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图鲁亲王瞪她。“知道什么?”
“我会听您的话,请您……不要伤害费扬古……”
“此话当真?”
齐琪格内心天人交战,可是费扬古的命在爷爷手上,眼见爷爷怒发冲冠,她不能不忍气吞声,想个权宜之策。“当真……”
“好!”巴图鲁亲王终于心满意足地笑开。“等你姑奶奶回宫,我便奏明她给你们俩指婚。”
她又开口。“还有件事。”
“什么?”
她想起了明玑。“明玑格格……就是嫂嫂的姐姐,嫂嫂之前要我到北京带件东西给她,这事我还没办妥,我得上一趟公主府才行。”她要找机会见明玑,还要想办法见费扬古一面,否则她不甘心就这么嫁给多莽。
这事虽非关费扬古,但巴图鲁亲王仍心存疑问。“有什么东西不能派人,非要你带?”
“是她们姐妹之间的重要信物。”齐琪格答得冷静,知道只有明玑救得了自己。“爷爷,我都答应你了,嫂嫂这件事,你也让我办了吧?”
巴图鲁亲王伸手捻胡,琢磨着让她上一趟公主府,八成坏不了什么事,重要的是要她乖乖听自己的话。
“行,就让你办这件事——”
数日后,当巴图鲁亲王向太皇太后禀明了齐琪格的婚事,太皇太后也亲自见过多莽贝子与齐琪格,总算允了两人婚事,同意择日请皇上指婚后,巴图鲁亲王终于让齐琪格去见明玑。
她一进了公主府,立即向明玑求救。“格格,你听我说,我现在被我爷爷监视,可是我一定要见到爵爷一面,如今只有你能帮我了。”
明玑困惑。“我要怎么帮你?”
齐琪格冷静表示。“你留我在府里一夜,让我扮你的丫头乘机去一趟费爵府,好吗?”
她非要再见费扬古一面不可,她必须让他原凉自己,只要他能原谅她,只要他还爱她……就算天要塌,她也绝不嫁给其他人。
“这倒无妨。”明玑担心的是其他。“但舅舅那日不是赶你出府,万一你去他不肯见你,那怎么办?”
“那……就报你的轿牌,你的话他肯定会见的。”
“也好。”明玑同意这个办法,随即唤来丫头,找人偷偷为齐琪格备好轿,从府邸侧门送她到费爵府。
看见公主府的轿子,当是明玑来访的哈萨哈立即迎接,不料来人竟是齐琪格。
“格格……”
“哈萨哈,爵爷昵?”
“爵爷不在府里——”语未完,就见她直接往屋里冲,哈萨哈赶紧跟上去。
“格格,爵爷不在府里,您找也没用。”
“那我等他。”齐琪格推开他的房间,准备在这里等他。“他会回来吧,今晚我一定要见到他。”
他们已经冷静、分别了数日,她相信他不会再赶自己走的。
“可是格格……爵爷最近差务繁忙,不一定会回府。”哈萨哈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这几天来费扬古日日买酒浇愁,非得三更半夜才给绛英姑娘送回府。
“是在荣巽亲王那儿吗?”齐琪格问。“那你派人去一趟王府,就说家里有急事,要他立即回府一趟。”
哈萨哈想起绛英,怕她真撞见两人一起回府会伤心,便想帮费扬古隐瞒。“格格,我会帮您留话,我看您还是先回去吧……”
这时,前头传来了费扬古回府的报讯声,不待哈萨哈拦阻,齐琪格已经迈开步伐,往前厅步去。
“爵爷……”她看见了喝醉的费扬古,也看见他身边有个女子,一个容貌绝美,玉手紧紧揽着他臂膀的女子。
她还没问对方的来历,费扬古已经先问她。“你来做什么?”
看见她的瞬间,他的目光闪烁了下,险些克制不了想念她的心,可是一想起她的身分,理智却马上逼他冷静,恢复了陌生的模样。
“我……”她又惊又愕,厘不清是该先回答,还是先问那女子的事。“我来找你……”
他醉唇微扯,似乎喝醉了,神情尽是讥嘲。“找我何用?我与格格互不相识,应无任何关连。”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她咬咬唇,来找他的心意被他狠狠削了几分。“你要是生气就直接骂我,不要拐着弯说不认识我。”
他依然扯唇。“既不相识,何气之有?”
“费扬古——”
“哈萨哈,送格格回去。”他不想再与她多说了,便吩咐左右两人。“绛英,陪我回房。”
听见自己的名字,绛英暗自吃惊。“是……”
只因这几日费扬古都在天香楼喝闷酒,酒后总是念着“齐琪格”这三个字,她一度困惑是自己听错了,这下,总算明白齐琪格是谁。
原来是他心上的女人——
“等等!”齐琪格挡住两人,不得不弄清楚状况。“她是谁?为什么让她陪你回房?”
绛英不卑不亢地请安。“格格,小女子天香楼绛英。”
天香楼?那不是烟花之地吗?
