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虽然记得奉女士的厨艺相当好,不过倒也一时想不出她的拿手菜是什么、做的口味特色为何,应该找机会去东辰那边用午餐,妳觉得呢?」阙家大家长微笑着询问夫人。
夫人很快同意:「我也正是这么想呢。」
「如果你们要去用午餐,最好提前告知奉女士。」阙二少建议。
「跟东辰说一声不就好了?」阙夫人不解二儿子为什么会有如此奇怪的提议。
「我觉得大哥不太喜欢别人打扰他用餐,如果你跟他说要去吃,被他拒绝的机会非常大。」二少笑了笑,把他今天的情况说明了一下:「今天我跟大哥说要跟他一同用餐,他居然说没多准备我的份,直接吩咐助理帮我叫外卖。幸好我是先闻到餐厅那边香味逼人的咖哩味,确定那锅好料是奉女士寄放的之后,才上去赠饭成功,不然就只能眼巴巴看着他吃奉女士的料理,而我被晾在一旁吃便当了。」
「是这样吗?」阙家大家长这下子更感兴趣了。是什么原因让大儿子坚持独食,不与任何人分一早?这与他的性格全然不符合啊!
「是的。我的观察是这样的。至于正不正确,就有待父亲母亲大人去考核了。」
「那就更该去了。」阙夫人失笑,瞪了二儿子一眼,道:「瞧被你说的,害得我们都忍不住想要马上跑到公司吃奉女士的料理了。」
「反正听我的忠告准没错:要去之前,先通知奉女士。她一定会准备好妥当的份量,不会让人饿肚子的。如果跟哥讲的话,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我可不敢保证。」
一家三口谈完这个话题之后,继续安静用餐,没有发现阙家现任主厨的一双美目正牢牢盯着餐桌上那罐梅渍西红柿不放,心中若有所思。
奉家……是吗?
奉家,是厨艺界曾经登峰造极过的家族。然而除非是资深且通晓厨界历史的人士,一般厨师是没听过奉家这个名头的,因为极其低调是奉家的特色。奉家发迹于明末清初,自有一套传承方式,族内子弟以追求厨艺为先,不图扬名。虽然徒子徒孙遍布高官巨贾的厨房,却也从不张扬,默默的在厨艺上追求更上层楼。
奉家厨艺的传承从来不分男女。但在清末之后,男丁大多凋零于从军抗日的战火中,跟着国民党退守台湾之后,一门孤寡,竟无青壮男丁可承香火。于是奉家的家训开始根据现实情况加以修正。其中有一条最引人侧目,造成最多争议、争论不休的就是——凡与奉氏女成亲者,所育子女皆须姓奉。
在中国历史上,重男轻女已是常态,而男子娶妻生子,莫不是为了自家香火的传承。于是这个族训一定下之后,奉氏女子全部愁嫁,不管生得多么如花似玉,也没有男子敢上门提亲。
后来迫于现实,这条例不得不修改,改成所生女儿皆须姓奉,男丁方面,则在男方家族同意的情况下方能姓奉。然而即使是这样,奉家的香火仍然艰难,愿意接受这样条件的男性委实不多。二三十年下来,在那个保守的年代,竟是出了好几名未婚妈妈,要子女不要丈夫的情况在当时来说实在惊世骇俗之极。不过奉家家长为了现实的需要,只能接受这个结果。后来第二条备受争论的族训被强力定下了——凡奉氏女子方能习「奉氏食经」,此食经不教授男性。
由于从大陆迁居来台的都是奉氏女性,再加上后来在寻求香火继承的路上又走得非常困难,造成后来许多奉氏女性长老对男性继承者的合理性产生怀疑。于是最元老的那一派在走完生命旅程之时,强力定下这个族规。
而今,奉家男性开枝散叶,子孙茂盛,奉家再无断根之虞,然而男性不得学习奉家食之精华的规矩,仍然没人可撼动,也成了厨艺界的奇事之一。如果奉家男性对厨艺有兴趣,只能向外求师。在奉家顶多能学到基本厨艺,而记载着奉家最高厨艺精华的「奉氏食经」,连封面都别想看见。
在厨艺界,只有资深的人才知道奉家的存在,不过,却是人人都知道台湾有个名厨世家——秋家。
这是一个成名于近十年的家族,它的经营方式、家规祖训什么的,都类似于奉家,虽然没有女子才能学厨的规矩,但却是大力栽培女弟子,对男弟子则多有挑剔。让知情的人不得不怀疑秋家打算把自己的家族打造成百年奉家的模样,与之鼎立比肩,成为厨界的望族。不过,相较于奉家的神秘低调,这秋家,却是张扬不已,哪儿有热闹哪儿凑,常常出没于世界知名美食比赛里,得奖是家常便饭,秋家家主更是各大美食比赛热情邀约的评审,常常以一代宗师的姿态出现于荧光幕前。挟其厨艺精湛、长相英俊潇洒的两大特色,自然深受女性喜爱,所以知名度非常高。
身为秋家第二代的名厨,以及,接替奉姁成为名嘴阙家新任厨师的秋盼兮,原本也是不知道什么叫奉家的。可是当她发现阙家大少的厌食症竟然轻易的被奉姁治好了之后,她心中很不好受,身为专业厨师的自尊心被伤害到了。起先她只是想知道自己的作品与奉姁的作品到底有什么差别,为什么同样的食物,却是不同的结果?
