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理理衣衫,示意身后的丫鬟别碍事的跟着,即步步莲花的走向他。
“公子想要买些什么?”她眼儿带媚,娇滴滴的半掩着手绢嗲问,顺势将他打量的更仔细。真俊啊,教人看了就转不开视线,那眉宇之间,还有股难掩的尊贵气质。
但袁檡根本没理她,含笑的黑眸仍看着离他几步远的严沁亮,也注意到她头上的玉钗。
严沁亮柳眉一蹙,虽不明白这人为何一直看着自己笑,但仍礼貌的再回以一笑。
见状,严孟蓉立即走上前,可以挡住两人相对的视线,“公子想买什么?这是我家的粮行,我绝对可以算公子便宜些。”
此话一出,店内所有客人,尤其是女客都发出不以为然的轻嗤声,更有男客故意挑衅,“公子是人长得俊,要不,严家二小姐可从不亲自招呼客人,要问她红豆一斤多少,她恐怕还说不出价格来呢。”
“就是,身上穿金戴银的,就没有一分是靠自己赚来的,还好意思强出头。”
批评的话开始此起彼落响起,但严孟蓉的厚脸皮也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虽气在心里,脸上仍笑容可掬,“公子别听他们胡说,我是严家二小姐,花钱请人顾店,何必……”
袁檡只回头看了纪雷一眼,纪雷立即走上前,“我家爷儿要你闭嘴。”
“哈哈哈……”哄堂大笑声陡起,完全不给严孟蓉面子。
严孟蓉气得眼前发黑,气呼呼的甩袖转身,奔回门帘后,一路低咒着冲回自己的院落,隐隐的还能听到粮行传来的嘲笑声,更是气怒不已。
“请问这位爷需要什么?”看男子还是站着没动,严沁亮从柜台后方走出来,亲切地询问。
但袁檡只是看着她,深深地凝睇,眼底、嘴角都是笑意。
这男人吃错药了?为何一直笑?她按捺着性子招呼,“那就请客官慢慢看,有任何需要时,我再过来。”她再度走回柜台后,好奇的再瞥他一眼,没想到他竟然咧嘴而笑,她一愣,连忙低头做事,心里纳闷不已,她看来很好笑吗?
“爷不是……”纪雷不解地开口,在淮城发生的事,他已全部知晓,当然也明白主子来这里的目的,可是怎么不表明身份?
他摇摇头,可以走向严沁亮,她比起之前,变得好不一样,双颊嫣红,肤若凝脂,唇瓣红艳诱人,再加上那双清澈圆润的眸子,活脱脱是个倾城佳人。
“变美了,笨蛋。”他故意以低如蚊蚋的声音低语。
她先是一愣,随即飞快的抬头,但男子已转身与随侍步出店门,上了马车。
她听错了吗?他叫她笨蛋?为什么?明明只有无言才会这么叫……还有,他的背影怎么看起来那么像无言?那低沉地嗓音也有一点像……
不,怎么可能……她忍俊不住的轻笑出声,一定是听错了,两人外表差那么多,这人大概只是一个喜欢戏弄人的公子哥吧。她一定是太想念他了!她边拨打着算盘边叹气,但那家伙也太无情了,真的没空来见她吗?她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跟他说啊。
三日后,严沁亮甫步出粮行,叮咛着伙计把粮食往马车上堆时,小曼从对街跑过来,乐不可支的来到她身边,先抚胸大喘一口气后,才神秘兮兮的道:“大小姐,你听说了吗?”
她蹙眉,“听说什么?”
“咱们淮城来了一名相貌俊俏的贵客,听说他三天前有到粮行来,可惜我不在没见着他。”说到这里,小曼还觉得好可惜,但她眼睛又陡地一亮,“不过他现在下榻在富贵楼,还跟掌柜打探你的事,得知你尚未议亲,说你云英未嫁,定在等待良人,而他对你一见钟情,希望能给你一生幸福。”
不知怎么的,严沁亮马上想起那名一直对她笑的年轻男子,但也真怪,他与她素昧平生吧,仅见一面就想求婚配?
“富贵楼的掌柜还转述那名贵客说的话——嗯,以他的人品、家事,他要说媒不需下聘,同样的,你要下嫁,也不需备嫁妆,只要人跟着他走就成。”
“我有这么随便吗?!”这人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还有喔,他说媒妁之言也免了,父母之命,他也不理,总之,你当定他的妻子了。”小曼觉得这个男人好酷、好有个性啊!而且,肯定也已打探了有关主子的事儿,因为在严家,的确不必理会那些常规。
但在严沁亮听来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狂妄嚣张到这种程度?
“无聊!”
