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如何信你啊,侯爷。”此时,似看戏看够的闻人衍轻掮着扇子,从榻上徐缓起身步下了堂,口气凉凉的嘲讽道:“我这可怜的侍女对你付出了真心,可你是怎么回报她的?抛弃了对你有救命大恩的她,打算另娶皇家郡主,当真是寡情薄幸,无情极了。
“倒是可怜她这痴情儿女,当初为了向我求医救你性命,不惜与我签下了死契,将一生自由卖给了我,一辈子都要当我的侍女偿还我的恩惠,啧啧,光是想到这里,我便为她心疼感到不值啊!”
“闻人衍,你住口!这是我与兰眉之间的事,容不得你置啄,你在我们两人之间这场误会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你自个儿心知肚明。”别把他的一味忍让,当作他可漫无止境放肆进逼的许可。
以往,无论他对他做了再过分的事,他都可以忍耐,但他们之间的恩怨,万万不该牵连到她身上,这回,闻人衍当真是惹怒他了!
“既然你知道,那便该晓得,我只是在讨回你所欠我的公道而已。”闻人衍收起折扇,一边慢慢踱向他,一边冷笑狠道。
当初,他令他无法与弯儿厮守的心有多痛,如今,他也要让他尝尝同样的滋味!
皇甫殇不理会闻人衍的挑衅,转首继续追问她,“兰眉,我从来就没有忘记对你的誓言,之所以将你独自一人扔在别庄,还有要娶兰香郡主的事,其中另有一番原因,你先与我回去,我再慢慢解释给你听。”
等她跟他回去后,他自会从头到尾向她解释清楚这一切。
但她的回答却击碎了他最后一丝冀望,狠狠刺痛了他的心。
“抱歉,我只相信我眼前所见的事实。”马兰眉紧抿着红唇,缓缓挣脱了他的手,表情冷漠无比地回道:“而我所见到的事实便是——你背叛了我、辜负了我,即将迎娶他人,这就是我亲耳、亲眼所听、所看的事实。”
她和小灵前往皇甫府寻他时,经由他府上下人告知他要娶别人的背叛事实,他永远不晓得,当她站在他府邸大门口,看着所有人进进出出,忙着准备婚礼的事时,她的心有多痛。
那痛,几乎撕裂碾碎了她的心……
“兰眉,那是因为——”皇甫殇微皱着眉,还欲再说些什么解释,却被闻人衍打断了。
他一把扯过马兰眉到自己身旁,分隔开两人距离,懒洋洋的开口说道:“听清楚我侍女说的话了?若是听清楚了,便请侯爷快些离去,尽早回去筹办你与郡主的婚事,免得耽搁了你们的大婚喜事,恕我不送了。”
见他刻意阻拦两人谈话,皇甫殇握紧身侧的拳头,隐忍着心中那滔天怒火,开口对他说道——
“闻人衍,我们之间的恩怨,别牵扯她进来!”有什么仇恨,尽管冲着他皇甫殇来,别拿她来当对付他的武器、棋子,毕竟,在这场两人的恩恩怨怨中,她是无辜的。
“你想多了,”闻人衍嘴角上扬,再次以扇柄勾起身边马兰眉的下颚,噙笑回道:“我哪里舍得将我们之间的是非恩怨牵扯到她呢,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我这侍女,她人聪明机敏又乖巧听话,自她来至我身边,便伺候我伺候得极好,食衣住行,无一不体贴细心的安排妥当,我可是喜爱她到不行呢,我还打算过些时候纳她为妾、迎娶她进门呢。
“不如……日子便定在你与郡主成亲同天吧,新帝所选定的迎娶日,必定是黄道吉日好时辰,到时欢迎你来喝杯喜酒,一同沾沾喜气啊!”
说到这儿,只见他突然哎呀一声,俊美邪魅的面上露出苦恼的模样,啧声摇头,“哎呀!瞧瞧我这记性,居然忘了那日侯爷要与兰香郡主成亲,哪里有空过来喝我们的喜酒呢,哈哈哈哈……”
“闻人衍——”听到这里,皇甫殇再也忍耐不住地厉声朝他喝道,“你以为我会让你这么做吗!”
他皇甫殇的女人,闻人衍连根头发都别想动,休想染指他所深爱的她!
“那么,你大可试试。”只要能让他痛苦,无论是何种方法,他都会去做,哪怕是纳了马兰眉这他根本不爱的女子进门为妾,他定要让皇甫殇尝尝那爱而求不得、失去所爱之人的痛苦!
“一个月之后,你娶亲那日,便是我迎娶马兰眉之时,侯爷话既已说完,那么,请恕我不留客了,来人,送客!”之后,闻人衍迳自甩袍旋身回座,命人送客。
“侯爷请。”一旁下人听到主子的命令,连忙上前请他离开。
皇甫殇眯起黑眸,俊美脸庞罩上一片寒冰,他面无表情地冷冷盯着他,缓慢开口道:“闻人衍,你听清楚,我是绝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你便休想娶她,她此生的良人、夫婿,唯有我皇甫殇一人!”
