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给过你了。’她对上他的视线,坚决的大眼里显示出那已经是她最好的理由了。
孟思翰看着她,思绪冷静的转了转,才道:‘某人指的是今天没来的那位吗?’
随即,对坐的人震了一震,瞪大双眼看着地板,贝齿用力咬紧了下唇,双手的指甲深深陷入了自己的大腿肉内。
他的眼眸随即一黯。他并不喜欢看她伤害自己,尤其是在他面前,这会让他觉得自己一点用处也没有。
‘看着我。’他的语气如同圣旨,她都置之不理。
‘杜芯仪,我要你看着我。’他的声音轻了许多,却让人忍不住打颤。
杜芯仪用力仰高头,强迫自己看着他;而在看到他眼中的责怪时,她内心突然闪过一抹痛。
她以为他会谅解,然而,他没有,他只将这一切看作是她的不专业。
反正也无所谓,他本来就讨厌她,而她也不需要去努力些什么,反正她怎么做,看在他眼底都只是无理取闹。
他的身子倏然往前,转眼间他白净的脸庞停在她眼前五公分不到的距离,她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急急地喷在他脸上。她忍不住往后退,而他却一把擒住了她的后颈,像抓小猫般容易,轻易的就让她动弹不得。
‘你怕什么?’那双充满恐惧的大眼总是一而再的出现,这让他忍不住担忧了起来;他担心自己正将她推往她害怕去回想的过往中。
该死的!他却全然不知原因为何。
杜芯仪每次看着他就会有落泪的冲动。她向来不是那么软弱的人,向来都可以将自己保护得很好,可这个男人,每次都要透过那层厚重的面具去看真实的她,总想将她赤裸裸的拖出保护壳。
他犀利得让她感到害怕,却又莫名的想要依赖。
在她颈后的手突然放松了力道,轻力的为她按摩了起来。她双肩紧绷,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她不知道他在干嘛,她害怕他接下来的每个举动,甚至连个眼神,她都怕得无力而逃。
‘我只想让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在他管辖的范围内,他不会容许任何人伤害她。
这是他给自己的承诺。
杜芯仪摇了摇头,像是不能相信,又像不敢相信。
他温软的大手缓缓移到她颊边,他眼底的温柔回来了,好看的唇微扬,他低声道:‘别怕,在这里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他的眼神要求她的信任,而她的心却忍不住发冷。她感觉到恐慌,面对一拥而上的未知情绪,害怕得不知该如何处理是好。
他的手离开她的脸,大大的手掌摊开在她面前,语气温柔的说:‘说你会相信我。’
只要她说,他便会用尽全力去保护她。
杜芯仪看着他的手,明明只需要将自己的手放到他掌心里,只是一个如此简单的动作,可是,她却觉得这比让她去摘星还困难。
她想要相信他,想要试着打开自己的心房,但,她没有办法,她做不到。
她闭上了眼,小手死紧的揪着自己的裙摆,最终,她低下了头,无声落泪。
从她眼底流出的泪水安稳的淌进了他摊开的掌心里,她的眼泪是有温度的,就像她内心的恐惧一样,是有心跳的,是活着的,分分秒秒都在侵蚀着她。
她还是选择将他远远的推开。他的眼蒙上一层纱,但,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她已失温的眼泪包在自己的掌心里,然后缩回了手。
她感觉到他的气息远离了自己,她急切的睁开眼,迫切的对上他略微失望的眸,她抿了抿唇,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不想就这样放弃她,却又无法看着她继续如此痛苦下去,于是,他让她自己选择。
‘角色的决定是不可能变更了,如果你现在要退出,我还可以负起责任。’
他的话无疑将她推入了见不到光明的黑暗里。
如果她选择退出,那么他将会永远讨厌她;但如果她选择继续,那么,她势必要天天活在恐惧里,不,是要无时无刻都贴近恐惧。
想到了这里,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她的内心不停的告诉自己:就让他讨厌好了,反正你早就不想待在演艺圈了,你就到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过你自己想要的生活就好了,根本不需要犹豫。
光是想到他的厌恶,她便感到自己的心痛得要爆掉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在乎全世界的人都讨厌她,可,她就是不想从他眼底看到一丝反感。
她在乎他的想法,她在乎他的每句话,但,却又无法敞开心去相信他,这是多么的矛盾!但,事实就是如此。
她沉默了好久,最后,低垂着头,轻声道:‘我会继续演下去。’
她看起来有点失魂落魄,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决定而已,她却像是耗尽了所有的精力般,顿时间憔悴了许多。
他很想表现得温柔些,但,身为一个专业导演,此刻他必须用工作上的态度对待她,他必须一视同仁;他站起身,伸出了手。‘那么,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杜芯仪有些恍神的站起身,伸出小手握住了他的。
孟思翰轻微的挑起眉,为她太过冰冷的手;她的温度像被抽光了般,就连她脸上的粉色胭脂也瞬间黯淡。
她抽回了自己无力的手,不想贪恋他掌心里传来的温暖,她提起沉重的脚步,在经过他身边时,他又突然开口:‘既然你已经选择要留下来,那么我希望往后不会再发生同样的情形,你能给我保证吗?’