此事她没放在心上,然而从这一天开始,俊美无俦的外地公子看上她的事就传遍大街小巷,连严欣都好奇的询问,至于严孟蓉则是一张臭脸相对。
又过几天后,小曼又兴冲冲的来向她报告。
“大小姐,我打听清楚了,那个男人大有来头啊,他是皇商,是个世子呢!”包打听小曼是又惊又喜,老天爷总算开眼了,让主子被这么优秀的男人给看上。
“皇商?!”严沁亮拨打算盘的手一停,错愕的看着小曼。
就见她用力点点头,滔滔不绝的道来。他叫袁檡,是晋王袁谦之子,年二十六,受命为皇商,允文允武、才智双全,是闻名遐迩的漆器商“银干商号”的大老板之一,商号出产各式漆器,更有特别为皇室贡礼或祭器所制的昂贵漆品,当然,还有皇帝特用赐予用功臣子的名品……
说到后来……小曼双手捣着因兴奋而红通通的脸,“大小姐要否极泰来了,大小姐,我可跟家里说好了,我是一定要陪嫁的,我没去过京城啊,而且我弟弟已经会赚钱了,我跟着你出嫁没问题的……噢,大小姐,干嘛敲我的头啊。”她揉着被突然攻击的额头。
“把你打醒啊,大白天的,作什么白日梦。”严沁亮听到袁檡的来头,只觉得他根本是在寻她开心,这么优秀,干啥娶她这个老姑娘?
她拿起账本打算回自己房里去,两人都没注意到站在另一边的严欣也一直竖直耳朵偷听。
“是皇商,还有好几座金山银矿……”她的唇畔勾起一抹贪婪的笑意,也转身穿过粮行门帘,往后方院落找女儿去。
不一会儿,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忽然来到粮行门口,驾车的是名脸生的男子,只见他阔步走进店里,向老帐房说明来意,老帐房听了连忙往门帘后方走。
他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严沁亮房门前,举手敲门,“大小姐,世子的人来了,说要请大小姐前往一叙,马车已在店外候着了。”
“我不去。”
她是不愿意,但小曼却硬是将她从椅子上拉起,可是还没走到门口,房门就被人推开,得到消息的严欣母女同时走进来。
“我的女儿,你一定要去,而且要带你妹妹去。”
严欣面露狂喜,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她也已经有盘算了,在她眼里,亲生女儿可比这庶女长得标致多了,这肯定是初来乍到,不知淮城内真正的倾国美女是谁。
严孟蓉也清楚母亲的盘算,所以更不敢让她知道自己已跟世子打过照面,还被狠狠的忽略,但她相信肯定是自己那一日没打扮好,才会被严沁亮比下来。
她眼露希冀的向严沁亮请求,“是啊,姊姊,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好好打扮一下,马上就跟你去,老帐房,你赶快出去请马车再等一等。”
“呃……是。”老帐房为难的看了眼严沁亮,也只能先照着办。
怎么这会儿又是“姊姊”、又是“我的女儿”了,严沁亮无言,不知该哭该笑。
小曼不仅翻白眼,她都想吐了,怎么母女俩同个样,虚伪又善变!
而严沁亮根本还没说好或不好,严欣母女已兴匆匆的走了,看着两人的背影,严沁亮摇头,“我一点也不想去。”
“不对,你当然要去!”小曼又拖着她坐到梳妆镜前,“而且,绝不能再让大夫人及二小姐踩在你头上,不许退让,算我求你了。”
“可我一点也不想见那个世子。”
“厚,别说大小姐是在想丑一了,现在这个是世子耶,我的大小姐,你听到了,大夫人跟二小姐又开始想利用你了,真是势力的两个人耶!”可见袁檡绝对是个值得争取的男人!
严沁亮也很清楚,但她真的不想与他有所牵扯,更别说嫁了,就算要嫁,她也只想嫁给无言。
然而,不管她是怎么想的,最后还是让严欣等人给拉上马车,前往淮城最富丽堂皇的酒楼——富贵楼。
第8章(1)
雕梁画栋的富贵楼可说是淮城的第一酒楼,酒好、菜好,连跑堂的也全都相貌清秀,住宿的厢房更有独立院落,是许多皇亲贵胄在淮城小住时最爱的酒楼。
严沁亮、严欣母女一行三人到了酒楼,在随从的带领下来到袁檡住宿的观芝楼,没想到才要进去,严欣母女却被纪雷给挡了下来。
“我们不能进去?为什么?我们是严沁亮的大娘跟妹妹啊!”
严欣原本脸上掩不住的兴奋立即被愤怒所取代,亏她们在途中还特地停车、自掏腰包的买了贵重礼物过来。
“抱歉,我家爷儿只想见大小姐一人,是我没跟派去的家仆说清楚,请两位留步。”纪雷一脸严肃的说着,事实是他根本没想到她们会厚脸皮的跟过来。
“大小姐,请。”他示意严沁亮跟着他走。
“你也替我们说个话啊,我们也想见见世子,严沁亮!”严欣原本气呼呼的叫,但在严孟蓉急着扯她的衣袖,使个眼神后,她连忙改口,“呃,我最亲爱的女儿啊,你听到没有?我们也想见见世子。”
“对啊,姊姊,替我跟娘说说话啊。”严孟蓉温柔的跟着说。
但严沁亮已经连回头都懒了,她们口气里的贪婪那么明显,经历几次震撼教育的她2还不明白吗?她已非过去那个看不清是非真实的严沁亮。
纪雷引领着她穿过长廊,来到一个精致优雅的厢房,厢房一进去是一座小厅堂,中间以垂下的竹帘隔开后方的床榻及一桌二椅,严沁亮隐约可从竹帘间隙看见当日所见的男子就坐在桌子后方,桌上似乎备有文房四宝。
严沁亮问了声安,纪雷便示意她在厅堂的椅子坐下,“我得替爷传话,爷他有些话想跟你问清楚。”
传话?两人之间就隔个垂帘而已……皇家的人都这么麻烦吗?!
