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这间屋子里已经大半天了,小淘一颗心始终提着。
郡主一直待她如亲姊妹,从不将她当下人,而王爷更是她的救命恩人──在她七岁时,庄子里遇上一场大火,她爹娘葬身火窟,王爷路过她残破的家,见她一个人孤苦无依,便将她带回府,让她成为郡主的玩伴。
如此的大恩大德她还没回报,怎能就这么死了?
更可怕的是,如果王爷为了救她,而中了对方的计谋呢?
“不行,我不能继续被困在这儿,得想想办法才行……”小淘深吸口气,打定主意后便先戳破纸窗,看了看外头。
外面只有一个人看守,而且还在打盹,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房门是锁着的,窗子也是锁着的,但是上头有个小窗是开启的,以她娇小的个头应该可以钻出去才是。
于是小淘立刻爬上桌,再爬上小窗,好不容易挤出窗外,眼看高高的地面,虽然有丝胆怯,但只要想起王爷的安危,她便顾不得害怕,闭上眼往下一跃──
老天,手好疼!
怎么也没想到她竟会扭伤手,痛得她的小脸狠狠皱起,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但是这坠地的巨响还是惊醒了看守的人,“你怎么了?你……你从上头的窗子跳下来?”想扶她起身,又想起她贵为郡主的身分而不敢造次,只好大声嚷道:“快来人哪!”
在他的嚷嚷下,才刚回到十寨口的柴莫连立即赶了过来,看见躺在地上直呻吟的小淘,不禁浓眉一皱!
他随即上前将她抱起送回房里,看着她痛苦纠结的小脸,他的心也跟着拧起,“摔着哪儿了?”
小淘以为他会因为她的逃跑而发怒,却没想到他会用这么温柔又担忧的嗓音问她。就在这一瞬间,她的心融化了,只能傻傻地看着他……
“到底哪疼?不说要我怎么医治你?”他拧起眉。
“我……”他的追问让她莫名鼻酸,甚至流下眼泪。
“哭什么?”他最不想看见的就是她的泪。
小淘别开脸,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直觉对王爷和郡主感到抱歉。
“为什么不说话了?居然爬那么高的窗,真以为你逃得了?”想到她宁可摔死也要逃离这里,他不但心沉下,连嗓音都哑了。
“不能逃我也要逃,我不能让王……让我爹为我担心。”小淘看向他,咬着下唇,“你不用对我好,干脆杀了我好了。”
这样,她才不会胡思乱想,也唯有如此,才能让他消气,换取王爷与郡主的平安。
“杀了你?!”他冷笑,“你就这么想死?要知道,你的死并不能救你爹。”
“那你的目的是?”她惊愕地望着他。
“这个你不必知道,但是记住,别以为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如果你死了,我会以更残酷的手段对付你爹。”说完,他转身欲走。
小淘惊慌的想拉住他,却扯痛伤处,小手还没抓住他,整个人就失去平衡的摔下床。
柴莫连这才明白她似乎伤得不轻!
“你到底伤到哪儿了?”他眉心轻蹙,告诉自己不能太在意她,可他就是没办法那么绝情。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全身都疼。”原不想示弱,可是在他突转柔魅的嗓音中,她已无法再装坚强。
“我看看。”他扶她坐回床上,准备检查她的伤势。
“不要,你不能看。”小淘用力推开他的手,“男女授受不亲,你还是走吧!”
“听说戴长风带你来到这个小镇,是要为你选夫?”他口气尖锐地问道。
“对,我爹是这么想。”
“就这么急着嫁人?”柴莫连撇撇嘴,“只是我不明白,皇城内和你们戴家门当户对的公子这么多,你们又何必大老远跑来这种地方招亲?”
“这是我爹的主意,我也不明白。”她因为身子疼而动弹不得。
他仔细瞧着她紧皱的五官,“瞧你,真疼得难以忍受?”
“不……我还好……”
“真的好吗?”他再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勐然解开她的衣襟,察看她身上的伤势。
小淘因为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浑身僵住,只感觉到他的大手在自己身上到处游移,带给她一种酥麻焚热的感觉。
“这里疼吗?”他的手触及她的腰侧。
她的身子起了一阵阵颤意,连呼吸都急促了,想推开他、想拒绝他继续碰触,可是经那一摔,她当真无力反抗了!
“这里呢?”柴莫连面无表情地望着她,大手缓缓来到她手臂。这一轻触,竟让她疼得尖嚷出声。
“痛……”果真是疼入骨髓。
“原来伤到这儿了。”他凝视她痛楚的小脸,“现在我要施点力,你得忍一忍。”
“什么?”她瞪大眼,不确定他到底要怎么对她?“不用了,不劳烦你出手,只要帮我请个大夫就行了。”
“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们这儿没有大夫,你若想永远这么躺着的话,我也无所谓。”
瞧他说的跟真的一样,小淘被吓晕了,想到自己日后得永远这么躺着,事事都要靠人打理,那可真是比死还要悲哀呀!