她瞠目结舌的瞪着他,像是他正逼着自己去跟凶猛的野兽同床共枕一般。
最后,她咬紧了牙关,告诉自己,绝对不能被任何人看轻,就连她内心的恐惧也不能被任何人发现,因为她杜芯仪是一名专业演员。
‘我保证再也不会有同样的情形发生。’她肯定的给予承诺。
而她的承诺宛如一扇沉重的铁门,将自己牢牢的锁在房内,而他被隔离在外,永远也别想靠近她一步。
造成这个局面的人,是他自己。
他知道她受不起人家激怒,却硬是用了最卑鄙的手段来逼她留下来;是他太过自私了,他担心自己会后悔。
或许,他现在已经开始后悔了。
‘孟导演,请问我们现在可以回到会议室了吗?’她突如其来的礼貌刻意疏离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同样冷情的眼,然后,皮笑肉不笑的做出个手势。‘请。’
他们一前一后走回了会议室,而长达四小时的会议中,杜芯仪没再看过他一眼。
她可以跟每个演员有说有笑,念起稿子来也生动有趣,但当视线不小心对上他的,就会迅速冷却下来,然后若无其事的撇开视线,小心翼翼的避免与他对上。
老实说,她工作上的态度表现得相当出色,然而,他却非常不喜欢她用那种淡漠的眼神看着他,好像她根本不需要他一样。
蓦地,他怔了怔,为了自己想被她需要这个想法吓到了。
于公,他是导演,而她是个演员,他只需要她在工作上表现杰出,达到他所要求的水平即可;于私,他与她相识不过短短一个多月,他们虽曾有过几次短暂的接触,却算不上熟稔,但,他为何如此想要被她需要?
他看着自己的手,仿佛还可以看到她的泪水停在自己掌心。她看起来是那么脆弱,就像精致的纸娃娃般,只要一个用力,随时都能将她给撕毁;而他,为什么如此渴望能用自己的双手守护她?
他握紧了手,将内心那抹蠢蠢欲动的情感压制住。
‘导演,大家已经将剧本给润过一次了,请问有哪些地方需要加强吗?’身为女主角的杜芯仪神情谦虚的问着他。
又来了!那种惺惺作态的笑脸。孟思翰回以同样过分和善的微笑,感谢她的好意提醒,然后站起身感谢大家今天的配合,寒喧了几句之后,演员与工作人员陆续离开了。
杜芯仪撇开视线,不想看他那张过度虚伪的脸,低头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准备离开时,孟思翰突然叫住她:‘我送你回去。’
杜芯仪还来不及回答,被晾在一旁的邱逸泽随即开口:‘孟大导演,小的还有些问题想跟您讨教一下。’
开玩笑!他被晾在一旁那么久,满溢的怒火随时都可能将他焚烧殆尽,如果这位孟大导演再不好心的为他浇浇水,他相信自己很快就会去跟阎罗王报到了。
‘我会请公司的人过来接我。’杜芯仪冷淡的说。
孟思翰抓住了她的手,唇上挂着微笑,却不容拒绝的道:‘我坚持。’
邱逸泽此刻巴不得自己是盲人,看着他们两人之间所投射出的不正常电波,如果他还敢不知死活的坚持要向思翰讨教,那他相信自己应该很快就会被思翰那双太过温柔的眼神给活活生吞。
‘算了,你先送她回去,我等你。’邱逸泽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去。
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他还拉着她的手,而她看着他,最后轻轻挣脱,轻声道:‘那就麻烦你了。’
她没有多幻想什么,他会坚持要送自己回家,那是因为他答应过宋刚会照顾好她,所以她不需要多去想些什么,只要把他当成一个司机就可以了。
坐在他车内,感觉自己被他的气息全然包围着,她索性闭上限,假装自己是个没有感觉的人。
她看起来像是在休息,但,她的眉却紧紧皱着。他在等红灯的时候,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而她眼皮底下的眼珠正轻轻转动着,想必她也感受到他灼人的目光了吧,但她却只是更用力的闭着眼,死也肯不睁开。
他轻声一笑,突然转动方向盘,将车子掉头,开往另一条不属于回家的路上。
她感觉到车子转了个弯,但知道她不能在此时睁开眼,不然一定会看见他眼底的嘲弄,她告诉自己要忍一忍,很快就会到家了,到家就没事了。
终于,像是永远也不会停的车子终于停下了,她迫不及待地解开安全带,拿着手中的小包包迅速跳下车。
然而眼前华丽的建筑物却让她怔了一怔,她极度不愿的转头看向他,用眼神无声询问着。
孟思翰只是微微一笑,绅士的伸出了手臂。
上前帮客人停车的服务生笑容满面的走过来。杜芯仪是个知名的艺人,在公共场合当然不能作出任何有失仪态的举动。
