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愤懑不平,可是,他哥早就已经不把她当一回事了——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会随之起舞。
简单来说,她算哪根葱,她值得自己哥哥花任何一丁点时间吗?
结论都是否定的。
想通了,突然肚子就饿了,下午他都还在剪接室,来得匆忙,中午过后还没进食呢,“我去拿点东西。”
“我去吧。”苏若蔷拍拍他,“你哥说好几天没见了,你们聊一聊,给你拿熏肉跟面包好吗?”
“谢谢若蔷姐。”看着她往食物区走去的背影,佳笙颇有感触,“我大嫂人真好。”
贺盛泽一个栗暴敲上他的后脑袋,“怎么突然小老头了?”
“摆架子的明星看多了,不摆架子的明星还真没看过几个,是说她以前的经纪公司也太糟糕了吧,让她适性发展早大红大紫了,走那什么奇怪的阿达路线,要装笨这么多年也真辛苦她了。”
贺盛泽笑笑,有妻穿越,这事说出来可没好处,因此他谁也没讲。
至于江莉,他倒是不担心,他后来打听过,江莉十几年来专做政商名流的随身护士,口风极紧,曾经有政治人物愿意出两百万跟她打听政敌的身体状况,可她什么也没讲。
跟苏若蔷求婚结婚后,他又让人再开了一张支票送过去。
江莉也非常懂这张高额支票的意思,后来有次他跟苏若蔷去看午夜场电影,江莉陪着一个老人也进入戏院,明明对到眼,江莉却假装不认得,自顾自的把老人扶上椅子,脚上盖好毛毯,坐了下来,就好像从来不认识他们一样。
若蔷穿越而来,他觉得越少人知道越好。
跟佳笙几日没见,聊着聊着,却听见食物吧台附近一阵吵杂。
贺盛泽直觉是苏若蔷出事,连忙跑了过去,果不其然,苏若蔷珍珠色的小礼服上从胸口到裙摆出现了一长串的葡萄酒渍。
不少媒体记者都猛按快门,拍下苏若蔷这一刻的狼狈。
肇事者明显是旁边一脸惊慌的楚如怜,“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只顾着聊天却没看到苏小姐就在这边,唉呀怎么办,饭店楼下有卖衣服的吗?”
记者中的老鸟们,都嗅出八卦的味道,每一个都提高警觉,就怕自己漏掉任何一个表情,总之先拍再说。
贺盛泽走过去,把西装外套脱下,给苏若蔷盖在肩上,转身对楚如怜怒道,“泼红酒,你就这么点能耐?”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苏小姐,你还好吗?”楚如怜一边挤出愧疚的表情,内心却是很高兴。
太好了,你就动怒吧,最好打我,对我发脾气,这样一来,就对我更有利了,哪怕有日你把事实说出来,人家也只会记得,你是一个暴力男,而我,是为了离开暴力男而不得不说谎的可怜女子。
“盛泽,别生气,楚小姐真的不是故意的。”
贺盛泽转向苏若蔷,发现她并不是生气,而是颇为担心——当然,他看得出来,这种担心只是表面,但骗骗媒体,已经够了。
苏若蔷是个十分护短的家伙,原本对楚如怜无感,可知道楚如怜怎么陷害他们家之后,就比任何人都讨厌她,她不可能替楚如怜说话。
男人转念之间已经知道,她另有打算。
“以前,楚小姐在拍片现场也泼过我一次冰水,我也以为她是故意的,心里有点气,可也不敢说,后来有场戏,她要踢我,可每次踢完后,都会重心不稳,因为重来太多次了,我才发现,楚小姐有时候好像无法控制自己的手脚,她刚刚根本没看到我,不会是故意针对我的,仔细想想,楚小姐人那么好,又温柔,怎么可能针对谁呢,一定又是突然间无法控制手抖,才会把酒不小心泼在我身上,你看楚小姐都内疚得要哭了。”
男人忍笑,“既然不是故意的,那也没办法,我先陪你去换衣服吧。”
“嗯。”女人点点头,转向脸色铁青的楚如怜,“楚小姐,我不会放在心上的,这几个月真是辛苦你了,戏已经拍完,你一定要好好休息调养喔。”
楚如怜看着几份娱乐报上的报导,心情差到极点。
原本应该是高收视的庆功宴,她这女主角特别穿了一身大红色的礼服——剧组早先说好,当天只有她能穿红色系,本来应是众人的焦点,报上的重心,可是,却被那女人给毁了。
苏若蔷那番胡说八道后,所有记者都把重点放在她的手跟脚上,而她因为非常生气又不能让别人看出端倪,一个不小心又洒了一杯酒,这下完全落实那女人说的。
隔天各大报除了那女人早早进场时的全身照,就是她打翻第二杯酒时的狼狈模样。
甚至有不具名的剧组人员接受采访,证实的确如此——有那么一场戏,贵妃必须脚踢跪在地上的罗婉仪,接着回到美人榻上坐着。
那曲桥上的巴掌,她可记得一清二楚,所以当时便假装重心不稳,踢完总是没站好,要不是赵大风取消那场戏,苏若蔷当天可有得受。
不过没想到报纸上刊出的居然是,“由于楚如怜当天身体状况无法控制,于是取消了该场戏”。
第8章(2)
气死了。
跟她一样生气的,还有她的经纪公司老板,蔡菲菲。
“你有没有智商,那什么场合,在那种地方干那种事情,就算苏若蔷闭嘴吃下这个闷亏,你也没多光彩啊。”
“我怎么知道她突然长了脑子?”
