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她傻眼,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怎么办?这是形容他样貌的词汇,不是人名呀!被他这么一问,她该怎么回答才好?
“谁是高艳帅?”他再问道,一抹抹不悦涌上心头,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么不开心?这名字很像个男人,不会是她的男性友人吧?
施衍侬心里暗叫一声糟,就是指他呀,她一直不知道他的姓名,满脑子只有他的长相与气质,所以才形容他是“高艳帅”,现在该怎么对他解释呢?“是,是我朋友的名字,他跟你长得有点像,所以乍见你时,我一时混乱才脱口而出这名字。”
他瞳仁的视线宛如冰箭直射向她,看不出是信或不信。
他又问了一个想不透的问题。“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啥?”有吗?
“跃然,在转机室时,你曾喊过这个名字。”他听到她用中文说跃然,这才怀疑她知道他名字,而他的中文名字很少曝光过。
她想起是什么状况了。“有,我是说跃然,但我说的是‘跃然纸上’四个字,一个中国成语。”
“敝人祈跃然。”他的名字的确与中国成语有关,或许真如她所言,她只是在说成语,而没有其它想法。
施衍侬再度吓到。“你叫祈跃然,所以我说‘跃然纸上’时,你以为我知道你的名字?!”她真的要昏倒了,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一个成语竟也是他的名字!
“我说‘跃然纸上’是在形容一个‘东西’,并不是知道你名字的意思。”还是别让他发现她是惊艳于他的外貌,才脱口说出这个成语好了。
“什么‘东西’这么有趣,能让你在转机室叨念个不停?”她当时到底在研究什么?
“就是……就是……想象卡格不列国的画面啦!”她羞窘地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脑筋一转,她反问他:“对了,你是哪里人?你的中文腔调像出自台湾,不太像卡格不列国的人民。”要死也要当个明白鬼,免得连找他报仇都找不到。
“台湾。”他回道。
闻言,她大大惊喜,找到一线生机了!
“我也是从台湾来的,我们是同乡耶,真有缘。”希望他念在同乡之谊放她一马,这样就有脱离危险的机会了!
“本来该是很难得的缘分没错,可不巧,你居然撞见我做坏事的样子,对我而言,这可是孽缘!”说完,他的笑容又变邪魅了。
她的背脊泛出寒凉,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整个人彷佛被冰冻住,好一会儿才有办法开口。“不是、不是……是良缘才对,同为台湾人,能在异国碰面,还是在这神秘的卡格不列国里,应该是良缘没有错……”
她央求道:“你、你就高抬贵手放过我吧,还有,我向你保证,我会把我所知道的事、所听到的话通通忘记,更会尽早离开卡格不列国,我保证我什么都不会乱讲的,你相信我吧!”权宜之计,她不会笨到找死,先逃离危险再说。
“忘记的方式就是要彻底斩断我跟你之间的孽缘,这才妥当。”他回道。
“斩断孽缘?你这话的意思是——是……”她害怕了,不让孽缘持续下去的方式不就是……死?
“你想呢?”黑客,黄钻,甚至清楚他们的长相,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离开,以防她泄密。
施衍侬惊惶了,害怕之际却也好气,气自己上当,气自己自鸣得意以为得到一线生机,结果却只是被他给骗了!
明知不可以用脸皮美丑来判断人心好坏,明知祈跃然像朵罂粟花,可看,但不可亵玩,她却老是对他充满期待,下场就是被耍着玩。
祈跃然看她脸色忽青忽红忽白地转换个不停,十分有趣,心的一角隐隐知悉自己已受吸引,才会直接告诉她姓名以及来自台湾的机密。
施衍侬愈想愈生气,决定再找生机。“你最好别乱来!我可是国际志工,如果我失踪或死了,会引起轩然大波,到时候你就麻烦了。”
“会有轩然大波?”他反倒一脸疑惑。“会吗?”
“怎么不会?一条人命的问题耶。”
“可是你的性命并不重要。”
“不,人命是很值钱的。”她反击。
“在其它国家,人命或许重要,但在卡格不列国,人命就一点都不值钱。这个国家的国王不在乎人命,管你是什么身分,死了就是死了,哪怕你是国际志工也一样。”
她顿时哑口,无法反驳,她得承认在卡格不列国这种国情特殊的国家里,一个人无故消失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所以她完蛋了,她死定了,一定会被他杀得乱七八糟,呜呜……
“你真的要成为冷血无情的杀人魔,把我……杀了吗?”她对他失望到了极点。
“杀人魔?”他偏头一想。“我的身分从小偷晋升为黑客,现在再变成杀人魔,不断进化而且分量还愈来愈重,这不是很不错吗?”他忍不住低低笑出声来。
“很不错?你还笑得出来?你真的是——魔王耶!”蓦地,她挺直腰杆,不再寻求生路了,愤怒已然取代了恐惧,她瞪着他,告诉自己其实是不用屈服于坏人的。
“我看不起你,你真是太恶劣了!长着一张好看的脸孔,却是蛇蝎心肠,不断偷走卡格不列国的资产,竟还一点悔意都没有,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专挑卡格不列国下手,或许是这国家国力弱好欺负,但你这么做,其实伤害的是卡格不列国的百姓!我建议你还是把偷来的黄钻还回去,至少还可以挽回一些事。”她的脸颊因为铿锵有力的指控而有些泛红,显得极美。
祈跃然凝视着她的表情,点头道:“我拿走的东西确实是属于卡格不列国的百姓所有,但我不打算还给国王。”
瞧着他毫无愧色的模样,她更恼,但逼自己冷静下来,如果她真得死,那至少要先尽可能地说服这恶魔。“我跟你打个商量好不好,我让你杀掉我,这样你做坏事的秘密便不会泄漏了,但你可不可以把你拿走的钻石跟偷走的钱还给卡格不列国?”
