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说,你现在就娶我吧。」她抬起头,清澈的眸子中有着不顾一切的热情,「就在这里。」
他愣住了。
「我知道你会说我的想法很愚蠢,但是……就当我是病急乱投医吧。我宁愿相信世上有喜事可以冲掉的灾祸。」
「初颜,病急乱投医不是这样解释,而且好歹人家是投医。」拓跋雷想笑,但是又笑不出来,「我会娶妳,但不是这个非常时候。」
「但是如果我现在不嫁给你,我怕日后没有机会了。」她咬着唇,「这种话说来很不吉利,我知道我不应该用这样软弱的话来动摇你。小王爷已经知道你中了蛊毒,很快东辽都城中会有更多的臣子知道,我不在乎自己是否会成为人人唾骂、带给你灾祸的妖女,我只希望能为你做最后一件事。」
「傻丫头!妳要为我做的事情何止一件两件?日后妳成为我的妻子,要陪我巡视各地,还要给我生一堆儿子女儿,教他们读书写字,这么多的事情妳是赖不掉也推不掉的。」
她一低头,泪水滚落于地上的水盆里,「我知道,我知道,我当然不会赖,也不会推,但是……」
「不要那么多的『但是』了。」拓跋雷急急的打断她,「现在事情还没到妳想的那么严重。」
捧着水盆走出房间,赵蝶衣揉着已经困顿的眼睛跑过来问:「还好吧?」
「还好,妳去睡吧。」宋初颜对她微笑道:「多谢妳这些天照顾小文。对不起,蝶衣公主,让二殿下去冒那么大的风险……」
「不必和我说客气话,雨轩走的时候已经和我讲明白了。」赵蝶衣也安慰她地笑了笑,真的是累了,该去睡了。「那个小王爷要是敢来找妳的麻烦,我绝对不会放过他!」她挥挥拳头。
宋初颜笑笑,表示谢了她的好意,将水盆放到屋外,同时也送赵蝶衣回去休息。
此时这里外两个套间都没有闲杂人等,只有她和拓跋雷了。
在外间的桌子上有一盏小烛灯,焰火已经不旺了,一灯如豆在昏黄的月光前奄奄一息。
走到烛灯前,宋初颜从腰带内侧掏出一个小小的纸包,这是今天她抽空去镇上买的,现在她的手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
纸包打开,里面是一小撮香料,刚刚挨近火焰就立刻香气四溢。
不冒险是不能救拓跋雷的。她对自己说。
虽然医书上的文字大都经过反复的实验证明其有效,但因为蛊毒这种东西太过神秘复杂,更由于不知道拓跋雷所中的蛊毒配方,外人无法得知其有效的解毒方法。
眼看他被痛苦纠缠,死亡相逼,眼看外面的人即将冲破他们这封闭的一隅,她再没有出路可寻,为今之计只有采用古书上的记载,以她的性命来换取拓跋雷的平安……
持着这盏灯,走回到里间,灯火散发出的香气让拓跋雷的精神显得亢奋,他惊诧地问:「哪里来的香气?」
「是我在灯里添了一些香料。」她若无其事地将灯枱放到床头,「这样可以帮你安神定气。」
「可是这香的味道有点怪。」他又深深吸了两口,「真的很怪,它好像可以去毒,妳看,我的手脚比以前运转自如多了。」
拓跋雷面露欣喜之色,动了动手脚给她看。
宋初颜静静的站在烛光前,微笑着看他的欣喜若狂。
这香料的确特别,却没有去毒的功效。它只是能迷失人的一部分神智,给人兴奋的感觉,若是在宫内,这种药是被严格限用的,因为这其实是春药的一种。
今夜,她用了这种药,只为了救他。
拓跋雷的眼神已经从坚毅变得有些涣散,他晃了晃头,「奇怪,身子轻飘飘的好像可以飞似的,该不是蛊毒又要发作了吧?但是这一回却不疼。」
「距离子时还有一个多时辰,应该不是蛊毒发作。」她走到他面前,将他的手掌举起,轻轻贴在自己的脸上,「雷,你的手很烫。」
「是啊,可是妳的脸却是冰凉的,到底怎么回事?东辽的天气提前变冷了吗?」他用大手捂住她的手,一股热气从丹田向胸口处涌动,挡也挡不住。
下一刻,他好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似的将她抱在怀中,吻住了她冰冷的朱唇,拚命给予她温暖和热度。
她的身材纤弱,腰肢尤其瘦削的不盈一握,而她的肌肤同她的唇一样冰凉,直到他的手指触摸到她背脊上隐隐的纹路时,所有涣散的神智突然惊醒聚集!
