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不想听你解释。”这又不是他打电话的重点。
“不是……我是觉得我有必要……”再解释一下,看能不能挽回点什么。
“不用了,我原谅你。”言下之意,就是结束这个话题。
“谢谢,老板。”他识相地闭嘴。
纪聿扬切人正题的问:“Edward,那位灵媒的联络方式你还留着吗?”
“你是说丁蔚音小姐吗?”
“对。”
“老板怎么会突然又提起呢?你们不是说好不再见面吗?”还是正气氛非常糟糕的情况下达成共识的。
“你这种琐碎事倒是记得很清楚。”从他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Edward打了个哆嗦,赶紧解释:“不是,我只是问问……”
“你真的希望我不再提起?”他的眸光突然不怀好意的闪烁,略略扬声。“那你这半年的薪水……”他们之前说定好的条件,他全抛到脑后了吗?
喉头紧了紧,Edward莫名有被掐住死穴的错觉。“我怎么敢忘!”
“那好吧,就从这个月开始……”
“老板后天的行程不多,下午五点以后就应该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了,我可以安排看看丁蔚音小姐后天晚上八点左右有没有空,见面地点就约在老板现在的住所可以吗?”
Edward绷紧了皮,变通得十分迅速。
纪聿扬扬起满意的笑容。“不要约来我家,去她家。”
“去她家?”
“我为什么要让那个女人来我家?”
“是。”那人家也未必肯让你去她家啊……
“怎么?你觉得我家是随随便便任何人都可以进来的?”就连那些前前前几任女友都没进来过了,何况是一个跟他完全不对头,见面多半只会挑起他怒火的女灵媒。
“不是。”Edward偷偷叹气。“好,我会再安排。”
“事情一确定好就跟我报告。”纪聿扬交代。
“老板,你怎么突然又要和丁小姐见面?”他还真是难以理解啊,之前还吵不够?
那天他可是一路听丁蔚音骂老板骂到走出纪家大门。
敛敛眸,纪聿扬沉静了。
“老板?”怎么没声音了?他是否问了什么不该问的?
“Edward,嘉蕾说……她想跟我见面。”
“嘉蕾小姐?”
“嗯。”
“人都死两年了,怎么可能……”Edward小小声咕哝.一时忘了自己还在电话中。
耳尖的纪聿扬问:“你说什么?”
“没有。”Edward心虚的连忙改口:“我是说,老板怎么会这么认为呢?”
“我梦到她了。”他望向前方,此刻的他,真的很需要有个人听他说说刚才的那场梦。“她死后的这两年,我从来没梦过她,但最近却常常梦见,虽然刚刚的梦,我并没有看到她的人,只听见声音,但我就是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玄,尤其是嘉蕾她提起了‘丁蔚音’这个名字。”
闻言,原本觉得莫名其妙的Edward也开始正视起这件事,“你是说嘉蕾小姐要你去找丁小姐?”
“嗯。”
那的确是很玄了!Edward觉得在凌晨听到这种事,鸡皮疙瘩都小小起舞了。
“所以,我要见她,越快越好。”
“我知道了,老板,你放心吧!”他一定会让他们尽快见面的。
“谢谢你了.”切断电话,纪聿扬将手机丢回床头柜上,趴倒把脸埋进被褥中,将莫名烦闷起来的思绪净空。
当Edward致电给丁蔚音时,他有些讶异原本她应该抵死拒绝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当初气得差点没诅咒他家老板下地狱的这位丁姐不仅很快就答应见面,甚至还接受把地点约在她家的附加要求。
一切都敲定后,挂上电话的那刻,Edward不免怀疑这事情的顺利性,以为自己打错电话了,不过当他将这件事情告知纪聿扬时,他沉默不语的凝思,才更教他头皮发麻,这两个人反常的反应,让整件事情变得诡异得不得了。
然而,约好见面的这天,Edward还是抛开所有疑问,尽忠职守的身兼司机工作,亲自载纪聿扬前往丁蔚音的住所。
双B的黑头轿车在公寓前停靠,Edward按下窗户,半探出头对照手上小抄上的公寓地址,确认无误后,他才回身,将纸条交给坐在后座等候的纪聿扬。
“老板,真的不用陪你上去吗?”他真担心这两个人见面又会吵得一发不可收拾。
“在来的途中,这已经是你问的第五次了,你有那么怀疑我的答案吗?”他有些不耐地瞟他。“你当我几岁?五岁吗?”只不过是要见个女人,还得他陪同,这像话吗?
丁蔚音是会吃人喔?她了不起是脾气倔了点,他自己应付绰绰有余。
“不是啦,我只是担心……”这年头大家都火气来得快咩,等等正事都还没办完又吵个没完没了怎行?
