旷世杰作,似乎会成为台湾的罗琳一样,那感觉棒透了!
以小餐盘将泡好的花茶端出去,再分别倒进两只杯子里,她端起其中一杯,坐到另一张单人椅。
“这房子是你的吗?”他好奇的问。
“要是我的,我早就把它卖了来还债,也不用为了躲债,三不五时就得搬家了。”还好她全身家当就那么一大箱的行李箱,和一台几乎作古的笔记型电脑,才能说搬就搬。
“你……没有其它的家人吗?”这屋子里除了简单的家具外,简直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看起来不像有多人居住在这里的模样。
“我又不是从石头缝中蹦出来的,当然有家人。”宋珀儿端起茶杯,轻啜一口飘着浓郁玫瑰花香的花茶。“我爸妈没和我一起住。”
“为什么?”
“小孩长大了,自己搬出来独立不是很正常吗?”她仍旧不想解释。
“他们不住在台北吗?”
耸耸肩,她随口答道:“应该吧!”
谁知道他们为了躲债,现在躲到哪里去了?也许在云林的阿姨家,也许在高雄的表姑家,也许在新竹的舅舅家,谁知道呢?
“应该吧?”聂宸安对这句话饶富兴味。
“你真的要借钱给我吗?”不想再继续绕着这话题打转,宋珀儿话锋一变,不太相信的又问一遍。
“你欠银行多少钱?”
她伸出一只手,把五根指头全都张开。
“五十万?”
她摇摇头,“是五百万。”
“五百万!”聂宸安闻言,眉心深锁,想不到她年纪轻轻竟为了追求名牌、爱慕虚荣而欠下这样的巨额债务,除非她有个有钱老爸,不然以她一个月三万块的薪水,要偿还银行利滚利的债务,就算不吃不喝一辈子也还不完呀!
真是不知死活约女人!
“其实我们非亲非故,你也没理由借我钱,所以你就算不借,也没关系啦。”五百万新台币可不是五百万印度尼西亚币,他当然没理由无缘无故的借钱给她,除非他的脑袋有问题。
尽管在心里已为她定下了败金女的形象,但他仍然想听她亲口说。“我可以把钱借给你,不过你要告诉我,为什么会欠这么多钱?”
“非说不可吗?”
“你可以选择不说。”需要钱还债的人可不是他。
聂宸安端起茶,喝了一口,除了喝花茶的杯子略显粗糙,味道倒还不错。
宋珀儿咬着下唇,垂低着头,思索着该不该老实告诉他。
她在心里盘算,反正都是欠债,欠一个总比欠几十个好,她爸妈欠的是赌债,那些人绝非善类,还有地下钱庄,那些人简直比吸血鬼还要恐怖。
她还年轻,真的不想哪天因为被追债而横尸街头,最后连个帮她收尸的人都没有,让她就算想早死早超生也投不了胎。
“我告诉你,你真的就愿意把钱借给我吗?”
聂辰安轻轻颔首。
“其实这些钱是我爸妈欠下的赌债。”
“赌债?”
“我爸妈平常没什么兴趣,只是爱赌了点。”
能欠下五百万赌债,叫做“只是”爱赌了点吗?
她牙一咬,干脆全盘托出,“从以前的六合彩、大家乐,到现在的职棒签赌他们都不放过,之所以会让他们欠下这么多钱,都是因为今年世界杯足球赛,他们为了想将欠的赌债全都还完,一次签了三百万赌巴西赢法国,谁知道巴西却以0比1输球,才会愈欠愈多。”她说到最后已声若蚊蚋。
聂宸安听完差点昏倒。
十赌九输,这么简单的道理,她父母竟然不懂。
“你爸妈人呢?”
“躲在某一个地方吧!”反正他们很会躲,她一点都不担心他们的安全。
“他们就把所有的债全都丢给你来偿还?”天下有这种父母?不顾子女的死活?他愈想眉头皱得愈紧,完全把她想成一个受虐又欠债的可怜女儿。
“不然能怎么办呢?谁叫我是他们的女儿,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但他们是你的父母,怎么可以让女儿背负他们欠下的巨额债务?”聂宸安不敢苟同地摇摇头。
她双手一摊,很认命的叹了口气。“他们也是情非得已呀。”
“你都不怪他们吗?”
“当然会怪,但还是改变不了事实,我也只能尽自己的能力,认真工作,多赚点钱——”
她这时才想起自己还有家教课,惊慌地跳了起来,匆匆忙忙的冲进房里拿着包包又冲出来。“很抱歉,我得去上家教课。”
“你还当家教?”
“没时间了!”只剩下半个小时,她可不想才刚上课不到一个星期,就因为迟到被Fire掉。
聂宸安站起来,“我送你过去。”看来她还算是个有责任心的女人,虽然有点迷糊。
“你要送我去?”
“你不是快要迟到了吗?”他转身先走出去,直接以行动回答问题,下楼去。
宋珀儿赶紧先将门锁好,再快步的冲下楼,走到他的车子旁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