“不可能。”
她气到要晕厥,这人根本没良心。
而她,先前居然给了这没良心的恶魔一条生路,心软地替他隐瞒黄钻的事,结果现在报应来了,真是自己找死,下场凄凉。
“走吧。”他道。
“去哪?”她瞪着他,咬牙说道:“要杀我,这里就可以了。”
“不行,这里不够漂亮,配不上漂亮的你。”祈跃然发现不让她走是正确的决定,除了确定黄钻与黑客的事不容外泄之外,还有,他欣赏她的勇气,胆敢指控他的人很少,她的举动倒是让他觉得新奇。
“哪里有漂亮的地方?”她咬牙迸话,倒也没想要放声嘶吼,她知道就算尖声乱叫也改变不了现况,而被封喉掐死的样子更是不怎么好看。
“跟我来就是了。”他悠悠一笑。
反正也没有其它逃生机会了,她只能看着他,乖乖地跟上脚步。
也罢,就去瞧一瞧他所谓漂亮的地方是哪里吧。
第3章(1)
大约有三个小时,施衍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她被黑布蒙上眼睛,然后被带进一辆车子里,她约略知道开车的人是祈跃然,而年轻的过动天兵则是与她同坐后座。
车一路开着,东南西北转,她搞不清楚方向,但知道自己死定了。
一路上有平坦的道路,也有颠簸的路段,加上又绕来绕去,绕到她放弃记住路线。心情则愈来愈烦躁,因为这路途像没个止尽似的,她忍不住了,终于开口问他。
“还要多久?需要开这么远吗?杀人藏尸的地点应该很好找吧,卡格不列国有山有海,还有一堆漂亮的地方,要埋我不困难的。”她恨恨地说道。
“咯咯咯……”
笑声来自天兵,他似乎想讲什么,却又突然顿住。
施衍侬可以想象那个画面,他一定是被祈跃然瞪了一眼,才会吞回那些话。
许久过后,车子终于停下,然后她被请下车,肩膀被搂住,逼使她的步伐跟着搂肩人的方向而行。
施衍侬顿时心跳加速,搂住她肩膀的是祈跃然,她几乎倚贴着他,所以可以清楚嗔闻到属于他的独特好闻气息,心又荡漾了起来,滋生出想更贴近他的意念,不,要把持住自己,要克制住自己的心思,不能再被他的一切所扰动,别忘了他是恐怖又致命的罂粟花。
不意,充满诱惑的嗓音扬起了。“我要解开蒙住眼睛的黑布了,你慢慢习惯亮度。”
“嗯。”她应了声,当黑布被拿下后,她慢慢地睁开眼,接收太阳光的亮度,当焦距定下后,她环视自己所处的环境——
“哇!”一声惊叹。
“嘿嘿嘿……”天兵又格格笑了,很满意她的反应,不过笑声再度戛然而止!
施衍侬瞥了眼祈跃然,他面带微笑,笑容俊美好看又可亲,可那眼神里的冷凛,轻易地便制住了天兵。
“好吧,我承认,要被埋尸的地点果然很漂亮。”惊叹过后,她的视线仍然移不开这美景,此刻他们置身在山间,群山环绕的土地上,周遭有层层迭迭的峰峦,雾气缭绕,当云雾飘过时,景致显得朦眬又浪漫,更散发出一股灵气来。
一会儿后,一阵风吹过,雾气散去,显现出清楚的蓝天白云,空气清新且绿意映眼,让她得以欣赏另一种风景,这样秀丽的景致完全是书画中才得以见到的情景,她是有幸才能走进这世外桃源。
忘了死亡的不安,她只想歌颂这美丽的风光,甚至贪恋地东看看西瞧瞧,变换位置,转换视角,就是想把眼前所见到的一切放进心上。
“好美呀……”她忘情地赞叹着。
祈跃然站在一旁看着她的神情,倒是不言不语。
久久过后,她总算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这也意识到他们其实是在一个非常隐密的位置,一块被层层迭迭的山峦与森林围绕住的腹地,她根本不知道离开的路要往哪里走,除非是这里的人,否则应该进不来也出不去,难怪刚刚要被蒙住眼睛,祈跃然不想让她记住路线。
“你跟田希嫂过去,暂住田楼休息。”祈跃然用英语说着,不知何时,他们身后出现一位身着朴素卡格不列传统服装的中年妇女,堆着笑容的脸庞看起来非常和蔼。
施衍侬瞅着祈跃然,不解地问道:“你没有要直接动手吗?还要我去休息?”
