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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龙 page 10 作者:无心云

  伏藜这才惊觉,时间的长河不知不觉已流过百年……

  那孩子拉拉扯扯地,把伏藜带往临溪一家子栖息的水泽去,交谈几句之后明白了伏藜的身分,更是呱呱啦啦说个没完,简直是临溪的翻版。

  伏藜看着那孩子心里泛起一丝温暖,遥想当年刚认识临溪,他也是这样话多得让人耳朵长茧。

  远远地看到一男一女,还有个女孩在溪流边戏耍,身边的少年「刷」地跑了过去,笑呵呵地唤着双亲。

  伏藜看着昔日的好友,脱去了少年时的浮躁,多了为人父的稳重,俊秀的脸上已经留下淡淡的岁月刻痕,身上散发着逐渐步入衰老的气息;依偎在身旁的女性娇美可人,一把将自己的孩子搂在怀里,拧了拧少年粉嫩的脸颊。

  好一幅温馨的画面。

  伏藜轻轻笑了起来。临溪本来就像孩子似的人,没想到当起人家父亲也是有模有样的。

  那少年突然扯了扯父亲的衣服,手往后指了指,伏藜立即闪到树后,掩去自己的身影。

  还是……不要打扰了。

  伏藜清楚,他们已经是不同世界的人。

  能够看到他过得幸福,就已经很好很好。

  「你这次还是要去苍烟云海吗?」

  伏藜惊讶地回头,一张甜甜的笑容映入眼里,又是上次那位好心的仙女。

  「是妳,真巧。」想起当时仙女的好心帮忙,伏藜轻巧地道了声谢。

  「没什么、没什么。」那仙女笑咪咪地道:「我也要去苍烟云海,既然同路就一起走吧。你也是来祝贺沉香娘娘和清澶大人的婚礼吧?」

  「婚礼?」伏藜愣愣地重复了下,脑筋一时转不过来。

  「……谁和谁的婚礼?」

  仙女奇怪的看他一眼。「清澶大人和沉香娘娘啊,怎么,你不知道啊?不然你到苍烟云海是要做什么?」

  伏藜脸色白了起来,忽然一瞬间被阴影笼罩,他茫然地抬头,好几尾螣蛇飞过上空,似乎是哪几位上仙的坐驾。

  一路上遇到不少仙人,都是来观礼的。

  伏藜浑浑噩噩地跟着那位仙女,走到了苍烟云海。

  「你有没有准备贺礼啊?虽然我们天坛的婚礼仪式不重视这个,但空手来总是不好意思。」那仙女还在伏藜耳边絮叨着。

  天坛的婚礼非常简单,通常是到了男方居所,向订下婚誓的男女双方祝贺一番,有时还送礼聊表贺喜之意,只有亲朋好友才会被请进去全程观礼。

  伏藜身上根本没有什么可以当做贺礼的东西,人世的东西在天坛多半也不值一提;好半晌才摸出也许是唯一有点价值的东西,伏藜低头默默看着。也只有这个能代表他的心意。

  本来就不该属于他的东西,终归要还。

  用这颗珍珠祝福他们,应该是再好不过了……

  「你怎么了?别哭啊,没带贺礼也不要紧的,沉香娘娘和清澶大人都是有修养的上仙,不会在意这个的……」仙女慌了起来,连声安慰。

  伏藜只是低着头,眼泪一抹,面无表情地走到放了不少贺礼的台阶上,轻轻地将珍珠搁置在一边,小小一颗混在奇珍异宝里毫不起眼,甚至可以说是被掩埋了。

  「你要走啦?」那仙女兀自说着。「但还没向两位新人祝贺呢,这样不够诚意啦!」

  伏藜看了一眼楼阁中隐约的一双俪影,心里一痛,低着头快步走开,将仙女的叫唤声远远抛在脑后。

  先生……

  果然那时候是他会错意了。还好,还好他没问那是什么意思,不然徒增难堪……这样以后还能再见面,还会是……是什么呢?

