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记响亮巴掌挥上,这一掌温碧萝打得又重又狠,除了气他,她还警惕自己不能再回头、不能再陷在他的假情假意中。
「楚天阔,够了!我不想再听你说这些。」
望向他,她的心揪痛着,不解他此刻的表情为何看来无比痛苦,仿佛一片真心真意遭她排拒,想爱不能爱……都这个时候了,他还端着爱她入骨的假象欺瞒她,可恨的是,她的心仍在意着这一点点的爱。哪怕只有一点点,她都希冀他曾爱过她。
思及此,她咬着下唇,暗地骂自己——
温碧萝,你就是这么没骨气,才会一而再地被男人骗!第一次被骗,平安曲未唱完就枉死,第二次,真相都已被揭穿,你不狠心划清界线还指望什么?还有几条命可以再枉丢?
深吸一大口气,她冷淡一笑道:「楚天阔,你不需要再和我假情假意了,你要的东西我全没有,傅家制香坊和祖宅的地契,根本就不在我身上。」
「我知道。」
「你知道?」怒颜闪过一丝惊讶,她不记得自己有向他提过地契不见的事。
「我一直都知道。」他低哑道:「傅家的双地契,傅老夫人在世时,早已将它们交给我。」今日他来,就是要告诉她这件事。
她骇然地看着他,目瞪口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你说什么?」
于是,楚天阔把傅老夫人找上他,请他保管双地契和签下合约一事全都说出来,温碧萝讶异之余,也不敢相信婆婆会如此相信他。
脑袋嗡嗡作响,此时她无法思考婆婆为何会如此做,唯一恍悟的是,她一直揣在心上不敢说的「秘密」,原来压根不是秘密……不,它的确是「秘密」,可却不是她的,而是他的。
她翻遍整个傅家找不到的地契其实一直在他手上,而他自始至终都未曾告知她这事情,她一直因地契不见未告诉他而耿耿于怀,未料真正的欺骗者,是他不是她!
这更加证明了她蠢到底、笨到底,被骗了还傻傻地心怀愧疚。
原来,是因地契早在他手中,所以他才慷慨大方商借资金给她重振傅家制香坊,不是因为对她有情有义……
这一瞬间,她心中怀着的最后一丝希望——希望他有一点点爱她的这个幻梦已破灭。什么情、什么爱都是假,他要的只有成功收购傅家祖产,以满足他在事业从未失手过的虚荣心。
如今,他做到了不是吗?
冷风吹过,她的心彻底寒了,再也无力挥他巴掌,甚至连瞪他一眼都乏力。
她一语不发地经过他身边,偌大宅院中,似乎奏起了悲怆交响曲……
第10章(1)
对楚天阔的假情假爱感到心寒,温碧萝痛定思痛后,决定抛掉「家人控」的自己,做真正的茅芸香,和茅芸香一起脱胎换骨。
从今以后,她便是茅芸香,为傅家、为婆婆而活的茅芸香。
整整一个月,她把精力全投在傅家制香坊,积极开发新产品、想新的销售点子,让被傅东洋闹过后、业绩略降的制香坊生意再度活络起来。
现在的她不是傅家人,不是傅太少奶奶,而是茅老板,她是傅家制香坊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即便傅东洋手中握有休书她也没在怕。
要休书是吧?反正她手中也有一张——
那晚在傅家祖宅,她和楚天阔最后一次见面,整整一个月,他都未出现,倒是半个月前莲儿和阿生私下来找她,给了她一袋东西。阿生说那是傅老夫人生前有一回要他陪她去楚府,在回程途中交给他的,说待她死后,若傅大少奶奶生活困苦就立即交给她,倘若生活无虞,则半年后再给。
她眉一蹙,可是婆婆去世至今尚未半年,她也没有生活困苦啊?
不一会,莲儿才嗫嚅说是她家公子交代他们拿来给她的,但在这之后,莲儿没再说其他有关楚天阔的事,倒是提了另一件事——
原来不久前傅东洋到市集故意找她麻烦,偏巧那天阿生又刚好经过,便和市集几名小贩合力将他揍成猪头。他不敢招惹那些小贩,只好把气全出到阿生身上,三天两头到药铺去闹,闹得病人都不敢上门抓药,西药铺的大大迫于无奈,给了阿生一笔钱,请阿生另谋高就。
除了交还婆婆要给的东西,莲儿也拜托茅芸香让阿生在制香坊工作,她随即一口应允,阿生做事这么认真,制香坊又缺人手,他愿意来,她求之不得。
看她一点头,莲儿似乎颇惊讶,连声道谢。
她想莲儿或许多少知道她和楚天阔的事,却不了解她这个人是讲理的,楚天阔是楚天阔,莲儿虽是他的心腹丫鬟,却没做对不起她的事,何况她现在已嫁给阿生,不再是楚府的人,她自然不会计较。
阿生来到制香坊半个月后,就获得崔师傅的赞赏,说他认真细心、工作勤快,只要有心肯学,日后一定会是出色的制香师傅,她知道了也很开心。
先前傅东洋拿休书到店里来闹的事,几乎闹得人尽皆知,事后崔师傅告诉她,他人微言轻帮不了她什么,但一定会和她同进退,若傅家制香坊易主,他绝不多留一天。
有了这些得力助手帮她,她还有什么可求?