““我哪知道”,“我哪知道”,每次惹事都只会说我哪知道,以后你有事情也不要来问我,我哪知道。”
蔡菲菲大怒不是没道理,楚如怜自挖墙角之后,原本已经谈好明年开拍的武侠剧被取消了,原因很简单,制作人看到楚如怜一个晚上打翻两次酒,认为她无法负担长达半年的拍摄期,蔡菲菲怎么解释都没用,拿出合约也没用,因为里面有一条是,如果制作方认为演员身心无法负担长剧拍摄,可以取消该纸合约。
然后呢,广告商的电话也来了,楚如怜有代言一个美国进口的综合维他命,可她昨天表现跟健康食品背道而驰。
“蔡姐,那现在怎么办?”
“你在发神经之前如果能先问问我怎么办那就好了。”蔡菲菲余怒未消,“你不要老是耍那种不入流的小手段,总之,你那龅戏对方已经打算找安可兰,戏是你自己耍白痴推走的,不准你找她麻烦,康健营养食品那边也会换人,尾款你是别想拿了,不让你把之前的吐出来就已经谢天谢地。”
楚如怜果然大叫出来,“找安可兰?”
“不然呢?人家现在不要你啊。”
“那也可以给别人,为什么一定要给她。”
她二十五岁时,经由当时的男朋友介绍,进入了蔡菲菲的公司——蔡菲菲不愧是经营艺人的能手,在短短时间内,就把她拱成了一线女明星,二十八岁左右,楚如怜曾有一次事业危机,不再年轻,不再貌美,江山代有才人出,她的粉丝大量流失,后援会人数只剩下数千人。
蔡菲菲逆向操作,让她素颜接演时代戏,原本只演宫廷跟都会剧的她不愿意,但蔡菲菲十分强硬,不接这工作就没工作,好好想一想。
当时她为了面子问题,硬是买下自己负担不起的豪宅,为了贷款,最后还是乖乖上戏,演个清末民初的童养媳,苦命,却重情重义。
在飘摇的大时代中,那个童养媳撑起一个家,孝顺公婆,服侍弱智的丈夫,甚至在守寡的嫂嫂丢下孩子跑掉后,照顾起大伯的遗腹子,后来,遗腹子上了小学,小学老师爱上了这个童养媳。
童养媳虽然也喜欢老师,却谨守礼教,不曾逾越,三年后,小学老师要调去别处,老师问她愿不愿意一起走,童养媳自然是没有。
这出热播的时代剧,获得婆婆妈妈广大好评,连带着稳定了楚如怜的地位,二十出头,她靠着美丽的外表吸引男性粉丝,但是年华会老去,更漂亮的女人会出现,二十岁的后半段,她靠着演技吸引了大量的女性粉丝。
女性粉丝的支持对一个女演员来说,几乎是攸关演艺生命的长短,那出时代剧后,楚如怜地位从此稳固。
这一切,都得感谢蔡菲菲的善于经营。
要说她跟蔡菲菲之间有什么不愉快的话,就是安可兰了。
安可兰比她晚加入这间公司,但蔡菲菲对她的照顾更多,有次甚至把她的广告直接转给安可兰,她跑去跟蔡菲菲理论时,蔡菲菲还说,她只是提供名单,最后人选是厂商定的,人家看中安可兰笑容可掬,更适合牙膏广告,她才不信。
她的武侠剧虽然搞砸了,但也不想便宜别人。
“我不同意,给谁都好,就不能是她。”就算她下马了,也绝对不能如安可兰的意,“为了争取这角色,我花了多少时间陪吃陪玩,凭什么她什么都没做,就能接到这角色?”
“谁管你同不同意,哪边凉快哪边去吧你。”蔡菲菲显然也很生气。
这女人真搞不清楚状况。
一大早跑来事务所,把报纸甩在她面前,质问她是怎么回事,简直无脑,她昨天又没去杀青酒会,哪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等弄清楚了,才知道是她大小姐耍小聪明,但没想到对方更有手段,等于是自己把脸凑上去,人家不打你,更待何时。
楚如怜星运不错,刚好遇到的也都是好人,所以她始终觉得自己能玩弄别人于股掌之中,这次遇到个对手,吃了亏,才会觉得惊讶。
“那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蔡菲菲闻言十分无奈,“你现在回家,安静几天,不要乱来。”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没告诉我?”
