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些,李雪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步伐更急了,身后的宫女也急急跟上。
可恶!可恶!全是巩棋华的错!害她只能闷在房里,哪里也不能去,就怕让人讪笑。
李雪的火气愈来愈旺,倏地转往巩棋华的院落。
见到卧病在床的巩棋华,她抬手狠狠给了对方一耳光,“因为你,害我现在动辄得咎,太子老在我面前数落你的不是,气我没弄清楚你的身子碰不得,千错万错全是我的错!这全是你害的!”
这一巴掌让巩棋华苍白的脸上顿现红印,连李雪都被自己的力道吓到了,但巩棋华只是神情木然的盯着床架,仿佛没有灵魂,徒留一个躯壳。
“你、你这个人……到底是怎么了?”李雪被她那无魂无魄的神态吓住,见她依旧不说话,只能转身离开。
荷芯忍着泪水,连忙拧了毛巾,小心翼翼替巩棋华敷了敷红肿的脸颊,“才人,您别这样,荷芯会怕啊,您跟荷芯说说话好不好,您别这样好不好……”
不好,一点都不好,如果魂魄能飞,她一定一定要飞到他身边……她不想待在这里了,如果死了就能离开,那又何必贪活着。
窗外下起了霏霏细雨,想起过往的一幕幕,她不由得泪眼婆婆。
第七章 岁月流逝花凋零(1)
其实褚司容的日子也不好过,因太子不再谈论巩棋华的事,他只能透过其他管道打听,另外阮贵妃备受皇上恩宠,近日竟缠着皇上要出宫游山玩水,没想到好不容易上了两天早朝的皇上答应,带了一干随从护卫、太监宫女,浩浩荡荡再次撇下国事出游,这段时间,各朝臣递上的奏折依旧全权交由右丞相处理,若谁敢跟右丞相作对,便是跟自己过不去。
在褚临安的专权下,东铨皇朝开始衰败,百姓民不聊生,偏偏没人治得了他。
这段时间,褚司容仍密切与几个反右丞相的朝臣聚会,共同商议国家大事,但众人似乎已无计可施,只能面面相觑,摇头叹息。
感受到如此低迷的气氛,褚司容突然想起一个人,“皇后呢?她可是国母,在皇上面前说话也有分量,可否从她那下手?”
“皇后娘娘深居中宫多年,早已不管事。”
“总得试试,能透过左丞相安排,让司容与皇后娘娘见上一面吗?”
朱和思忖好一会,摇了摇头,“这法子行不通,皇后娘娘不是不知道时局,我们也曾试着找她,但娘娘的回应很短,只说在乎的人不在了,不愿再涉足任何是非。”
见其他与会者也同时点头,褚司容沉默了。
“暂时只能这样吧,上回弹劾的事,右丞相没有追究,我们本不愿再涉入,毕竟我们几个除了自己,也背负百来条人命的安危,是因褚大人毅力过人,一再上门请求,再者我们对百姓亦有责任,可如今右丞相独大,我们能做的不多。”赵先贤无奈道。
又是一阵沉默,只因大家皆明白兜回了原点,无计可施。
“众志成城,各位大人不能气馁,若有必要,司容愿意再挺身……”褚司容焦急道。
几个人虽选在偏僻巷弄的茶楼聚会,殊不知隔墙有耳,他们早在褚临安的耳目掌控中,而褚临安也准备好要清理这几个与儿子胡闹的少数人。
五日后,褚临安代理皇上上早朝,文武百官中独独不见朱和几人。
左丞相看着一脸困惑的褚司容,叹道:“褚大人不知道吗?就在昨晚……”
闻言,褚司容身子一震,难以置信的瞪大眼,“怎么可能?!”
左丞相一脸沉痛的摇摇头,没再多说,免得遭波及。并非他自私,而是他想护着自己的亲人,只求自保。
褚司容惊悸的环视在朝百官,他们不是面带嘲弄笑意,就是目露怜悯,最后他的视线对上高坐上首的褚临安。
褚临安的眼神阴鸷狠毒,嘴角却含笑,就像是在取笑他的自不量力。“朱和心怀不轨,本相收到他企图与外敌合作的逆反信,除了罢免官职外,自然要株连九族,至于赵先贤,私吞贡品、私下征税,简直罪大恶极,应判斩首,那个杨应希在外造谣生事,说皇上不明是非,简直目无君上,理应斩首游街……”
褚司容脸色铁青,双拳紧握,那帮与他交往甚密的朝臣全被剿了,摘了乌纱帽外,有的甚至被安上莫须有的罪名判刑处斩,好一点的也是眨为罪人、流放边疆。不过一夕,所有尽心为国为民的忠臣全没了。
胸臆间的怒火沸腾,褚司容顾不了身在朝堂,朝褚临安怒声狂吼,“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你怎么可以一手遮天诬陷忠良!”
众臣脸色丕变,纷纷倒抽一口凉气地看向褚司容。他是豁出去了吧!