事业上很顺利,但夜深人静时,看着婆婆留给她的这些,她就忍不住想起之前的点点滴滴。
婆婆真的是用心良苦,怕她抵挡不了傅东洋的蛮横,便先一步将制香坊和祖宅地契抵押给楚天阔,和他私下签了合约,要他助她让制香坊重新运作,而若她不想,就把制香坊卖给他,卖来的钱和祖宅地契再归还给她。
婆婆未将另一纸合约交给她,反倒交给阿生,许是担心合约和休书放在家里,万一被傅东洋搜到后果不堪设想,不如交给阿生这个值得信任的人更放心。
而婆婆给她另一封休书的目的,全写在信里。
原来婆婆早发现楚天阔夜里砍梅枝放在傅家门口的事,一个男人暗地里帮女人做这些事,除了心疼肯定还有爱慕,所以婆婆才想成全他们。
婆婆一直知道她和楚天阔之间互有爱意,只是没说破,最后也为她设想,写了一封休书给她,让她得以恢复自由身,好光明正大和楚天阔共结连理……
心疼?爱慕?茅芸香心一痛。当初她也是这么想的,即便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甜蜜又酸楚,可是以前他那些令她倍感浪漫的举动,现今却有如细针,一针一针地扎在她心头。
她倏地合上眼甩甩头,甩掉这些虚情假意的画面,也许心就不会那么痛了。
后来她也才想到,那天楚天阔宴请她吃中饭,莲儿急匆匆闯入,许是发现那封休书后惊讶不已,才特地跑来告诉他,而翌日起他见到她总是一脸笑盈盈,那喜悦的心情大概是高兴她终于从傅大少奶奶变成茅芸香,成了自由身……
不,茅芸香,你既已抛弃「温碧萝」的身份,为何还犯傻?当初他让人通知傅东洋回来、提点对方取得体书,最终目的不就是要收购傅家祖产?
不管是傅东洋还是阿生手中的休书,只要她不再是傅大少奶奶,婆婆托他收管的双地契他就可「运用自如」,傅家祖产等同已落入他手中,这样他岂能不乐,岂能不笑?
没关系,这一切在她决心成为「茅老板」后,就被她抛到脑后去,她发誓会凭自己的实力将傅家的地契赎回来,绝不让虚情假意的人诡计得逞,凭她「茅芸香」的实力,一定会给它来个逆转胜!
***** ***** *****
这日早上,茅芸香才进店里没多久,酒楼的老板便亲自登门,他手捻着嘴上的两撇小胡子,咧着大笑容打招呼,「茅老板,早啊。」
「秦老板,真是稀客,今日什么风把你吹来?」茅芸香睨他一眼,心中有谱,自传家制香坊重新开业以来,酒楼的秦老板从未上门光顾过,今日起了大早特地登门,肯定是为了傅东洋的帐款前来。
话说先前傅家二夫人见夺不回傅家祖产,只好独自回去投靠老情人;而心虚怕鬼的傅东洋,自那晚由傅家狼狈逃离后,身无分文又无处可去,自然就窝到酒楼。
他手中握有休书,以及迟早是傅家制香坊和祖宅唯一继承人的事,在整个九阳城内传得沸沸扬扬,秦老板就是知道才会让他在酒楼窝了一个月,包吃包住,现在这笔帐自然是来向她讨。
「茅老板,我知道你忙,我也不耽搁你的时间了,我们就开门见山直说。」秦老板掏出一张有着傅东洋亲笔签名的帐单给她看,「这帐款,你说该怎么处理?」
茅芸香斜睨了帐单一眼,「秦老板,我看你一副文质彬彬、饱读诗书的样子,肯定是识字的?」说了反话恭维,她自己都想笑。
「那、那是。」秦老板挺直身,两手交握背后,想装斯文,可惜气质差太多。
「这上头是谁的签名?」她近看一眼,明知故问。
「是傅二少的签名。」
「既然是傅二少签的名,那你应当找他要钱,怎会找我?」
「这……话不能这么说,傅二少是傅家的继承人,这制香坊是傅家的,傅二少欠的帐自然该找傅家制香坊要。」
「秦老板,傅二少日后会不会继承制香坊我是不知道,只是目前为止,他仍和傅家制香坊无关。」
「唷,茅老板,你这话的意思是帐款你不处理?」秦老板一副不拿到钱不善罢甘休的样子。
一旁的何掌柜见状严阵以待,茅芸香依旧从容不迫,扬眉淡问:「真要我处理?」
「要不我来找你做啥?」
「何掌柜,麻烦你把抽屉里那个写着傅东洋名字的纸袋拿给我。」她回头向何掌柜说。
何掌柜有印象,大约半个月前,柜台抽屉就多了这么一个纸袋,但老板没特地交代,他自然没问也不敢乱动。
