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一名代号叫作B的MI6干员,以闵晏生的脸做了个模子,之后邢笠恒就开始戴着他的脸假扮他,而当他浑身是伤的被丢在荒郊野外的一条公路旁时,老天爷并没有让他死。
韩国情报局早就怀疑他是不是个双重间谍,现在又因为邢笠恒假扮成他在中东从事谍报工作的关系,从几个中东小国里都有风声放出来,一个重金悬赏的人头令已经针对着他。
即使闵晏生可以重返韩国,也只有被调查、羞辱的份儿,在他的直属上级长官面前,他现在算是彻底的颜面尽失,荣誉扫地,身败名裂。
他早已回不了家了,这一切都是因为邢笠恒!
闵晏生无法咽下这口气,他要报复,要把邢笠恒碎尸万段才能一泄心头之恨。
稍一分神,闵晏生发现邢笠恒的身影已然从眼前消失。他收敛一下心绪,聚精会神的在鱼贯走向两座出口楼梯的人群梭巡,然后他快步跑向其中一道出口,到地面上来。
闵晏生的眼前赫然矗立着匈牙利歌剧院,他一阵东张西望,但是并没有找到邢笠恒的人影,他纳闷着,一个人怎么可能在短短几分钟内,像一名魔术师般消失在空气中?
难道邢笠恒根本没有到地面上来?
闵晏生一点也不心急,他的唇角甚至泛起一抹诡异、自信的微笑。
无论如何,邢笠恒是在“歌剧院站”走出地下铁列车的,那表示他就在附近不远处。
邢笠恒曾经用三个月的时间套出他心中所有的秘密,现在,他也打算不惜花三个月的时间,守株待兔的盯着这座地下铁站,猎取邢笠恒的性命。
第7章(1)
巴基斯坦伊斯兰玛巴德
邢笠恒只在布达佩斯待了十天,因为东方A终于打破沉默跟MI6联系,留了一则讯息给他。
“立刻前往巴基斯坦首都和杰克会合,监视市区内的警政署大楼,在几天内就会有新的发展,其他的事由我来处理。”东方A被MI6录下来的电脑合成机械声,透过越洋电话,传进站在公共电话亭里的邢笠恒耳朵里。
现在,邢笠恒易容扮成一名戴着银框眼镜、外表斯文的巴基斯坦年轻人,正和杰克坐在伊斯兰玛巴德市警政署办公大楼对面的一家茶馆里,一个喝着浓咖啡,另一个则捧着一杯中东热茶。
“杰克,已经两天了,我们究竟在等什么?”邢笠恒的眼睛隔着没有度数的眼镜片,直直的盯着对街的动静。
“如果东方A要我们在这里等,自然有他的道理。”杰克很有耐心的轻说着。
这种磨人性子的工夫,他早就被训练得炉火纯青。
“我只是纳闷究竟要等几天?我倒是不怕行动开始的那一刻。”邢笠恒不轻不重的说着,心里想着,这种巴基斯坦手磨咖啡豆调出来的咖啡,一点也不合他的口味,他倒宁愿在歌剧院的密室里花一个小时戴上一副面具,只为了去布达佩斯的“诗人广场”喝一杯香醇的卡布奇诺。
“有动静了!”杰克突然说道,但是他脸上除了那一贯似笑非笑的嘲讽表情,似乎没有兴奋的意味。
邢笠恒看向对街警政署的门口,两部黑色的宾士七人座休旅车刚停了下来。
“你是指那两部休旅车?”邢笠恒半信半疑的问道。
“在巴基斯坦的街头,你看过几部这么高级的车?”杰克半眯起眼睛反问他。
杰克的判断没有错,一群穿黑色西装的人正神色匆忙的下车,看起来像是一群保镖簇拥保护着中间的那个人。
“是东方A?!”邢笠恒情不自禁的拉长了脖子,瞠大了眼睛,看着被团团包围在四名大汉中间的黑西装男子。
杰克突如其来的冒出一串闷声冷笑。
“你有没有想象过东方A戴着一副夸张的淡紫色墨镜的古怪模样?”他的语气中带着尖酸刻薄。
“怎么,你认识他?”邢笠恒仍目不转睛的盯看着那名男子。
“烧成了灰我都认得出是他。”杰克没好气的啐了一句。“连你哥哥都认识他,因为邢笠维和我曾在峑里岛救过他一命。”
一群访客在门口和几名巴基斯坦的警方人员握手寒暄,接着鱼贯走进警政署大楼。
邢笠恒依然满头雾水,摸不出半点头绪。
“那他不可能是东方A,他到底是谁?”
“他名叫左绍华,以前是美国CIA的大红人,现在则是个任谁只要花得起钱就可以雇用的情报贩子。”杰克看了一下邪笠恒惊讶的反应,接着又说:“我也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东方A教我们在这里等新状况,而前来和警政署长密谈的人,竟是一名情报贩子,那么,东方A和情报贩子之间有什么关系?”