  他跟先生连朋友也说不上……

  原来人不能抱太多虚幻的奢想,如果一开始就没有期待,也不会有破灭之后的失落……

  伏藜一直不敢承认自己对清澶的感情,还是鱼精时是自觉配不上,化龙之后原本想……可是却没有机会了。

  如果再早一点……再早一点说出来,先生会不会喜欢他?

  伏藜捂住脸,眼泪还是从指缝渗出来。

  他笑了起来,空洞的笑声却满是悲伤。

  让他选择化龙一途的理由已经没有了,为什么他还在这里……

  现在的他,和过去仰望着银龙身姿的小小鱼精,原来并没有多少分别。

  原来他一直只是在白费工夫……

  ——你后悔了吗?

  后悔?

  ——你喜欢的先生有了意中人就将你弃之不顾,无穷无尽的生命,孤独一人的寂寞,你的先生是最清楚的,可是,他却让你堕入和他曾经同样痛苦。

  但那是我自己选择的……

  ——是这样吗?如果他没有出现在你眼前,没有那些暧昧的表示,你还会这么选择吗?

  ……

  ——如果没有化龙,你也可以和你的好友一样,有自己的伴侣、孩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丧失了曾经可以拥有的一切。

  我……

  ——他故意接近你,给你珍珠,他曾经是鱼精,怎么可能忘记珍珠对于鱼族是什么样的意思,你难道没有怀疑过吗?

  ……

  ——他是在戏弄你。

  不是!先生不是那样的人!

  ——他是怎样的人你真的清楚吗?给了你珍珠之后就消失,等你化龙回去,他却冷淡起来,反而和天坛的仙子相好。龙的生命那么漫长,小小的鱼精在他眼里跟蝼蚁根本没两样,他只是想看你一头热的修行而已,根本没想你真的能化龙。

  不要再说了!

  伏藜倏地睁眼,入目一片黑暗。

  汗湿衣背,他抬起手,但暗得什么也看不到,彷佛连自己的躯体都被这黑暗吞噬了。

  蓦地,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颗珍珠……

  是先生?先生在附近吗?

  有什么不对吗?还是这颗珍珠有什么特别的?

  ……是沉香娘娘。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曾经送给一个孩子的礼物罢了。

  原来在先生心里,他不过是个孩子……

  看不出来你也会送人礼物,不过这种东西也就是好看而已,根本没有半点价值,说穿了就是废物。

  伏藜心一紧,安慰着自己:那是天坛的人不懂珍珠的意涵,先生一定不会这么想的。

  就算是废物,也有可利用的价值不是?

  爽朗的大笑夹杂着银铃似的笑声,好似在嘲笑伏藜将废物当宝一般珍惜的模样。

  声音渐渐消失了。

  伏藜一动也不动,浑身发冷。

  好冷。

  指甲陷入肉里,也许渗血了。

  但在无光的地方什么也看不到。

  ——懂了吗?你只是你的先生无聊的消遣呢,真是可怜。

  鬼魅一般的声音再度回荡,远远地传开。

  伏藜捂住耳朵,但那个陌生的声音、清澶的笑声、沉香娘娘的娇笑,直接穿透了耳膜,混乱地跌宕重合,无法阻绝。

  头剧烈地疼了起来,拒绝去听,拒绝去想,他不想知道,什么也不想知道,就算他得到过的温柔是虚假,为什么要残忍地揭开……为什么……

  一直小心翼翼坚持的信念与庇护的情感,崩溃了。

  第九章

  清澶徘徊在湖边,总有些心神不宁。

  伏藜已经去了七天,千道天雷并不会花费这么多时间,也就是说,伏藜可能被困在魔心之巢。他派出去的使令完全找不到「巢」位在哪里,应该是有相当强大的结界隔绝了他的探测,除非自己亲身过去,不然要找恐怕是难了。

  当初自己被困也不过三天,在魔心之巢里被困越久越是危险,生存的机会越小,如果丧失了信念,被心魔趁虚而入,身体遭受魔化、迷失了心灵,那要化龙是再也不能。

  对于意志坚定的人来说,要脱离魔心之巢并不困难;但人心底总有些软弱的部分……难道,会是什么让一向意志坚定不移的伏藜动摇了?

