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喜欢孵蛋,吃了那些蛋,到肚子里就什么都没有了,但是孵出小小的鸟儿来,却可以有一双双的眼睛看着自己,有人知道自己还活着。
“我知道,但是宫殿也许会变得很危险。”
“雪色不怕危险,雪色想待在苍身边。”
“为什么?就算我不在你身边,还是有其它人可以陪着你,而且等凤英她生完孩子,也可以和你一起照顾我的小孩,你不是最喜欢和小孩儿玩吗?”他不确定在他救雪色的时候,雪色有没有瞧见自己变成鹰的模样,也许没有,否则他怎么不会对他感到害怕?
“那不一样,雪色只要苍,只要苍就好。”
就算只可以看着苍也好,那就像过去他在小湖边时一样,虽然孤单,但看着天上的鸟儿,他就觉得心里有着期望。现在他不想看着天上的鸟儿,他想看着苍,只要看着苍,他就很会觉得快乐。
看着雪色充满希冀的目光,苍鹰向来坚定的心里突然之间有了犹豫,在这一刻,他更是深刻的感觉到白虎的提醒,其实并不是没有来由,如果他再不赶快做出对策来,他的心恐怕会时常出现这样的犹疑不决,如果在安定的日子里,他也许可以慢慢厘清自己的想法思绪,但是在这种紧张的时候,尤其他又刚刚才杀了修真界新盟主的徒弟,任何一点犹豫,都可能导致会让他后悔一辈子的悲剧。
“你必须去,雪色,我只能答应你,等事情结束之后,就马上接你回来好吗?”
雪色咬住双唇,也许从小到大,他都是过着让别人照顾的日子,不曾有人反对过他的意愿。但,那并不代表他不懂得听话,不懂得体会,这也是他的爹爹和娘亲,甘愿到老一辈子照顾着他们的孩子的原因。
雪色从来就没有被他们给宠坏,身体的残缺、无形中的寂寞,让他在和其它生物相处时,更懂得去体贴,只因他不想放弃任何一点可以让别人陪他说说话的时间。
所以这次,尽管心里非常的难过,即使依然害怕会不会苍就么丢下他,就像爹爹和娘,虽然不是故意的,但事实就是把他给孤单留下。不过,既然苍已经决定,那么他会听话,他不愿意苍生气,不愿意他难过。
“你一定会来接我是不是?”小小贝齿咬着唇,因为忍着眼泪的关系,整个身体都微微抖着,全身散发出非常明显的难过不安。
苍鹰想到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就那么一个人待在小湖里,没人可以跟他说话,没有人可以抱抱他,几乎再差一点,他就要违背了自己刚刚的意愿……白虎……也许就像你所说的,我的确是太重视这个孩子……
除了一开始见面时,那刹那间心里的一撞。
他在这些日子里,更是被一个小小的身影给占据,白色小小的身影,非常的依赖他,教他写字的时候,他总喜欢让自己抱着,在他背后让雪白的小身子可以完全倚在他的怀里,尽管那样的姿势非常的不正确,让小家伙写出来的字永远都像是瞄不准位置。
他还喜欢拉着他一起窝在水池边的石头上晒太阳,因为小家伙其实心里还是有点想念小湖边的生活,只因为他说要带他走,于是他就这么匆忙地跟着他来这陌生的宫殿,所以他心里,小湖景色依然漾在心口,只是小小的嘴巴嘟哝着小湖有多美时,老是会不小心就这么舒服地趴到他的背上睡着。
最令他莞尔的事,他从来没有看过有人比鸟儿更加热衷在孵鸟蛋的这件大事上,也只有在帮忙孵蛋的时候,这小东西才会暂时忘了要黏着他,连书桌上为他练字准备的纸上,全部写满了每一种鸟儿孵蛋的注意事项,他敢打赌,所有鸟儿里最会孵蛋的母亲,恐怕都比不上他小雪色博学。
小雪色还喜欢当爹爹,常常拉着他一起抢当别家鸟儿小孩的爹爹,当小鸟儿破蛋而出,让母亲整理完羽翼时;小雪色就会抱着鸟儿,用他细细的脚尽最快的速度跑到他面前,让他祝福小鸟儿,换来小鸟儿一脸疑惑的表情,好象突然之间多了两个爹。
忍不住问为什么?