“你放心,那女人吵不赢我的,想跟我斗,最后气死的只会是她自己。”
“老板呐……”这不是你今天来的重点吧?怎么说得好像专程来找人斗嘴的!而且,就算吵赢了也没啥好骄傲的吧……
“那老板,你自己小心一点。”
还小心一点咧?记聿扬翻翻白眼,开门下车,回身关门时补道:“无聊的话就到附近的咖啡厅等,我要离开时会通知你。”
“是,谢谢老板。”唉,没想到工作狂老板也是有体恤员工的时候!
第5章(1)
纪聿扬按了门铃,待铁门喀了声自动打开后,他只身上楼,很快地就抵达三楼丁蔚音的家门口。
透过门上猫眼,看见他到了,丁蔚音才开门,她的表情很平静,淡淡地开口:“进来吧。”
纪聿扬脱鞋入内,环顾了一下里头,天花板略矮,空间坪数连他家厨房都不及的客厅,不禁蹙了下眉,抿直的唇好似随时都会爆发出嫌弃的话。
察觉他异样的神色,丁蔚音挑眉。“怎么了?”
他没头没尾的回答:“好小。”
很意外地,丁蔚音知道他在说哪件事,回话道:“我就一个人住,不然是要租多大?”
“这种小套房还是用租的?”买不用多少钱吧?她一个月花多少租啊?
“请你不要用你有钱人的规格来衡量好吗?”真的很让人不爽耶!
拧拧眉心,他住口,背倚上门旁靠近电视机的那面白漆的墙,“不是说永不再见?”
他的嘴角有抹淡到不能再淡的微讽。“听Edward说他打给你约见面时,你答应的很快,我还真是受宠若惊呢!”
“是吗?可是你的态度让我感觉不出有‘受宠若惊’。”她回视他,眼神同样讽刺。
“不是说我是诈骗集团,那还找我干嘛?存心想被骗?可以啊!红包拿来吧!”她没招呼他坐下,迳自坐入沙发,朝纪聿扬亮出两只手。
她没想到他还真的有准备,马上就从休闲西装内掏出一个红包袋,递进她掌心。
她有些错愕,笑得不自然,动作也不自然地打开红包袋,拿出里面仅有的一张支票。
“五十万?”她念出上面的金额,微瞠眸,滚滚沸腾又呛上了胸口。“你来是要干嘛的?以为我们在做交易吗?”五十万?可恶的家伙,五十万耶!他是在撤钱,还是真的以诈骗份子的规格在包红包?
原以为他又要说什么惹人生气的话,想不到,他开了口,只道:“如果你真的能够让我和她见一面,就是这个价钱,甚至,我还可以给得更多。”
“你不是当我……”
他打断她,“我不想浪费时间,你是不是骗子,现在就可以证明给我看。”
丁蔚音睨着红包怔愣了好一会儿,他是真的很爱那个嘉蕾小姐吧?否则又怎么会只要能跟她的灵魂见上一面,就愿意出这样以上的价钱……
她将红包袋放上桌,然后抬眸望他。“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又来找我?”就在她苦思着怎么拉下脸去找他时,Edward就打电话来了,还真是时候。
“我梦到她,她说有话要对我说,而且……”纪聿扬瞄她一眼,他颇不甘愿地道:“她说你能帮忙。”
“所以她说会帮我忙是这个意思,还真是谢谢了。”这的确省了她不少想借口的麻烦,丁蔚音低嘀。
“不客气。”
闻声,丁蔚音往沙发靠裔那头望去,看见刚刚还没出现的余嘉蕾站在那边微笑。
她想对她说些什么,但余嘉蕾只是比了一个“嘘”的动作,要她和纪聿扬继续刚才的话题。
丁蔚音再次将视线调往纪聿扬,发现他正起疑地朝她刚刚看的地方瞧。“你说的没错,嘉蕾小姐的确有话要和你说。”
嘉蕾她的话,拉回他的注意力。“你怎么知道嘉蕾的名字?Edward跟你说的?”
“拜托,Edward当初连你的名字都没跟我说,不然你以为有过De?winter的事件后,我怎么还会去和你见面活受气。”
“那件事情是聿扬的不对,他真是太乱来了,难怪你会生气。”余嘉蕾在一旁说道。
“就是说呀!”丁蔚音想也没想的就附和。
纪聿扬狐疑地盯着她。“你在跟谁说话?”
“有吗?”她装傻。“我刚刚有说话吗?”
