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请自重。”看着那双真诚的大眼,封恕忽视心弦的颤动,板着脸又退后了一步。
凤月靡见状,虽有点失望,却还是不肯放弃。“好吧,我尽量自重,不过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我?”
她真的不到黄河心不死是不是?
看着死缠烂打、执意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凤月靡,封恕再也沉不住气了。
深吸一口气,他决定让她死心。“若公主执意要听到实话,是,臣下确实是不喜欢公主,何况婚姻首重门当户对,身为一位公主竟对一个奴才如此纠缠,公主不觉得有失身分?”
听着他一番严肃冷酷的对白,凤月靡却笑了,不过却是苦涩的笑。
他以为她愿意做个死缠烂打的女人?
若不是太爱他,她又岂会这般的不顾一切?
只是,即使她已如此不顾一切的找上他,他却依旧不肯对她说实话啊……
“你笑什么?”她的笑声让封恕大感难堪,他好不容易将话说绝,她却不当一回事,这岂不是看他笑话?
收起苦笑,凤月靡装作毫不在意。“当然是笑你说谎不打草稿!当初我是什么身分,你还不是对我大吼大叫、威胁外加恐吓的对待我,而且还将我反绑在马背上折磨我?如此的冒犯你都做了,如今你说这些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封恕被堵得哑口无言。
“喜欢就喜欢,讨厌就讨厌,何须顾虑什么身分、礼法?我喜欢你,所以想嫁给你,可你呢?你究竟想娶我,还是想将我推开?”深吸了一口气,她再也不给他逃避的空间,于是不顾一切的将手搭上他的双肩,并颤抖的偎入他的怀里。
他冷酷的表情吓不着她、无情的言语逼不退她,他可以说几千遍、几万遍伤人的话,不过在她完全死心之前,她一定要知道他的真心!
心跳不会骗人,若他当真对她无情,那么她就会完全死心!
没料到她竟会做出如此大胆的举动,封恕伸手就想将她推开,然而当他握住那纤弱的臂膀时,一股无形的眷恋却忽然将他和她层层的捆绑了起来,让他再也不能离开。
“头儿!”
身后,卞庆的叫喊打破了这旖旎气氛。
仿彿瞬间自魔咒中苏醒,封恕一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后,立即如遭电殛般迅速推开她,同时也将自己的身子往后抽。
“头儿,原来您在这儿,关于那些小禁卫兵的升等考……咦?妞儿你也在……呃,不对不对,应当唤你天凤公主了。公主吉祥。”自封恕身后奔来的卞庆不太适应的对凤月靡弯身鞠了个躬。
“平身吧。”凤月靡没有因为卞庆的打扰而生气,反而开心的扬起了嘴角,因为适才她终于发现了一桩非常不可思议的事!
原来这男人虽然总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可心跳却是一点也不无动于衷!
他的心跳声不但毫无章法,还轰隆轰隆的像是在打雷,完全就是不知所措的节奏,莫非是因为她的靠近让他惊慌失措了?
从没想过封恕也会为自己心跳加速,凤月靡开心得简直就要飞上了天。
“有什么事回训练场再说。”似乎察觉到自己在无意间透露了什么,封恕完全不敢看向凤月靡,转身就往训练场的方向快步离开。
“可是天凤公主……”卞庆想说的是天凤公主在,好歹也行完礼才走,不过他才开口说了六个字,封恕早已走得不见踪影,害得卞庆顿时傻眼。
到底……有没有必要走得这般潇洒?妞儿好歹也成了公主,头儿如此做会不会太失礼了?
不过想是这么想,卞庆还是慌乱的替封恕和自己朝凤月靡连弯了两次腰,然后才匆匆的跟上封恕的脚步。
“太好了,原来你对我并非真的没感觉,这下我又有勇气了……”看着封恕离去的方向,凤月靡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还以为自己真的要放弃了呢,没想到却发现了这好消息,真是太好了!