“绛英早在你之前就侍候我了,她知书达礼、温柔非常,这几日我都留宿在她那边,所以请格格不要再来找我了。”
这几日他想了很多,所有关于她来北京这段期间发生的事。
她也许骗了他,但他知道她对自己的感情绝对是真的,否则她不会奔来找他,不会为了留在自己身边,甘愿说自己是丫头,在府里做着她不该做的活儿……
可是他不能要她,正因为她是真的爱着自己,所以才更不能要她。
第6章(2)
齐琪格不敢置信。“什么?”
“意思是我身边已有如花美眷,请格格还是回蒙古去,另谋佳婿吧!”
“你骗我!费扬古。”她好惊愕,但她不相信他这些话。“你说她早侍候你,但我在府里的日子,你从未带这位姑娘回府,怎么可能与她有情?再说你与我已有婚约,你怎么可以娶她?”
“婚约?”费扬古唇角上扬,瞅着她不肯放弃的脸孔,却不肯对她松心。
“格格指的若是先帝指婚,格格退婚之时已不算数,若是我与格格前阵子的海誓山盟……现在我身边已有更适合的对象,怕是无法允诺格格了。”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要我了,对吧?”事发以来,这是齐琪格第一次感到心灰意冷,觉得他不像是赌气或者顾忌,而是真的受跟自己划清关系了,这让她又心痛又震惊,再也无法平心静气地面对他。
“格格理解最好。”
“好……”她真的气他的虚伪冷漠,明知道她也是受骗,他怎能这么待她的一片真情?
亏她为了救他一命,不惜答应嫁给多莽,本想着只要他肯原谅自己,那她这婚是绝对不会结的……结果他却死了心地无情,还要她对两人的将来努力什么?
她内心极痛,强忍着绝望的情绪。“费杨古,你再说一次你是真心的,你不想再看见我,就算将来我嫁给别人,你都无所谓。”
费扬古直视她,半晌,终是说出违心之论。“我无所谓。”
齐琪格退后一步,把他的绝情收进眼里,再也说不出任何强求的话语。
“绛英,我累了。”
“是,爵爷。”绛英扶着费扬古,两人随即与她擦肩而过。
“等等,费扬古。”齐琪格叫住他,终于认清自己是要不回他的爱了,然而痛到极处,连泪也没有了。
“今日一别,从此男婚女嫁便各不相干,日后若你要娶绛英,或者我嫁给别人,我们都不要见面了——”语毕,她也举步。
明明是一步一心痛,她却咬牙强忍着,宁碎了心和着泪,毫不犹豫地走出费爵府。
费扬古文风不动,直到她完全离开,绛英忍不住唤他。“爵爷,我扶您进屋吧……”
“哈萨哈。”他却下令。“送绛英姑娘回去。”
“是。”哈萨哈立即上前。“绛英姑娘,今日还是让爵爷静静,请吧。”
绛英见状,也了悟费扬古其实是藉自己之力,他终究还是爱着那女子,自己仍挤不进他心中的一角……内心不免悲凉,但也终于认清事实地听命离开。
直到只留下他一人,费扬古才神情痛苦地闭上眼。
“对不起……齐琪格……”
他要自己放手,甚至对她绝情,并非还在气她的隐瞒,而是怕她夹在家族与自己之间为难。
当年巴图鲁亲王敢无视圣旨退婚,说明他并不满意自己这个女婿,也不屑这个指婚,然而齐琪格却奔来找自己,他里子面子都挂不住,肯定更动怒,别说会同意他们在一起,就说他对自己,也肯定是恨透了骨子里——
他知道巴图鲁亲王绝不会善罢干休,如今他还扛着诱拐格格的罪名,巴图鲁亲王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可以治他死罪的机会。
万一他真要杀了自己,齐琪格会如何?
不免是为了他忤逆犯上闹一场……与其那样,让她在亲王或太皇太后面前为自己奔波,甚至为他的罪心痛焦急,他宁可放她自由,甚至由他将她拒于千里……唯有这样,她才会真正死心,而他的痛苦牵挂才能少一点。
今日一别,从此男婚女嫁便各不相干,日后若你要娶绛英,或者我嫁给别人,我们都不要见面了——
回想她刚刚所言,费扬古知道自己的目的成功了,却无法解释,为何心还是如此地痛……
太皇太后同意让齐琪格下嫁多莽的事,很快被安书知悉,当他从明玑那里知道齐琪格即是费扬古原本要娶的女子后,他也立即来到费爵府见费扬古。
“王爷……”哈萨哈闻讯相迎。
“舅舅昵?”
“王爷,爵爷昨夜喝了酒,现在房里歇息,您稍等,老奴去禀一声——”
“免了。”安书阻止他。“我自己进屋,你外面守着吧。”
安书迳自走进费扬古的书房,一进屋,便见到他在桌前独自喝闷酒。
“舅舅!”他上前夺下酒杯。“你在做什么?”
“王爷……”费扬古抬眼见是他,露出笑容,要他坐下一起饮酒。“来得正好,舅舅我正想喝酒,你陪我吧。”
“现在不是喝酒的时候,舅舅,你知道皇嬷嬷要给齐琪格指婚的事吗?”
