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非夜心里的震惊非语言能描绘,她明明算出春暖花开却突有阻力,而结果却是——无解?!
立刻涌上她心头的便是担忧和慌乱,占卜这么久,不是没有过凶兆,只是事关姬凤九……
正不知所措之际,便听见姬凤九问——
「家主,可是凶兆?」
「不……」她斟酌用词。「但近日你要小心,恐会有不好的事发生,但结果究竟是凶是吉,我……也不能确定……」
借万物之力的占卜,往往会有模棱两可的答案,但照理说以她的经验和力量,应该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我再好好想想,九少……先请回吧!」容非夜下了逐客令,实在是因他在自己面前,她无法平静。
姬凤九看出她心绪不宁,倒也没在意。
临走前又看了她一眼,但容家家主的心思沉浸在方才的占卜中,没有察觉。
他踏出占卜堂,走在离开容家下山的山路上,心里疑问重重。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容非夜,为什么总是在晚上来找他,又必须当晚赶回容家?
其实她身上的疑点很多,她自认将话说得圆满,却也不想想姬凤九是何等精明又疑心重的人。
而方才容家家主看似平常,却也有让他怀疑的地方:当家主提起那只猫咪的口吻和神情……他没看见但感觉得出,跟容非夜提起小玉猫咪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而更加深他怀疑的是,她明显很在意他的手。
明明是占卜前的必行动作,她却令婢女不用给他净手,姬凤九揣测,是因为他的左手掌心受过伤,虽没有大碍,但伤口还在愈合,碰不得水。
但知道这件事的是容非夜,难不成是她告诉家主的?
姬凤九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的脑中几乎有一个朦胧的念头,将容非夜跟家主的身影重迭在一起。
这个假想虽然有点荒谬,毕竟一个是娇俏可爱的小姑娘,一个是声音沙哑呈老态的老人,但姬凤九总觉得容家家主有些怪异。
甚至他认为以容小妖孽的性子,会搞出这些匪夷所思的事,也不是不可能的,只是不晓得那小妖孽在玩什么把戏。
九少下山的步子忽而一顿,唇边浮起一抹玩味的笑,转身就往回走。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没人替他解惑,难道他自己不会去査吗?反正他姬凤九跟正人君子沾不上边,反悔又如何?密探又如何?只有他不想做的,没有他不敢做的。
更何况,大爷我的轻功天下第一!而轻功好,最适合做偷鸡摸狗之事。
第8章(2)
容非夜回到自己的房里,心事重重。
她一边抚着小玉猫咪,一边喃喃自语:「小玉,我头一回被自己的占卜结果影响到无法冷静。会有什么事发生呢?我只算出险象,却不知道后果。」
小玉猫咪一反常态没有发出可爱的叫声,精神抖擞的闪着那双一蓝一绿的猫眼睛,呼应着主人的心思。
「难道是我错了?应该不会,小玉也清楚的是不是。」容非夜忽然一震,目光转向小玉猫咪,有些不怀好意。
「要不……小玉去帮我问问你那些朋友?」
小玉的猫身一抖,忽地跳下地,盯着她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猫样。
「别这么小气嘛!我知道你那些朋友都是很神通广大的。」她一把将猫咪抓回来,这下子小玉喵呜喵呜的叫了。做人难,做猫更难。
此时绿儿进来,伴随着一股风,风中有些莫名的动向,让容非夜敏感的察觉到什么,但很快又静谧下来。
最近是不是太贪玩了,修行不够导致力量减弱了啊……容家小姐禁不住怀疑起自己来。
殊不知暗处的确有人闯入,只是那人功力深厚,掩藏得无声无息。
绿儿一见她家小姐便问:「小姐,占卜结束了?方才为何不让九少净手呢?」
「他的手不能碰水,有伤口。」她想都没想便答。
暗处那人万万没想到,这么快就印证自己所猜想的事,不免点了点头,果然如此。
「小姐,九少看出什么了吗?」
「应该是没有。」容非夜碰了碰面纱,却始终没有取下来。「方才他坐得那么近,近得我都快怀疑他是不是看穿我这张脸,若真是被他看见这副模样,估计他也不敢认我。」
「小姐,还要一直瞒着九少吗?若是一直恢复不了,岂不是……这样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
「你以为我不明白。」容非夜叹口气。「一开始的确是想利用他来破解身体之谜,抹去白日这张鬼脸,恢复我晚上容貌,但现在情况有变,我想跟他在一起。」
「不如老实跟九少说吧……」
「他会生气的,说不定从此就不理我了。」容非夜摇摇头。「我骗他不止一件两件事,而且他讨厌丑人。」
那……要说多少谎才能圆得过来啊!