“是不动手,因为我还得想想用什么姿势最美。”祈跃然用诡异又邪魅的口吻回复她,眼中的兴味更是不曾褪去过。
施衍侬顿时红了脸!这恶劣的杀人宣示怎么听起来很像暧昧的浑话,让她心慌得厉害……
无聊!乱想!莫名其妙!祈跃然明明在说杀人的姿势,她脑袋却想成……哎呀,都什么时候了,她的脑袋居然变得这么不正经,该不会是因为面临“死刑”而疯癫了吧?
“小姐,请。”田希嫂用英文说着。
祈跃然勾起笑容,转身离开,天兵则跟着老板离去,一路上还频频回头对她扮鬼脸。
施衍侬看了满脸笑意的中年妇女一眼,无奈之下,只好走进属于她的禁锢范围——田楼。
三天了。
她仍活着。
这三天来,她只能待在田楼的范围活动,而天兵跟祈跃然则没再出现过。
至于她所居住的田楼其实是个统称,这里有四十多间坪数不同的房子,大多是一层楼高度的平房,经过她在田楼里绕行后发现,这四十多间房子呈现正字形排列,而从房里踏出去,门外一定是回廊,不过若想绕出田楼,只有两条路可走。
总之很像迷宫,相信除了内部人员分得清楚外,初来乍到者都会被搞得头昏脑胀吧。
施衍侬研究三天了,才搞清楚一点点。
她所住的地方约略有二十坪,有桌子、椅子、水电跟卫浴设备,房子内部是以简单清爽的颜色粉刷,还有一些盆栽及新鲜花卉布置,榻榻米床满舒服的,干净的枕头、舒爽的被子,让她作白日梦时可以处于舒心状态。
送餐给她的田希嫂虽然没有跟她说太多话,不过有用英语告诉她,田楼区域是有水、有电的。水是引自山泉水,电力则是购置发电设备自行发电,此外,她也打听到这处秘密基地除了田楼外,还有五个区域,每个区域都有特定的功能。
除此之外,田希嫂就没跟她多说什么了。
田楼里总有各式各样的人进出,不过没有人跟她说话,最多只是点个头,好似受到什么戒律似地,都不主动靠近她。
她总是在欣赏日出日落、月升月降的自然美景中度过一日,看着窗外湛蓝的天色与远方的蓊郁绿林,享受着树叶迎风摇曳而来的芬多精,远眺蓝天白云笼罩下的世界,非常悠远且静美。
只是,更多时候,她常常是焦躁难安的。
祈跃然到底要挑什么优美姿势呀?他不是要杀她吗?怎么还不动手?都三天了,她却没见到人,忐忑不安是她这几日以来的写照。
“哈啰。”突然,一句英文问候打断了她的思绪。
坐在回廊平台上的她转头望了过去,从回廊转弯处冒出的那张脸,是天兵。
“谢谢你,你终于出现了。”她欣喜若狂,天兵虽然疯疯癫癫的,但还满可爱的,而且她一直想向他套套话,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你想见到我?”天兵比了比自己,一脸不解。
“是啊。”她点头,向他招手。
天兵疑惑地边走边道:“我老板比较好看,你应该想见到他才对吧,怎么会想见我?”他来找她是想跟她说说话,解除她对老板的误会。他一直觉得这个女孩子很好玩,虽然之前当黑客时被她看到,但那应该只是她的无心巧合。只是他一肚子话想说,却一直被老板规定不能多嘴,他憋了许久,于是于是——终于忍不住偷偷跑来跟她聊天了。
“我疯了才会想见到他,你忘了他要杀我埋尸?我又不是笨蛋。”她撇撇唇。
“哎哟,我家老板不会杀你的啦,其实我一直想偷偷告诉你,只是老板不准我说。”他像在玩什么间谍游戏似地兴冲冲说道:“而且老板不让我问为什么哦。”
她瞅着他瞧。“为什么不让你问为什么?”
他搔着脑袋,其实是因为老板像个王,他只要眉头一挑,就没人敢冒犯,所以他也不敢多问。“总之我老板不会杀你的,而且他这几天都在忙着开会,很忙很忙。”他努力想澄清,而且老实说,老板不仅不会杀她,对她还特别照顾耶。
所以他不想让她一直以为老板是大坏蛋,这样对老板很不公平,只是实际状况他也不能多说,像他现在就是偷溜过来的,老板根本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