小雪色说,这样就是一个家……
原来,小雪色最想要的是一个家………
“一定,一定会来接你。”只要那时候,你跟我可以成为一个家………
☆☆☆
离飞妖驻地大约两天行程的地方,修真派的临时驻地正发生一场纷乱,纷乱的来源来自于地上被带回的四具尸体,由于苍鹰盛怒之下出手,因此完全没有留情,当攻击划破这些弟子们的喉咙、刺穿他们心脏的同时,强大的妖力同时打击得他们的元神俱灭。
“你的意思是说,你就任鹰王出手杀死我的弟子?”修真盟主莫尉咬牙,一双眼睛已经布满血丝,通红地瞪着将尸体带回的道士,仿佛恨不得将他给撕扯成一块块的肉屑。
“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小道的意思是,鹰王的速度太快,小道来不及劝他稍微留手。”道士并不怕莫尉,早在他带四具尸体回来之前,就已经请示过自己的师傅,师傅的回答很简单,就是门规里怎么说,就怎么做,而门规里最重要的几条里,其中一条就写着凡事无愧于心。
“留手?换句话说,你是赞成鹰王杀了我的徒弟?”陈余的师傅稍微冷静一些,听出了道士口中的涵意。
“不是,小道并不赞成鹰王造杀孽,但小道认为给予薄惩则是应该,贵派子弟的所作所为,小道想各位尊长心知肚明,身为修道人不但不知节制自己的行为,甚至是放纵自己的邪念,做出伤害天理的事情,小道想即使不需要鹰王做出惩罚,贵派尊长也该好好劝诫才是。”关于这点,他亦有所指的看了莫尉一眼,莫尉的两个弟子之所以如此嚣张,没有自己尊长暗自赞同的话,是不可能如此妄自而为,尤其在他大概看过死去两人的收妖经历之后,更是怀疑他们这样的行为,在冠上杀妖除害这一个冠冕堂皇的词之后。更是理所当然的持续进行。
师傅在知道他所说的一切之后,已经将这件事暗自告诉其它几位各派尊长,看来这一次攻打狐妖的事,得往后稍挪,他们这些修行者在修行中最怕的就是心魔,若是一旦做出违背自己良心的事,将来在修行时非常可能会因此走火入魔,这也是门规里严加劝诫众弟子凡事不愧于心的原因之一。
“我的徒弟杀妖有何错?”
“问题是今天小道亲眼瞧见令徒杀的可不是妖,而是意图侵犯一个看来不过十四的少年,只因为这少年拥有倾城美貌。”
道士知道自己不该讲得如此直接,但是他想起今天那少年恐惧地藏在鹰王怀里,不停哭泣,无法停止颤抖的模样,他心里清楚,要是鹰王晚了几步,恐怕他连那孩子哭泣的模样都瞧不着,这样的恶行别说修道人了,恐怕连一般的老百姓都没几个做得出来。盟主的徒弟之所以可以为恶至今,在于其师的教导错误,让这几个人完全无羞耻之心,心中不曾感到愧疚,因此修行也就可以一直精进,这样的人要是持续修行下去,到时候修成的恐怕不是仙,而是魔!
在众人面前被揭发徒弟的恶行,令莫尉的怒火达到最高点,几乎就要出手直接杀了这个满口妄言的小道,要不是他的师傅把人给往后拉,直接挡在身前。
“盟主,小徒说话放肆了些,但请原谅,但今天的事恐怕已经非常明白,在整件事未厘清之前,恕敝门无法参与这一次的屠妖之战。”道士的师傅在心里叹息,这一次梁子恐怕就这么结下了,但这也是他教导徒弟的方式,整个说来,他也有错,现在自然该由他来担当。
“盟主,本派也有同样的想法,请恕本派就此退出。”另一个个性较为高傲,但行事正直的门派长老,立刻接在后头申明,他们不屑跟这一种姑息徒弟做出蠢事的人做事,虽然他赞同杀妖,可绝对不是用这种卑鄙的方式。
接着,许多不齿莫尉徒弟作为的门派跟着陆陆续续退出,一下子,偌大的厅堂就剩下莫尉和徒弟同样死在苍鹰手中的门主,以及少数的几个认为杀妖当屠尽的门派。
“盟主,我们该怎么办?这些不识大体的人竟然在这种时候背叛!”
莫尉咬着牙,想起徒弟的尸身,渐渐地和脑海中儿子惨死的模样和在一起,一双眼睛染成赤红,强烈的恨意席卷整个身体。
“一样,杀!”