邢笠恒忖想了片刻,但眼睛仍盯着那辆现在正驶到一旁去停在停车格里的黑色宾士休旅车。
“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东方A跟MI6联系时,却矢口不提和巴基斯坦警政署长密谈的事?”邢笠恒转过来看杰克一眼,然后又回过头去注意车子的动静。
“你是说……”杰克挑起眉。
“也许东方A根本没有说过那些话,也没有打算在巴基斯坦现身。”邢笠恒平静的说着。
“你的意思是,有人假装东方A,放出那些风声?”
“我突然想起俪娸在伦敦警告过我的话,她说,中国政府会采取极端的手段,把藏在树洞里的兔子用烟熏出来。俪娸她,她……”邪笠恒突然变得像呓语一般喃喃说着。
“所以你的答案是中国政府捣的蛋,他们雇用了情报贩子左绍华来扮演东方A,放了一些狂妄的话,目的是要把真正的东方八逼得现身?笠恒,你有没有听见我在说话?你到底在看……”杰克不得不把目光移去,看往邢笠恒正看得出神的方向。
邢笠恒整个人都傻住了。
一时之间,他又有着从脑部受重伤后的这两年来常有的那种半梦半醒的错觉,他不知道在此时自己是否醒着,或是在作梦,分不清楚眼前所看见的一切,究竟是一场虚幻的梦境,还是历历在目的真实世界;是他虚拟的记忆,还是梦境成真。
因为,当他刚才向杰克提到袁俪娸时,目光从茶馆的落地窗望出去,盯看着那辆黑色宾士休旅车在停车格里停妥,然后,他就看见袁俪娸从那辆车的驾驶座走出来。
“杰克,你看得见我看见的吗?”邢笠恒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且也担心杰克会给他一个否定的答案。
“啊!她不就是那个飞行员?”
原来杰克也看见了。邢笠恒如释重负的说:“对,她就是俪娸,所以我不是在作梦。”
由于邢笠恒说得诡异,所以杰克忍不住蹙起眉头瞅看着邢笠恒,然而邢笠恒已经从座位站起身来。
“恕我失陪,杰克。”邢笠恒慢条斯理的用纸巾拭了一下嘴角,又说:“我得过去跟她说几句话,而且很快的,我们就可以知道那个叫左绍华的人是不是在假扮东方A,还有,俪娸为什么是他们的司机。”
最后那一句其实无关痛痒,只是邢笠恒自己想知道的事。
杰克文风不动的坐在原地抬眼看着邢笠恒,唇角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似乎暗示着什么,但是他终究没有阻止邢笠恒的打算。
巴基斯坦的国会大选正如火如荼的进入紧锣密鼓的阶段,刚返国门就遭暗杀未遂的前任总理布托夫人丝毫不畏惧的到处参加支持群众的集会游行,举行公开演讲。这阵子大街小巷里,到处充满了布托夫人的看板和传单,街道上的人车也似乎显得比往常忙碌拥挤。
邢笠恒走出茶馆,横越过车水马龙的街道,笔直的朝袁俪娸过去。
袁俪娸确实是在出任务,她穿着合身、扣起排扣的黑色西装外套和长裤,正提高警觉的站立在宾士车驾骏座门外,目光不时扫猫着附近的动静。
她看见一名不疾不徐地朝她笔直走过来的巴基斯坦男子,于是不动声色的把右手插入西装外套里的腰侧,那里有一把手枪。
邢笠恒忍不住露出会心的一笑,假装左顾右盼的注意着街道上来往的车辆,然后若无其事的走向袁俪娸,但是他并没有直接走去停在她的面前,而是隔了两步之遥,从她和宾士车的旁边擦身而过。
他眼睛看着前方,连头也没回的急促说了一句话。
“俪娸,是我!”
