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来了,因为这男人每餐都吃一碗白饭加卤汤,激发了她的同情心,进而想照顾他,可她无怨的付出却换来他冷情的对待,如今她视他为混蛋,也许他早将她当笨蛋看了!「何东扬,我温碧萝不是好欺负的,你这个陈世美绝对会有报应。」她狠瞪他道。
此时,她大可揍他一顿,但她不屑,因为她清醒了,她要回台湾找律师,商讨如何把给他的钱追回来,之后她要把钱全捐给育幼院,绝不浪费一分一毫在这个垃圾身上。
她转身想去庭院拿回行李,何东扬却误以为她想进屋去向凯瑟琳戳破他们的关系,情急之下紧抓着她。
「干什么」
「你给我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他将她用力一拽往外走,见到管家疑惑的看着他们,他故意露出一副懊恼的模样,「凯瑟琳说你不该让这位不受欢迎的客人进来。」管家听了心一惊,连忙合力将她推出屋外。
温碧萝气极用英文大吼,「我是他在台湾的老婆,你最好告诉凯瑟琳,让她明白他不是个好人!」
「别理她,她是来闹场的。」何东扬赶紧自清道。
温碧萝才不管凯瑟琳的管家相不相信她的话,反正她已据实以告,凯瑟琳若还想往坑里跳,与她无关。
「把我的行李还来。」她在门外嚷着,告知他们自己的行李「寄放」处。
管家替她取来了,何东扬却一把抢过,将她的行李丢出矮墙抛至路中央,还警告她不准再来。
千里迢迢而来却被老公如此绝情对待,再坚强的人心还是会痛,她失魂落魄的走向路中拿行李,但却不小心被行李绊了一下,整个人无力地跌坐在路中央。
和他认识以来她掏心掏肺的付出,如今他却端出黑心肝对待她,教她情何以堪?
不想流泪、不该流泪的,可是她的泪水无法控制地扑簌簌直流,模糊了她的视线。
此时,她听到跑车飙速疾驶声、听到管家吼叫声,她抬起头,有两道刺眼的光线射来,然后,「碰」的一声……她觉得自己飞了起来,四肢百骸都在痛……跑车疾驶而去未停歇,轰隆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的身体却越来越痛,有如被撕裂了一般,嘴里不断涌出湿润的液体,她颤抖地抬手一抹,看见鲜红的血液……发生什么事了?
***** ***** *****
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听见管家大声叫住正要再度进屋的何东扬,说她被撞了……呵!自己的「妹妹」被撞,他若不来察看,大概很难解释吧?
何东扬冲了出来,一脸惊恐的蹲在她身旁,「温碧萝,你、你怎么……怎么那么笨?走路也会被车撞……」听见管家大叫救护车,她知道状况八成很惨,她感觉得到自己的情形很糟,不想再浪费心力臭骂负心汉、和他争执了。
她用尽全身力气开口警告他,「何、何东扬,我若死了,你一定要、要把我的骨灰送回台湾,否则……我做鬼也、也不会放过你……」黑心肝的何东扬也是会怕鬼的,见她满身是血,又听她说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他脸色吓得发白,「我……好,我答应你。你、你还有什么要求?」在她死前他良心发现了吗?不,是真的很怕她死后当鬼缠着他吧。
「把我给你的钱,全……全用我的名义捐、捐给我小时候住……住的那家育幼院。」
「可是我现在身上没那多钱……」见她睁着血眼瞪他,他又吓得往后跌坐在地,「好,我会尽量。那……你还有什么心愿想完成?」看他吓得语无伦次,大概也不知自己说了「人话」,哼!她温碧萝就算死也会死得很有骨气,才不会得寸进尺做一些无理要求。
不过……心愿吗?
好吧,既然他难得诚心诚意问了一句有良心的人话,她就大方告诉他自己临死前的心愿——「我……希望下辈子……能当个被男人捧、捧在手心呵护的女人,得到他专、专一的爱情……」
「蛤?碧萝,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何东扬畏怯地凑上前,想听清楚她的话。
管家拉开他,「救护车来了,你快让开!」没机会再问了,何东扬傻愣在原地。
闻讯出来的凯瑟琳催促着他,「Tony,你快点跟去。」
「噢。好,我、我去。」被抬上救护车的温碧萝感觉自己似乎灵肉分离,身子很飘忽,可她还不忘自己的行李,「喂,我的行李没拿!」她一回头,却见救护车已开走,「喂,等等我,我还没上车啊。」不对,刚刚她不是已经被抬上车?那现在……她倒抽一口气,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环顾四周交头接耳、一脸惊讶的外国人,发现好像真的没人能看得到她。
她不会真的……死了吧?
