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从交谈中得知,二十四岁的列娜,从小便立志要成为一名画家,她打算在伊斯坦堡研习回教艺术历史一年,主要的目的是为了扩展对各个不同文化艺术的知识,再从中撷取灵感,融入自己的风格之中,但是她承认,单是学习土耳其语,已是一件教她舌头打结、头痛万分的难题。
从小茶店一路来到列娜在伊斯坦堡的欧洲“基督教区”的城区里所租赁的一间公寓,相谈甚欢之余,列娜留杰克过了一夜。
不过,从邂逅的那一刻起,杰克告诉列娜,他是一名替英国银行(BskofEngland)工作的财经市场调查员。
MI6虽然秉持着不干涉干员私生活的原则,但是基于国家安全的考量,当一名干员的感情关系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就必须向上级回报,并且对这一名有感情关系的对象进行身家调查。
杰克自认他跟列娜只是刚认识,要到回报MI6的程度还是一条漫漫长路,但是他依然小心谨慎的掩饰自己的情报员身分。
接到邢笠恒的电话时,杰克正在列娜那间到处堆满了颜料、画框和画架的小公寓里。两人刚刚在床上厮磨了一下午,列娜突然兴起要为杰克画一张半裸的铅笔素描。
当他的手机响起,他立即赤裸着身子一骨碌的下床。
“是银行打来的,我去浴室里接听。”杰克耸耸肩,朝列娜丢下一个迷人的似笑非笑表情,然后走进浴室里。
才聆听邢笠恒讲了一分钟,杰克便显得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低吼起来。
“你说什么?极端手段……生命危险?我人在度假,怎么联络……好吧!我马上赶回伦敦再说。”杰克一肚子火的结束通话,心想,他本来可以有一段时间能和列娜在一起,现在看来又要泡汤了。
杰克懊恼的两手抓着头上的短发,又搔了搔下巴的胡碴,嘴上忍不住低声骂了几句三字经。
当他走出浴室,跳上床上跪坐在列娜面前时,脸上充满了歉意的苦笑。
“甜心,我知道本来说好要陪你三天,但是现在恐怕得缩短一天了。我打从心底感到抱歉。”杰克试图以最柔和的方式道,让列娜别生气。
“怎么啦?银行没有你就要关门倒闭啦?”善解人意的列娜面带微笑的挖苦道。
“他们要我马上赶回去……伦敦那里出了点状况。”杰克是MI6最顶尖的情报员之一,当然也是一个说谎不脸红气不喘、演戏逼真的高手。
“那你么什么时候再来看我?”列娜转动着乌溜溜的浅褐色大眼,嘟起嘴来撒娇问道。
“应该很快吧!因为工作的需要,我常来伊斯坦堡做市调。”杰克瞅看着她惹人怜惜的俏模样,又加了一句,“不见面的时候,我会常打电话给你。”
“别让我每天对着你的素描画像作白日梦。”列娜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说着。
“让我看看你把我画成什么丑模样?”杰克作势要抢过她的素描簿。
“不,才不要!不行哪——”列娜闪躲着,不料杰克半压在她身上搔她痒,她无处可躲的笑着尖叫,最后招架不住的说:“好、好,我投降……”
杰克一把夺来素描簿,两眼盯看着自己的半身画像,几乎看傻眼的称赞道:“哇!列娜,你真的有很高的艺术天分!看你画得多好,就像黑白照片一样,连我胸上的毛你都画得一根不少。”
“你这是取笑我吗?”列娜嗔道。
“才不是!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杰克向她保证。
列娜面带腼眺的把素描簿抢了过去,看见杰克下半身这时又雄纠纠气昂昂的向她致敬,她再也忍不住的咯咯笑。
杰克佯装出无辜的表情,低下头看看自己的男性雄风,然后哀声叹气道:“唉!我的小宝贝,我再不赶快去冲个冷水澡的话,恐怕到了明年都还下不了这张床。”
杰克用力的抱住列娜,深吻了她一会儿,然后很有自制力的跳下床朝浴室走去。
不多时,浴室里传来冲水声和杰克五音不全的歌声。
列娜苦笑了一下,顺手拾起杰克遗落在床上的手机,她朝浴室瞄了一眼,然后低头看着手机上的萤幕,迅速的按下手机的功能键,找到通话纪录。
她把手机上最后一通“已接听电话”的纪录调出来看,但是上面却没有显现来电者的号码。她随即又把手机恢复原状。
“喂,大帅哥!”一丝不挂的列娜手上拿着素描簿,一边下床一边朝浴室喊着。
“什么事,甜心?”杰克的声音透过冲水声传来。
“你不介意我把你的画像传真给我在莫斯科最要好的朋友看吧?”问着话时,列娜已经把杰克半裸的素描从簿子里撕下来,放进摆在书桌上的传真机。
“噢,天哪!幸好你不是画我全裸的模样,要不然……”
