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襟口敞开,腰绑松垮,露出温润的春色,他埋首其间,嗅闻处子的素馨,他额上的汗珠滴落,淡馨里揽进发情的气味。
他发情了。
对她发情。
她是他的小师妹,他……却如禽兽般有了下流的念想!
猛地,浑身又是大震,这一回是寒冰罩身,冷得他陡颤。
他定住,埋首在她发里,大口、大口喘息,血筋一条条绷起,抵在她两侧的拳头握得格格价响,像每次练外家气功练至酣处时的模样。
桂元芳迷乱地掀开眼睫,不懂他为何顿下?身躯怎如此紧绷?
他们不是正在“风流”吗?
迷茫想着,她隐隐颤抖,虽羞赧心颤,却明白自己是喜欢与他这般亲近的。她小手爱抚他的宽背,双腿下意识与他摩挲。
“十三哥……”
“我是你爹!”惊天暴吼。
韩宝魁猛地翻身坐起,不仅指节握得乱响,周身骨骼亦因强力压抑,好几处都发出响音,气势惊人。
但,更教桂元芳震惊的,是他抛出的那句话。
刚开始是错愕至极处,她脑中空白,杏眼瞠得圆滚滚,随即而来的是一阵惊怒,因欲念虚迷,她身子难受,更因他莫名其妙的话,让她心也难受。
什么跟什么呀?!
“你不是我爹!你是我十三师哥!”她跟着翻身坐起,恼火瞪着他侧脸。
“师父是你爷爷,师哥们都是你爹。你说过的。”该死!看他干了什么?眼角余光不由自主地朝她瞥去,被她容样骚乱,他脸一沉,分不清怒谁多些,两手好粗鲁地为她拉拢前襟、重系腰带,把春光迅速掩去。
“他们待我好,像我亲爷爷、我亲爹,你待我好,我对你……那、那又不一样!”桂元芳气得险些岔气,虽咽下喉间硬块,鼻腔仍发酸。
“师哥们都是你爹!”他当真被她闹得手忙脚乱、头晕目眩,究竟有什么想法,在这非常时候也抓拿不准。
“你不是!”
“我……”他、他也是吧?……他不是吗?
桂元芳胸房起伏甚剧,紧声问:“十三哥……是我会错意、表错情吗?你难道都是用亲人的心思待我,没兴过半点男女之情?”
闻言,韩宝魁胸中一凛,难以言喻的热痛随即爆开。
他粗喘了声,重重地呼息吐纳,觉得她的问话太犀利,犹如一柄霜刃,毫无预警地对住他剖胸开膛。
他咬牙,正尝试从浑沌的脑子里找她要的答案,她却恍惚在笑,又问:“还是啊,你钟情芝芸,一直没能忘怀?”
她那颗小脑袋瓜想什么啊?
为何总教他追赶不上、拿捏不住?
韩宝魁粗眉纠得打结,眉峰成峦,低吼:“我没——”刚出声要反驳,他话音陡止,炯目细眯。
桂元芳见他举止有异,黯黝的目光徐缓瞥向房顶,她呼息略顿,身躯亦随之紧绷。
房顶上有人!
是寻常偷儿,抑或冲着他俩而来的?
不管如何,来得好!此时的韩宝魁正苦无对手供他喂掌练拳,心口堵着大把、大把的气,丹田的热流胀疼得难受,再不发泄,他怕要提早见阎王。
“朋友,下来吧!”他暴喝,不跃上房顶会会来客,壮硕身躯竟笔直窜高,一阵砰磅巨响,上头的屋瓦哗啦啦坠落,登时破了个大洞,他直接把伏在房顶上的一团红影揪下。
那团红,红中带金,一落地便使了裙里腿挣脱韩宝魁的抓握,红裙翻浪,腿法虚实变幻,瞧来这女子有几分能耐,若是寻常的梁上君子,哪里敌得了韩宝魁随意一招?