“别倔强了,这个给你咬着。”柴莫连丢了条布条给她。
小淘颤抖地抓住布条,然后咬着,虽然不知道他等会儿会怎么整她,但她已抱着必死的决心。
随即柴莫连一手压在她腰间,抓着她的右臂勐地往后一掰,疼得她紧咬着布条,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直到她听见“卡”一声,他才松了手,可是她已是泪流满面,不停抽泣。
“已经好了,就别哭了。”他睇着她轻颤的身子。
“真的好了吗?为什么还这么痛?”小淘以为他那么做不过是想整她,“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呢?何必骗我。”
“我没骗你,有没有好转,你明天一早就会有感觉了。”他一双冷肃的双眸直盯着她纤柔的小脸。
过了会儿他又道:“我会请秀婶过来照顾你,早点睡吧!”接着他不发一语的离开了。
小淘直见他离开后,一颗拎着的心这才缓缓落下。
说真的,从刚刚开始她一直在逞强,也一直想激怒他,希望他会一气之下杀了她,不要再用那种软热的语气对她说话,扰乱她的心。
但为何他脸上出现的却是种陌生的痛楚线条?又为何他要关切她的伤,这样的男人还真不是她能明白的!
既然对王爷有恨,他应该气她、报复她,同样恨她这个冒牌郡主才是呀!
第二章
“什么?郡主被劫了!”才刚回府的戴长风听见下人这么说立刻刷白了脸。
“刚刚就在半路上,突然杀出一个人,他武功高强、身手矫健,三两下就把郡主的轿子劈开两半,将人给带走了。”下人比手画脚地说。
“护卫呢?到底做什么用的?”戴长风利目一瞠。
“护卫的武功……差那人差太远了,当我们察觉到的时候,郡主已经被带走了。”下人愈说愈小声。
“够了!快去调查对方的底细,如果没查到就别回来!”戴长风平常并不是这么容易动怒的人,但是爱女被劫,他实在冷静下下来。
“是……”下人们头一次面对怒火冲天的王爷,早就吓得双腿发软了。
“爹!我在这儿。”突然,一记不该出现的声音蓦然响起,将所有人震住。
“凌儿,你怎么……”戴长风顿时一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郡主,你怎么会在这儿?我听护卫说你被劫走了!还是对方又将你给放了?"那位下人还以为自己撞邪了。
“被劫的人不是我。”戴晓凌难受的垂下双眼,想起最贴心的丫鬟小淘替她受难,她心里就难过不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戴长风想了想,恍然大悟,“天,该不会你又拿小淘顶替了?就算不想见对方,可以跟爹直说呀!”
“我说了你就会听吗?”她噘起唇。
“你——算了,现在不是怪罪你的时候,得赶紧将那个无法无天的家伙揪出来才成。”戴长风揉揉眉心。
“爹,到底是谁,谁会这么做?”他们可是前两天才来到这镇上,一路上也没招惹是非,到底会是谁下的手?
“别担心,我会查清楚。”小淘虽然不是他的女儿,但是自她七岁进府,已陪伴晓凌有九个年头,她可爱天真、憨傻善良,虽然少了做丫鬟该有的机伶,但是深得府中人的喜欢。
现在她因为女儿而身入险境,他能坐视不管吗?
原以为这地方淳朴,没想到却有着这么大的危机,戴长风深叹口气,朝外头喊道:“原伯……”
管家原伯闻声,立即进入厅里,“王爷,有事吩咐?”
“备马车,我要出去一趟。”
“是的王爷,对了……郡主被劫之事需要发送公告到附近各处张贴吗?这样或许可以早日得到消息。”原伯也听闻这消息。
“不,暂时别将此事公开,我们还不知道对方的企图,等我回来之后再说吧!”戴长风交代之后,便直接步出大厅,“不用备马车了,我直接去马厩牵马好了。”
“是。”原伯加快脚步跟上。
然而,就在戴长风离开不久,心急如焚的戴晓凌也回到屋里直忧心着,完全没意识到有抹黑影闪进房间。
直到晚膳时间,下人们均不见她前往膳堂用餐,于是派了一名小丫鬟去她房里喊人。
但是才步进她房里,小丫鬟的脸色立即变了。
她张嘴结舌地看着房间里一片狼藉,而郡主居然不见了!
“来人哪……快来人哪……郡王……郡主被劫了——”
***
郡主一天被劫走两次。
第一次是劫错人,第三次却真的将她神不知鬼不觉的给带走,可以想象当戴长风得知此事有多震惊了!
老天,这到底是谁做的?