但不管是暂时灵魂出窍,还是真的回天乏术,无论如何她都要见自己最后一面。
「救护车,等等我呀……」身子腾空而起,欲往前飞奔,突地见天空有一个黑洞开启,她瞠目惊望,此时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她吸走,她瞬间被卷进黑洞中——「救命!」没人看见,也没人听见她的叫喊声,因为,她是鬼。
无形的黑洞只有她看得见,它开,它关,无声无息。
第2章(1)
冷,好冷,她又晕又冷。
被一股强大吸力卷进黑洞的温碧萝,感觉自己彷佛搭到史上最快速的喷射火箭,咻地一声不知飞往何处,只觉得好冷。
怪了,她明明是只鬼,怎么还会有知觉?难不成是才死没多久,道行仍太浅的原因?
如果这时她晕到「抓兔子」,不知会不会被别的鬼取笑?环顾四周,幸好没见到其他「同类」。
这是哪里?望去尽是覆上皑皑白雪的树木,明显是一片树林,而白雪纷飞的夜晚,也令她不禁想起前一刻自己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徒步走在芝加哥的街上,如今却已成一缕幽魂……算了,或许她命中注定要客死异乡吧,唉!她叹了口气,望了望四周,这里……到底是哪里?
天色已暗,除了一片白雪她什么也看不到,她迟疑地往前走,一股莫名的吸力却将她拉回定在原地。
她霎时跌坐在地,屁股摔疼,心中不由得抱怨鬼也太难做了,这些莫名其妙的状况简直把她搞得七荤八素。
起身,赫然发现不知何时前方地上竟躺了个人,她不禁吓了一跳,但旋即又想到自己是鬼了,干么怕人?
她小心翼翼的抬起右脚,跨前一步,咦,这回倒没事。
她走近低头一瞧,是个女人,而且这女人的穿着和鞋子都很奇特,好像是古装剧里的平民女子装扮,该不会是某位赶场拍戏的演员吧?
等等,这女人好眼熟,她似乎前不久才见过,可想破了头她还是想不起来对方演过什么戏……下一秒,她大叫一声,这女人哪是什么演员?她根本没演过戏,因为……「她」就是她!不,「她」不是,自己分明就坐在这儿,而「她」在那里,所以肯定不是同一人。只不过,她们为什么长得这么像?
传说世上会有三个跟自己长得一样的人,今日还真让她遇到了。
「喂,小姐?醒醒,你怎么趴在这里?」碰触不到对方,她只好用力呼喊。看在对方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分上,无论如何她都要救醒对方。
只是说,眼前的女人一动也不动,该不会死了吧?若死了,那她的魂魄呢?
左顾右看,温碧萝突然想起一件事——这一路飞来,她怎么都没见到其他同类?
难道真的是她道行太浅,所以才看不到其他「前辈」?但就算如此,至少也会看到其他「平辈」吧,可是竟然一个都没有,这也太奇怪了。
她异想天开的想,会不会是她命不该绝,因此才看不到其他幽魂?因为她身上还有一些知觉耶……唉,即便如此又有何用?她连自己身在何方都不知!当务之急还是先想办法叫醒眼前人要紧。「小姐?快起来!」温碧萝看她一张脸冻得苍白无血色,她猜,对方是被冻昏了,或者……已被冻死?
「小姐,快起来!别睡了。」不确定对方是否已香消玉陨,她使尽全力想唤醒对方,可惜对方似乎没听见她的呼唤,依旧一动也不动。
就在她吼得声音都快哑了、急得跳脚之际,忽地听到远处传来马蹄声。
有马就有人,不管来者是谁,都是一线希望。
「太好了,小姐你有救了,我去前头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人来……」才刚要跑向前,一股强大的吸力又将她带回来,她不仅摔疼了,还突然觉得寒气钻筋窜骨,冷个半死。
冷,好冷,她又痛又冷,没多久便陷入无意识的黑暗之中……一屋子浓重的药草味,呛得昏睡中的温碧萝轻咳几声,迷糊之际她拉起棉被捂住嘴鼻。她讨厌这股味道,在她记忆中,这和死亡划上了等号。
五岁那年,家里整天充斥药草味,因为她的父亲得了肝病却没钱上医院,只能听信村人说的偏方,迳自上山摘草药服用,无奈最后仍是回天乏术。
母亲托人将五岁的她送进育幼院后,从此她未再见过母亲,有的人说她母亲改嫁了,有的则说是跟别的男人跑了。
那时的她小小年纪,直觉认定母亲是受不了屋里整日弥漫的药草味才会离家出走,是这个味道致使她家破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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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一道温柔低嗓自床边传来,她这才发现屋里还有其他人。
她弹坐起身,警戒地挪了下身子,「你是谁?」一个白面书生,而且又穿着古装……最近流行古装剧是不是?
