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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雕闺秀 page 22 作者:千寻

  噗哧,关关笑出声,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蕥儿的刻薄不遑多让,她被自己和娟娟教坏了。

  吴卫松手将人往后一推,辛夫人差点儿跌倒在地,她原想不顾形象大哭一场,却在瞥见吴卫冷冽的目光同时,硬生生将泪水给逼回去。

  娟娟叹,这样的争论没有意义,一家要嫁、一家不娶,他们算定了宋怀青、宋怀丰在京城为官,不敢把名声给闹臭,才敢这般硬气。

  关关挺身,走到众人跟前,对着宋家长辈道:“今天的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可这些日子,我们都是亲眼看见怀丰是怎样躲着辛姑娘的,他心里本就对辛姑娘没有半分意思。何况怀丰与娟娟的婚事正在操办,依他那副谨慎性子,怎能容许意外发生?

  “可不论我们怎么明示暗示,辛家似乎是吃定了我们宽容,硬把女儿往我们府里塞,看在亲戚一场,我们总不能把个娇滴滴的姑娘往门外一丢了事。

  “大伙儿都担着心呢,没想到,熟读《女诫》的辛姑娘竟然大半夜守在亭子里等候男人,这话要是说出去,怕是《妇德》、《女诫》这些书没人敢买了。”

  “侄孙媳妇说话不必这么刻薄,辛家也不是非要怀丰娶茹云,不过是纳个妾,需要撕破脸吗?”三叔公出声说话。

  虽然眼下是辛家吃亏,但毕竟把闺女往人家府里丢,这件事就做得不道地,何况邵关关也没讲错,大伙儿不就吃定宋怀青、宋怀丰性子良善,吃定他们为了官声,不敢过分?

  “三叔公这话说差了,若是旁的妾室姨娘还好,可就是这位辛姑娘娶不得。”蕥儿说道。

  “怎么说?”

  “什么是妾,妾就是奴、就是婢,就是主母可以打、可以骂,一不高兴就可杖毙的“东西”,可方才辛老爷、辛夫人的态度大伙儿全瞧在眼里。

  “他们口口声声下贱女人,句句都是善妒女子,日后要是把辛姑娘给娶进门,二嫂一句话说的不得宜,恐怕辛夫人要仗恃着表姑母身分,跳上门来指着主母鼻子大骂。大伙儿评评理,这种妾谁家敢娶?

  “如果辛老爷肯写下切结书,以后辛夫人对付辛老爷妾室的手段,二嫂都可以比照办理,那么,我保证说服二哥纳了辛姑娘。”

  蕥儿这话说得够毒,辛夫人一时间竟然应不出话。

  意思是他们打算把茹云娶进门,再把人给弄死?或者晾着、关着,把茹云当着奴婢使唤,不让怀丰在她屋里过夜?又或者灌下绝子汤……

  辛夫人看着关关、蕥儿脸上的冷笑,心底兴起一阵阵寒凉。

  辛老爷坐不住了,他怒道:“跟你们这等无知妇孺说不通,走!我去找怀丰,看他要怎么做。”

  辛老爷不顾在场人士的脸色,唤来女儿的贴身婢女带路,一路前往辛茹云的屋里。

  蕥儿冷笑,就是找到二哥,他也会给相同答案。这种女人娶进门,就是败家祸事。

  可谁也没想到,他们进屋时,竟会看见辛茹云哭倒在宋怀丰怀里。

  关关轻叹,大势已去。

  蕥儿却是咬牙含怒,恨不得上前揍二哥一顿。

  娟娟最冷静,她静静看着两人,并且捕抓到辛茹云嘴角那抹胜利得意,傻怀丰,又被设计了,他啊,注定一辈子吃女人的亏。

  不过她也不遑多让啊,那日要是别冲动、别抽手、别给辛茹云制造机会,这些人想闹,谈何容易?!

  是啊,她早就明白自己输了,对付辛茹云这种人,心不够狠就没有赢的条件,偏偏他们都不是狠心人。

  “宋怀丰,你这是做什么?既然不肯娶我女儿,竟敢占她便宜,走!咱们去告御状,让皇上看看自己重用的栋梁之材是什么模样!”