相对于其他人的惊惧,褚临安显得相当平静。
“他们与你结党营私就是做错事!朝堂上压根轮不到你或你的人来干涉,看清楚自己的能耐了吗,哼!全是自以为是的饭桶。”他表情冷峻,眼神轻蔑。
“胳臂要往内弯,褚大人快求右丞相原谅吧。”一名高官上前劝解。
见状,其他人随即跟进,要褚司容看清是非,别被有心人愚弄,该闭门思过云云。嘲弄指责一波波,褚司容的自尊被狠狠践踏在地,黑眸里有着比愤怒更深沉的不堪。
“日后好好听我的话做事,好好跟妻子相处,别再惹事,不然哪一日我不念父子情,你也怨不得我。”这是褚临安当众给他的最后警告,也是给他的最后机会。
好一个绝情自私、被权势熏心的男人!褚司容对上褚临安的视线,顿时有些难以接受,这样一个冷血的人,便是生养他的父亲……其实他早知道了,只是一直不愿承认。
褚临安不再看他,而是一脸歉然的对百官道:“让众臣看本相爷的笑话了。”
“不不不!相爷只是真情流露,恨铁不成钢。”
“是啊,为人父,替孩子铺好路,偏生遇到不知感恩惜福的孩子,实在辛苦。”众臣你一言我一语的出声安慰,褚临安的脸上露出欣慰神态。
褚司容只是僵立着,耳畔都是那些伪善的话,他置若罔闻。
下了朝,他甚至不是很清楚自己是如何回到家的,只觉得脑袋混乱。
他面无表情的回到绮罗苑的桃花源,跌坐在椅上,将小厮赶了出去。
“大少爷。”
“出去,我没有心情。”
“可是这是大少爷吩咐过,定要最快送达的消息。”
听到这,褚司容立即起身,看着该名小厮将一封信交给他,即退出厅堂外,他急切拆开印有封腊的信,接着抽出信纸。
信纸里满满的都是他让眼线盯着东宫的状况,由眼线传回的、关于棋华的消息。
读完信,褚司容脸色大变,跌坐回椅子上。
怎么会?怎么会?棋华的日子怎么会过得不好,先是太子动辄打骂,接着太子妃率人欺凌恶整她……
“哈哈哈……怎么会……怎么会……”心痛至极,褚司容突大笑出声,但眼眶却湿了,心底有一股寒意涌上。
他到底在做什么?不管是棋华还有那些支持他的心腹大臣,没有一个有好下场,这全是因为他的无能。
“可恶!”他愤恨不已,抬手将桌上的酒壶酒杯全扫落,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
四周陷入一片寂静,只有褚司容吸气呼气的声音。
此刻他胸口萦绕的已不是怒火,而是椎心剌骨的痛,但他咬牙咀嚼着这快要令他窒息的痛楚,他要自己一辈子记得这抹痛。
仔细回想,每个人包括他自己,自始至终都是父亲手中的一枚棋子,过去他天真的以为一腔热血就能改变这些,但以后他不再这么傻了。
既然当棋子就永远斗不过执棋人,那他以后也要当下棋的那个!
翌日一早,褚司容破天荒去跟褚临安请安认错。
“儿子知错了,昨夜深思一宿方知自身愚蠢,司容是爹的儿子,爹能打下江山,司容该与有荣焉才是,何必为荒淫的帝王担忧社稷。”他双膝跪下,神情卑微。“以后儿子还请爹不吝教导,司容一定会好好听从爹的话。”
哼,还是甘愿让他掌控了,终于明白什么叫以卵击石。
褚临安难掩得意,“太好了,你终于想通了。”
想通?!不!他是被彻底激怒了,他要回击,他要夺回自己的尊严、夺回棋华的幸福,甚至替那些因父亲的残暴而受害的忠臣报仇。
从这一天开始,褚司容成了一个乖儿子,跟在褚临安身边做事,察言观色,但绝不做任何会让褚临安怀疑的言行,他知道自己必须先得到猪临安的信任,才有机会暗地里吸纳自己的势力,总有一天他要反利用褚临安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时间就这么流逝,由秋入冬。
凄冷的冬夜,静谧得令人心慌。
东宫处处可见银雪,屋檐上、树枝上都积上皓皓白雪,偶有冬风拂来,树枝摇动,树上雪花砰地一声坠落,又陷入静寂中。
荷芯忍着寒意,独自来到因太子受宠而特设的东宫厨房,就见厨房里每个人忙得团团转,香味四溢,教她的扁肚子忍不住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看着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好菜,她四周看了看,找到盯着大厨、小厮吆喝指挥的老太监,挤出满脸笑意走近他,“这位公公,奴婢是巩才人身边伺候的,不知才人的晚膳
可做好了?公公们若忙,奴婢自个儿端回去便行。”
“别傻了,有这么多贵人的吃食要忙呢,这会儿哪轮得到什么巩才人,再等等。”老太监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嘴上说再等等,很可能今晚她们又要饿肚子了。荷芯难过的想着,只好再挤出笑容问:“那可有什么能充饥的点心或糕点?”