「别想了,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而且也没有到穷途末路的时候,我的问题还是有办法解决的,目前最重要的是那个占卜结果……」
容非夜还在跟绿儿说着方才的占卜,暗中那人却已潜身离开。
他真佩服自己,明明都已经气得浑身直打摆子,他却还能全无声息,按捺住天翻地覆的冲动,不着痕迹的离开。
瞧瞧他听见了什么?!她还好意思说,骗他不是一件两件事?!最重要的是她利用他?!
他最恨别人骗他!更恨被别人利用了!九少浑身都冒着怒火,飞速的离开容家,他怕他再不走,真的会劈了这该死的家族!
容家大乱。
容非夜原本就被姬凤九的事搅得头痛,但近日容家却莫名其妙的屡出事端。
不是哪间铺子突然没了生意,就是有人来报哪家原本交好的商户突然不给生意。
其实没了这些商事,容家人在山中过日子,勤俭艰苦一点,也能过活。但此事来得无比蹊跷,就像是有人存心打压容家一般。
「小姐,九少给你的信。」绿儿拿着一封信过来。
信?她愣了愣,这几日事情太多,她没来得及去找他,也不知他情况如何,难道他出了什么事?
神色一紧,她赶紧取过信,口中不停叨念着。「希望上天保佑他平安无事、平安无事。」
待容非夜看清信上的内容,表情顿时仓皇大变,血色全失!克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她手指一松,信笺无声无息的跌落到地上,她「哇」的一声哭喊出来,身子一弯便蹲在地上,吓得容家人鸡飞狗跳。
他们从来没见过容家家主如此失态,更别提见她哭过,更别提……是如此撕心裂肺的号哭。
绿儿还以为是姬凤九发生了什么事,正想安慰自家小姐,眼睛却瞟到那信笺上的字,顿时惊膛着双眼。
那上面只有四个字,却是恨意满满——有仇必报!
容非夜当晚便赶到「君悦楼」,直冲到姬凤九的房间,急切的想见到他,想要解释一切。
可房门近在眼前,她却突然害怕得不得了,脚下虚浮得迈不开步子,手指也不断抖动。
她怕,好怕……
一旁的小厮看不下去,帮她敲了门,再将已经完全傻掉的她推进去。
姬凤九一人坐在里面自斟自飮,面无表情得让她从头冷到脚,她呆呆的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一下,气氛静谧得恐怖。
也不知隔了多久,才听见她唯唯诺诺的声音。「九少……你是不是知道了?」
「这会儿我该怎么称呼你啊?容小小姐?还是容家家主?」
一听这话,容非夜的脑袋顿时懵了,手足无措起来,原本想好的说辞一点也记不起,嘴里只能不断呢喃着:「九少我不是故意骗你的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怎么会是故意的嘛。」姬凤九这句话,让她的眼睛闪了一下,升起希望的亮光,但顷刻他便又将她打入地狱。
「好歹你也是有预谋,早就想好要怎么利用我的。」他恶劣的笑了笑,像是没事人般又道:「对了,听说是要利用我来恢复容貌对不对?怎么?是不是因为面纱下,那张脸丑得见不得人?」
容非夜死死的咬紧唇,一声不吭的任由他讥讽,泫然欲泣的样子看得他更是火冒三丈!
「说说看,如何利用我?啊,我明白了,你那么想要跟我上床,原来跟男人交合就是方法啊!哎呀你也真是的,早点说嘛,我好配合你,不就是上几次床,反正有得爽,我又不吃亏。」
她的眼睛猛然瞠大,死死盯着他,身子往后踉跄了数步。
此时她才彻底明白,姬凤九不是不会说难听的话,而是他以前对她太好,让她沉迷在他的疼爱中,全然不知当他翻脸时,那张嘴会毒得不像人!
姬凤九撤去讥讽的表情,满脸阴郁暗沉,阴狠的道:「不过,现在我没心情,就算陪人上床,大爷我也是要挑人的,容家家主还是找别的男人去吧。」
他对她的模样视若无睹,对她没有一点怜惜和谅解,容非夜知道是自己错了,来之前也做好被他责骂的准备,却没想到姬凤九的绝情,还是伤到她。
「九少,我知道是我错在先,是我动机不对,但是……」
「我最恨被别人利用和欺骗!」他突然暴喝出声,满腔不可控制的怒意,震得整个屋子都抖了抖。
「我错了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一开始我是想利用你,可后来我却喜欢上你,所以……」
「喜欢?」姬凤九轻蔑的哼出一声。
「九少,你听我解释好不好?」生怕他会不准,容非夜赶紧道:「容家家主是怪人,白天和夜晚的容貌不一样,白天很丑很怪,所以我才只敢在晚上来找你,我娘说只要阴阳调和……」
娘,对不起,虽然您还没来得及告诉我答案就香消玉殒了,这一切全是您的女儿自己推测出来的,但此时事态紧迫,要借您一用,您千万不要怪我。
「容家主,好像白天你也还是一张鬼脸嘛。」他讽道。
「那是……有点小差错,其实……是要有孩子……」
「孩子?!」姬凤九又暴吼起来。
「你说你还想背着我偷生一个孩子?!」这个死小妖孽!