“要不然我的朋友会更惊讶、更开心!”列娜闷笑了两声,纤细的手指按下传真机上的按键,只见那张素描缓缓输入传真机里,一路传送影像到莫斯科去。
巴基斯坦喀拉蚩
就在袁俪娸向邢笠邢笠恒警告过后的第十一天,曾经两度当选为巴基斯坦总理,但是两次都被迫下台,最后于一九九九年流亡海外,在杜拜和伦敦待了八年的贝娜齐尔?布托夫人,终于得到了现任穆沙拉夫总总的特赦,在十月十八日这一天,搭机返回巴基斯坦,降落在喀拉蚩的国际机场。
即使在流亡期间,仍然被众多巴基斯坦人民党的支持民众视为党主席及精神领袖的布托夫人,曾经多次受到反对党的数个回教组织的恐吓要胁,其中包括支持塔利班恐怖组织的好战分子,全都扬言要在她重返国门时将她刺杀。
而这些恐吓,后来证实并不只是空穴来风。
当布托夫人搭乘专车离开喀拉蚩机场,在巴基斯坦警方的保护之下,要前往市区接受二十万名支持者的游行欢迎时,一辆停靠在路边的自杀汽车炸弹被引爆,其威力虽然把布托夫人就在附近的巴士座车炸翻了,导致车上无数乘客受伤,但是当时正在巴士上准备演讲稿的布托夫人却安然无恙。
两分钟之后,另一颗威力更强大的自杀炸弹在附近的人群中爆炸,造成一百三十人死亡,死者中大部分是巴基斯坦人民党的支持者,还包括二十名警察。
历经这次恐怖事件的布托夫人,依然坚持留在巴基斯坦,并且继续为明年一月的国会选举而奔走,她甚至已经和特赦她返国的穆沙拉夫总统协调谈判将来可以分权共治的协定。担任总统的穆沙拉夫,在巴基斯坦的政治舞台上已经快站不住脚,主流政党巴基斯坦人民党支持者的反对声浪越来越大,甚至连美国也来插一脚,大力宣扬支持布托夫人和穆沙拉夫总统达成共识。
这件造成一百二十人死亡、数百人受伤的恐怖行动,引起了全世界的注目和国际舆论的抨击,在无数的谴责当中,有一个声音就来自邻近的亚洲地区的反恐组织——“防恐特煞”。
其幕后的首脑人物东方A透过情报网向全世界宣称,“防恐特煞”的部分成员,将前往巴基斯坦提供布托夫人最严密的人身保护,而且东方A即将现身,亲自和巴基斯坦的警政署长作面对面的沟通,商议出一套完整的反恐措施。
第6章(2)
英国伦敦
仍然为“鸿棋精密电子”的IPO和股票上市事宜忙得焦头烂额的邢笠恒,不但得每天随时以电话向在台湾坐镇的父亲请示,还得把这些决定作得漂漂亮亮,以瞒天过海的演技让新公司的英国主管和员工们,以为这些决策都是来自他自己的脑袋,以免引人怀疑。
再一次,邢笠恒深深觉得自己不是主掌经营管理大权的料,只希望哥哥邢笠维赶紧回来,因为他才是“鸿棋精密电子”真正的新总裁。
这天早上,当杰克突然出现在“鸿棋”位于利物浦街的办公室时,邢笠恒除了有些纳闷之外,倒也有种见到失散多年亲人的感觉。
“怎么了?看你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邢笠恒充满好奇的看着杰克一丝不苟的神情。
“你有收到东方A的任何命令吗?”杰克劈头就问。
“你的问题很奇怪,你知道吗?”邢笠恒蹙起了眉心,目光犀利的接着说:“东方A所有的命令,我都是透过MI6接收……”
“你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杰克面无表情的打断他的话,“我知道在你的钛合金头盖骨底下,有一个可以收取紧急讯号的微晶片。”
“我也不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但是那个微晶片只有在东方A生命垂危时,才会收到那道‘死前的讯息’。如果这是你想问的问题,我的答案是没有。”邢笠恒直截了当的说。
“你完全没有收到任何讯号?”杰克仍然半信半疑,他毕竟当情报员已经很久了,即使是成功愉快的合作关系,在情报网里并没有任何事是单方面或绝对的。
邢笠恒突然露出一抹冷笑。“别告诉我,你们SIS联络不到东方A。”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正确来说,是东方A没有回复我们的任何一个讯息,我的老板C已经急得直跳脚。喂,你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对不对?难道你都不看报纸吗?”杰克似笑非笑的瞅着他。
“我是不喜欢看报纸。”邢笠恒坦白的承认。
“那你会很不想听到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事。”
杰克把布托夫人在返回巴基斯坦的第一天就遭到炸弹暗杀未遂的事,还有东方A扬言现身露面,去巴基斯坦“指导”警政署长的情报,全都一五一十的告诉邢笠恒。