「茅老板,给。」他欲将那纸袋递给老板。
茅芸香睨了纸袋一眼,下巴朝等着收钱的秦老板努去。「把它交给秦老板。」
「是。」
一拿到纸袋,秦老板以为是茅芸香早准备好要给傅东洋的银票,高兴地打开一看,却赫然发现里头的东西不是银票竟是纸钱,吓得他立刻丢了纸袋,踉跄后退几步。
「你!这、这是什么……」
「这是傅东洋死后,我准备烧给他的。既然他要『预支』,我只好把它给你。」她神色自若,正经八百的说道。
「你!好你个茅芸香,你就是不付欠款就对了?」
「谁欠的帐找谁收,我傅家制香坊赚的每一分钱都是实实在在的辛苦钱,只会吃喝玩乐的败家子,休想从我这儿拿走一毛钱!」她斩钉截铁地说。
「好,今几个你要是不把帐款清了,我就让人打断博东洋的一条腿。」秦老板撂下狠话。
「秦老板,这样好吗?你非得做这么绝……」茅芸香微蹙眉。
「怕的话就乖乖付钱。」
「我还真怕……怕你就算打断他两条腿他还是死不了,祸害遗千年呀!」
她的话让秦老板始料末及,愣愣看了她半晌,一时也没有其他法子逼她吐钱。
「秦老板,你不是要打断傅东洋的腿?那就快去吧,去晚了,说不定他已经跑得不见人影。」她面无表情又道:「秦老板,慢走,不送了。」
「你……你给我等着,我不会就这么罢休的。」收不到款项,秦老板悻悻然地拂袖离去。
一早秦老板离开后,何掌柜提醒茅芸香,说这人不是好打发之人,肯定会再来,果不其然午时未过,秦老板就率了两三名壮汉再度前来,一副不给钱就准备砸店的狠样。
「秦老板,原来你这么不明理,亏我还说你文质彬彬、饱读诗书呢!」
茅芸香这话一出,原本跟在秦老板身后的三名凶狠壮汉,皆忍不住掩嘴窃笑。
「如果今天你酒楼随便一个人来我店里买几千斤的奇楠香,签了帐让我去向你取款,你付是不付?又或者,我每天向你的洒楼订一桌菜宴请工人,签帐让你去向傅东洋请款,你觉得这样行得通吗?」
「少废话!总之这帐你付是不付?」秦老板气得咬牙切齿道。
还真给这婆娘料中,他一回酒楼,傅东洋早溜得不见人影,这下说什么他都要向她索讨这笔款项了。
「上午那纸袋你没拿走,要的话,就在桌上自己取。」
「别耍我!」秦老板气呼呼地向左右下令。「给我砸!」
「慢着!」茅芸香大声喝斥,「想砸店?那得看我傅家制香坊的工人准不准!」
语落,她朝站在内侧门边的何掌柜使了个眼色,何掌柜一打开平日隔绝店里和工作坊的木门,几名手握木棒的工人马上带头冲了进来,而后头还有一整列的工人,全部人手一棒的等着支援。
三名壮汉见他们人多势众,未动手已识相的退了一步,让秦老板更加气恼。
「还不快砸?你们这三个饭桶真是气死我了……」说着,他夺过离自己最近那名壮汉手中的木棒,冷不防朝茅芸香挥去,想叫她求饶乖乖付钱。
孰料举高的木棒怎么都挥不动,反倒是他抓着棒子的双手被一直往后拉。
「谁拉我的木棒?还不给我放开!」手被扯痛,他松开木棒回头一看,赫然发现三名壮汉早已跑走,站在他身后的人竟是楚天阔。
楚天阔的视线和茅芸香交会,她充满怒意的目光令他心口揪痛。
这一个月来他生怕傅东洋对她不利,总在暗中保护她,忍了这么久不和她打照面,没想到她对他的恨依旧深浓。
见到他,茅芸香心头一震,眼中充斥怒火,内心却五味杂陈。
她该恨他的,对他也只能有恨。可那心上揪拧着的除了恨,尚有其他不该存在的情愫……
「楚、楚公子。」见到九阳城首富外加每回自己缺钱时调钱的金主,前一刻还气愤不已的秦老板,马上展现一秒钟怒目变眯眯笑眼的功夫,毕恭毕敬陪笑的说:「你、你来买香?这等小事差个人来就行了,何需劳驾你亲自出马?」
「秦老板你不也是亲自前来?」收起失落惆怅,楚天阔将目光自茅芸香脸上移开,神态自若的淡问:「不过就是买个香,为何需要你拎着棍棒来交易?」
一早阿生让莲儿来向他告知这事,他便想嗜钱如命的秦老板肯定不会就此罢手,遂派人监视着秦老板,对方一有动作,他便能马上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