老太监指了指长桌上的一盘水果,“那个吧。”
她眼睛一亮,“谢谢。”
荷芯连忙走上前端走那盘水果,兴匆匆往主仆俩住的屋子去,却没注意到厨房里的几个人皆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在呼呼寒风中,荷芯脚步未歇的快步走着,一进屋便对自家主子道:“才人您看,有水果呢,厨房说晚膳没那么快,所以……啊!怎么会这样?!”
荷芯像要确认什么似的,拿起一样样水果查看,只见每拿起一样,她的脸色便愈来愈难看,原来一整盘水果看起来好好的,可一翻看便知不是坏了就是长虫了。
“没关系,我不饿。”巩棋华怔怔的望着烛火发呆,她竟希望这虚弱的身子终有一天能像蜡烛芯那样燃烧殆尽。
“怎么会没关系,太子妃几个看才人不受宠,便找着机会就恶整才人,进了宫中反倒有一餐没一餐的,有没有搞错啊!”荷芯真是气炸了,难免口气不好。
她知道太子风流成性,偷偷找了一批美人回来,太子妃等人醋火频冒,便把她们主仆当成出气筒,动不动就找碴。
巩棋华沉默,她什么都不在乎,唯一支撑她活着的力量,仅剩回忆及司容的消息……但消息少得可怜,因为知道她跟司容关系的人愈少愈好,即便是荷芯,她也没告知,所以她无法让荷芯去打探,倒是荷芯为了让沉默度日的她开口,费心收集了不少跟右丞相府相关的消息,偶尔会从她口中听到他的事。
“听说殿下开口骂了大少爷,说大少爷不挺自家人,竟找了要臣搜罗相爷的把柄,结果什么也没找到,倒是让相爷当众斥责,而那帮与大少爷起哄的朝臣全遭罪了。”
“大表哥也被惩罚了吗?”她忍着心中的激动,淡淡的问。
“没有,奴婢想,可能因为相爷只有大少爷这个上得了台面的嫡子,毕竟二少爷……唉,才人也是知道的。”
这已是几个月前的事,但关于他的也仅有这件事,再来荷芯说的其他事都吸引不了她的注意,就是她有意无意的追问,荷芯也总说没再听说他的事了。
叩叩叩的外头突然传来敲门声,荷芯跑过去开门,就见老太监拱手道:“太子妃娘娘今晚设宴,邀请巩才人参加。”
“设宴?刚刚蔚房准备的那些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便是为了宴会?”荷芯刚说完就吞咽了口口水。
老太监笑了笑,没说什么。“还请巩才人快快过去,别让大家候着。”
老太监刚离开,荷芯便急着替主子换件较鲜艳的衣服,心想至少人看着有生气,兴许就不会让人欺负了。
其实巩棋华并不想去,但看到荷芯说起那些令她垂涎三尺的美食,想到荷芯跟着自己着实吃了不少苦,便还是勉强自己去赴宴。
“还是太子妃有心,没忘了咱们主仆,这才是当家主母的气度嘛。”荷芯小心随侍主子身侧,即使走在长廊上,冷风剌骨,飘着漫漫雪花,但她脚步轻快,脸上笑容满满。
巩棋华也感染了她的好心情,久违的笑容出现在她苍白的脸上。
然而,这样的笑容到了温暖的厅堂后便消失了。
第七章 岁月流逝花凋零(2)
说是筵席,可太子妃跟每位太子姬妾的小桌子都上了一盘盘热腾腾好菜,唯独巩棋华桌上的每一道菜都是生冷的蔬菜、未烹煮的生鱼生肉,然而其他人却都视而不见,自顾吃着自己的美食,聊着天。
太子妃神情不善的看着巩棋华问:“巩才人怎么不吃?可是看不起姐姐?”
不仅太子妃,其他太子姬妾也虎视眈眈的等着看她好戏。
“这明明……”荷芯气得想开口。
巩棋华忍着泪水,朝她摇摇头,要她别多话。
“那肉是生的……”忍着心酸,荷芯低声哽咽道。
事实上在场的人全知道,但又如何?巩棋华只能忍着委屈与不适,一口吞下令人作呕的生肉。
见状,太子妃调侃道:“巩才人吃什么吐什么,又何必浪费奴才们的时间烹煮食物呢。”
不意外的,宴席结束,巩棋华一回自己的房间便肚子剧痛,满身冷汗。
原以为灾难已结束,第二天,昨夜众人们吃不完的残羹剩菜竟然全都往她们这里送,有些甚至发出馊味了。
“太子妃娘娘特意让奴才们送来的,要巩才人别浪费了,娘娘还说,这些估计有五天的分了,那么厨房这五日便不供应巩才人的吃食。”老太监笑容满面的说着,随后带着一干小太监退了出去。
荷芯已气到快吐血,“才人,她们欺人太甚,才人要不要去跟殿下……”
巩棋华看着窗外的雪花,神情平静。
时间流转,因太子妃等人明里暗里的欺负,巩棋华在宫中过得比下人还不如。
屋外寒风阵阵,将门窗弄得嘎嘎作响,没有暖炉炭火的室内凉飕飕的,屋漏偏逢连夜雨,有扇窗子在几日前破损了,荷芯去跟人提了,说要派人来修,可几日下来,这里除了主仆俩,连个人影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