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淇看着那些菜,突然想起下午他吃猫耳朵时的笑容,心底的歉意更深,想了想后,她让莫香做了道什锦鲜菇海鲜粥,又配上几碟酱菜,亲自为他送过去。
「臭丫头,你想干么?」
来到天字一号房前,乔淇却被祁安这个程咬金挡在门外,不禁内心嘀咕,唉,她怎么忘了还有这个刁蛮的奴才呢,表面上却不得不堆上笑脸道:「我看沈公子晚饭用得少,怕他夜里饿了,就做了些粥送来。」
「确实,主子今晚食欲不佳,我看他似是生着闷气。」祁安说着突然牛眼一瞪,吓了乔淇一跳。「你怎会变得这么好心,莫不是我家主子就是被你给气的吧?」
这小子直觉竟然这么神准……乔淇咽了咽口水,好声言道:「这位小哥怎么这样说话,你们既然住在我这莲香楼,就是我的客人,我们酒楼管的就是吃得饱睡得好,要是让人知道我们莲香楼竟然让客人大半夜里饿肚子,岂不教人笑话?」
她自觉说得诚恳,演技很到位,但祁安却一脸不信的看着她,「我看你还是省省吧,说不定你这粥里下了蒙汗药,打算把我们迷昏了打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喂,你也太无理了,我也是好心……你别推我……」
祁安二话不说推着乔淇要她离开,乔淇端着粥生怕一不小心翻倒,因而不敢跟他争,只得妥协。
「臭小子,总有一天给你好看!哪天姑奶奶不高兴了,赏你一道地龙炒巴豆,恶死你、痛死你……」乔淇端着粥下楼,满心不愉快,小声地忿忿骂着。
「你要给谁好看?」
一道人影挡住她的去路,听闻问话,她一抬头,身子瞬间一震,「你、你不是在房内?」
沈天洛一脸狐疑地看着她,「我刚刚去圈子里逛了一圈。」
乔淇像做了坏事被拆穿般莫名心虚,呐呐说道:「是吗?」
「你找我有事?」眼睛瞄了乔淇手上的托盘一眼,思绪略转,已猜到怎么回事,笑意立即跃上眼底,灼灼地看着她。
乔淇见他看着自己,眼神中似乎有种莫名的情绪,突然瞥扭起来,磨赠老半天才道:「我见沈公子晚饭用得少,送粥过来。」
沈天洛微微一笑,温柔的笑意魅惑人心,让乔淇有一瞬间失神。
「我下午被某人气饱了,晚饭自然用得少,但我记得并未曾吩咐掌柜的送粥来。」
乔淇被他这么一说,困窘得不知该怎么回答,更不情愿对他坦露自己的担心,于是小脸一扬道:「既然你不饿,那我这粥就不送了,沈公子你歇息吧。」
说完,径自要下楼,却被沈天洛伸手一拦。
「等等,刚刚是不饿,这会儿散完步活动了筋骨,倒想再吃点东西。掌柜的既然送来了粥,我也不好意思拒绝你的好意,便请掌柜的将东西送到我房里吧。」他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乔淇只得转身又上楼,来到天字一号房门前,见祁安先跟他主子问好,又不悦地瞪自己一眼后,这才开了门。
进了房门,待沈天洛在桌前坐下,她揭开粥碗的盖子,用大汤约将粥装进小碗中。
沈天洛静静看着她盛粥,不说话,只是笑得诡异。
笑成这样干啥啊,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是没被人伺候过吗?乔淇努力忽视他的视线,自顾自做着手上的动作。
「那只大红虾还请掌柜的剥壳。」
真把她当丫鬟使唤啊,乔淇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恐怕不太方便,我的手脏,万一让沈公子吃坏肚子就糟了。」
沈天洛笑笑道:「不碍事,我让祁安盛水来。」
说着果真就唤祁安去要来一盆温水,乔淇无可奈何,只得净了手,帮他剥虾。
沈天洛吃着粥,米粒滚得绵软,吸足了汤汁,每一口都饱含海味的鲜甜,他边吃边看着乔淇剥虾,见她挽起袖子,露出白皙的小手,纤细的指头灵巧地剥去虾壳,动作极为优雅,丝毫没有贫户女的粗鄙,尽管早先已为她的气质惊艳,这会儿还是再次感到惊讶。
待乔淇将剥好的虾放入他的碗中,他问道:「我说掌柜的今晚是怎么回事,又是为我送粥又是剥虾的,这般讨好我,是打算为了下午的事情跟我赔礼吗?」