传出打斗,客栈上下早惊慌一片,跑的跑、叫的叫,没谁胆敢靠近打得正酣的场子。
桂元芳在旁凝神戒备,此际非常,她心中情事暂且搁落一边,压下满腹怅惘,专注瞧着眼前动静,打算在必要时候助师哥一臂之力。不过韩宝魁将她护得极好,根本不允对方靠近床榻所在。
那女子从铁掌底下逃脱,韩宝魁心中微讶,没给她喘息时候,雄盛掌风随即施展开来,团团围住对方上下盘的出路。
那抹金红显然以小巧腾拿的功夫见长,几回欲跃离铁掌范围,无奈直被逼回角落,蓦然间,她身子竟软将下来,毫无预警地倒落在地。
韩宝魁一愣,不及收势的掌风扫向一边,把座椅给震碎了。
桂元芳见那女子倒地,心下亦惊,忙飞窜过来。
“十三哥……”
“把灯点上。”他低沉道,双目仍蓄满戒备,一瞬也不瞬。
桂元芳急应了声,忙取出火折子煽出星火,把灭掉的油灯重新点燃。
“灯来了。”她把油灯移近,见韩宝魁已在女子身侧蹲下,她也挨在他身旁蹲下身来,眸光下意识掠向那女子,而韩宝魁正出手将对方半掩在红袖里的面容扳正过来。
瞧这一眼,桂元芳执在手里的油灯差些落地,好几滴热油溅在手背上,以往她会痛得在心里头哇哇大叫,此时际,她竟忘记痛的感觉,彻底懵了。
那女子鹅蛋脸,肤白若雪,透着点儿似有若无的病气,黑墨墨的扇睫雅致秀气,温驯的鼻梁,薄而粉嫩的唇,如此熟悉的五官啊!差仅差在她瑰唇正下端有颗小痣……她真像……真像……
“芝芸……十三哥,她、她好像,真像啊……”
韩宝魁震惊归震惊,若非亲眼所见,不信无血缘牵连,世上竟有如此相似的两张脸容,但他目光没继续深究那张脸,反而握住女子一只柔荑,仔细端详,也不知瞧些什么。
见他神态专注,紧握姑娘小手的模样,桂元芳咬咬唇,喉间竟涌现酸意。
她心里苦笑,觉得自己很糟,随即记起今夜种种,记起他暴吼的那句话——我是你爹!
唉唉唉,越想,好气又好笑,苦得要命,简直欲哭无泪。
甩甩头,把心思拉回,突然出现这样一位姑娘,着实古怪。
“十三哥,先把她抱上榻吧。”希望她嗓音够平稳,别透太多苦味和酸气。
“嗯。”韩宝魁低应。
他俯身,两臂分别探到女子的后背和膝后,正欲抱起,红袖陡扬,一道金光对准他胸口扑刺。
距离仅在肘腋之间,太近了,女子动作好快,出其不意地发动奇袭。
“十三哥小心!”桂元芳惊喊,想也未想,油灯朝女子砸去。同一时间,韩宝魁上身往后疾避,俐落地躲开对方的突袭。
那只大红袖沾上油、着火了,房中陡亮,把女子蹙眉忍痛的鹅蛋脸照得一清二楚,她闷哼着,努力要压灭那团火。
桂元芳见状大惊失色,那张肖似赵芝芸的脸容如此痛苦,她心都痛了,根本忘记女子的恶行,牙一咬便要扑去帮她拍熄火焰。
“让开!”