「初颜,妳放的是什么香?」他扳过她的脸,严峻地问道。
她幽幽一笑,没有回答,将自己的身体更紧地贴靠在他的胸膛上,「雷,把我变做你的女人吧,这是我第二次求你,一个女人在这一生中是不可能有勇气说出三遍同样的话。别让我再难堪了。」
这句话犹如具备了煽动性的魔力,将他残存的坚定意志顷刻间粉碎成乌有。她在他怀中的瑟瑟发抖,引诱了他身为男人的全部感官,迫切地想将她据为己有,融化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当他的灵魂和身体同时穿透她时,子夜时分的黑幕也悄悄将至……
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落在床单枕畔,拓跋雷太熟悉这个场景,这是蛊毒又发作的征兆,但让他震惊的是,这份痛苦的挣扎并非来自于他自己,而是──宋初颜。
她几乎是全身抽搐着蜷缩在他的怀抱里,十指紧紧的相扣,像是不敢因为四处乱抓而抓破他的身体。她的肌肤和脸色刚刚还白中透红,热雾迷离在她的眼底,这一瞬间,所有的红晕都刷成了惨白,所有眸中的热雾都变成了源源不绝的泪水,淹没了她小小的面庞。
「初颜?!」他惊呼着将她抱起,不管彼此衣衫不整,只想立刻查明她痛苦的原因,「怎么回事?」
宋初颜努力地睁开眼睛,望着他,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你……还疼吗?」
「我没事,妳……」他蓦地怔在那里,不需说明,一切都已明了,「妳把我的蛊毒转到了妳自己身上?」
她微微笑着,在如此巨大的疼痛折磨下,她竟还能绽放出一抹脆弱的微笑!「这是唯一救你的方法。」
「愚蠢!愚蠢!愚蠢!」拓跋雷连续骂了三遍,再多的语言和文字都无法形容他此刻的愤怒之情,「二弟不是就快回来了吗?他一定会带来解毒方法的!妳不应该做这种牺牲!」
「我怕,怕等不到他回来。」她抓住他的手腕,努力地说:「帮我,照顾小文。」语音方落,她整个人已经疼得晕厥过去。
「初颜!醒过来!不许妳死!听到没有?」以往他的狂吼几乎可以震动方圆几百里的土地,但是这一次却无法将她震醒……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次日,当大批的人马浩浩荡荡开赴到这座小跨院的门口时,门内的冷清让突然到访的不速之客很是不安。
一部宽大豪华的马车中,东辽王走了出来,站在门口沉声道:「为什么没有人出来迎接?」
侍卫官答道:「王来的消息一路封锁,没有人知道,太子殿下在院内可能也不清楚,微臣这就去通传。」
「不必了,他若是真的病了,绝不可能还走得动路。」东辽王焦虑得已经不能多等片刻,急急地往里就走。
小院内,阿克力等拓跋雷的贴身侍卫散落地站在院中,全都表情木木的看着远方。
「阿克力!」
东辽王的一声厉喝唤回了这些属下的神智,阿克力惊得率众跪倒,「王,您怎么亲自来了?」
「让你照顾好太子殿下,你是怎么照顾的?」东辽王劈头就是严厉的责备,「如果太子出事,你知道你会怎样吗?」
「知道。」阿克力重重的一叩首,「小臣愿意领死!」
东辽王再没有多看他一眼,继续往里走。房中赵蝶衣和一个他不认识的男孩子坐在一起,两人的表情同外面的阿克力等人一样呆滞,他们甚至没有注意到东辽王的出现。
东辽王的心沉到谷底,难道雷已经……他几乎是奔跑着闯进里间,而里间的情景再次让他吃了一惊──
只见拓跋雷斜靠着床榻坐着,怀中抱着一个女子,眼睛笔直地望着门口的他。
「父皇,请恕儿臣现在不能给您见礼。」拓跋雷的声音如以前一样低沉有力,只是刻意收敛了洪亮,像是怕惊到他怀中的人儿。
「雷,你还好吗?」东辽王爱子心切,虽然儿子现在的气色看起来非常正常,但是他的神情又实在古怪,好像是一种近乎绝望的表情……
「儿臣不好。」
拓跋雷的回答让东辽王的心陡然提到嗓子眼儿上,「你是不是中了蛊毒?」急切地说:「不用怕,父皇带来了都城内最好的大夫,一定能给你……」
「现在中毒的不是儿臣,而是她。」拓跋雷这般温柔深沉的目光是做为父亲的东辽王从未见到过的,「她为了救儿臣的性命,将蛊毒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所以儿臣现在很不好。」
拓跋雷的目光从宋初颜的身上抬起,停在父亲的脸上,「父皇,当初我母后去世时,你也有我现在这样欲死般的心痛吗?」
东辽王的心头一紧,立刻明白为什么里里外外这么多人的表情都面如死灰,为什么心爱的儿子现在好像变了一个人。