实情虽说真是如此,但她拉不下那个脸来承认,「沈公子多虑了,送粥只是出于对客人的关心,至于剥虾,您这贵人都开金口了,我怎敢拒绝?」
见她一脸骄傲,沈天洛却没有任何不悦,只觉得她个强耍嘴皮子的性子很可爱,察觉到自己对她的纵容,他有些讶异,然而也不打算收回。
他还是咬着下午的事不放,「掌柜的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什么话?」乔淇不解。
「你和那个贼厮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与你有何关系?」乔淇没好气地答道。
她这态度让沈天洛的眸中闪过一抹冷厉。「如何没有关系,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在掩护他?」他语气透出霜寒,加重声音低道:「当日你口口声声说被冤枉,如今又是这般,难道你真是他的同伙?」
许是他的眼神充满防备,太过距人千里之外,乔淇下意识地就道:「不是!」叹口气后,决定如实解释,「我和他如今确实是朋友,但那一次的事情我完全不知情,也不晓得他为何要偷你的东西,但我想他并没有恶意……」
她本以为坦诚之后,沈天洛会勃然大怒,没想到他竟一脸温柔的有如三月春风。
「你不用维护他,七儿,我才不在意那家伙有没有恶意。」
身为靖王世子,加上父王的狼子野心之故,从小到大针对他而来明的暗的、家里外头的恶意向来不少,他压根懒得一一在意,只是谁敢触怒他,他也不会善罢甘休就是。
乔淇呆楞住了,这家伙干么突然叫她的名字,还笑得一脸春天到了的样子,不行不行,让长得像晨风的一张脸这样对自己笑,有十颗心都不够沦陷。
心儿怦怦乱跳地慌乱着,又见到沈天洛嘴边那一抹得意的笑容,她更是被撩拨得心头不定,立刻告退离去。
祁安见门突地打开,乔淇神色奇怪的出来,心底疑惑,不由得好奇地看了看房里头,主子柔情款款地望着那丫头的背影,他差点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
那样威风不可一世的主子,何曾有过现在这副表情?
第九章 他其实还不错
中秋节过后,紧接着就是八月十八天凉城的观潮节,百姓们习惯在观潮节时到海岸边观赏壮观的涨潮景象。
出了天凉城有一处名闻遐遁的观渐地点叫松涛湾,因地势特殊,每到涨潮的时候浪潮特别汹涌,充沛的海水涌进狭浅的河道,造就怒涛高千尺的惊险奇景,年年都吸引大批百姓来观潮,连带着岸边一座供奉潮汐之神的庙宇也是香火鼎盛。
腾龙王朝百姓相信水属财,觉得潮水能带来财富,商人们也多热中于参与观潮活动,并到庙里祭祀潮神,祈求财源如潮水滚滚而来。
乔淇虽不迷信,但她听莫香说参与观潮节活动是莲香楼的老传统,到时也有许多热闹可看,然而去观潮可得费去两日时间,乔淇不放心酒楼生意,却禁不起莫香的一再请求,决定带上八儿一同前往,阿龙听说这件事,兴奋地直说也要跟着去。
莲香楼在中秋节前就贴出公告,告知客人观潮节期间不开张,让小伍和一位新聘的厨子留守。
他们雇了辆马车,十六日早上出发,下午即抵达松涛湾边的白鹤寺,过去莫掌柜带着妻女来观潮时多在此歇宿,次数多了,莫家与住持也算熟识,如今只要到了观潮节,住持会为他们留下厢房。
十七日早上,他们早早就起来,准备出发到松涛湾,想抢个好位置,毕竟人潮拥挤,去晚了可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以前我常听老前辈说过他到松涛湾观潮的事情,据说那巨大的浪潮几乎能卷上天,潮水声如震天惊雷一般,如今终于能亲眼见识一番了。」阿龙高声欢呼。
「朱角老爷爷说得不错,这里是仅次于南方龙王江的最佳观潮去处,视野极好,浪涛也是最强劲的,你这两日可得好好瞧了,定能大开眼界。」难得出来一趟,莫香也很兴奋地道。
「这多亏七儿和香儿姊姊愿意让我跟着来,这才有增长见识的机会,来日我定要好好报答你们。」
乔淇听了笑道:「说什么报答,你平常对八儿照顾有加,也帮了我不少忙,反正都雇了马车,带上你也不麻烦,算是我稿赏你过去的辛劳。」顺水人情,何乐不为?
