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凤月靡不怒反笑。“自然是万分同意,灵妃也晓得我对礼仪这方面最不拿手了,灵妃若肯放我一马,那是再好不过了。”
看着那没半点自尊的凤月靡,凤月萌眼里的鄙夷更盛。“听说天女今日又跌跤了?”
“是啊,鞋子还飞了出去,差点砸到王的脸上,幸亏王没计较。”凤月靡一脸笑容,仿佛没察觉到自家姐姐语气里的讥讽。
说到洛昊天,凤月萌的眼里瞬间浮起浓浓的爱慕,但当她的视线看到凤月靡额头上那如红花似的凤凰印,眼里的爱慕却转为妒忌。
这一辈的女孩中就数她面貌最皎美、身段最佳,然而美艳如她,却因为不是天女的身分而成了王众多女人中的一个,并因生不出皇子的体质而注定无法成为王后;而她的亲生妹妹──相貌平凡、样样不如她的凤月靡,却自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拥有世上最高贵的身分,多么不公平!
“王没计较,是因为王早就放弃了天女,被人嫌弃到宁愿放弃,天女难道都不觉得羞愧?”瞪着那高贵的凤凰印,凤月萌掩不住语气发酸。
凝望着眼前充满怒气的艳丽脸蛋,凤月靡笑容不变,淡道:“我当然羞愧啦。”
“我倒是看不出来天女哪里羞愧了,天女若当真觉得羞愧,这十年来就该有所长进,而不是成天跌跤闹笑话给人看,天女可晓得王的颜面都让你给丢光了!”
“我是很对不起王,不过我也不是故意的啊,宫里的衣裳一件比一件长,要我不踩到裙摆简直比登天还难。还是灵妃厉害,非但不曾跌跤,走起路来不疾不徐、婀娜款摆,优雅极了,我要是能有灵妃一半的风采,那就好了。”有一下没一下的吹捧着,希望某人可以消消气。
“与其计较仪态,你倒不如担心担心你的那张脸,历代天女,何人像你这般无盐?你简直是咱们凤氏一族的耻辱!”凤月萌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言语太过于僭越放肆。
反正人人心知肚明凤月靡的无能,若不是她的预言偶尔还能派上用场,洛月王朝里也还需要天女这个角色,王早就想把她赶出宫外了,因此宫中并没有太多人尊重她。
无盐?没必要说得这么夸张吧她只是长相平凡了一些,可不是丑八怪耶。不过先是无盐,而后又是耻辱,看来月萌姐的心情真的很糟糕,她现在最好乖乖的什么话都别说,免得多说多错。
“你可晓得为了你这张脸,王已秘密派出许多大内高手,四处搜寻百妙果的下落?”
虽然凤月靡打定主意要来个沉默是金,不过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开口问:“为何要搜寻百妙果的下落,宫里不就有一颗吗?”
“那颗百妙果早在十二年前就失踪了!”凤月萌一副受不了的模样。“你以为王怎会忍受你那张容貌长达十年之久?若不是百妙果凭空消失,这些年来又遍寻不着,王哪会忍受你撑着那张脸到处丢人现眼?”
“其实还不到丢人现眼的地步吧……”凤月靡小声的抗议着,然而凤月萌却当作没听到。
“历任天女向来以真面目示人,然而为了掩饰你的无盐,你长年戴着面纱出席各式场合,如今已有他国使节开始质疑起你的真诚,民间也开始揣测起你的容貌,因此王才会迫不及待的想将百妙果寻回。”
百妙果为百妙树的果实,千年结一次果,世上绝无仅有,是洛月国神麟山上独有的神果,之所以称作“百妙”,是因为它具有颠倒美丑的作用。
极丑之人若是服下百妙果,则会逐渐变美,相对的,若是极美之人服下百妙果,则会逐渐变丑。
由于不是瞬间改变相貌,所以丝毫不会引起任何怀疑,这就是百妙果的精妙之处,不过百妙果也有其缺点,那就是服下百妙果之人绝不能与人交合,否则一夜之后,容貌必定恢复。
不过破除流言之事迫在眉睫,百妙果只是日后的治本之计,就她所知,王已密召几位技术高超的易容师,打算在这一、两天替凤月靡易容,让她在三天后的国宴上摘下面纱,以破除流言。
“原来如此。”原来是为了改变她的容貌啊,凤月靡抚着自己的脸,眼珠子灵活的又打了个圈。“不过百妙果可不是普通的东西,找了十多年都没消息,怕是早就被人吃了吧?”
“要真的被人吃了,那么你就准备易容一辈子吧!”凤月萌幸灾乐祸道。就她的立场而言,她也不希望百妙果被找到。
“易容?”凤月靡有些傻眼。“王该不会是想来个以假乱真吧?”
“你说呢?”
“我还能说什么?”凤月靡双手外摊,非常诚实道:“招摇撞骗是江湖郎中才会做的事,王若是硬要来这一招,到时我也只能称赞王英明过人、足智多谋。”
“放肆!”凤月萌气呼呼的斥喝,半点也容不得心中高贵的王被人诬蔑。
“我只是实话实说,这样也不行?”小声咕哝。
“凤月靡,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身分,整个洛月王朝已为你丢尽了颜面,你若再这般轻佻放肆,就等着被天打雷劈吧!”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死丫头!