她先听到阙家总管自言自语的感叹一声:「不愧是奉家人啊。」
然后,她便打电话回家询问,想知道奉姁是什么来历。岂知这么一问之后,竟然发现奉氏这个家族在厨艺界竟然是有着赫赫地位。奉家与秋家的不同,就像底蕴深厚的老贵族与乍白昌风光的新贵族。也许秋家更有钱、更风光、更有名,但整个业界仰望的仍然是人家两三百年累积出来的厚重。
「妳竟然遇到奉家人了,太好了!盼兮,记住,不能输!」秋氏家主,那个被秋盼兮无比崇拜的偶像,竟然为此打电话给她,并且不断强调跟她比试!要赢!这是妳证明自己的唯一机会!
第七章
工作月志
日期:2008年09月06日
役女编号:J03
姓名:奉姁
姑妈,如果妳是我的神仙教母的话,我会对妳许愿:教母啊,请让我的生活回复到乏味无聊的最初吧!
虽然我常常对着日出发呆、对着日落叹气,为着每一个无所事事的每一天感到淡淡的么展伤。但是那只是无病伸吟啊,那只是为赋新词强说愁啊!我一点也不想改变生活现况啊!可是怎么会变成这样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是,我这样好像有点激动,妳先别骂我,我记起来了,要先条列重点啦,我记起来了,现在马上办!
第一个重点:阙大少的体重增加了三公斤,目前正稳定成长中。虽然还是瘦得像张纸片,但毕竟也是从软趴趴的影印纸进化成挺有可看性的卡片纸了。未来成长为足以包装计算机的厚纸板,绝对指日可待。
第二个重点是为了说明第一个重点:也就是说,我的工作圆满达成,虽然满分是十分,但是我绝对有资格拿到一百分。真的!
第三个重点:因为阙家亲友「吃好到相报」,于是这一个月来,阙大少的休息室成了家庭聚餮的场所,阙董事长来过、阙夫人来过、阙董事长的弟弟、妹妹、妻舅等人都来过。至于本来就来过的人,就不必提了,当然是来过又来,我的手指头都不够数了,只能说现在每周至少三天,阙大少是有人陪吃午餐的。
第四个重点用来补充第三个重点:姑妈,我突然从个人专属厨师成为阙家亲友午餮厨师了,那么这样一来,我应不应该要求加薪呢?
第五个重点:阙大少很不喜欢在午餮时间招待别人。因为他在公司的分分秒秒都是列入计划的,他只给自己四十分钟的用餮时间,接着就继续办公了。可是如果有别人来找他一同吃的话,至少要花上一个小时才能将人打发走,我想这就是他每次看到不快餐客,脸色都很不好的原因了。我可怜他。不过也只能可怜一下罢了,毕竟我只是个厨师啊,在我的职业之外,也只能看看好戏啦。以上,报告完。继续煮饭去。
审阅人:奉姑妈
审阅日期:2008/09/10
月志注记:不退件,留着给往后的学妹们誉甲负面教村之参考。
妳的重点陈述方式,本姑妈不予置评。
妳哀号的内容并没有列入重点说明,所以本姑妈不知道妳在哀什么。
由妳乱七八糟的内容上看得出来,妳是在心情极度混乱的情况下将月志写完,权充交差,既没有拟初稿,也没有书写方向,哀到哪里就写到哪,最后虽然前言不对后语、文章破碎不全,却依然没有忘记要讨分数,该骂妳是个不成材的东西呢,还是敬佩妳的竞争意识如此高涨?
结论:
之一:妳想要我在妳当月考绩上打十分,不可能。
之二:妳遇上什么、麻烦,致使妳幻想出现一名神仙教母帮忙?妳哀完之后没做说明,所以我不了解,无从处理,妳希望我是神仙教母这个妄想,就别再提了
之三:现在经济不景气,公司倒闭成风,妳的收入与福利如此优厚,知足吧。别再提什么要求加薪的事了,别忘了妳现在主要的任务不是赚钱,而是拼成绩。
之四:阙大少体重才增加三公斤就让妳得意成这样?等妳把纸片人养成一颗气球之后,再来邀功吧!做人要有远大的抱负,你这样随随便便满足,像是个有雄心壮心的人该说的话吗?