嗔?他怎么知道我曾有过这个想法?容非夜哪敢说实话,连连摇头否认。
「没有没有,九少我知道错了,你打我骂我都行,我不要跟你分开啊——」
「给我滚开!」见她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姬凤九的眉心抽动得尤其厉害。
「少在我面前装可怜,如果不是我亲自发现,你还不知道要隐瞒到什么时候!」
「因为……因为……你说过你讨厌丑人,我不敢……」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你想诬陷我以貌取人是不是?!」
您说过,您就是以貌取人啊!这是容非夜跟门外偷听的众人的心声。
「那你要我怎么办?」她不要跟他分开,她死活都要跟他在一起!
「怎么办?从现在开始你给我滚远一点,最好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让你容家生不如死!」
容非夜倒抽一口冷气,惊道:「那些事果然是你做的!」
有仇必报,有仇必报……可是她跟他,哪算得上仇?
「我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你!」容家小姐生气了,骂她不要紧,但怎能拿她容家开玩笑!「容家没惹你!」
「怎么?现在才想起要为维护家族?骗我利用我的时候,怎么没想想?我告诉你,没整得你容家消失,我对你已经很客气。」
容非夜原本打算无论他怎么骂、怎么打,她都不会还手,但一扯到容家,她的火气也上来了,一时也失去理智,整张脸涨得通红。
「容家的声望岂容你破坏!」她这一声,很带有家主威严,却把姬凤九的火气点得更旺了。
「你不要以为没有人知道你的底细,你是『画堂春』和『君悦楼』的老板,私底下贩卖消息勾结奸商,净干些见不得人的事。」
姬凤九一双漂亮的眸子阴沉的眯起来,盯着她的眼神彷佛要将她吃进肚子里,但此时她什么都豁出去了。
「上回那个『红衣棍子』,人家没怎么惹你,你暗地里打压,把人家整个家全灭了,这些我都知道!你那双手早就不干净,你本不是夜魅城的人,这些所作所为无人得知,宣扬出去你也没好日子过。」
姬凤九的底细,是她最初在盘算计划的时候去査的,得知他这些事时,虽震惊却因为喜欢这人,也就不放在心上。
此时两人都气到口不择言,双方互揭疮疤。
「好,非常好。」若不是怕他会忍不住想打人,他还真想给她鼓鼓掌。「行,你试试看,说出去会有什么下场。」
九少一掌拍在桌子上,瞬间那实心桌子垮掉。
容非夜吓得哆嗦一下,暗想那一掌若是打在自己身上,自己绝对魂归西天。
「我姬凤九还会怕你!你不是调查过我吗?我还可以告诉你更精彩的秘密。」
他那双凤眼闪着如狼嗜血的光芒,吓得容非夜禁不住在心里喊:娘,救命……
「听过『王师姬凤九』的传说吗?知道我为什么会在夜魅城吗?知道为什么会有人追杀我吗?镜花国人人都说我姬凤九是嫌国泰民安没战打,安逸日子过腻了才请辞到边境,我现在就告诉你!是因大爷我当年功高盖主,才被下了格杀令一路逃到这边境来!」
姬凤九的眼睛灼灼发亮,闪着慑人鎭魂的光芒,彷佛能从中看到当年天罗地网的猎捕追杀。
军队、兵将、死士、杀手,他当年凭着「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气势,拖着最后一口气逃到夜魅城,发誓今生今世只有他姬凤九不要自己的命,没人可取他的命
「想杀我的人、想要我命的人、想扳倒我的人,从这里可以排到镜花国都城,你以为我会怕!」
容非夜傻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秘辛?
「那些蒙面人,是镜花国的……是来追杀你的?」
姬凤九冷哼一声。「你这么有胆想扳倒我,去跟那些要谋害我的人连手啊!我告诉你,如今我能稳当的在这里立足,就是那镜姓皇帝也甭想动我一根汗毛!」
「九少!」容家小姐哭起来,这实力悬殊也太大了。「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你原谅我吧!」
「原谅?」姬凤九气未消又被她弄得更生气,哪能谈什么原谅,一出口便下了重话。「别让我再看见你。」
第9章(1)
呜呜呜……容家小姐痛不欲生了。
虽说她是容家家主,但容姓中从上到下她是最小的一个,其余都是些叔伯、姨娘等上了年岁的人。
老人们哪会晓得小姑娘是在为情事心痛,容非夜又不肯讲,大家就听着她嚎啕大哭,真是劝也无法劝、想安慰也不知从哪里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