“王爷,这回真的得报宫了。”原伯焦急地说。
戴长风只是静静地坐在椅上,不停揉着太阳穴,没有回他一句话。
“我想,可能是小淘说出自己不是郡主,对方才潜入这里……王爷,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原伯可是看郡主长大,对她更是疼人心坎,只要想着她落入有心人手中,他便心急不已。
“小淘不会这么做。”戴长风断言道:“我想是对方察觉抓错人了。”
“那还是报宫吧!”
“刚刚我就是去衙门,去见这儿的县太爷,要他暗中调查。
又担心如果说出被劫的是丫鬟,他们不会重视,所以我谎称是郡王被劫。”可见王爷对小淘的疼爱不假。
“怎么会这样?”原伯的双肩垮下,“如今成真了。”
“现在只好等待了,等着对方再次找上门。”戴长风眯起眸。
“王爷,您的意思是他们还会再来?”原伯可吓坏了,“郡主都在他们手上了,他们还不罢休吗?”
“郡王不曾与人结怨,可以想见他们针对的并不是她,而是我。”戴长风说出心底的臆测。
“那……那该怎么办?”原伯绷紧神经,等着王爷发出命令。
“我说了,目前只能等待,你别再嚷嚷。”此刻戴长风心绪正乱,原伯还在旁边直聒噪,让他一颗心更乱了。
“是,我不说就是。”原伯垂下脑袋,“可是我还想问一句话。”
“你问吧!”
“咱们是不是要回皇城呢?那儿是王爷的地盘,要派人手调查也容易些。”原伯说出自己的想法。
“你说的虽然没错,但是郡主是在这里被劫,皇城离这里又太远,着实不方便呀!”戴长风闭眼沉吟了会儿,“继续留下吧!”
“是的,王爷。”
“我去凌儿房里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他摆脱一切烦乱与忧心,决定亲自去做些什么。
原伯点点头,随即与王爷一块儿进入郡主的房间。
一踏进房里,杂乱的程度还真是让人心惊,“天,那些人不但将人劫走,还破坏房里的一切,简直太可恶了!”原伯忍不住咒骂。
戴长风却没有任何反应,他四处查看后才道:“非常怪。”
“王爷。哪怪了?”
“如果目的真的是劫人,又何必将屋里的一切破坏殆尽?”
戴长风说着心底的困惑,“这情况看来有点像是故意的。”
“故意?”原伯可不苟同,“您是说郡主自己要跟人家走!这怎么可能呢?”
“我只是这么判断,凌儿不会功夫,只须一个大男人就可以轻易的将她带走,根本不需要将屋子弄成这般,”这样反而容易引入注意。
“王爷,您说的也有道理,只是……”
“好了,我们出去瞧瞧,看看他们可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戴长风来到房门外,望着地上凌乱的脚印,徐徐跟着走到大门外,继续寻觅着。
此时,躲在街角的老刘转首对柴莫连说:“看见没?他们的神情非常不安,我想郡主被劫一事很快就会传开了。”
“那正好,就看他们接续会怎么做。”柴莫连眯起眸望着戴长风,他可是以着很大的自制力才没有冲过去杀了他。
“如果要杀戴长风,现在就是最佳时机。”老刘早听过冽风庄里的几个枭雄各个武功高强,想必少爷一定也不弱,此刻戴长风身边并无护卫,要捉到他易如反掌呀!
“抓了他他就会认罪吗?”他反问:“我们得握有证据才成。”
“那我们该怎么做?”老刘是个粗人,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计划。
“一定要找到他当初出卖我们的证据,只要有证据在手,就不怕他狡辩,这就是我将戴晓凌抓定的目的。”做了这样的解释后,他便冷着张脸离开了。
老刘望着他的背影,实在研究不出他的想法,或许现在年轻人脑子所转的东西已不是他们老一辈的猜得透的了。
***
回到十寨口,柴莫连才进入里头,就见老刘的妻子秀婶从里头走出来,一看见他就急说道:“我看那丫头是不想活了,她既然要死就成全她吧!”
“什么意思?”他拧眉问道。
“她呀!不吃不喝的,我好说歹说,嘴皮子都快说破了,她就是不听。”秀婶连连摇头,“再这样下去不出三天准出人命,我想她大概知道自己的爹做了什么缺德事,所以连吃饭都不好意思。”
一听到这儿,柴莫连不做多想地朝后面的囚室走去。
砰!他用力踢开房门,瞪着她坐在床角下语的模样,“你是真的想死吗?”
“我又不是傻瓜,怎么会想死呢?”她抬起迷蒙的眼,“可是如果你想以这种方式害我……我爹,我当然不肯。”
听她这么说,柴莫连蓦地扯开唇角笑了,“没想到你还挺孝顺的。”记得她小时候只会让所有人担心而已。
“孝顺有错吗?”他这是什么表情?
“是没错,但你听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句话吧?”他眯起眸。“把自己饿死了,这也算孝顺?”
“我管不了那么多,除非你放了我,否则我就是不吃。”反正她已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绝不会被他的三言两语给说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