他的声音够清楚,足以盖过街上车水马龙的嘈杂声,袁俪娸听见了,呆楞了一下,之后将手又从西装外套里伸了出来。她受过的严格训练让她即使是在最危险的时刻依旧可以不动声色,不慌不忙,但是,她此刻可以察觉到自己的心跳已经加速。
她佯装若无其事的看向邢笠恒的方向,眼角余光看见他走向警政署大楼。他故意避开大门口,走到一旁,倚靠在一根廊柱旁等着她。
袁俪娸只考虑了几秒钟,心想,邢笠恒所站的地方只离宾士车大约十来公尺,她即使走过去,还是可以清楚看见停靠在路旁的宾士车,也不算是擅离职守,丢下一部昂贵的车子不管。
她以电子遥控锁把车门全锁上,然后不疾不徐的朝邢笠恒走去。
之后,一对苦命鸳鸯分别看向街道上不同的方向,隔了一步之遥,几乎是背对背的悄声说话。
第7章(2)
“我看过你是个韩国间谍,也看过你是个梵蒂冈修士,现在你看起来像是个巴基斯坦的大学生,那下一次呢?”袁俪娸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感伤和命运作弄人的无奈。
“你好吗?俪娸……”邢笠恒一唤她的名字,声音就变得沙哑哽咽。
“我们的时间不多,你也不是专程来问我好不好的,你有什么话就赶快说吧。”袁俪娸强忍着在眼眶中流转的泪水,语气强硬的一口气说完。
邢笠恒霎时有种被人在心口上捅一刀的感觉,但是他知道即使袁俪娸现在真的拿一把利刃刺进他的心脏,他也丝毫没有肉体上的痛觉,只有心痛……
他执意要把心里的话说出口。
“我回到布达佩斯后,有十天自己的时间,在那十天里,我想了很多……”邢笠恒喃喃说着。
“我警告过你了,中国政府不会轻易罢休!东方A的丰功伟业太多了,而政治越来越民主自由、经济越来越强势壮大的中国,想要跟东方A合作。”袁俪娸也说着。
宛如两个人处在不同的场景里各说各话,又好像两部不同的电影被同时在萤幕上放映,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交替的说着牛头不对马嘴的对白。
“我发现,我根本无法把你忘记……”
“中国要在亚洲做个名副其实的老大哥,甚至在打击恐怖分子的行动上当主导的角色。”
“这是我这一生中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发现某个人在我的生命中不可或缺……”
“所以,他们雇了一个情报界的老手假冒东方A……”
“少了你的日子,我发觉比少了半边头盖骨还要痛苦,我就像只迷途羔羊一样无所适从,我好想你,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甚至有线民提供情报,说布托夫人在年底之还会被恐怖分子暗杀,只是不知道哪一天会发生……”
“两年了,我过着鬼魅般的日子,我好疲惫,好想脱离这一切,远走高飞……”
“这是我的最后一趟海外任务了,回中国之后,我就会被冷冻起来,接受一连串的心理测验、国家忠诚度测验……”袁俪娸喃喃说着。
“不见天日的日子我过怕了,用整整两年的时间为了世界和平,冒着生命危险东奔西走,我想也够了!以前我不愿意做我父亲金造鸟笼里唱歌给他听的金丝雀,却没想到,我依然过着笼中鸟的生活,没有……”
“再过不久,他们就会发现一切,发现我任务失败的真正原因,然后就会禁止我再度飞行。现在的中国讲求人权,已经没有所谓的劳改下放了,但是哈尔滨的雪地,跟西伯利亚一样冷,很快的,我将会失去……”
然后,各说各话的一对苦命情人,不约而同的说出了两个字——
“自由。”
邪笠恒和袁俪娸同时说完“自由”二字之后,顿时变得沉默,转过脸来爱怜的静静睇着对方。
接近正午时分,坐落在附近的一座回教清真寺,透过了扩音器喇叭,传出召祷人高亢的清唱,古老的经文在吟唱中召唤着回教徒前往寺内做正午的祷告。
街道上的人车似乎突然少了许多,连嘈杂声也减少了,只有召祷人的吟唱在召唤着,就好像牧羊人呼唤着离群的迷途羔羊。
突如其来的,袁俪娸一手靠在廊柱上,另一手则按住了小腹,弯着腰,脸朝向地面干呕着。
迷途羔羊在召祷人的声音中找到了归路。
邢笠恒两眼瞪大的楞看着袁俪錤,在目瞪口呆片刻后,他倏然恍然大悟的明白一件事。
“俪娸……你,你怀孕了?!”邢笠恒悲喜交集的声音就像风中的呢喃,随即化成一道黯然神伤的音符,他又支支吾吾的追问,“你原本并不打算告诉我吗?”
袁俪娸强忍着肉体和心灵上的痛苦,她无怨尤、无悔恨的轻轻摇了摇头,直起身来。
“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这一切都不怪你。”她朝他勉强露出一抹凄楚的微笑,试着安慰他。
“但是,那是我们的孩子!”邢笠恒几乎失控的低声咆哮着,眼中浮出一层泪光。
“你说,我的上级长官会让我留下这个孩子吗?”袁俪娸的心正在滴血,悲泣声则撕裂着邢笠恒的心。
“你可以离开军队,可以跟我走!”邢笠恒已经心神迷乱,不顾旁人的侧目,语无伦次的狂吼着,并且作势要走过去一把将袁俪娸拥入怀里。
“不!我求你,不要过来,不要碰我!我们的四周都是危险!”袁俪娸两手无力的趴靠在廊柱上。
“你现在就跟我走!”邢笠恒突然像个无助又固执的小男孩,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同一句话,“俪娸,你可以现在就跟我走……”
“走?我能走去哪里?我从小是个孤儿,军队是我生命中的一切。”袁俪娸无力绝望的泣诉着。
“但你是我的一切,俪骐……我爱你!我爱你……”悲不可抑的邢笠恒,双臂交叉靠放在另一面的廊柱上,将脸埋在臂弯里痛哭失声。
此时,警政署大楼门口的方向传来一阵人声嘈杂的骚动,两名巴基斯坦的警察正大声收喝着闲杂人等赶快退出门廊,在他们的后方,左绍华被四名保镖般的大汉簇拥着,由几名当地官员陪同,一起走出大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