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虽民风保守,但对寡妇守丧满三年再嫁者,并不会有太大的苛责,只要原夫家同意即可。
“……是有此事,但是我无意再嫁人,眼前的日子,我己很知足。”现下的生活,安逸得让她想就这么一辈子过下去,无意有任何改变。
魏晓玦水眸瞟了待在不远处的大哥一眼。“可掬梦姊,你还这么年轻,难道要一辈子为骏大哥守寡吗?”
“那样也没什么不好。”
“那样太寂寞、也太可怜了啦,若是遇上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为什么不好好把握呢?像我大……”
魏明池轻咳了一声,阻止妹妹继续说下去。
“晓玦,咱们该出发了。”虽然明知妹妹是出自好意,但,她也真不会挑时间,现下还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
“大哥……”
魏晓玦想再说什么,魏明池暗暗朝她使了个眼色,要她住口。
她讪讪的闭上嘴,翻身跃上自个的坐骑。
花掬梦则与小静一起回到马车上。
一行人继续往临水镇前行。
“小静,你是不是不喜欢魏公子?”马车里只剩主仆两人,花掬梦轻声询问。
“没、没有呀。”小静心虚的别开眼神,不敢望向主子。
“那你为什么这一路上对他总是带著防备之意?”
“少夫人,我并不讨厌魏少爷,是……”她吞吞吐吐的不敢实说。不是她对魏明池有意见,而是另一个人交代了她一些事,她不敢违抗,只好如实照办。
“是什么?”花掬梦追问。
踌躇片刻,在她的注视下,小静按捺不住,不禁全盘脱口说了。
“是……是王爷交代的,他说为了少夫人的名节著想,要我不要让魏少爷有机会接近您。”
“小叔交代的?”花掬梦微讶。
“嗯。”她也不知王爷在想什么,那魏少爷不是他的好友吗?干么要防他像防贼一样。
而且她隐约看得出来,魏少爷似乎对少夫人极有好感,他仍未婚娶,今年,少夫人又已为大少爷守丧满三年。
倘若他真的中意少夫人的话,以魏少爷的人品和家世,理应不致委屈了少夫人,只消王爷同意即可。
难不成,王爷不想让少夫人改嫁给魏少爷吗?
花掬梦垂目沉吟须臾,淡淡出声,“你就照著王爷交代的去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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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跟我过去摘几枝荷花回来。”
“啊,不,魏小姐我……”
不让小静有拒绝的余地,魏晓玦狠狠瞪她一眼,强行拖著她离开,替大哥制造与花掬梦独处的机会。
这一路行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小静这丫头老是处处阻扰大哥接近掬梦姊,十分碍事。
两兄妹感情一向很好,是以她早就明白大哥的心意,加上与掬梦姊很投缘,所以她也十分赞成大哥将她娶进魏家,虽然她是寡妇的身分,但他们兄妹俩一点也不在意。
“咱们过去那里歇歇,等她们回来好了。”魏明池指向不远处一座贩卖茶水的亭子。
“好。”
两人坐定后,魏明池要了壶临水镇特产的荷花茶与一些茶点。
“这里的荷花茶十分清香爽口,你一定要尝尝看。”他推荐道。
“荷花也能泡成茶?”花掬梦有些稀奇的问。
为了方便外出行走,一路上,她和魏晓玦以及小静都扮成男装,此刻她身著一袭淡绿色的儒衫,束起的长发上扎著一条蓝色的儒巾,清婉的面容看来俊逸不俗。
魏明池温声解释,“跟茉莉花混入茶叶里的意思是一样的,取其清香,不过这里的荷花茶,不使用茶叶,只用新鲜的荷花泡成茶,味道清芬淡雅。”
花掬梦没有发觉他投来的眸光透著爱慕,眼神迳自望著前面那一大片粉荷白莲,有几位姑娘戴著斗笠,正穿梭在荷塘里采著莲蓬。
“少夫人似乎不怎么喜爱荷花?”魏明池若有所思的顺著她的视线望过去。
已来临水镇两日,他发觉她的神色总是温温淡淡的,即使在面对整片粉嫩的荷花时,也不曾面露欢愉之色,眼神时常不经意的眺向远方,好似在想念什么人。
“谈不上特别喜爱,但也不讨厌。”
小二送来了一壶用现采的荷花泡出来的荷花茶,魏明池为她斟了一杯。
她低眸浅啜一口,一缕清雅的荷香漫溢在唇齿间。
这时走进来两名男客,他们的交谈声令她侧首瞥去。
“……你说康王叛变,这消息可是真的,康王不是皇上的二叔吗?”