「是啊,我看七儿也早把你当成亲弟弟看待,姊姊疼弟弟是天经地义的事,何况阿龙你这样懂事。」莫香应和道,却见阿龙听了她的话笑了出来。
「你怎么笑了,我说得不对吗?」莫香狐疑地和乔淇面面相颅,见她耸耸肩,才又看向阿龙。
「以往见七儿和八儿模样不过一般大,哪知她长我一岁,还一直当她是妹妹。」
乔淇听了满心无奈,她原就苦恼于自己身子太过瘦小,赚到些钱后,对于营养摄取特别注意,三餐吃得也多,但不知是否从前饿得太过分,不论她吃多少,身子的发育还是算慢,八儿许是有在练武,个头都长得比她快,她想自己身高就算了,万一该凸的不凸、该翘的没翘,那就不妙了。
「赶紧出发吧,今日有弄潮竞赛呢,这可有趣了,你们都是第一次来,千万不能错过。」对观潮各项活动了若指掌的莫香频频催促道。
来到松涛湾时,一下车便见万头攒动,轩盖如云。
松江湾畔沿着岸边建有一排约两三楼高的屋子,用途是在观潮节期间提供给那些名流富商等歇息,或从高处观潮。
乔淇他们没有闲钱花在这上头,莫香带着他们来到岸边搭起的棚子,此处眼下己都是人,为了避免观潮的人群因推挤不慎落海,棚子边设有石制的围栏。
奋力挤过人群,莫香倚在石栏上直喘气,狼狈笑道:「终于到了,人真是多呢。」
阿龙和八儿都是第一次到海边来,看到一望无际的广阔海洋,口中连连惊叹,又见那白花花的浪一波波袭向岸边,一潮高过一潮,气势磅祷,看得兴致高昂,尤其每当浪涛撞上沿岸的巨大礁石时,激起鲸波千仞,发出雷霆轰声,更加忘情尖叫。
乔淇见他们俩这么开心,也感染了激昂的情绪,扶着石栏俯辙,看见下方浅岸上已经聚集一群穿着彩裤、裸露上身的男子,他们手上举着一支大旗子,高声喧哗着。
「他们是弄潮人,你瞧他们身上的纹身,都是祈求平安以及胜利的纹样,这里的男人多以参加弄潮为荣,这算是荣耀的标志。」莫香向她解释,又招手让八儿他们靠过来一点,「待会弄潮就要开始了,到时人会更多,你们别乱跑,小心走散了。」
正这么说着,后头的人潮突然激动起来,不停推挤着他们,莫香惊慌叫道:「别挤啊,前面就是悬崖了,再挤我们会被挤下去的!」
「姑娘,后头的人推个不停,我只得往前啊。」一个大婶无奈地道。
乔淇紧紧拉着八儿的手,见人群急进,不停往前涌过来,担心万一发生意外就不好了,她对莫香道:「不如我们退避到一旁去,这边人太多了,万一被推挤落海,更不是好玩的。」
「也是,那我们寻另一处地方吧。」莫香虽不情愿放弃这个好位置,却也没办法。
他们开始突破人群往外走,只是刚刚是顺着人潮前进,还算顺利,现在逆着人潮走却变得困难万分,一番挨挨挤挤,就快要走出人群时,乔淇突然被一股极大的力道撞到,一个重心不稳,和八儿牵着的手顿时松开,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直接往面前的人扑倒过去,所幸她及时揪住对方,才不至于重摔在地,免去一场血光之灾,这是不幸中的大幸,但尽管如此,她受这猛力一撞仍是吃疼,头也晕眩不已,一时还站不稳脚步。
「咱们的世子爷真是艳福不浅,不仅美景当前,还拥美人在怀呢。」
「开玩笑也得有个限度,人家姑娘的名声岂能让你这一张脏嘴轻薄了?」沈天洛轻斥损友,在扶起怀中的人之后却是一楞,「是你?」
乔淇听见沈天洛的声音,吓得一抬头,见到他英俊的面容却宛如撞见猫咪的老鼠一般,立即跳开几步远,不想又被后方的人墙一撞,再度很没形象的撞进他的怀中。
这次她立即弹了开来,涨红脸色,脑海里一片空白,过往丰富的交际手腕竟全然派不上用场,无法解决此时的窘境,她只能像个怀春少女似的,含羞低垂着头。
「原来是莲香楼的小掌柜七儿姑娘,你没事吧?」
见是认识的人,燕蝶衣伸手要去扶她,哪知被沈天洛用扇子一拍。他疑惑的看过去,就见沈天洛薄唇一抿,笑得邪气。
「没想到才一日不见,掌柜的就这般热情,我真是受宠若惊。」
「你这是……」燕蝶衣惊讶地看着他,刚刚不是还让自己别打趣人家姑娘,现在这副态度又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多谢沈公子扶我一把。」
乔淇故意三言两语轻松带过,只是她羞红着脸,刻意避开沈天洛视线的举动却显得不够从容。
「七儿姑娘也是来观潮,和谁一块来的?」燕蝶衣朝好友眨了眨眼睛,见到沈天洛那反常的应对,他也饶富兴昧地看起好戏来。
乔淇这才发觉被推了那么一下,和莫香等人走散了,慌忙回头要去找,只是眼前一片茫茫人海,顿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此时,拥挤的人墙中忽地钻出一颗小头颅,正是八儿。
他一见到她高兴地露齿灿烂一笑,又朝后方高呼道:「香儿姊姊、阿龙哥,找到七儿姊姊了。」
待三人也挤到近前来,莫香一见沈天洛就慌忙行礼。「沈公子也来这儿观潮,真是巧合。」
「大掌柜说得不错,相逢即是有缘,咱们不约而同到这松涛湾观潮,可不正是天赐的良缘,我知道这附近有间不错的酒楼,不如让我作东,请几位一块吃饭?」
听到燕蝶衣这番话,乔淇想起刚才的事情,心里不禁怦怦乱跳,瞪了他一眼,暗骂这个纨绔子真是胡说八道,什么天赐良缘,这话是可以随便说的吗?眼角余光偷瞄到沈天洛一副没事人的模样,似乎是注意到她的视线,侧头向她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