他眼神一凝,却继续斟酒。“是吗?那太好了,这样她就不会再来纠缠我了。”
安书忧心地注视他那只能欺骗自己的无情神色。“你知道她要嫁给谁吗?”
“嫁给谁都比我好,不是吗?”她有巴图鲁亲王与太皇太后的宠爱,肯定会帮她寻个朝中最好的皇亲国感,用不着他评论。
最重要的是,他担心的事不会发生了……
“你认为多莽比你好吗?”
费扬古闻言怔愣。“什么?”
多莽虽然出身国丈府,但整个国丈府偏偏就他一人不济,既无本事又胡作非为,太皇太后怎可能为齐琪格寻这样一个夫婿?
“没错,齐琪格指婚的对象正是多莽,这是皇嬷嬷亲口跟我说的,不会有假。”安书问他。“舅舅,你还要装吗?”
费扬古瞪视他,待他发现安书不像说谎,这事可能是真的,他也惊愕万分,猛然站起身——
安书抓住他。“舅舅,你要做什么?”
“我要进宫见齐琪格。”他冷静低道,但谁都看得出来他并不冷静。“齐琪格谁都能嫁,就是不能嫁给多莽!”他放手是希望她能过幸福日子,不是要她跳入另一个火坑,如果她要眺,他绝对不会答应。
“既然谁都能嫁,嫁给多莽又如何?”安书出言试他。“你说多莽你不同意,那么若是我娶齐琪格,你就同意了吗?”
“你?”费扬古望着他,神情竟变得复杂。
“实话跟舅舅说了,那日齐琪格入宫时,皇嬷嬷曾问过我愿不愿意娶齐琪格,是我硬推了,她老人家才应了多莽的说亲。”
听闻此言,费扬古完全说不出话。
多莽他自是不能同意,但安书……他是自己外甥又是亲王,为人不用考虑,他有什么借口说不同意?
可是他清楚听见自己内心的声音,那就是无论是多莽或安书,他都不可能将齐琪格让给他们,谁都不行……
“舅舅,趁现在圣旨还没下,还有机会阻止这桩婚事,只要你说一句,我一定会帮你到底。”费扬古或许不讨巴图鲁亲王的欢心,但安书是太皇太后带大的孙子,有他在旁边斡旋,自有一番效用。
“王爷,”费扬古铭谢他的好意。“这件事请你不要插手,费扬古自会想办法。”
“舅舅!”
这是他与齐琪格惹出来的事,要解决也必须由他一人来解决,何况他窝藏齐琪格在先,这事足以论他死罪,现下又要抢多莽的亲,究竟能不能活都是未定之数,他不能把姐姐唯一的骨血也拖累进来。
想起父亲临终前,要他千万保全自己的叮咛,费扬古清楚现在自己是做不到了……因为他没办法把齐琪格让给任何人,他若铁了心要把她抢回来,这决定便是他人生最大的关卡。
而这情关要闯,赌注只能是他这一条命——
“格格,你看这池子的锦鲤漂不漂亮?”
几日后,明玑特地进宫,当着巴图鲁亲王的面,邀请齐琪格来赏园作客,没想到齐琪格人虽来了,却愁容不展,心不在焉。
“格格?”
“对不起。”齐琪格终于回神,很抱歉地看着她。“我最近老是发呆,总要旁人高声才回得了神……”
“没关系。”明玑给她一个明白的微笑。“对了,听既皇上即将为你指婚,你即将大婚,所以我准备了一份贺礼,想先祝格格新婚如意。”
她随即要丫头取来木盒,放在齐琪格的面前。
齐琪格对这个大婚根本没有任何喜悦,答应是为了救费扬古的命,虽然他对自己那么无情,但她还是会成这个亲,只因这是她欠他的,而她对他的爱,也让她觉得他的命,远比自己的幸福来得重要……
如今就算谁送来价值连城的宝物,她自是毫不上心。“谢谢格格用心,齐琪格谢过了。”
“你不看看东西?”
被明玑这么问,她只好微抬唇角,打开那木盒。在光线的照射下,盒中物品立即闪耀熠熠金光。
一见到那金鞘,齐琪格先是一愣,然后抬头惊喊:“格格,这……”这是先帝赐给费扬古的随身匕首——
“还有件大的。”明玑笑得更柔,随后示意她转头。
彷佛知道是什么,惊喜一时冲上喉头,让她直至见到费扬古,都还哑着声,无法反应。
明玑与丫头悄悄离开,费扬古都走到面前了,齐琪格才回过神。“你怎么……”
“对不起,齐琪格。”他沈声道歉,为自己那日对她的残酷言语忏悔。“那日我说话太重,肯定伤了你吧?”
她瘦了,也憔悴了……几日不见,她是让他害成这样的吗?
“你是来祝我大婚愉快的吗?”她不敢相信他会来找自己,想起那匕首,心里竟害怕他真是绝情到底,是来为她的指婚道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