“应该假不了,这是我大哥从京城捎来的消息。原来康王早就觊觎皇位许久,暗中蓄养了一支兵力,准备杀进宫里逼皇上退位,幸好最后腾王及时率兵敉平了这场叛乱,将康王拿下治罪,据说牵连了不少朝臣呢。”
“这也太突然了,事先怎么一点征兆都没有。”
“咱们不过是平民百姓,纵使有什么征兆,也瞧不个所以然。听说皇上大为震怒,下命彻查康王的党羽还有哪些人,现下京城里那些大官贵族,可是个个人心惶惶呢。”
听至此。花掬梦紧锁秀眉。
她记得没错的话,小叔似乎跟康王有些往来,来临水镇之前,他曾说过这几日有要事在身,无法离开。
那件要事该不会就是……
这么一想,她再也坐不住了,起身。“魏公子,我……”
她还未说毕,魏明池便已知道她想说什么。
“你不要担心逸之,他不会有事的。”
她秀眉颦起。“我还是不放心,我想回京看看。”
见她面露忧容,他微一沉吟,接著说:“在我们出发前,逸之曾交代过我,不论朝中发生何事,不用急著赶回来,他会前来寻我们。由此可见,他应早就料到朝中会发生变故了。”
“可是……”虽然他这么说,但没有亲眼看到司徒驰安然无恙,她这颗心便无法放下。
“他最迟再过两三天便会来寻我们了。”魏明池再三保证。
“真的吗?”她的眸光凝睇著他,想确认他有没有骗她。
他轻扇了两下扇子,一派风雅的笑道:“你就算不相信我,总该相信逸之吧。”
说著,见她秀眉轻蹙,脸上仍透著一抹忧急之色,他刷地阖起折扇,坦白告诉她实情,“好吧,老实告诉你好了,康王叛变,逸之早就接获消息,所以他才暂时留在京里,待皇帝敉平这场叛变后,他得率人查抄清点康王所有家产。”
本来朝中之事司徒驰是没打算让她知晓,不想她担忧,却没料到竟会在此听人提及此事,他只得约略对她透露一些内情。
“是这样吗?”花掬梦讶道。
“其实这次能早一步发现康王不轨的意图,逸之可说功不可没,若论功行赏,加官晋爵自是不在话下,说不得咱们皇帝一个高兴,就先赏给逸之一个大美人哩。”魏明池打趣的说,眼神却悄悄留意著她面上的表情。
美人?!她先是一愕,接著说道:“啊,是我疏忽了,小叔也早到该婚配的年纪,就不知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看不出她神色间的异样,魏明池暗吁了一口气。只要她芳心未曾暗许,他便还有机会虏获她的心。
之所以会怀疑起她对司徒驰……是因为他们这对叔嫂顾盼举止间,透著一抹难言的亲匿。两人相处多年,又相差没几岁,若情意暗生,也不是不可能的。
尤其之前,听她说起无意再嫁人之事,便让他暗暗记挂在心,疑心她是因为司徒驰而不想再嫁。
现下看起来,似乎是他多心了。
“少夫人觉得晓玦如何?”
“晓玦?”花掬梦愣了一下,便醒悟,“魏公子的意思是说小叔他喜欢晓玦?”
魏明池笑著点明,“你看不出来晓玦喜欢逸之吗?若是可以,我倒挺希望他能成为我的妹婿。”
“我没察觉到,瞧我真是粗心。”她心头咚地震了一下。原来晓玦喜欢小叔,怪不得她会常跟著魏明池前来王府,自己真傻,竟然一直没看出来。
那么……小叔喜欢她吗?
“晓玦虽然性情爽朗,但毕竟是个姑娘家,不方便主动询问,不知可否请少夫人找个机会,代为向逸之探询他的意思如何?”
“你要我问小叔?”没料到他会这么要求,花掬梦错愕的望著他。
“不方便吗?”
“不、不是,好、好吧,我找个机会再问他。”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她颔首答应。
“那就先多谢少夫人了。”魏明池一喜,抱拳说道。
“不客气,也不知能不能帮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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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上三更,翻来覆去,花掬梦却迟迟无法入睡。
虽然白天听魏明池那么说,但未亲眼看见司徒驰无恙,她一颗心总是提悬著,无法完全放心,辗转难眠,她索性起身,随意套了件衣衫,任由一头乌发垂肩,推开房门,在厢房前的小园子里随兴漫步。
夏风吹拂,蝉声唧唧、蛙儿鸣叫,风中隐隐约约还飘来了一阵呜咽声。
“是有人在哭?还是风声?”她凝神倾听。
“放开我、放开我……呜呜呜、我要回家……”
很细弱的叫声,似是出自孩童稚嫩的嗓音,她认出声音出处似乎是左边的一间厢房,略一沉吟,她蹑著足,悄悄走过去一探究竟。
来到那间厢房前,她矮著身,躲在一扇窗前聆听那房中的动静。
她屏著气息,有些紧张,这是她头一次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
房里忽传来刻意压低的嗓音。“臭小子,把你的嘴给堵住了,看你还能怎么叫!”
“呜呜呜呜……”只听一阵宛如幼猫似的呜呜吟叫声传来。
“咱!”一记脆响,接著是一声低骂,“你还敢鬼叫!”