  犹豫,迟疑。

  落叶萧萧,银光闪过,扶摇直上溶溶云海。

  如果伏藜入魔是既定的天数,即使日后自己将为扭转乾坤遭受天谴,只要能保全了心悬之人,以后的事情以后再打算;天大的麻烦,总有个解决之道。

  再说,还有什么,比寂寞更为蚀骨?

  他求的,只是一个能陪伴他长久的知心。

  另一边,纸终究包不住火,临溪百般为自己的好友拖延,初隐仍旧发现湖冰已融,而见临溪神情闪烁,他马上明白过来,顿时气结,连忙欲遣人将伏藜带回。

  却听临溪支支吾吾地道出:伏藜已经离开七天,要追也来不及了。

  鱼族族长霎时暴怒,将自家长老掐得剩一口气,好在让葵水撞见被架开来。「有什么话好好说,你看临溪长老都快被你掐死了。」

  初隐被葵水拉到一边,虽然没再做出危险举动,但一双眼仍恶狠狠地瞪着正拍着胸口顺气的蓝发少年。「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

  冷森森的口气,听得某人急速倒退,躲在大树后面,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可怜兮兮地望向葵水求助。

  「又是为了伏藜的事吗?」葵水问道。

  能让初隐反应这么大,大概也只有他那个弟弟了。初隐为了自己宝贝弟弟不知道闹了多少别扭,与他同住的这段时日,葵水自然也都看在眼里。

  临溪拼命点头,初隐哼了一声,转而皱眉向葵水道:「你怎么没待在泉水里休息?看你脸色更差了。」

  葵水笑着摆摆手。「没事的,不过就是上了年纪,趁着还能走时我想多到四处看看,不然以后恐怕没机会了。」

  初隐沉下脸。「别胡说,要散心我陪你,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对于初隐的不肯面对现实,葵水不做任何响应,只是岔开了话题:「伏藜的事不用担心。有清澶大人在,他不会有事的。」

  「真的?」临溪眼睛一亮,拍拍胸口松了口气。「那就好,我其实也很担心哩,还一直犹豫要不要跟族长说,但是伏藜既然悄悄离开了,一定就是不想跟族长又发生争执,所以我才瞒了下来……哈哈,看来我也没有做错嘛……」

  在某族长的火辣视线下,临溪越说越心虚,该是得意的笑声变为尴尬的干笑。

  葵水好笑地看着临溪越缩越小,伸出手安抚似地握了握初隐握成拳的左手,正想说些什么化解僵持的气氛,突然若有所觉地抬头望天。

  只见一道银光破开云层直往地面落下,逼近的光华眩目得令人睁不开眼。待三人恢复视觉,就见清澶抱着三人的话题中心,脸上失却了一贯的笑容,甚至隐约可见一丝焦虑。

  虽然上了年纪,葵水的修为毕竟是三人中最高的,马上察觉到黑发少年身上令人反感的气息,原本踏前的脚步迟滞了下;而初隐关心则乱,看也没看就飞奔过去;临溪清楚地看到好友显然是昏迷了,更是靠过去关切地问个没完。

  清澶也不搭理两人,轻手轻脚的让伏藜能够靠在树下休息,视线仍是胶着在少年苍白的容颜上,手指轻柔地擦了擦少年额上的冷汗,喃喃道:「我很快回来……你们暂时帮我看着伏藜,我去去就回。」

  头一句听不出是对着谁说,但后两句肯定是交代初隐他们了。临溪虽然还处在状况外,仍是茫茫然地点头;初隐则是震惊于伏藜身上诡谲的变化,根本什么也没听入耳,连清澶什么时候离开都没发现。

  「魔化……怎么会是魔化……」初隐不信地揪住伏藜的衣襟,以为是自己感觉有误,靠近去感应他的气息,却仍是和先前感应到的一样污浊。

  临溪听到他的喃喃自语,愣了一愣,脑袋陷入一片混乱。

  魔化?伏藜是去灵山,怎么会魔化?