  辛老爷一把抓住宋怀丰的手,宋家长辈连忙过来劝解,一时间,辛茹云屋里乱成一团,看着这幕闹剧,娟娟忍不住失笑……

  第12章(1)

  家丑不能外扬,这是宋家长辈说的。

  拿着簪子抵住喉咙,矢言宋怀丰不娶就死在宋家,这是辛茹云做的。

  树没树皮、必死无疑,人没脸皮、天下无敌,越不要脸的人越能替自己争取利益,厚黑学的精髓啊,难怪能够流传千百年!

  于是不顾宋怀丰意愿,辛茹云还是进了宋家大门。

  为怕夜长梦多,他们作主订下吉日,短短三天,今儿个是辛茹云和宋怀丰圆房的大日子。

  宋家长辈和辛家老爷、夫人想大肆操办筵席,以示两家关系。

  关关冷笑道:“对不住,辛老爷、辛夫人,别人家家风如何咱们不知道,但宋家纳妾可不兴大办的。”

  为了替娟娟出头,关关扫了所有长辈的颜面,让他们气愤得跑到宋怀青面前埋怨一通。

  宋怀青板着脸,冷声言道:“如果媳妇儿不能让长辈满意,不如再开一次宗祠,把我兄弟二人再逐出族谱一次,反正这种事,宋家有的是经验。”

  辛家老爷不甘心,本想操办嫁妆,用红轿子把女儿风风光光送进宋府里,蕥儿却笑道:“能上花轿了呀,可见得辛姑娘的病也是假的,落水是假、投镮是假、割腕是假,连生病都是假,咱们家好端端的,怎么就摊上一个戏子?”

  关关落井下石。“就算县太爷是个七品芝麻官,好歹也是十年寒窗苦读而来,养个女儿,又是《女诫》又是《妇德》的教,却为攀关系,硬把女儿送上男人的床,这哪像个官呀,说是皮条客方才恰当。”

  蕥儿加油添醋。“可不,这事儿得宣传宣传,关关,你写个话本儿让说书人去讲讲,保证会成为脍炙人口好故事。”

  难得地,寡言少语的吴卫也出声。“一个七品官把嫡女送给别人当妾,还好意思风光操办,这年头,道德二字已经没有人会写了吗?”

  既然阻止不来婚礼进行,他们也只能在嘴皮子上满足一回。

  所以啥事也没办成,没喜字、没酒宴、没轿子、没嫁妆,就是把人往宋怀丰院子里一送了事。

  辛茹云一进新房,关关立刻关门送客。

  辛老爷心里不满,却也明白,这会儿宋家上上下下都在气头上。

  不过,夫人一直要他别担心,说女儿何其聪明,早晚会拢了他们的心,只要时间够长,自然能在这个家里立足,至于那个涂娟娟,看来也就是个脸上精明,其他的,远远输女儿一截。

  嚣张气势在成功迫得女儿嫁给宋怀丰之后,收拾得一干二净,临出宋家大门前,辛老爷压低声音,对宋怀丰拱手道:“女婿啊,咱们现在可是一家人了,日后官场上应该彼此多加照应。你听说淮中知府私卖粮仓稻米那件事了吧,你哥哥在户部任职,能不能让他高抬贵手?”

  到这会儿,宋怀丰还能不明白辛家人的手段?

  在辛茹云强抱住自己、辛家人冲上门那刻起,他便是再傻,也明白自己落入人家的圈套里了。

  家人心中有怒,他何尝不气愤。

  微哂,他对辛老爷道:“表姑父,你可知道皇帝为何重用我和哥哥?”

  “为何?有诀窍吗?”他涎着脸凑上前。

  “有,诀窍是——六亲不认!该杀的杀、该拿的拿,本着勿枉勿纵之心,替皇上灭贪官、砍污吏,怀丰不知此事便罢,知道有贪渎情事,必会禀报皇上跟前,若表姑父与那淮中知府有交情,便提醒一声,他的好日子到头了。”

  辛老爷脸色倏地一变,怒声问:“你竟是这般半点情分都不顾?”