“我是你老板,不需要跟你汇报,总之,我不会害你,拜托听话一点。”
言下之意就是有事。
楚如怜拐了个弯跟蔡菲菲的助理套了话,原来李与蓉找蔡菲菲谈过,至于谈话内容,那助理却是不清楚。
这下楚如怜更难忍耐,到底谈了什么,可恶。
另一方,贺盛泽却是因为报纸而觉得有趣。
当然,他从不刻意关注楚如怜的消息,报纸之所以出现在他桌子上,是因为同版面有苏若蔷——他早先就跟朱学云交代了,只要有苏若蔷跟快捷商务的消息,就帮他把报纸留起来,于是他才意外的看到那女人狼狈的样子。
电话响起,是盛晴的来电铃声,“哥,今天来咖啡厅吃饭吧,妈会过来喔。”
“好啊。”
“那把嫂子也带来,我要给她献花。”
贺盛泽笑出来,“没事给她献花干么。”
“谢谢大嫂机智啊,看到那女人吃瘪,我超开心的。”她还打算把今天的报纸永远留下来。
“献花就不用了,你嫂子不爱,你准备一下吧,我们下午过去吃午茶。”
“好。”
于是乎,贺盛泽下午跷班了,跟朱学云说他晚点会回来加班后,回家接了苏若蔷,便往盛晴在东区的宠物咖啡厅前去。
上班日的下午,店内人不多,只要让苏若蔷背对外面,其实不会有人发现店内有明星。
贺美玉早早就来了,抱着店猫,正给它顺毛。
两人见到,一起喊了声,“妈。”
“快点坐下。”贺美玉心情很好,“若蔷这几个月辛苦了吧,等下多吃点,盛晴说要给你做隐藏版松饼。”
贺盛泽笑说,“妈太偏心了,怎么都没问我。”
“你啊,哪里肯听我的话。”
在柜台的盛晴见大哥大嫂来了,跟工读生交代了一下,也坐过来,笑咪咪的,“大哥,大嫂。”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蹦蹦跳跳,没大人样。”嘴是这样说,但贺美玉见女儿的样子,却是一点责备也没有,看她过来,连忙往里面坐了些,让出更多位子给她。
“对了嫂子,我听佳笙说,你要拍他的戏?”
“嗯。”
“那李与蓉还真厉害,知道你对接戏兴趣缺缺,就拱佳笙写剧本,这下嫂子当然不可能拒绝了。”
苏若蔷微笑,“跟佳笙合作不错的。”
“可惜妈要失望了。”盛晴口无遮拦的说,“妈超想抱孙,原本想说你拍完贵妃新传有空了,可以生孩子,没想到又蹦出佳笙的卫子夫。”
苏若蔷一下涨红了脸,贺美玉见状,连忙阻止女儿,“盛晴,别说了,你嫂子脸皮薄。”
“就是脸皮薄才说啊,嫂子好可爱喔,哈哈。”
“盛晴!”
“好啦,我不说了。”盛晴笑嘻嘻的站起来,“今天有个工读生临时请假,我要去柜台帮忙,等下送本店的隐藏版松饼过来。”
见女儿离开,贺美玉拍拍苏若蔷的手,“别理她,妈只希望你们开心,不会给你压力的。”
虽然很想要孙子,可是,更希望儿子高兴。
那件事情发生过后,儿子一直很自责,好像也从那时候开始,就不太笑了,说话的时候总是很严肃。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儿子表情有了明显的变化,笑容多了,脸部线条也柔和不少。
有天,儿子突然带着苏若蔷回家,说刚刚登记结婚了。
身为母亲自是意外又开心——这女孩子虽然评价不好,可是,经过楚如怜,她很明白,那些评价不代表什么。
那天在医院,她喂她喝汤,苏若蔷乖乖顺顺的,眼神充满感情,她就觉得这女孩子可爱,之后问她当天在想什么,若蔷说,“妈跟以前一个很照顾我的阿姨长得很像,看到妈就想起那个阿姨,觉得亲切。”
念旧念情的女孩子,心里必定是柔软的。
盛泽有她陪伴,真的一天比一天开心了,甚至都忘了恨——贺美玉一直担心的就是这个。
虽然吃了亏,但她并不希望孩子心中存着恨,应该是为了爱而强大,而不是为了恨一个人而强大。
人的一生总会遇到不好的人,不好的事,但正因为那些人与事不好,所以才不应该放在心上,经历过,就该忘记,日子才能开心一点,所以,她很早以前就不怪楚如怜了,盛晴也在自己的日子里过得开心,可只有盛泽,也许是因为楚如怜是他带进家的,所以他无法释怀。
身为母亲,她常常担心这点,总怕这个儿子,要一辈子因为一个不好的人而闷闷不乐,所幸,上天对他们还是不错的,把若蔷送到他身边。
她觉得,在若蔷的陪伴下,盛泽的“爱”逐渐盖过“恨”,光是为了这一点,她就不得不喜欢若蔷了,相处过后,发现她谦和有礼,而且事事都以盛泽为优先,更觉得感谢上天。
当然,身为一个母亲,会想看到孩子开枝散叶,可是她也知道,苏若蔷是个女明星,年轻,事业才刚大好,不见得愿意生孩子,不想因为自己的希望给她压力,盛泽能开心过日子,身为一个母亲,已经没什么要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