  葵水看着有些不忍,走过来轻声安慰两人:「不要担心,他尚未被魔气完全污染,只要用太元玉露洗净全身就可恢复原本,清澶大人必是为此回天坛去拿取了。」

  他毕竟在清澶身边跟过很长一段时间,化龙的凶险之处也曾听清澶轻描淡写地提过几次,只是没想到失败的后果会这么严重。

  看初隐一心只在伏藜身上,葵水暗暗叹了口气。

  要袪除伏藜身上的魔气侵蚀,太元净露不可缺,但这样的东西,就是在天坛也是神品,连一小瓶都难求,何况还要拿来净身。

  而且太元玉露尚有固本培元的作用,能让仙人的法力更上一层,拿来为精怪袪除魔气简直是浪费了,就算要向其它仙人借取,以清澶需要的量,不要说人家舍不得,综观天坛也没几个人有。

  但他已经没有时间想那么多。

  他知道沉香娘娘一定有太元玉露,以他与娘娘之间的交情,要借取不难,难就难在沉香娘娘在前一次战役之后,一直沉眠在鸣玉宫巩固自身的元神,不容任何人惊扰。

  而除了沉香娘娘以外,鸣玉宫里还有谁能代娘娘作主借他太元玉露?

  ***

  宏伟的宫殿近在眼前,清澶仍在苦思之际,一名身着紫裳肩披薄纱的女子远远瞥见他,立即步出宫门低眉顺目地迎上前来。

  「大人踌躇不前,可是有事烦心?娘娘曾经示意过点翠,如果大人到鸣玉宫来有事相求必须倾力相助,所以大人不妨直诉来意。」

  清澶没想沉香娘娘早有吩咐,连在自身都自顾不暇的时候,还不忘他这老朋友,心中不由得动容,定了定神,略述了事情经过。点翠一听,立即让人将鸣玉宫内所有的太元玉露装进乾坤瓶里,二话不说递给清澶。

  取得太元玉露比想象中的更顺利,清澶将乾坤瓶收好,沉吟了下,突然背过身去。点翠以为他救人心切要马上离开,也不以为意,忽然听到一种极细微特殊的声音,心里陡地一跳,涌起一股不适感。

  清澶转过身来,脸色比方才白了几分,笑意却不减。

  「这个,算是一点心意,我想姑娘应该知道如何使用,我能回报娘娘的也只有这么多了,等娘娘复原,我会再亲自登门拜谢。」

  「大人您这是何必……」点翠没想清澶会将自己的逆鳞取下作为回报,大为愕然,看那银鳞仍沾染着殷红血丝,可以想见硬生生拔下自身的龙鳞会是多么痛苦,但清澶却毫不犹豫,心中不禁升起几分感佩。

  龙的逆鳞对于巩固元神有大用,再看清澶毫无收回的意思,点翠只有接过,一边欣羡清澶与沉香娘娘情谊深厚,却不知那虽也是部分原因,更重要的,仍是因为沉香娘娘等于间接救了伏藜一命。

  不然要清澶拔下逆鳞作为回报,忍耐往后百年等待逆鳞再生之前的疼痛,他恐怕还要考虑考虑。

  离开鸣玉宫,还有一物待取,而真正的麻烦现在才开始。

  伏藜的意识迷失,要唤回他的意识,必须有修为远高于昏迷之人者,亲身进入昏迷之人的意识中,这个自然是由清澶亲自来;但要在意识流中找到本尊,除非有幻玉蝶的引导,否则无异于异想天开。

  幻玉蝶是天坛里唯一的灵蝶,可以说是「活着的法宝」,而这项宝贝偏偏在清澶向来避之唯恐不及的花仙手上,以那花仙刁钻的性情,不知会被对方怎样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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