  “我深爱娟娟,她是我此生认定的妻,杜明贪渎,表姑父可见到我心慈手软、放他一马?对待娟娟尚且如此,何况是一个硬塞进我屋里的辛姨娘。”

  “宋怀丰,我真后悔把女儿赔在你身上!”

  辛老爷咬牙切齿,搞不懂天底下怎会有如此不知变通的男人,又不是不让他娶涂娟娟,不过是多送了个美貌温柔的女子给他,他是赚、不是赔!

  “后悔了吗?还来得及,如果表姑父愿意把辛表妹接回去,怀丰会心怀感激。”

  宋怀丰这样说话,辛老爷气得脑仁儿疼,一个不稳、差点儿跌坐在地。宋怀丰俯瞰对方一眼,没伸手扶持,反而转身进屋。

  什么叫不留情面?这就是!

  “老爷!”辛夫人急忙上前扶持。

  辛老爷恨恨不平,甩开辛夫人的手,怒道:“宋家是什么情形,你还看不清楚?我早说过宋家长辈根本牵制不了这两只白眼狼,你还眼巴巴把女儿给送上门,现在好了,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会的,你得相信女儿,给她一点时间,她就能将涂娟娟赶出门,把宋怀丰给收拾得服服贴贴,到时候老爷再来攀这门亲戚,就不会是这种情形。放长线钓大鱼啊!”辛夫人极力劝说。

  辛老爷恨铁不成钢地望向辛夫人,摇头叹道:“算了,把你的手段全教给女儿吧,那个涂娟娟无论如何都不能留。”

  至于私卖粮仓稻米之事……宋怀丰只是随口说说的吧,对,他不会查,要是一路查下来,查到自己岳丈头上,到时,脸上无光的人是他。

  何况,宋怀丰能从七品县官飞升为三品大员,要说他没有一点做官的手段他才不信!

  “涂娟娟在,怀丰的心就落不到茹云身上,这些茹云都明白的,老爷放心。”

  过去三天,她手把手教了女儿绝招无数,那些招数奠定了自己在辛家的地位,自然也能助女儿在宋家立稳脚跟。

  要是女儿能早点怀上孩子就好……辛夫人微笑,她对女儿信心满满。

  宋怀丰不想回新房,但他必须把话给说明白。

  推开门,辛茹云已经换上一袭透明的红纱睡袍,看见宋怀丰进门,她含羞带怯地迎上前来,温言软语问:“爹娘已经回去了?”

  连夜将人赶出宋家大门,这种事太过分,可这时候,宋家上下人人都憋着一股气,爹娘早点走也好,免得受波及。

  见宋怀丰不言不语,辛茹云心中有几分忐忑,他还在怨自己吗?

  确实啊,那天自己做得太过了,可她也是没办法啊,所有的手段全数祭出,嗓子都哭哑了,他还是不肯松口纳自己入门,她只好利用宋家长辈。

  “生气了吗?是不是爹娘惹你不快?”

  辛茹云轻轻倒一杯合卺酒,那里面有娘给的药粉,娘说,只要经过今晚,怀丰便会对自己的身子眷恋不已。

  好吧,所有的委屈全受下,只待今晚过去。

  “我的爹娘已经死去十几年了,至于你的爹娘……没忘记自己的身分吧,你只是个姨娘、婢妾,是个奴婢,你的爹娘与我何干?”

  奴婢?他说她是奴……

  一口气涌上,她没想到斯文尔雅的怀丰会这样对待自己,他变了。“可他们至少是你的表姑、表姑父啊。”她抚上宋怀丰的手臂急急道。

  他嫌恶地推开她的手,像是挥去脏东西似地,这动作很伤人,但他不在乎。

  都以为他脾气温和,就敢一个个欺上了?

  哼!他本质可不是温良人,小时候他是当过流氓的,若非在母亲坟前立誓,行事三思,永不冲动行事,他能让她算计到自己头上?