忽而,她的肩头被人一按,往旁推走,高大身影抢在她前头。
韩宝魁动作快且精准,瞬间扣住女子胡挥的红袖,五指往她肩头一抓,裂锦断绸的声音“逤——”地响起,把整面着火的袖撕离她的衣,掷在地上。
他搂住对方,这一次,那女子双腿当真发软了,眉间病气漫了漫,唇有古怪的娇色,明眸睐着韩宝魁深邃的黝脸。
在那团红袖火全然熄灭前,桂元芳觑见男人瞳底的暗湛,她脑中短短刹那浮泛许多事,一遍又一遍记起他追寻那病姑娘时的眼光,教她心疼情动,让她也一遍又一遍拿自己的眸光追寻他。
她喉中堵着什么,害她出不了声,只能听那女子淡淡娇笑,如若叹息——
“你们一路奔波,不就为查我底细,好逮住我吗?好啊,如今我自投罗网,那可大大便宜你们了……”
第八章
“前头排着十二个呢,凭什么要我去认第十三个当爹?”姑娘气鼓鼓,说到不平处,小手握成粉拳当空胡挥,仿佛那第十三个就在眼前,任她捶扁。
“就是就是!他要当你爹,干脆要他先把我当爹算啦!”大叔个头儿跟身旁的姑娘差不了多少,精瘦黝黑,略凹陷的双颊使得颧骨特别突出,那双细小眼睛黑得瞧不见眼白,唇上留着两撇胡,寻常时绝不露笑,一旦笑了,竟然也有和姑娘相似的小梨涡,坏了那张瘦脸该有的阴沈奸险。
他捻着嘴上毛,越盘算越得意,道:“他喊我老子,往后你同他好在一块儿,你自然也得跟他一块儿喊。嘿嘿嘿,不错不错,很好很好!”
“唉唉,他不爱人家当他老子啦!”
“为什么?有老子疼、老子爱、老子把他抱在怀里摇啊摇,还不爽快啊?”
“你是八师哥,不是他老子。”
“我就先当他老子,再来当你老子。”
“他不会乐意的,他老子……总之他老子……”思及什么,她陡地咬住唇,头用力一甩。“哎呀!别再老子不老子,人家好烦哪!我被戳中罩门,好痛、好痛、好痛!”难得会喊痛,瞧来真是痛彻心扉。姑娘一脸如丧考妣,头顶心在精瘦大叔的臂上胡转乱蹭。
“都说了,要舍得。舍了才会得,你就是舍不得。”
“那……那、那那要是舍了,还是不得呢?”磨发心的动作暂止。
“那就戳他罩门,让他也好痛、好痛、好痛!”
“你知道他罩门在哪儿?”
“嘿嘿嘿……”细小眼精光烁烁。“在一个很神秘、很黑暗,一会儿硬邦邦、一会儿又软趴趴的‘不可告人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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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用来扑刺的,是一支极细长的金花钗。
奇袭虽未能奏功,甚至遭火小小焚伤、落入对方手里,她也不沮丧急怒,反倒笑笑地和韩宝魁谈起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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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枫老人’退隐江湖多年,如今却定要为江南玉家出头,插手此事,我打不过你,认了呗!可你们想要之物,却还得瞧我给不给。”
“要我把那玩意儿双手奉上,也非难事,不过我得先问,玉家的‘佛公子’现下可在贵庄?”
“呵呵,好啊,他避到贵庄去,不肯来见我,却要我将东西归还吗?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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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最后随他们回到“湖庄”,是心甘情愿跟他们走的,瞧那神气,似非得与玉家那位“佛公子”面对面,把恩怨情仇全作个了结不可。
按“丹枫老人”的意思,原就有相请这位女子回“湖庄”的打算,她亲自找上门来虽教人始料未及,可韩宝魁与桂元芳也算顺利完成师门之命,得以提前返回,只是得赔上店家一笔补房顶的银两。
那根金钗很美,此时正静谧谧地插在主子款式素雅的小发髻里。浅浅秋阳中,金钗下的一头乌丝泛泽漫香,乌柔圈围着她的鹅蛋脸,衬得那张白里透暖的脸格外惹人心怜。
金花钗。双颊浮暖。一身红衣金带。与她的名字相应——
花余红。
“湖庄”的东台楼阁,是全庄最为风雅的所在,春樱、夏木、秋枫、冬雪,四季的嬗递在阁楼外掀起姿采,各时有各时的美,而今,阁楼里又多一抹风景,被安排住进楼中已五日的花余红,慵懒横在小平台上的躺椅,撩人的姿态像是漫不经心下的举措,如一朵随情绽开的娇花,宁静间美态丰饶。
“呵,你的小师妹真有趣,怎么又躲在外头不肯进来?她轻功已然不错,但藏身的技法拙劣,可惜了。”
“梁上君子的行径她做不来,自然与你不能比。”坐在美人身畔的韩宝魁阴沈着脸,手又握住姑娘的美荑反复瞅着,边替地雪臂上的灼伤敷药。
“噢!好痛!好痛、好痛、好痛——你就不能轻些吗?”只说他宝贝师妹几句,他就赏她苦头吃,可恶!
