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愿让你一个人,一个人在人海浮沉,我不愿你独自走过风雨的时分,我不愿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世界的残忍,我不愿眼泪陪你到永恒……
歌词节录自五月天/我不愿让你一个人
生离死别是人活一世终究会遇到的课题,死别尤其让人痛心,我运气不错,在目前的人生中还没遇过几次,其中年迈的外婆过世的时候,我觉得心闷闷的,却不知道为什么不是想哭的感觉。
因为幼时是个爱哭鬼,当时忙于生意的父母没有办法照顾一个无时无刻、莫名其妙疯狂大哭的孩子,所以我曾有一段时间跟外婆住在苗栗的乡下。
我是台北小孩,不习惯乡下生活,外婆只好把我带在身边哄着,记忆中阿嬷曾叫我不要看自家养的大黑在跟隔壁母狗生小孩的画面、阿嬷叫我不要爬上她可以当古董的八脚床、叫我不要一直开电视的“门”,还拿藤条追着挖了她番薯去烃窑却忘记把番薯挖出来的我……
外婆去世的时候快九十岁,但因为妈妈在家里的排行小,其实那时候我还在念大学,我记得自己没有哭,只是怔怔看着像睡着一样的她。
我第一次因为外婆去世而哭,反倒是年纪长了,有一次收拾相簿看到一张她抱着我一起拍的相片,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才觉得喉头酸涩哭了出来,直到那一刻我才发现,原来要真的接受她走了才哭得出来,那一年我看着她的遗体,其实只是觉得不会再看到她坚持自己坐火车上台北看孩子看孙子的身影,而没承认过她永远离开了。
哭过一次,记忆开始回笼,我不知道没遇过的人能不能体会那种感觉,本来以为在脑海渣都不剩的画面变得很清晰,我到现在都不懂,为什么那么小的时候发生的事还记得那么清楚,只知道原来只剩自己一个人记得那些,其实是很令人感到落寞的事。
说起来我看过很多关于重生的故事,但大部分对于“前世”都着墨得不多,可若没有那些深刻的失去,又何来以后的珍惜与不舍?
所以我很喜欢这个故事,因为我先陪女主角走过一世,然后我看见男主角就跟当时拿着外婆相片的我一样,在女主角的灵堂前不得不承认所爱已逝去,是以哭得不能自已,最后孤独品尝只剩一个人记得的满满回忆,且那些片段愈来愈清晰……幸好这是小说,女主角得已重生……
不过因为这是一段要先让你痛的故事,所以故事里有一段女主角说的话,我希望大家在开章前就能看到,然后带着这分期待,跟着男女主角走过两辈子——
我只是不想让你一个人,或许就是牵绊太深、不舍太浓,所以老天才让我有机会回到你身边。
楔子 附体重生巩棋华
“听说了吗?睿亲王府知仪郡主的憨病治好了。”
“若是真的,王府上下可高兴了吧,知仪郡主可是睿亲王跟王妃的掌上明珠,也是王府唯一的嫡女,听闻是八岁时高烧不退才成了憨儿,如今三年过去,总算治好了病。”
“就是啊,这三年来,睿亲王妃可是天天礼佛,希望能治好郡主的憨病。”
“看来真是感动菩萨了。”
“没错!听说老王妃向来疼郡主是疼出名的,她一定是最开心的了。”
“我还听说回了神的知仪郡主谁也不识了,这段日子,睿亲王府的亲友走得勤,也是为了让她认识认识呢。”
“也难怪她不认得,都当了三年的憨儿。”
“知仪郡主小时候就长得粉妆玉琢,之前见了人就傻笑,让人看了难过,如今病好了,睿亲王肯定会多找几个女先生教导礼仪学问、琴棋书画,再过几年,咱们京城就会多一名倾国倾城的俏佳人了。”
“就是,届时不知会有多少世族公子上门求娶呢。”
东铨皇朝文德六年,繁荣昌盛的京城内,百姓近日茶余饭后的话题便是知仪郡主治好憨病的事。
说到这睿亲王府的老王爷可是当今圣上的亲叔父,睿亲王袭爵后虽有其他侧妃姬妾陆续替他生了庶子庶女,可他跟王妃只有知仪郡主这么一个嫡女,向来宝贝得要命,只可惜八岁时给烧憨了,如今知仪郡主病好了,不仅是百姓们沸腾,皇亲国戚、文武百官也纷纷将贺礼往睿亲王府送,也有人是想去打听病到底是如何治好的?谁人医治的?还是吃了什么神药?出现什么神迹或者异象——
宁夏的午后,天空云层渐渐加厚,随即响起轰隆隆的打雷声,眼见滂沱大雨就要落下,街上聊天的行人连忙匆匆离去。
雨,终究哗啦啦地倾盆落下。
睿亲王府秋阁苑特设的小佛堂内,老王妃万氏的一颗心也仿佛外头陡降的滂沱大雨般急遽往下沉。她怔怔的看着十一岁的孙女,脑海中有片刻的空白。
老天爷,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很抱歉,我并不是您的孙女陈知仪,我今年十六岁了,名叫巩棋华,本该因重病身亡,却不知为何我的魂魄附在您孙女身上。”
闻言,万氏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因激动而微微喘着气。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颤抖的手扶着椅臂支撑身子,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只到她胸口的小女孩,一张清丽瓜子脸、一双澄净明眸,以及粉嫩菱唇,这明明是她的孙女啊!