天打雷劈?
凤月靡没有被那狠毒的咒意吓到,反倒是一脸玩味地低喃:“老天爷可不是有求必应的哪,否则我又何必坐在此处,等待天命来临呢……”
“你说什么?”适才耳边一阵轻风拂过,教她没听清楚凤月靡的话。
“我说这日子哪有什么春雷,倒是花儿绽放不少,花香都传到这儿来了呢。”凤月靡若有似无的瞥了眼紧闭的窗棂,接着垂下眼睫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
花香?
经凤月靡这么一说,凤月萌这才后知后觉的嗅到一股花香。
初来时,并无嗅到什么花香,怎么这会儿花香却馥郁得几乎教人晕眩了?
微笑起身,凤月靡伸手推开身侧精雕细琢的檀木窗,窗外一阵东风拂来,将她一头凌乱的长发吹乱,同时也吹进一阵浓郁的花香。
“今日小苑里定是百花齐放,灵妃若有闲情,可愿意与我到小苑里赏花?”
瞪着凤月靡,凤月萌正想开口拒绝,不料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仿佛有好几个人同时倒地,思及此,心狠狠的跳漏了一拍,正想转身探看,一道晕眩却扑天盖地朝她劈来,还不及开口叫人搀扶,人便自椅子上以大字形的姿势跌趴到地上不醒人事了。
从没看过凤月萌如此狼狈的凤月靡,几乎是目瞪口呆瞪着那令人发噱的背影,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一只大手竟自窗口朝她破空而来──
唰地一声,她无预警的被拉入一片天旋地转的世界中,待她再回复清明,她发现自己竟是头下脚上的被某人扛在肩头上。
是谁?
是谁这么没良心的把她当货物扛?
她是人耶,就不能用抱的吗?
凤月靡忍住令人作呕的晕眩,将眼皮偷偷拉开一条缝,想看看是谁那么狠心粗鲁的这样对待她,不料她才有一丁点的动作,头上就传来一道陌生的男声。
“头儿,这妞儿没晕!”
喝!有没有必要这么敏感?她的眼皮才动一下下耶
“劈晕她。”另一道清冷男声跟着响起,不过说出来的话却是万般的惨无人道。
“喂……”凤月靡才想开口抗议,一阵钝击的疼痛便劈上了她的后颈,闷哼一声,她也跟着不醒人事了。
第二章
醒苓花沁冷的凉味在阴暗老旧的小房内弥漫开来。
抽回药瓶,封恕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床榻上的凤月靡。“醒来。”
“别叫我,再让我多睡一下……”鼻端有种讨人厌的味道,凤月靡搔了搔鼻头,然后抱着被揉成一团的棉被翻了个身。
“醒来。”
“王走了,女官你就让我睡嘛。”似是要躲避那不死心的呼唤,凤月靡将头埋进胸前的棉被团中,打算来个与世隔绝。
“洛月国的护国天女,你要是再继续装傻,休怪我得罪。”一串的话说得不疾急不徐,然而包含在里头的威胁却是万般的教人不自在,而且那声嗓……分明是男人!
凤月靡总算觉得不对劲了,于是急忙忙的睁眼向上探看。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肃冷铁灰色的外袍,往上一点是洛月国禁卫兵专用的铁鹰皮腰带,接着再往上是一副厚实宽阔的胸膛,然后再往上……呃,不能再往上了,颈子好疼哪。
“长得这么高做啥?”揉着隐隐发疼的后颈,凤月靡咕咕哝哝的自床上坐了起来,然后才仰起颈子看向眼前的男子。
不同于洛月国肤白,眼前的男子有着一身非常漂亮的铜色肌肤,除此之外,他的身形更是比洛月国的任何一个男人都还要壮硕,光是看着他伫立的姿态,就能让她联想到高崖上的巨石,既冷傲又刚强,并且拥有一种不容摧毁的意志。
凤月靡的目光掠过宽厚的胸膛、冷凛固执的嘴唇、直挺刚毅的鼻子,最后来到一双深邃湛睿的黑眸上。
凝望着那双黑眸,一抹神秘暗光瞬间自秀眸内一闪而过。
“禁卫兵?”
“我不是洛月国的禁卫兵。”就在凤月靡打量封恕的同时,他也暗自打量着她。
她很纤瘦,跪坐在方大的床上显得更加娇小,而且没有外传艳丽的外表,只有一头几乎将她掩盖的玄黑秀发和一张平凡但不失秀气的小脸蛋。
“睁眼说瞎话,你明明就穿着禁卫兵的衣裳。”
紧盯着那洁白眉心间的凤凰印,封恕不想浪费时间着墨于这个话题上,于是问:“你当真是洛月国的护国天女?”
“我天天在凤玄宫吃喝拉撒睡,你身为皇宫里的禁卫兵却还问我这种问题,该不会是特意来我这奚落我的吧?”