“你别打我小师妹的主意。”韩宝魁坚心如铁,丝毫不懂对美人怜香惜玉,手劲仍粗鲁。
美人的喊痛声不绝于耳,故意夸大,他面无表情,脑中却想起有个小姑娘也是怕疼怕得要命,但真遇危险,她会豁出去拚命,受了伤仅会咬牙隐忍,要她喊声疼像是要她命,死活不说,只会说——咱们江湖儿女火里来、浪里去……他刚硬的嘴角似有若无地抽动。
“我要找的人明明在贵庄,却没谁愿意相告,还要我等什么?再不给个痛快,我问你家小师妹——噢!”王八蛋!真下得了手?!花余红被掐住腕间穴位,对方劲力大有一把折断她腕骨的势子。“好痛、好痛、好痛!你好狠心,我不要跟你好啦!呜呜……放开,不要让你摸了!我恨你、恨你啦!痛痛痛痛痛——”
湖绿身影终于按捺不住,从外头的檐柱窜出,急巴巴地冲进楼阁里来。
“十三哥!我来我来,我替花姑娘裹伤!这个我在行,你以前帮我裹过好多次,我会的,你给我做!”桂元芳脸蛋通红,急得很似的,瞧也没瞧韩宝魁的脸色,就一把抢来花余红的伤手。
她这颗桂圆一“滚”进来,花余红便觉腕间的迫劲陡弛。很好,在宝贝小师妹面前,这个粗鲁男还是懂得收敛。
韩宝魁自是晓得桂元芳这几日小动作频频,他每日过来东台楼阁,她便躲在外头,也不跟进,像是硬要他与楼阁里的人相处,却又放心不下,时不时便探头张望几眼。
客栈那一晚发生的事,因花余红的夜探而阻断了,他那时心浮气躁,无法应付她突如其来的情意……不,她的情意不是突发,是多年来的累积与酝酿。选在那个秋风秋雨的夜里坦然相告,教他心弦大乱,甚至是不知所措,她逼得他不得不面对心中事……
回“湖庄”的路上多出花余红,他没能静下心来思索,待返回庄子里,安顿好“贵客”,一切尚得等师父那边传来消息,他以为暂无旁务了,大师哥却笑咪咪丢出话!人是他带回庄的,就由他作陪。
他不陪都不成,真把花余红丢着,那女子阴险狠辣,专挑“软柿子”啃,为达目的定会向最好亲近的那一个下手,他不要他家桂圆被带坏、卷进是非里。
他家桂圆……
唉,听听,他都觉得自个儿像她爹。而他这个当“爹”的却好不要脸地觊觎起“闺女”香滑的嫩肤、窈窕的身子和柔软鲜嫩的朱唇,他还是人……家的“爹”吗?!
他想再与她谈谈的,这一次,断不能选在有床榻的所在,他怕欲谈之事没着落,他与她倒先往床榻上“着落”了。
这几日,铁掌总没来由发烫,他没发功,是心在发功,他的掌残存着那晚抚过她身躯的热,记得她丰挺胸房的触感,他到底还是下流。至极下流。
这一边,桂元芳小心翼翼捧着女子香荑,端详着,嗅了嗅,忽而道:“十三哥,这药不够好,用我的‘金玉冷香膏’,对付灼伤成效最好。”说着,已从怀里取出一小扁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