午后阵雨咚咚咚地急敲屋瓦,她老太婆的一颗心跟着揪得死紧。
附体重生的巩棋华抬头看着雍容华贵的老王妃,她的双手因紧张而用力交握,甚至微微颤抖。
老王妃愿意相信她吗?还是以为小郡主的憨病没有好,而是憨到疯了?
窗外雷雨不停,轰隆隆、哗啦啦……
万氏从对方眼里看出忐忑、愧疚、期待与伤心,甚至有历经沧桑折磨的情绪,这么复杂的眼神怎么可能出自她那单纯憨傻的小孙女
她颤巍巍的坐下,沉沉地吐了一口气,“说吧,让我先听听你的故事。”
信了!信了!巩棋华悬在半空的心这才落下,哽咽道:“谢谢您,其实我……”
于是,热泪盈眶的她娓娓道来属于巩棋华的故事——
第一章 青梅竹马情意深(1)
天气清朗的三月天,一道粉红色身影小心钻过因年久失修加上人为制造而在墙角出现的洞口,来到一片桃花正盛的桃花林,就见她吐了口长气,再往里走,行经一精致楼阁、一座植荷池塘,接着踏上横跨池塘上方的九曲弯桥,咚咚咚地跑向回廊,甫出回廊便站定脚步,低头看着双手小心捧着的托盘,确定食盒还不偏不移的待在托盘上。
她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但就这一段路便让她气息微喘,脸色有些苍白。
唉,这没用的身子!巩棋华不得不深呼吸几次才能平复气息。
她幼时生过一场重病,自此留下病根,吃了补药也补不回原本健康的身子,染风寒成了三天两头会有的事,且明明都快十五了,身子硬是比一般女孩瘦弱,更常常有喘不过气的情况。
歇了好一会儿,感觉胸口不怎么疼了,她连忙继续往前走,不过只走了几步就让人给拦下。
“怎么走得这么急?”
一道语气温柔的低沉嗓音陡起,一双有力的臂膀由她身后环抱住她,教她随即落入一个厚实胸膛。
“别,会让人瞧见的。”巩棋华俏脸微红,其实对这熟悉的拥抱是心喜的。
褚司容低头闻着属于她身上特有的淡淡幽香,闷声道:“这会儿所有下人都被调到外院伺候宾客了,哪里会有人,更甭提这院子本也就只有两名下人会来打扫,我让他们扫完就走,这会儿连守门的婆子都没有。”
她知道他说得不错,若非她不想冒险让人看到她的身影,特地钻了洞来这,其实就是从院门进来也不大可能被人瞧见。
再说了,今天是褚府的大日子,若仔细聆听,还能隐隐约约听到前方传来的热闹说笑声,那肯定是来了非常多宾客才能如此,所以的确不会有人来这,只除了他们俩。
巩棋华转过身,见俊美无俦的褚司容一身圆领紫袍,那缎料质好、绣功精致,不仅衬托出他的挺拔俊雅,更显贵气。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
想到这里,她一张脸更红了,不禁羞怯地低下头,这一低头才发现差点被自己遗忘的食盒,连忙退了一步、抬高托盘,“都怪你闹我,害我差点忘了这个,喏,外头的客人是来替褚伯伯过生辰的,而我是来替你过生辰的。”
父子俩明明生辰日相同,可褚伯伯从未让儿子与他一起接受宾客庆贺,就算曾有相熟友人提及此事,褚伯伯也只以一句“孩子过什么生辰”带过。
一年一年过去,父子俩生辰日相同的事便被人遗忘了。
对于这一点,她始终不解,司容表哥天资聪颖,年仅十三岁便特例封了太子太傅,虽是虚衔,但去年刚满十九便做上参知政事,有了议事之权,虽说能有这等荣耀,身为右丞相兼封太师又受百官敬仰的褚伯伯不无功劳,可这不就表示褚伯伯该是喜欢这大儿子的吗?