他在妖族里安排了内应,如果不趁现在内应还不晓得他们此时此刻状况下,仍然愿意帮他们忙的话,将来恐怕就再难找到这么好的机会了……至少……就算杀不尽那些该死的妖类,他也要让鹰王跟狐族族长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
第八章
苍鹰除了宫殿外的另外一个家,其实很美丽。
也许是因为苍鹰生于大漠,接着在小湖边修行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脑中一直记得这些景色,苍鹰的这个家,将这两者融合在一起,一个漂亮的小湖边,整个湖的西边是陡峭的山崖,四周则是一些高大的参天大树,整个环境看起来十分的清幽而且安全。
不过那是苍鹰印象中的小湖,雪色印象中的小湖,可是有着许许多多和爹爹跟娘一起种的果树,所以当依依不舍的放开苍鹰的手之后,雪色每天就坐在小湖边的大石头上,不是忍着眼泪发呆,就是含着泪水开始用小手挖起土来种果树。
一边几个鹰族的妇人看了,也不晓得该不该阻止,以前在这里住着服侍鹰王鹰后的族人,因为尊敬王上的关系,从来就没有人想过要动这整个环境的模样,他们都清楚这里是鹰王亲手打造的,但当雪色开始自己动起手来时,想开口阻止,有想起鹰王好象也没说过不准人改变,所以每次雪色想起苍鹰,扁着小嘴又开始在地上挖洞时,几个鹰族的妇人就揉着手,彼此犹豫地互看,最后目光无奈盯着那个白色的小身影,最后叹息。
反正鹰王这么宠这个孩子,应该不会太生气才是。
他们不敢说话阻止,但并不代表其它人不敢,在这里休养的鹰族里,有一个有身份可以阻止雪色的人,那就是鹰后凤英。
因为她现在等着将蛋产下,虽然修为深厚,多半时间都还是只能以原形见人,但雪色在做的事情她都晓得。
一开始,她想开口阻止,但接着她心里却有了矛盾,她想知道若是鹰王到时候回来,发现清幽的家在一瞬间长满果树,到了春天还会飘着无数的花瓣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继续纵容这个孩子?
还是直接把人给赶走?
其实自己心里隐隐约约地已经有了答案,鹰王和他说过,他只想让家人知道这里,那些妇人是为了照顾她而跟来的,过去,这里一直都是鹰王的秘密,而鹰王把这个孩子给带来了。
这样的答案,还不够清楚吗?
为什么?
为什么她数百年来的努力,会在一刹那之间输给了一个孩子?
难道爱情这种东西,真的就像人类所形容的那样无法捉摸,不管他再如何去付出,也不一定能收回相当的收获?
如果,她永远都只是一只鹰……从来就没有人教导过她如何去修行,也许她至死都不会有机会去了解这些,去想这些,她会以为,只要在一起,就是一起飞翔在天际,到老再也飞不动为止。
如今,她却沦落到必须和一个只有不到百年生命的孩子,去抢夺自己的丈夫,所有人都以为她豁达、她大度,她不会计较这对妖来说短短不到百年的时光。但是他们都错了,鹰王也错了,她介意,她非常的介意,只因她知在这百年间,这孩子可以改变什么,只因为只要是深爱一个人,就不会容忍心爱的人,爱别人比爱自己更多,连一刻都无法忍受,更何况是一百年。
“你在做什么?”今天,她好不容易蓄积了一些妖力,变回人形,她来到正忙着种树的雪色身后,轻轻地开口。心里其实耻笑着自己,在这种时候竟然还记得鹰王的话,不要在雪色面前以原形跟他说话,怕不小心吓坏了他。
爱一个人,究竟可以让自己傻到什么样的程度,她已经不想去懂。
“啊!凤英姊姊,我在种树。”雪色转过头,看向凤英冷淡的脸庞,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刚刚他又想起了苍,这几天他一直都睡不好。没有苍的抱抱,耳边听不到苍的心跳声,他睡得很不安。即使是在梦中,都在等待,都在害怕自己又成了一个人。
“鹰王他有允许?”
“允许?”他不懂自己做什么会什么要苍的允许,苍说的话他会努力做到,但是他想做的事,除了留在苍的身边这件事之外,苍从来就没有阻止过,为什么要允许?
干净的脸庞,想什么别人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所以凤英更明白感受到,自己和这孩子在鹰王眼中的差别。
“你……从来就不怕…苍…是不是?”凤英在他身边蹲了下来,当自己念出这个已经想了好久的名字时,唇角泛起一抹苦笑,她最想对鹰王喊的名字,现在竟然是在这孩子面前说出口,只因为他喊得那样顺口,好象鹰王除了代表苍鹰这一个人之外,再也没有更多的顾累在。
她的疑问,令雪色脑子里顿时充满疑惑。
“为什么要怕苍?”他从一开始就好喜欢好喜欢苍,因为苍看着他的眼睛,就像爹爹和娘一样,除了爱惜之外,没有嘲笑没有同情,他知道苍喜欢自己,所以才会有那样的眼睛,这样的苍,为什么要害怕?
没有苍,他才会害怕……
凤英苦笑。“是啊……为什么要怕苍?”因为从认识鹰王那时候起,她就已经被长辈告知他是多伟大的一个存在吗?还是在见面那时,被他身上散发的那种威严给震慑住?
这些都不该是理由……
“我终于知道苍他为什么会那么的重视你。”她无法亲口对自己的敌人说,丈夫爱他的这句话。
“因为,自始至终,一直都只有你,从来就没想过他是鹰王,从来就不在乎他身上那可以睥睨一切的气势,因为有这些,才是完整的苍鹰。”这小娃儿,只瞧见苍鹰,除了苍鹰之外,他干净的双眼里不会有其它更多的附加,谁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人,眼睛就只看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