纪雷掀开竹帘走到袁檡的声旁站着,就看到主子已经开始在纸上挥毫,他看着字开始念,“严大小姐年已二十,与你同龄女子多有娃儿了……”
“我一点也不想嫁,如果世子是想说亲事就免了。”严沁亮很想学小曼一样翻白眼,不就是对话,一定要摆出这种无聊的阵仗?
袁檡可以听出她话里的不耐,但他哪能开口,多说几句他的声音可能会被她认出来,所以他继续挥毫写字。
“大小姐真是率性,但本王爷俊俏儒雅,一表人才,还是皇室出身,大小姐也嫌弃吗?”纪雷一边念,也顺势垂下眼皮好藏住眼底的笑意,主子还真敢自夸,虽然也是实话啦。
“不是嫌弃不嫌弃的问题,只是感到莫名其妙,才见一面就要娶我……何况,我已经有意中人了。”根本不想再跟他啰嗦下去,严沁亮直接掏出心里话。
袁檡眼眸浮现笑意,很快又写了一行字,身旁的纪雷也跟着开口,“是什么青年才俊,得以让大小姐倾心至此?”
赶快赞美他吧,袁檡有预感,那人一定是自己,可没想到她竟然说——
“他不是什么青年才俊,跟以前的我一样黑黑丑丑,不对,比我更丑,但他心地好,很会做生意。”
就这样?!他飞快的又写了一句话,纪雷开口,“他现在人呢?”
她咬着下唇,“我跟他吵架了,在我出远门后,他也离开了,但我不是故意跟他吵的,我知道他一直是为我好、为我抱屈、心疼我,我却不知感激的对他生气……”
“的确是太过分了。”纪雷努力忍住笑意,他可清楚的看到主子有多么开心,眉飞色舞呢。
“他走了,没回来找我,也没捎过信。”她越说越难过。
“你的心已属于他?”基本上,纪雷认为这句话是白问的。
“对,君子不强人所爱,所以请世子死了这条心吧,我是非他不嫁!”她说的很干脆。
“哈哈哈……”纪雷真的很无奈,但主子写了一长串的“哈”字,他不笑不成,只能扯开喉咙给他继续干笑下去,“哈哈哈……”
她脸色一变,不悦的道:“世子笑什么?”
主子当然要笑了,他要听的就是这些话嘛!纪雷边想边看着主子又在白纸上撇了一串话,“看来那名男子已深深地烙印在你心中,让你日也想、夜也想,罪恶实在太大了,本世子——咳、咳,可以代替他来爱你。”
纪雷念到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主子真的很孩子气,拐个弯想知道她到底在不在乎自己就罢,现在也知道答案了,就不能直白的跟她说心里话吗,还要迫他说这些肉麻兮兮的话,害他鸡皮疙瘩都要掉满地了。
“代替无言?你以为你是……”严沁亮倏地站起身来,然而尚未出口的“谁”字却硬生生的卡在她喉间,她瞠目结舌的看着掀开竹帘走出来的袁檡。
他们确实曾有一面之缘,他也同样是当时所见的那样俊美雍容,可怎么……
他身上的衣着不是绫罗绸缎,而是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那套黑色粗布衣,那件衣裳还是她熬夜亲手缝的,自然一眼就认出来了,但分明是穿在无言身上的!
“有没有似曾相识?好久不见了,笨蛋。”袁檡来到她身边。
纪雷识相的退出房门外,将门带上。
严沁亮仍一动不动的瞪着他,这嗓音怎么那么熟悉?!可是——这个人,斜飞入鬓的剑眉,、深邃含笑的黑眸、坚毅的薄唇,都好陌生,更甭提他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浑然天成的非凡气势,没有一样跟无言是相同的。
袁檡原本得意洋洋的等着看她认出自己时的惊喜,怎知她仍一直定定地瞠视着他,就像被点了穴道,完全没有反应。
“你还认不出来我是谁?也许没疤痕、没络腮胡真的差很多,但我的眼睛还有我的衣服、我的声音,你都该认得出来我是无言才对。”他生气了。
这一吼,她脸色倏地一变,“可恶!你这坏人、骗子!大混账!”
她突然握拳槌打他,一下下都携带着火气,力道不小,痛得他呲牙咧嘴,却又忍不住笑着耍嘴皮,“我相信你见到我一定很开心,但表示的方式可真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