即便他用尽阴谋算计,也休想将她从他手中夺走!
“倘若你一意孤行,非要这么做,那么这场仗,我奉陪到底!”说完,皇甫殇神色复杂地看了马兰眉一眼,而后便头也不回地带着何七离去。
待他离开后,闻人衍这才偏过首,将目光调移至那安静伫立在身旁、呆怔望着他远去背影的马兰眉身上。
“怎么?如此痴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该不会是见我如此残忍对待他,心疼后悔了?”他讥诮的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瞅着她问道。
“不,我怎会因他感到心疼,”马兰眉闻言身子一僵,嘴硬的反驳,绝不承认当自己看着他那最后转身离去的孤寂背影时,心竟有些痛,故意否认了自己的真实感受,忙撇头转移了话题,“我只是对主子刚才的话有些不明白,所以想问问主子,你方才对他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纳奴婢为妾?我什么时候答应要当你小妾了?”
她与他签的死契,只答应当他的婢女、帮他做事,并无任何同意嫁他为妾的约定吧?
“当我小妾不好吗?反正他都抛弃你要娶别人了,你不妨也替自己寻个可托付终身的良人,例如我。若是你肯当我的小妾,我定会好好待你,包括你的家人。”
他以种蛊惑、引诱的口吻,边抚摸她的脸蛋,边诱惑她说道。
若是依了他,当他的小妾,她便可以不必再过这种辛苦服侍人的生活,甚至,全家都可过起锦衣玉食,让人伺候的富贵生活。
她却扭头避开他的抚触,态度正经严肃地如此回道:“他要不要娶别人是他的事,但我嫁不嫁你,则是我的选择、我的决定,总之,我是绝不会答应当你的小妾的,还请你以后别再提纳我为妾这事了。”
她不喜欢别人随意拿她的终身大事来议论,即便是开玩笑也不行。
“没事的话,我便先告退了。”她板着俏脸,端着果盘,恪尽侍女的职责向他屈膝福身告退,转身退出了大厅。
望着她的背影,闻人衍嗤笑一声,握紧了手中折扇,慢慢垂敛下凤眸轻声低喃,“呵,可惜,马兰眉,我的乖侍女……你以为你有得选择吗?”
为了报复皇甫殇,这场婚事,即使她不想嫁,也得嫁。
他是纳她为妾纳定了!
本以为那日已经跟闻人衍说清楚了,没想到,他竟派人送了聘礼与喜服到她家去,让好不容易得空回家探望父亲与弟妹的马兰眉见了是既惊又怒。
顾不得马老头与弟妹的追问,她揪着那套他命人送来、绣着富贵牡丹的喜服,直奔向闻人府,预备向他质问他此举的意思。
一冲进他所在的主院大厅,她立即将喜服狠狠扔甩至他面前。
“闻人衍,你搞什么鬼?”她不顾主仆之分,怒颜诘问那端坐在厅堂主位上,优闲啜饮着清茶的闻人衍。
“怎么?不喜欢这套绣牡丹的喜服?若是不喜,尽管告诉曲管家,让他找人帮你另外换一套。”直到换到她满意为止。
“你少跟我装傻,我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喜服、聘礼……你送这些东西到我家来做什么?”别告诉她,那是他看在她伺候得好的分上,特地赏赐给她的。
“不是说了,我要纳你为妾吗?”闻人衍使了个眼色给站在一旁的下人,下人立刻上前拾起那喜服,并小心拍去喜服上的灰尘,细心将它折迭好,送至他手边,“难不成,才过了半个多月时间,你竟忘了这事?”
“我没忘,只是若你还记得的话,我并没有答应你。”她冷冷的瞅着他道,提醒他自己那日早已拒绝了他的事。
“呵,”却见他冷笑一声,拿起随身的青骨玉扇,慢慢起身,“马兰眉,我想你从没搞清楚,自始至终,你都不是那个有权力做主的人。”
他一面缓步向她,一面冷声对她道:“自你签下那张死契后,你的自由、你的性命,你的一切,都不再由你做主,而是由我闻人衍来决定!”
“你……”她被他这话蓦地堵得呼吸一窒,小脸气得涨红,顿时竟回不出半句话来。
“这套喜服不喜欢,我可以命人替你更换,但,纳你为妾这事,却绝无可能更改!”因为这是他对付皇甫殇的方法,他等待了许久、终于能够报复他,让他一尝失去爱人心碎痛楚的大好复仇机会。
他睨了她一眼,之后旋身回到了厅堂主位上坐下,“如果话说完了,那么就乖乖回去待着,等着半月之后,我命人前去迎你进府。”
“闻人衍——”她被气得几乎忘了形象,愤怒的勐跺脚,“我是不会嫁你当小妾的,你听见了没!”