「你该认识我的。」他似笑非笑的说。
是哪个演员明星吗?她脑袋沉甸甸地,想不起来,「你直接说吧,我不想猜。」
她的反应令他蹙眉怔愣了下,温柔无害的笑容噙在嘴角,「我是楚天阔。」
「楚天阔?不认识。」她虚弱地出声,其实不只脑袋昏沉,整个身子更沉得像有千斤重。
「傅大少奶奶,我家公子一片好心救你,你不领情就算了,还装不认识,太过分了!」一个端着药的丫鬟看不过去,挺身为主子抱不平,又似乎当她有传染病似的,忙不迭退了一步。
「我们楚公子可是城里的大善人,没人不认识他,而你们傅家人更该认识……」
「莲儿,傅大少奶奶还病着,别怪她。」楚天阔微笑说道。
「……是,公子。」温碧萝冷眼瞧着这一幕,美女微笑倾城,这位公子的微笑……看似无害却有如勾人心魂的毒物。
伶牙俐齿的丫鬟一见他笑,马上乖得像只柔顺的小绵羊。
她捏着鼻子,视丫鬟手中端的药为猛兽,摆手含糊道:「麻烦拿走,我讨厌那味道。」
不甘心伺候也不愿接近她的莲儿瞪她一眼,求之不得地转身欲走。
楚天阔唤住她,「莲儿,把药给我,你先下去休息。」
「公子你别……她可是会克……」莲儿不甘伺候她,更不愿让尊贵的主子服侍她,左右为难之际,手上的药碗已被楚天阔接过去。
「不许胡说。告诉钱管家请他通知傅老夫人,要她别来了,晚一点我会派人送傅大少奶奶回去。」他脸上维持一贯的温文笑容。
「为什么?这会儿天都亮了,她也已经醒了。」莲儿又悄悄退了一步。
「昨天下了一整天的雪,地上积了厚厚一层,你忍心让老夫人独自踏雪而来?」
「我的意思是让她自己回去。」莲儿不依的说。
「同样的道理,你忍心见一个刚从鬼门关回来的人又虚弱地倒在路上吗?既然救了她,何不好人做到底?」
「我……公子,你太好心了!」莲儿跺脚道。即便肚里有一堆抱不平的话想说,但一对上好心肠的主子,再多说一句只怕会显得自己很坏心。「公子,那我先下去了。」她轻声细语地向主子告退,临走前又瞪了床上的女人一眼。
丫鬟对自己的敌意,温碧萝没特别感觉,此刻她犹如身坠五里雾中,不知身在何处,完全弄不清楚眼前这人是何方神圣。
方才她的视线在主仆两人间流转,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嗯,这对主仆间有暧昧?就算有,那关她什么事?反正她也没兴趣打探八卦,而且觉得不对劲的也不是这档事。那到底是……
定睛看着自己眼前正细心将药吹凉的男人,她终于发现不对劲之处——他们的穿着!
他穿古装,他的丫鬟也是,连这个房间也古色古香……除了一扇玻璃窗外,其余家具都散发古董味,她不记得自己有接演古装剧——不,她本来就不是演员啊!
「傅大少奶奶,先把这药喝了。」他微笑将药递给她。
她蹙眉皱鼻,「我不喝,我说过我讨厌药味。」
「大夫说了,你若能醒来,那肯定是傅老爷和傅大少爷在天之灵保佑……」
这席话,更让她摸不着头绪了,他和他的丫鬟左一句「傅大少奶奶」、右一句「傅大少奶奶」,现在又蹦出傅老爷和傅大少爷……可她不认识什么老爷、少爷的,黑心肝的人倒是认识一枚——
思绪渐渐运转,她想起芝加哥的圣诞Party、不知情成为小三的凯瑟琳,以及之后她被撞死了。
她正想追救护车见自己最后一面,然后她的魂魄被天空中的大黑洞吸走,莫名飞到一处树林里……
再度瞥向他的穿着,她倏地想起那个也穿古装却趴倒在树林里的「她」。
「她呢?」
「谁?」
「有一个女的,她倒在树林里,穿着素色的古装服,还有她长得跟我一模一样……」她情急的问。
他愣了下,旋即又漾开温文笑容。
「我是在跟你说正经事,你干么笑?」人命关天呀!他居然还笑得出来?「你到底有没有救她?」有救没救说一声嘛,不要只光笑。
「我想,应该是有。」他不疾不徐的说。
「救活了吗?她人呢?」她再问。
「是救活了,而且……人就在眼前。」
她环顾四周,房里只有他和她,但她「眼前」只有他,未见那位小姐。「她在哪里?」她板着脸,怀疑他在唬弄她。
楚天闲扯出一抹淡笑,修长食指指向她。「不就是你?」
「我说的不是我,我指的是长得跟我很像的那位,她和你们一样穿着古……古……啊!」温碧萝低头瞧见自己身上穿的古装,忍不住惊呼一声,再瞠目细看,这一身素色衣服不就是那位「长得跟她很像的小姐」身上穿的那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