她的唇僵硬的往上扯动,然后用力勾住了孟思翰的臂弯,一同走入这间鲜少对外开放的六星级饭店。
‘孟先生,晚安。’柜台内一名年约三十的女子温柔的笑笑,精致的妆容上一点瑕疵也没有。
‘晚安。突然前来,非常抱歉。请问今晚的宴会厅还有位置吗?’孟思翰斯文有礼的问道。
‘真的非常抱歉,今晚的宴会厅并不对外开放。或者,我在楼上开个房间让你们使用好吗?’经验丰富的掌柜小姐手脚俐落的为他递上贵宾房的卡片钥匙。
杜芯仪的小脸微微变色,灼热的视线恨不能射穿那张卡片,然后,孟思翰微笑的接过磁卡,又交代了几句,便随着另一个服务生往电梯走去。
杜芯仪看着电梯,突然退却;但,她的自尊心不容许她这么做,她只能咬咬牙,跟着走进了密闭空间里。
当电梯门关上的同时,她随即感到空气稀薄,突然,被她挽着的手臂抽开了,他的大手未经允许的揽上她纤细的腰肢,她震惊的抬起头,而他低下头朝着她愈靠愈近,最后,那两片微笑的唇不偏不倚的落在她微张的樱唇上。
四片唇轻柔的贴在一起,她瞪大了双眼,动弹不得。
在一个她惧怕的密闭空间里,她竟然忘了恐惧,竟然忘了颤抖,脑子里只浮现一个念头——
她的初吻就这样被他夺走了。
第五章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走出电梯的,也不确定自己是否是靠自己失去知觉的双腿走到房内的,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正坐在她的对面,脸上的笑容刺眼得令人憎恨。
真是狗屎!她早该知道的,他根本就是一个伪君子,表面上带着无害的笑,实际上根本是匹披着羊皮的凶狠恶狼!
而她杜芯仪,简直就是个超级白痴,竟像只温驯的小白兔般,乖乖的将自己给送到大野狼面前,只差没微笑着我说:‘请吃我。’
在她沉溺在自己的思绪的同时,孟思翰已经打过电话跟宋刚交代她的行踪,饭店里的服务生也把餐点给送了上来;而她从一进门到现在,就一直呆坐在那张沙发上,完全感受不到周遭的动静,直到他那张俊脸又再度逼近她。
‘你干嘛?’她挺直背脊,双手用力抓住真皮沙发,整个后脑勺贴在沙发椅背上,而他还故意愈靠愈近,根本就是想让她因紧张而窒息死亡。
‘我在想,原来你脸红的时候,还挺可爱的。’他的唇几乎要贴上她的,搞到她连呼吸都不敢。
看着她火烧般的苹果脸,他决定停止对她的逗弄,微微退开身子,轻声道:‘过来吃些东西吧。’如他所料,他在转身时清楚的听到她大口喘息的呼吸声,然后,他的唇在她看不见的时候,微微上扬着。
杜芯仪深深吸了几口气,以免自己的脑袋缺氧。看着他得意的背影,她一时之间咽不下这口气,站起身,快步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桌旁的他,并摊出小小的手掌道:‘孟导演,请付费。’
孟思翰怔了怔,看看她摊开的掌,又看看她认真的神情,他的语气沉了几度。‘什么意思?’
‘孟大导演用不正当的手段强取专业演员的初吻,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但,请你付费。’意思是说,她可以把刚刚那个吻当成是额外的加班,现在她只跟他收加班费,其它的就算了。
修长的手指移到鼻梁上的镜架,他单手取下了眼镜,头疼欲裂的闭上了眼,指腹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仿佛是听到了一件多么荒唐的事般。
杜芯仪为之气结!她走到他身前,冲动的伸出手想摇醒他,然而她的手都还没碰触到他分毫,他却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皓腕。
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她牢牢钳制在自己怀中。
她的双手虽被束缚住,但她的腿可还自由得很,她奋力扭动着身体,双腿不停的踢动着,妄想靠自己薄弱的力量反抗他。
今天她穿了一身粉色的丝绸连身裙,本来就不长的裙摆随着她坐在他大腿上后更是往上缩了一大截,牛奶般的肤色,纤细匀称的腿,要不是了解她的脾气,他当真会以为她是在善用女性本色引诱他。
他张开腿将她的腿压制在自己双腿之中,单手抓住她的双腕,另一手固定她小巧的下颚,温柔的问道:‘刚刚你不发抖了,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