邢笠恒越往下听,一颗心也跟着坠入谷底,他的脸上虽然戴着人皮面具,但是他的表情完全没有失真,只见他的神情从不可思议,换成了百思不解。
“东方A现身?有没有搞错?”当杰克说完之后,邢笠恒只问了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
“没有搞错。”杰克也同样有着匪夷所思的表情。
邢笠恒非常明白这背后所代表的正负面意义。巴基斯坦与印度毗邻,虽然位于亚洲和中东交迭的区域,但是仍然属于南亚的边缘,而身为亚洲地区“防恐特煞”组织的首脑,东方A当然有责任出来维护和平秩序,打击存在于亚洲境内的恐怖分子。
但是,不管东方A的“防恐特煞”组织是否有足够的喝阻力量,让巴基斯坦的好战分子打消刺杀布托夫人的念头,东方A选择在这敏感的时刻现身根本不是明智之举,甚至可说是一件愚昧的蠢行。
因为如此一来,让所有巴基斯坦好战分子都知道,东方A即将和穆沙拉夫政府的警政署长进行会谈,这无疑是给恐怖分子一个可以一箭双雕、一石二鸟的大好机会。
布托夫人返回巴基斯坦,打的是“和平整顿”的旗帜,而东方A代表的是一支维护亚洲和平的正义力量,若是这两个人同时被恐怖分子暗杀成功,布托夫人之死,将造成巴基斯坦国内的混乱,而东方A之死,则将让亚洲地区损失一盏正义火炬,“防恐特煞”组织也因而群龙无首,让恐怖分子有机可乘。
更令人百思不解的是,东方A在情报网里放了话之后,竟然对英国的MI6三缄其口,暂时避不联系。
东方A到底在玩什么莫测高深的把戏?
“你要我采取任何行动吗?”邢笠恒很干脆地问。
然而,杰克却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是东方A的‘防恐特煞’,我们MI6没有权力直接指派你任何任务。”杰.克语重心长的道:“你只能等,等东方A给MI6回复。至于我嘛,MI6派我去巴基斯坦一趟,毕竟布托夫人曾经流亡英国,受到英国政府的政治庇护。我这一去还不知道得待多久,我虽然百般不愿,还是不得不听命行事。我看你在伦敦顺利把‘鸿棋’股票挂牌上市之后,就暂时回你那个鬼才知道的秘密基地吧!只要你每天向MI6回报……”
送走杰克之后,邢笠恒随即陷入沉思。
在中东地区卧底半年之后,他本来就想好好休息一段时日,现在又因为袁俪娸的缘故,他原本静如止水的心弦,现在已像被胡乱弹奏出变奏曲。
在等着东方A现身的这段日子,邢笠恒打算就把它当作是疗伤。
他现在才知道,“情伤”可以让他如此心痛,而且后作力特别强烈。
匈牙利 布达佩斯
邢笠恒一路从伦敦搭乘“欧洲之星”穿越英法之间的海底隧道,又从巴黎马不停蹄的直奔匈牙利的布达佩斯,十六个小时的车程,心事重重的他发现他根本无法将袁俪娸的影像从脑海中抹去。
从来不曾坠入情网的邢笠恒,也无从得知情伤究竟需要多少时间才能痊愈。他的复元的能力又有多强?如果他从此一蹶不振,从今以后的岁月里,是不是每天都对袁俪娸念念不忘呢?
爱的力量究竟有多大?
因为邢笠恒在这趟回布达佩斯的路上有些心不在焉,失去了昔日的警戒谨慎,没有多余的心思注意自己是否处在一个危险逐渐逼近的情况中,因为,两年来他第一次失去了“心防”,他的心已经被袁俪娸攻陷、占据,让他心神不宁,魂不守舍。
于是,虽然已经换了一张新的人皮面具,邢笠恒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周遭是否有可疑的人物,是否有一张似曾相识的脸,是否有人正在跟踪他。
韩国的顶尖间谍闵晏生,一路从伦敦跟踪邢笠恒到布达佩斯。隔了一段短距离,以陌生的人群作为掩护,他跟着邢笠恒在尼乌加提火车站下了车,然后又跟着邢笠恒搭上地下铁列车,最后在“歌剧院站”一起下车。
任凭邢笠恒如何用人皮面具千变万化,闵晏生也能以一双间谍的鹰眼,把他从一群陌生人中认出来。
他看过邢笠恒的真面目,记得邢笠恒的声音,甚至知道邢笠恒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毕竟他曾经和邢笠恒一起被关在叙利亚的一座地窖里三个月。
在那三个月里,他们一起遭受皮肉酷刑,一起被连夜盘问,一起吃着监牢里有蛆的食物,然后两个人变成了肝胆相照、惺惺相惜的患难之交。
他和邢笠恒有着英雄惜英雄的豪情气概,也曾经泪眼相对,窝在充满跳蚤的污秽恶臭破毯子底下互道心事;他甚至惊讶的发现,两人竟然有着类似的富家子弟背景,同是凭着一腔热血加入了间谍的行列,从事情报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