  “自从你成为宋家的奴婢后,他们就不是了。”

  “擎……”

  “你喊错了,我的名字只有妻子能喊,以后唤我二爷吧。”

  紧咬住下唇,辛茹云不断提醒自己忍住,不断告诉自己,他在气头上,千万别与他较真。

  “是,二爷。”吞下委屈,她柔声道。

  “既然你清楚自己的身分,那么我就把话给说清楚,以后这个院子归你所有,但管事的是大嫂派来的周嬷嬷,至于你的丫头要发卖出去还是留着,由你决定,不过有些规则你必须记清楚。

  “第一,你要是胆敢收买宋府的下人、行不轨之事,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后悔!第二,你不可以碰我、不可以靠近我,没有我的吩咐,不准出现在我的面前。

  “第三,没有主母的同意,你不可以出门,不可以轻易离开院子,这院子里的事有周嬷嬷作主,你必须听她的,日后再不能发生落塘那等事。”

  “表哥是说……”她话没说完,宋怀丰目光一闪,刺上她的脸,她赶紧改口:“二爷是说,婢妾还得听一个老嬷嬷的话?二爷要把婢妾拘在这个院子里?”

  “你既然要嫁人为妾,难道不知道作为妾室该懂的道理?是了,你父母本没打算让你当妾室,没想到你却把自己逼入如此境地,也好,既然做了就别后悔,你就在这里好好度过余生吧。”

  忍、再忍……忍无可忍,吞口气、继续忍……她不和他争论,他说得对,这是她自己选的,路再坎坷,她都会往下走!

  不过日子还久得很,她不信裸了第一回合的自己,会输在后头。

  低头,她柔顺道:“知道了,二爷,夜已深,先歇了吧。”

  说着,她脸红心跳地欲端起桌上酒杯。

  “你歇下吧。”他转身。

  “二爷,你要去哪里,今儿个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啊。”她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不让他离去。

  “你不是只求一个安身立命之地吗?怎么,这个院子还不够大?没办法让你安身立命?行,赶明儿个我让人置办一个庄子,立刻送你过去。”他讥笑道。

  不行,她不能搬出去,一出宋家,她就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了。

  忍住羞愧,她扯下自己的衣衫,露出红色的肚兜以及胸前饱满,她蹭上他的手臂,哭得梨花带雨。

  “二爷,求求你别走,你一走,明儿个茹云在这府里就没有脸面了,下人都是逢高踩低的,知道二爷心里没有我,我会被他们轻贱的呀。”

  一夜,只要一夜,经过今夜,所有情况都会不同!她祈祷上天再让他心软一次。

  “贱妾、贱妾,妾本就是用来让人们轻贱的,又不是夫人主母,下人为何要与你尊重?”

  他的话再不留情,关关说的对,对付这样的人,只能比她更狠、更硬、更凌厉,万万不能给她半分想象空间。

  否则她的手段一个接一个,若是对付自己也就罢了,若是用来对付娟娟……

  不,他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听见这些话,辛茹云的心像被人浇了一盆冰水,浑身凉透。

  泪水坠落颊边,她哭道“对不起,表哥,我错了,那天我不该算计你,不该让长辈迫你纳我为妾,我错了、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让我用自己的一辈子来赎罪……”

  她一面说,一面扯掉颈间的红绳,肚兜松开,胸前浑圆弹跳出来。

  她知道只要是男人都逃不过美人关的,她知道自己成熟的身子有多诱人,她使劲抱住宋怀丰的腰,踮起脚尖,想吻上他的唇。

  宋怀丰一阵恶心,将她推开,她退了几步,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望着她狼狈的模样,宋怀丰冷笑道:“你母亲口口声声说你高贵、说你熟读《女诫》,可你这举止,恐怕青楼女子也及不上你的淫荡。记住我说过的,不可以碰我、不可以靠近我,没有我的吩咐,不准出现在我的面前。还有……红色是正妻才能穿的,别忘记,你只是个贱、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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