结语:煮饭之余别忘了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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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今天心情看起来还不错。」阙东辰吃完了早餐,站在流理台边看着奉姁洗碗,说道。
「是吗?」很平淡的声音,客气而听不出喜怒。
奉姁暗自耸耸肩。她在工作时,面对雇主的表情都是一个样的,他如何能看出来她摆的这张微笑客气的脸是好心情的表现?
事实上她今天心情不好也不坏,可能是已经被姑妈长年的挑剔练出超厚的脸皮,再也不会因为月志被嫌弃而感到忧伤了,所以今天一大早起来准备早餐顺便开计算机收信时,收到了姑妈的回复后,竟然没有产生任何悲伤低落的心情,可见一件再怎么难堪的事,若已经习惯了,就会变得等闲,自然也就不会感到太过介意了……脸皮厚了陨。
「妳的督导员满意妳上个月的工作成绩,给妳嘉奖了?」平淡的语气就像在废话「今天天气真好」无二致。
什么!?奉姁身子一震,手上正在冲洗的盘子差点滑掉,连忙抓好。盘子没破,但她脸上微笑而客气的的表情却不幸摔破了。
「你、你……你说什么?」声音微微高扬,哪里还能保持平淡无波。
「每个月十号前后,妳的情绪会低落得特别明显,我猜就是妳月志被批下来的时刻。看妳今天这么正常的样子,应该是获得了还不错的成绩,
恭喜妳。」相较于她的震惊,他的表情就很正常,淡淡的闲聊模样。
「你你你,怎么知道……」她结结巴巴不成句。
「知道什么?」微微挑眉,问。
「你怎么知道我有哪几天情绪不好」她对自己的职业道德是非常有自信的,在上工时,她永远保持着平静而精神的面貌给雇主看见,他怎么可能会看到自己的苦瓜脸神二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妳情绪不好时,都会做简餐。」
「啊?」她傻傻的发出声音,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牛肉烩饭、石锅拌饭、海鲜堡饭、上海菜饭……」他细数了七八种简餐后,才又抬头看着瞠目结舌的她。「平常妳都做家常菜,吃腻了家常菜就做精细的料理,如果一整天不想离开公司的话,就会做功夫菜消磨时间。而当妳心情不好时,就只会做简餐——连续三四天的午餐都是简餐。两个月前妳做蛋包饭那天,我认为是妳心情最不好的一天,那时我并不明白妳为何情绪不佳,因为妳整天都跟着我在公司,应该没发生什么令妳不开心的事,于是我便稍微打听了一下妳的事。」
「啊……啊……」完全无言以对。
阙东辰微笑的将目光移到餐台上那本她随身携带的小笔记本,说道:「我刚才看妳在写今天中午要备的材料,种类挺多,午餐应该是还不错的家常菜。所以猜测妳今天心情不错,对吗?」
「那个……不对!你怎么知道月志的事?你怎么可能打听得到?」她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艰难的发问出来。
「妳是奉家服役中的弟子,这并不是秘密吧?」
他寻常的口气让奉姁觉得自己真是太大惊小怪了。可是,这哪里有寻常?知道奉家,甚至知道她是服役中的子弟这件事,根本就很不可思议好不好?这种事连厨艺界也不见得有人知道啊,他这个商界人士就更不应该知道了。
「是算不得什么秘密,但、但也没那么容易被打听到啊?」
「有那么困难吗?我问了刘叔,很容易就知道了。」
刘叔?奉姁想了一下,不确定的问:「你说的是……阙家大总管?」
「是的,当初是他请妳到阙家当主厨的,他对妳的身家,自然最清楚不过。」
「但是……月志……」怎么可能了解得那么深?
「想不通就别想了。总之,妳月志通过了不是吗?」
「是啊……」怎么可能不去想?重点是,他知道这些做什么?他不是个喜欢打听八卦的人啊。
「恭喜。」
「哦,谢谢。」下意识的回谢,但仍然一头雾水。她有一肚子疑问,可惜阙大少并没有给她充分的时间来思考,接着道:
「关于午餐,我有一个小请求,希望妳能帮忙。」
「好啊,是什么?」将盘子都冲洗完毕,她擦干手之后,脱下围裙问道。
「是这样的……」两人一同走向小餐台,在那本小笔记本上指指点点。然后,她很快回复上工状态,一整天都再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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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这是我特地从香港给您请回来的专属厨师,您尝尝看她的精心料理。这是特地为您做的,您就赏个脸吃一口吧,拜托!」一名妆容精致的都会美女以着撒娇的声音缠在病床边,已经纠缠了好久,非要说动老人家开口吃下自己带来的食物不可。
「说了我不饿。妳就别忙了,放着吧,等会饿了自然就吃了。」赵董事虽然很高兴看到久违的孙女,但这并没有因此而让他胃口大开。长时间的住院治疗,加上有诸多忌口的食物,让原本就极之挑嘴的老人家,更加的挑剔,不轻易让任何食物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