他却丝毫不理会她的抗议喊叫,迳自端起案上白瓷茶碗缓慢啜饮,向那一直安静候在下首的曲管家命令,“曲通,把她送回去,命人好好看着她,待迎娶之日,准时送她上花轿。”
“是!”曲管家领命,连忙招来两名下人,遵从主子命令上前架着她离开。
“放开我、放开我!闻人衍!我是绝不会答应当你的小妾的,放开我——”
即便马兰眉不断挣扎、怒声疾喊,最后还是被人拖架着带离开闻人府,强制送回马家待嫁。
第11章(2)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半个月后、闻人衍欲纳她为妾之日,尽管马兰眉不想嫁,可最终她还是被人硬架着上了花轿。
“起轿!”那负责前来迎娶的媒婆掐着尖细的嗓子高声喊道。
虽是纳妾,但闻人衍迎娶她的阵势,却堪比正妻,媒人、花轿、聘礼,一样不少,几乎给足了面子。
“呜呜,姊姊……”
“呜……女儿啊!”
小丫、石头与马老头三人却半点送亲人出嫁的欢喜也没有,红着双眼站在家门口,眼睁睁看着她被闻人衍派来的人强掳上轿,只能无助、哭哭啼啼地送走了她。
可就在迎亲队伍敲锣打鼓、预备送她入闻人府的途中,她所乘的花轿不知为何竟与自巷子而来的另一座辆花轿相撞,双方人马混成一团,且将闻人府的媒婆撞倒在地。
“哎哟,我的老腰啊,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这般不看路撞了我们的轿子啊,要是伤了我们娘子,那可该怎么办啊?!”媒婆撑着摔疼的腰,狼狈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气冲冲地甩着喜帕,指着对方花轿领头的人张口便骂道。
“真是对不住、对不住!”对方一个劲儿的直弯腰道歉,“实是我们赶着吉时过门,太过心急,一时没注意到前头的你们,才贸然冲撞了你们花轿,还请大姊别生气啊!”
见他如此诚心道歉,媒婆也不好再追究,只能瞪他一眼,没好气回道——
“算了算了!看在咱们都是同天办喜事的分上,饶过你了。”接着,她挥着大红帕子吆喝着轿夫,“你们这些浑小子还不快快起轿继续赶路,闻人大爷还等着呢,可别耽搁了时辰!”
待双方皆确认没事后,便各自抬着花轿离去,自始至终,花轿中的马兰眉都未能露面,只能不甘咬牙困坐在花轿中,被人牢牢看管着。
不知行了多久,花轿队伍终于停了,然后,她只听见一个陌生的温婉女音高喊道——
“请新娘下轿。”
下一秒,轿帘掀开,她盖着红盖头,什么也看不见地被人扶下了花轿,而后跨过火盆,就这样让人迎进府中,直到完成了成亲所需的一切仪式,送进新房、头上的红头盖被人掀起,她才发现娶她的竟是皇甫殇!
“你……你……你……”她震惊无比,整个人呆愣在原地,张大小嘴说不出话来,“怎、怎么会是你?”
此时,那有着温柔好听嗓音的媒婆笑咪咪的端了两杯绑系了红线的合卺酒,来到他们面前。
“请新郎新娘同饮合卺酒,饮了合卺酒,百年好合,一辈子永结同心……”她一边念着贺喜祝词,一边催促着他们共饮这两杯代表着两人结成夫妻最后仪式的喜酒。
待傻愣愣的她,被他牵领着饮下这杯酒,完成了仪式,一屋子下人丫鬟福身告退后,她才回过神,惊讶地指着他厉声质问——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怎么会在这里?今日娶她之人不是闻人衍吗?怎么会突然变成了他?!
皇甫殇深黝的眸子冷瞥了她一眼,起身将她手中的空酒杯取走,才启唇开口道:“你真以为我会眼睁睁看着你嫁给闻人衍吗?”
他将酒杯置回桌上,旋身又朝她步来。
“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我命人彷制了一顶与闻人衍要迎娶你一模一样的花轿,派人在你们今日必经的路上埋伏等候,又收买了对方的轿夫,待你们队伍经过时,特意制造一场冲撞,趁乱叫轿夫对换了花轿。”
他来她身边,撩袍坐下,慢慢伸手触摸着她柔嫩的脸颊,“我说过,要以八抬大轿、十里红妆,风风光光迎娶你过门,如今,我的诺言实现了,兰眉,你已是我皇甫殇的妻子。”
此生,与他长相厮守、永不分离的妻子。
马兰眉闻言,愤怒地摘下头上凤冠,啪地便往地上摔去。
“呵,妻子?话倒说的好听,你不是要娶那兰香郡主吗?如今又让人使这招掉包花轿的计谋来娶我做什么?难不成你想左拥右抱,大享齐人之福?!”他想得美,郡主、爱妾,两个都想拥有,可惜,她马兰眉却不屑与人共事一夫。
皇甫殇深深盯了她半晌,良久,才从薄唇吐出一句令她惊震万分的话——
“兰香郡主……不就是你吗?”
“什么?!”她听了不禁大惊,忙张口反驳,“你胡说什么,兰香郡主怎么可能会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