“你省省力,干么跟个孩子一般见识,若不小心把他给打死,咱们辛苦把他弄出来,岂不就白费工夫了。”
“哼,要不是看在他还有利用的价值,老子早就宰了这麻烦的小子。”
听至此,花掬梦便知房间里的人八成不是什么善类,决定去找魏明池商量,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救出那孩子。
正蹑手蹑脚的要离开,忽然一道黑影闪过,她骇得脱口低呼一声,看清是一只猫儿,连忙捣住嘴,却已来不及了。
“谁?”房内的男人迅速飞身而出。
第六章
“我让你好好伺候少夫人,你是怎么办事的?好端端的,她人竟会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不见?!”
朝中之事一处理完,司徒驰便快马加鞭赶来临水镇,寻到他们,没见到他朝思暮想的人,却得知花掬梦失踪之事,他简直想一掌劈了这没用的侍婢。
司徒驰那骇人的暴怒吓得小静直发抖,结结巴巴的回答,“奴、奴婢也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只知一醒来,少夫人便不见了,夜、夜里一点动静也没听到呀!”
魏晓玦出声替小静说话,“逸之大哥,你先别急著怪罪小静,我大哥和几个侍卫随从已四下去找人了,也许她只是心血来潮,自个出去散步,一不小心走远,暂时迷了路回不来,说不得待会便找到人了。”
司徒驰脾气并不暴躁,这是她头一次见他如此震怒的模样,真是怪吓人的。
“最好是那样。”他阴沉著脸,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索性走到客栈外,引颈朝四周张望,希望能瞥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候了半晌,没有等到她回来,等到的却是空手而归的魏明池。
觑见司徒驰,魏明池有些惊讶。
“噫,逸之,你怎么这么快便到了?”他还以为他最快也要明日才会到。
“没有找到人吗?”司徒驰肃著一张脸瞪向他。
“嗯,这方圆五十里我们都寻遍了,没有见到她的人,我吩咐其他随从分头再去打听。”他回来,是准备再详问小静昨夜的情况。“小静,我问你,你说你今儿个一醒来,便不见少夫人,那昨夜你可有发现她有什么不对劲之处吗?”
小静想了想。“除了很挂心王爷的安危外,少夫人没有其他不对劲的地方。”
“等等,她为什么会挂心我的安危?”司徒驰皱眉问。
“昨日她偶然听人谈起京里变故之事,担心你会遭到波及。”魏明池解释。
魏晓玦接著说:“她会不会因为担心逸之大哥,所以自个先回京去了?”
“不,她若要走,一定会事先知会你们,绝不可能独自离开。”司徒驰立刻否定她的揣测,花掬梦不是这么鲁莽无智的人。
他接著指挥随行的几名侍卫,“你们去把掌柜的和小二全都找过来。”
仔细盘查一阵,终于查到一些线索,一个小二回想起一件事。
“早上有两个客倌,抱著个小孩和一个蒙著头脸的姑娘离开,我记得那两个客倌昨夜似乎只带了小孩来投宿,没见到有个姑娘。”
“他们往哪里走了?”司徒驰沉声急问。
“往、往……”小二被他那威厉的神色一骇,吓得差点分不清东西南北,回神后,才哆嗦著指向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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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查了整整一日一夜,仍没有花掬梦的下落,司徒驰的脸色已不仅是骇人而已。
此刻,他站在花掬梦失踪前睡过的厢房里,大掌细细抚过她躺过的床榻,绷紧了下颚。
“你究竟在哪里?!”冷硬的嗓音从抿紧的牙缝里迸出。一点头绪都没有,令他忧急烦躁得无法静下心来。
魏氏兄妹前后踏进屋里,魏明池张嘴正要唤他,猛然瞥见他脸上的神情,微启的唇倏然闭上,那样的眼神、那样的神色,司徒驰分明是对花掬梦……
魏晓玦站在大哥背后,没瞧见司徒驰的神色,见大哥默不作声的杵著,便出声说道:“逸之大哥,我们打听到一件不太寻常的事。”
“什么事?”顷刻间敛起脸上所有神思,司徒驰望向他们时,俊颜上已沉稳无波。
“百花山庄竟在这时候推迟了贩售百花酿的时间。”魏晓玦答道。
他蹙眉问:“你们怀疑百花山庄跟我嫂嫂失踪之事有关?”
魏明池颔首。“少夫人在此时失踪,而百花山庄也在这时推迟贩售百花酿的时间,这似乎有些巧合。”
司徒驰敛眉,立刻吩咐手下去查探此事,不到半天,就有了回音。
一名侍卫匆匆进来,在他身边低语了几句话,只见他神色霍然一凛。
“吩咐下去,严密监视他们所有的行动。”
“是。”躬身一揖后,该名侍卫匆匆退下。
“查到什么线索了吗?”魏明池望向司徒驰。
“百花山庄的小少爷前日教人给掳走了。”
“他被人给掳走了,那跟掬梦姊姊失踪有什么关联?”他们与百花山庄的小少爷素昧平生,见都没见过,魏晓玦一时想不透这其中会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