「是的,我也痛过。」他放下帝王的架子,以一个过来人的口吻安慰儿子,「这位姑娘是你的救命恩人吗?如果她还清醒着,一定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样痛苦。雷,把她交给太医,他们会治好她的。」
他摇摇头,「她不仅仅是我的救命恩人,她已经是我的妻子了。父皇,儿臣请求您立即下旨,昭告全国儿臣成亲的消息。」
「什么?你疯了?」虽然东辽王很想安慰儿子,依然为他的这个决定而震惊。「在这个时候你……」
「就是因为是在这个时候,儿臣才要请父皇宣布这个消息。」拓跋雷抚摸着宋初颜温热的面颊,「他们天雀人有个奇怪的习俗,说是在人病重之时如果能够成亲,会借助喜事冲散厄运。虽然我觉得这是愚不可及的一个想法,但是初颜以牺牲自己的方法救了我,这本身就是一次冲喜。
「如今我只能为她做这一件事,就是达成她的心愿,让她名正言顺地成为我的妻子,而且,以一场真真正正的盛大婚宴,一次冲破东辽九霄云外的喜气挽留住她的生命。父皇如果爱儿臣,就请答应儿臣的这个要求。」
他专注地凝望着自己的父亲,这样诚恳真挚的目光,这样被爱与痛苦纠缠的目光,是任何一个父亲都无法拒绝的。
「好,我答应你。」
*** bbs.fmx.cn *** bbs.fmx.cn *** bbs.fmx.cn ***
东辽太子殿下突然大婚的消息震动全国上下,因为拓跋雷早已到了适婚的年龄,但是他迟迟不娶,使得东辽诸多贵族中有越来越多的人暗中觊觎这个太子妃,也就是未来皇后的位置。
大家明争暗斗了许多年,怎么也没想到最终花落在一个神秘的天雀女子身上。
外人不知道拓跋雷娶的是怎样的一个天雀女子,但是贵族中已在酝酿一场愤怒的情绪。从现在的东辽王到二太子拓跋弘接连娶了天雀女子为妻,这严重违背了东辽贵族中讲究的尊贵血统传承的观念。
拓跋雷为了让宋初颜安心养病,直接将她接回了太子府。无论外面有多少纷纷扰扰,也无论有多少朝中重臣或名门望族要求见他,他一概闭门谢客,拒不见人。
此时此刻,他只想日日夜夜地守在宋初颜身边,等待着欧阳雨轩回来,期待着奇迹的发生。
「殿下,阿萨大人长跪于门外,说无论如何都要见您一面。」阿克力走近卧室,悄声禀报。
「不见。」拓跋雷只简单地回应这两个字。
「但阿萨大人说,如果殿下一直不肯见他,他就一直跪在外面不走。」
「那就让他一直跪着好了!」他低喝一声,「只要他别进来烦我!」
「可是……」阿克力想再说点什么,但是看到太子殿下这几日明显消瘦憔悴的面庞,再不忍心说任何事情来烦扰他了。
阿克力走到大门外,阿萨大人果然还跪在那里,一见到他出来,阿萨立刻急急地问道:「怎样?殿下他……」
「大人还是请回吧,殿下现在不想见人。」
阿萨怒道:「我是两代老臣了,难道殿下这点面子都不肯给我吗?」
正说到这里,又有一些人骑着马来到门前,对阿克力道:「我们要见太子。」
阿克力举目一看。真是糟糕,这群人里有齐格格郡的郡主,有图图察的小王爷,还有许多朝中大臣、王公贵族,一个个都板着面孔,明显是来挑衅。
「各位,殿下这几日身体欠佳,不能见客。」阿克力阻挡并劝道。
「你不配和我们说话。」莫吉冷笑着迈步走上台阶,准备硬闯。
阿克力挡在他面前不让通过,「小王爷,虽然我只是一个没有品级的小护卫,但我是奉太子之命守护在这里,没有他的同意,任何人都不得擅闯太子府!」
呛啷一声,阿克力已经抽出腰刀,而太子府的其他侍卫也随之将腰刀抽出。
莫吉一瞪眼,「怎么?太子府的奴才敢对贵族动刀动枪吗?」他带来的人马岂能示弱?自然也举刀相迎。
齐格格郡主和拓跋雷私交还算不错,见到此情形立刻劝阻。「在太子府门前你们怎么能如此放肆地舞刀弄枪?还不快收起来!」
莫吉有点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你女儿想做太子妃想了这么久,却被家中一个偶然出现的天雀女人抢了这个位置,你这个做父亲的难道不想替女儿出这口恶气吗?那女人借助你家才接近了太子,迷惑太子,平步青云当上太子妃,你身为一郡之主,也难辞其咎。」
「你这是什么话?」齐格格郡主的脸立刻垮下来,「小王爷,我来这里是为了给你们各位面子,也是请太子看在我东辽的面子上不要做让大家失望的事情,可不是给你来助威的。」
顷刻间,门口的形势又骤起变化,从双方对峙变成一场混战。
突然,自人群之外,一道琅琅如风的声音飘然而起──
「在太子府门前撒野,你们太过放肆了吧!」
紧接着,好似闪电横裂长空,一条蓝色的人影倏然间落至众人眼前。
阿克力惊喜地跳着脚叫道:「二殿下!您可回来了!」
莫吉脸色一变,嘀咕道:「又来了半个天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