纪聿扬眯了眯眸,“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嘉蕾小姐来找我。”她坦言,“如果不是她来找我帮忙,我是绝对不会答应再和你见面的。”
“你一定要一直重复这点吗?”听见一个女人说死也不想再见到他,让他感到很不舒服,尤其是听她说。
“很抱歉,我必须要重申,免得你会误会我有多想再见你。”
“你说,嘉蕾来找过你?”纪聿扬撇撇唇,结束这个话题,言归正传。
“对,而且她现在就站在那里。”她往窗边的墙壁指了指。
他冷静地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想也知道一定什么也看不到,他没说话,心里半信半疑,但她说出了嘉蕾的名字却是事实。
“你要相信我了吗?”丁蔚音问。
“收了那张支票,现在你应该不是要问我这个问题,而是要想办法让我相信。”
该死,这男人还真有让人生气的本事,丁蔚音深呼吸、吐气,然后据实道:“你们是青梅竹马,余嘉蕾小你三岁,是祖宅里余老管家的孙女儿;但你爷爷和余管家并不是单纯的主仆关系,他们像朋友般无话不谈,尤其在你爷爷早期刚打下你现在手中的这片江山时,身旁根本只有敌人,和余管家的知心,就更难能可贵了。
余嘉蕾的父母,在她七岁时离异,各自有事业在外,常常不在台湾,所以余管家在你爷爷的同意之下将她接到纪宅同住,你爷爷把她当亲孙女般疼爱,不仅赞助学费,安排她和你进入同所贵族学校,从小学到大学都是,甚至最后还让她和你一起出国留学,知道你们大学开始交往后,他也乐见其成,原本以为你们两人会结婚,但余嘉蕾就在你击败众多竞争者,终于登上现在这个总裁职位扬名国际的那年,她在与你发生争执后出了重大车祸,你不仅没能对外宣布你有意与她订婚的喜讯,还……”
“够了!别再说了!”纪聿扬阻止她再继续说下去,那一字一句,都在将他抛回过去,眼见那种种画面,对他而言根本就是种折磨。“我相信你。”
一个平凡的女人,根本没本事查到那么隐密的事情,在爷爷退休,由他正式接管公司的那年,一场隆重的庆祝宴让他的声名远播,新闻媒体更是争相要采访他,企图挖出他过去的大小事炒作,为了不让嘉蕾的事情被报导出来,他特地对外封锁消息,所以,除非是嘉蕾亲口告诉她,否则她根本不可能会知道这么多。
丁蔚音先是看看纪聿扬脸上难看且略显苍白的神色,再看看一旁余嘉蕾担心地瞅着他的表情,轻轻叹气后道:“那现在,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纪聿扬望着她,然后望向刚刚她指过的那个角落。“嘉蕾会附在你的身上?”
“那要看你的决定。”
“什么叫我的决定?”他不解地瞟她一眼。“她理应附在你身上,不是吗?”电视不都这样演?
“那是乩童!”她抚抚额,突然有些哭笑不得。“先生,乩童和灵媒是有差的好吗!”
“差别在哪?”
“灵煤是不一定要让借自己的身体,就能够转述无形界想要传达的讯息,但乩童就一定要达到有形无形一体,才能传达讯息。”
“所以?”
“所以,你想……你需要直接和她谈吗?还是由我传话?”
“嘉蕾怎么说?”
“照他的意思吧。”
丁蔚音看看角落。“她说看你的意思。”
“那就直接谈吧。”有些话,光是用传话的很难说明白。
“好。”丁蔚音看看走来自己身旁的余嘉蕾,轻轻点点头。
余嘉蕾感激的上前握住她的手,然后渐渐地,在纪聿扬看不见的情况下,走入她的身体里。
她摸摸心窝,对同时在体内的另一个丁蔚音的灵魂轻喃:“不会太久的。”
“不能超过三刻,你应该知道的。”丁蔚音交代。
“我知道。”
“你……”纪聿扬凝视着她的眼神,有股莫名的熟悉感,他定眼瞧了片刻,胸口顿时缩紧,一阵发疼。“……嘉蕾?”
“聿扬……”余嘉蕾轻唤。
纪聿扬惊觉自己明明是在看着丁蔚音的身躯与外观,却无法忽略余嘉蕾的灵魂正存在于她体内开口说话的事实。
他们对望了好一阵子,谁也不知该开口先说些什么。
直到一一纪聿扬冷冷地笑了,他凝住视线,率先开了口:“虽然.所有人都叫我找你,叫我请灵媒帮忙牵亡魂,找你出来说清楚了去心结,但其实现在我才发现,原来我已经什么话都问不出口、说不出口……也许是因为恨太久了,恨到都无从言明了。”
对于他的恨,她无话可说。“聿扬,我真的很抱歉……”
“抱歉什么?你找我来,还想跟我说些什么?你以为我听得进去吗?”他看住她,眼神里充满着不容错辨的埋怨,“我恨你!我恨你为什么要背叛我!难道你不知道吗?”
泪水悄悄滑落,她颤着声开口:“但你还是来了,你还是愿意来,这不就代表……你还愿意听我说。”
“是啊!我是傻瓜,是笨蛋,是白痴!明明让你背叛了,明明你都走了两年,我还是让你纠缠着我的心、我的情绪!”
“我……不是有心的……”她也不愿意这样啊!
“你不仅背叛我,还和我最好的朋友魏宇承在一起!要我怎么不恨你?你说啊!”
那场车祸后,他和从大学时期就一直是挚友的魏宇承完全决裂了,从此不再联络,即便知道魏宇承的脚因为那场车祸而可能永远都无法痊愈正常行走,他也漠不关心,没去探望,甚至不再让身边的人提起他们两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