听着那不甚优雅的言词,封恕陡地眯起了一双深不可测的黑眸,接着风驰电掣的将她自床榻上拉了起来,并用拇指用力抹上眉心间那朵凤凰印。
“哇!你做什么……噢!好痛好痛,杀人啊!住手!快住手!”没料到他会突袭自己,凤月靡先是愣了一会儿,才晓得要挥舞着四肢闪躲抵抗,可无论她如何闪躲抵抗,却怎么也躲不过大掌的摧残,就在她以为自己要痛死的时候,却被一股力道给丢入床里侧。
“不是假的。”封恕蹙起了眉头。
“本来就不是假的,这凤凰印王早已经验过上百遍了,你杀千刀的竟然还来这套?”他扔她!他竟然把她当货物似地扔回床榻上?!
自床榻上爬起,凤月靡一手抚着眉心,一手揉着被摔疼的小屁股,龇牙咧嘴的狠瞪着他,不料后者根本无视于她的怒瞪,迳自转身对着某个角落开口。
“卞庆,拿地图来。”
“是。”一位同封恕一样高大的男人自灰暗的角落中走了出来。
“什么?竟然还有同伙?!你们两个男人就这么大刺刺地闯入我的闺房,会不会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咦?等等!这不是我的闺房,这是哪里啊?”
不理会她的大呼小叫,封恕仔细端详着手中的地图;这是洛月皇宫的平面地图,是他和卞庆冒着生命危险,几番夜探洛月皇宫所绘制而成的。
夜探皇宫,计算禁卫兵交接时间与人数、绘制皇宫地图、假冒禁卫兵、拟定逃亡路线……他们精密的筹划着一切,没想到他们带回来的女人却与传闻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这不得不让他怀疑自己可能是绑错了人。
“喂!你快回答我啊,这儿是哪里?是洛月皇宫的外头吗?”凤月靡依旧不死心的猛发问,不过还是没人理会她。
“照地图来看,那儿的确是凤玄宫。”颇懂得头儿的疑虑,卞庆笃定的指着地图上的某一点。
闻言,封恕半晌没吭声,却倏地转过身。
“这里有三层楼高,跳下去,就算没摔死,少说也会去掉半条命。”他冷声警告着那正蹑手蹑脚自床榻探出上半身,打算伸手推开床边斑驳木窗的凤月靡。
没料到自己的一点小动作马上就被人发现,凤月靡立即露出尴尬的笑容。
“你误会了,我不是要跳楼,我只是想看看窗外的风景好确定自己是在哪里,不过如果你肯亲口告诉我的话,那是再好不过了,你认为呢?”
“外面没什么好看的,你只管看好自己的手脚,若让我再发现你不安分,小心再挨一顿疼!”封恕板着脸,严厉的恐吓着她。
“其实你不必这样吓唬我,只要你好心一点告诉我答案,我自然会安安分分的做你的俘虏。”被洛月王荼毒十年的凤月靡胆子早就练大了,对于他的恐吓一点也不以为忤,反而还兴奋得笑容满面。
太好了,为了等待这一刻,天晓得她等了多久,如今终于让她给等到了,只是不知被掳到了哪儿……若是洛月皇宫的外头,那就太好了!
瞪着她脸上太过雀跃的笑容,封恕狐疑地眯起眼睛。“你不害怕?”
“我高兴都来不及了,为何要怕?”说话的同时,平凡的秀眸里瞬间闪过一丝神秘笑意。
“头儿,这妞儿跟传闻描述的完全不一样。”一旁的卞庆皱起一对又浓又粗的眉毛,怀疑的打量起眼前与高贵两字丝毫连不上关系的凤月靡。
据传闻,洛月国历代天女皆具有沉鱼落雁之姿,一身气质更是高贵绝俗,只消一个眼神流转,就能让人百年不忘其艳,然而眼前的女人别说沉鱼落雁了,怕是走在路上都不会令人想多瞧一眼,哪里还扯得上什么高贵。
闻言,封恕不语,好一会儿才开口,不过话却是对着凤月靡说的。
“我再问你一次,你当真是洛月国的护国天女?”
“如假包换!”挺起胸膛,大方承认。
“去调查清楚。”一得到回答,封恕立刻对着身边的卞庆下达命令:“带着两个擅长伪装易容的人再混进御膳房、洗衣房和侍女住所,想办法套出所有与天女相关的秘闻,我要知道像她如此……”
“如此爽朗的女子。”一旁的凤月靡快速插话。
冷冷的瞟了她一眼,他纠正:“如此平凡又粗野的女子,是否当真是洛月国新一任的护国天女。”
“平凡我就认了,不过我哪里粗野了?”凤月靡立即抗议,不过依旧没人理她。
“是。”一得令,卞庆立刻旋身离开房间。
“我并不粗野,你瞧,我既没大叫也没反抗,完全乖乖的坐在这,你怎能说我粗野?”少了一个人完全不影响凤月靡替自己辩驳的冲劲。
不理会她,封恕拿起地图专心的端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