可事实上,无论司容表哥多努力,始终都无法得到褚伯伯的认同。
褚伯伯对他的教养极为严苛,甚至到了动辄得咎的程度,每天要读、要抄写的书不少,且寅时即起,亥时过方能安置,即便身子不适也得照做,若做不好,挨板子是常有的事,若有做好,褚伯伯则没给过司容表哥一句称赞。
想来司容表哥的心是苦的,生母虽为正室,却在生下他后因失血过多而逝,他跟褚伯伯的继室、侧室及庶弟妹们都不亲,又不得褚伯伯欢心,只有祖母对他多加照看,他的孤单可想而知。
思及这些,她心疼,笑容便故意扬得更灿烂,“我都特地来了,笑一下嘛。”
褚司容凝睇着她明明写满不舍的明眸,心中好气又好笑。这丫头就是心太善,只知心疼他,不知他对她也有满满的怜惜。
清丽的脸庞上眉毛弯弯、瞳眸明亮,搭配上粉嫩的唇,不知有多惹人怜爱,偏生这样出色的脸蛋却常见病气,时常需要吃药补身。
“知道了。”他俯身轻轻地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微微笑开,“走吧,过生辰去。”
他一手接过她手上的托盘,一手握着她的小手踏步往桃花林去。
这座占地不小的桃花林是两人打小就常来玩的秘密花园。
这座院子名为绮罗苑,是褚司容生母生前的居处,而一旁桃花林就是因为其生母喜桃花而栽种,只是主人逝世后,这座院子便再没人入住,只有打扫的下人跟常约在这见面的巩棋华、褚司容会进入。
紧邻这片桃花林的另一院子名澄园,是右丞相府老太太巩氏的院落,而巩棋华便是住在澄园的西厢,离这儿不远。
说来巩棋华跟褚家的关系很远,巩棋华因父母双双早逝,辗转由族亲巩氏收养,而右丞相褚临安并非巩氏亲生子,是因为身为正室的巩氏无出,这才将庶子记在名下为嫡,是以巩棋华虽喊褚司容一声司容表哥,其实两人的血缘很淡,倒是因为自小由巩氏养大,巩棋华亦视巩氏为祖母,且比起老太太,巩氏的确更喜欢巩棋华喊她祖母。
褚司容看着小碎步跟着他的巩棋华,脸上的疼宠藏不住。
他犹记得两人初识时,他没给她好脸色看,是因为她努力示好,久而久之,两人方熟识。
她在府里因身分尴尬,打小便没伴,兴许是发现他时常在下学后来绮罗苑思念母亲,便时时钻小洞来找他。
说也奇怪,除了初识开始他摆臭脸之外,两人竟特别投缘,即便她小他五岁,但一起读书习字、玩耍说心事倒没隔阂。
当年不解,不过这几年下来,他渐渐明白了缘由。
他爹相貌堂堂,温文儒雅,外人都认为他爹是爱子的慈父,只有他清楚,爹私下待他有多严厉,久而久之有些苦无法对外人道,他变得早熟内敛,不爱与人来往。
但棋华与他的情况不同,虽府里人不待见她,可祖母疼惜她,在个性温婉的祖母教养下,她待人真诚、性格开朗,更有着悲天悯人的善良天性。
也就是这样的个性,才让两人的命运有了交集。
那是她来到褚府的第一年,他在生辰日的前夕因小错被爹掌掴,夜里,辗转难眠的他到桃花林散心,愈想愈委屈便哭了,她提着灯过来,不畏他的臭脸,静静陪伴他一整夜,隔天夜里,她送给他一束一早就亲手摘下却因等到夜晚才送出的枯花当生辰礼物,那年她才六岁——
“给你花花,虽然它们垂下来了,但还是很漂亮哦。”
仰起的小小脸蛋尽是笑意,但他知道她已蹲在桃花林等了他四个时辰。
“我是男人,男人不爱花。”他故作一脸嫌恶。
小小脸蛋微皱,“不对,我听祖母总跟你说男孩子应该怎样怎样的……那,大表哥应该是男孩不是男人啊。”
“不管是男人、男孩都不爱花!”他没好气的回答。
“那你喜欢什么啊?”她好奇的又问。
童言童语的问话,却让他当下感到喉头酸涩……从小到大,除了祖母,再没人问过他喜欢什么,可他毕竟是男孩子,总不若她与祖母那般亲昵。
“你眼睛湿湿的,你在哭吗?我难过时也会哭,祖母说哭没关系,是人就会哭,对了,我抱你一下,你就不会哭了,祖母抱我,我就不哭了。”
小家伙不过到他腰的高度而已,却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咚咚咚地扑向他,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腿,他本是下意识想推开,却因她仰头说的话而停下了动作。
“别关系,我疼你喔,不哭不哭……”
那年,他就是被那句话给安抚了。
想到这里,褚司容将巩棋华的手握得更紧,黑眸里的温柔也更深了。
从那之后,她就特别爱黏着他,尤其喜欢缠着他学识字,虽先有祖母为她启蒙,后来也让她上了女学,可她总喜欢早一步来央求他教她更多的字,而两人的感情便是由这一笔一画慢慢建立起来,至今依旧如此。
思绪翻飞间,两人来到桃花林中心,居中的楼阁名为桃花源,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许进去,连打扫的下人都不行。楼阁分为上下两层楼,二楼可倚栏欣赏这片桃花林,一楼则是他修身养性之地,备有书房,并以屏风隔出另一开放式厅堂,堂内摆置桌椅外,还放有一把上好古琴,以及他擅长吹奏的横笛。
他在桌前坐下,将托盘放在桌上,打开食盒盖子,蹙眉看着那块看来就不怎么工整美味的糕点。这块糕点形状歪斜,颜色灰绿,从横切面可看出夹了不少馅料,可怎么看都不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