只是他明明就对她有感觉,又为了什么要这样拒绝她呢?
看来她得想个办法找出答案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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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凤月靡几乎是缠上了封恕。
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必有天凤公主——这是卞庆等人观察的结果。
虽然不晓得天凤公主为何会这般缠着头儿,不过他们却晓得头儿根本拿天凤公主没辙。
虽然头儿表面上对天凤公主冷言冷语的,不过就他们对头儿的认知,如果头儿当真讨厌天凤公主,早点了她的穴,然后将她扔回元朴宫了,因为头儿总是用这一招对付那些对他死缠烂打的女人,不过头儿却始终没这么做。
虽然不明白原因,不过头儿有交代,千万别让公主失了分寸——这种暗示,他们明白啦!
“你们头儿呢?”这天,凤月靡不让喜儿跟,一个人又跑到训练场。
“公主吉祥。”见到凤月靡,一群人连忙行礼。
“免礼免礼,直接告诉我人在哪儿就行。”为了训练新一批的禁卫兵,她晓得封恕大部分的时间都会待在训练场,因此若要找他,来这儿准没错。
闻言,卞庆一行人你看找,我看你,然后一致的伸出手,指着某个方向——
“头儿在这边!”
“封大人在那边!”
哪来的叛徒!
手比西方的卞庆一行人立刻循声低头瞪向眼前手比东方的三名小叛徒,而后者,被瞪得头皮发麻,瞬间连退了三步。
“到底在东方还是西方?”凤月靡一头雾水。
“西方!”
一行人抬头挺胸、信誓旦旦的直指西方,不过几名和凤月靡厮混……爬过树的小禁卫兵却用眼珠子努力的瞪向东方。
东方!东方!公主您千万别着了这群老头的道了!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看着小禁卫兵义气八百的暗示,凤月靡微微一笑,撩起裙摆就往东边跑。
“小混蛋,竟敢背叛头儿!看咱们怎么修理你们。”五人纷纷卷起袖子,朝叛徒一步步靠近。
“哇!救命啊,老头们要杀人啦!”小禁卫兵们见苗头不对,拔腿就逃。
“老头?!”五人全仰天长啸。“混蛋臭小子,你死定了你!给我站住!”
“笨蛋才站住啦!”
逃跑的脚步更快,训练场上瞬间黄土飞扬,一场老龙与小虎之间的战争于焉展开,而朝着东方来到一片草原的凤月靡果然找到了封恕。
“封恕。”
“还请公主唤臣下一声封大人。”一看到凤月靡,封恕不管是语气或表情都泛着一股冰冷,仿彿像是刚从冰窖里爬起来似的,而凤月靡却是耸耸肩,不以为意的缓步走向他,一副有备而来的模样。
“你在做什么?”她问。
“替马刷毛。”
“我帮你。”
“如此‘卑贱’的工作,不敢劳烦公主。”他强调重点,希望她能懂。
“照顾马儿乃是人类的爱心,怎能说是卑贱呢?”说着说着,她捡起地上的马刷,有模有样的学着他的动作,替马刷起毛来,然而封恕见状,却皱起了眉头。
“公主请注意身分。”
“什么身分?天女的身分,还是公主的身分?”
“你不该这么委屈。”封恕这么回答。
“我不委屈啊,能这样与你站在一起做相同的事,我只觉得快乐,又怎会觉得委屈呢?”凤月靡微笑。
“你——”封恕晓得自己该再次提醒她不应说出如此有失身分的荒唐话,然而看着小脸上那真诚无伪的微笑,他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何况是天女又如何?是公主又怎样?假若这些高贵的头衔会将你推得远远的,那么不要也罢!我宁愿当回阶下囚任你吼任你骂,至少身为阶下囚,我就可以理所当然的与你共骑,可以看见最真实的你。”
想起过去的时光,凤月靡又笑了,却不晓得一旁的封恕却因为她的话而愣住了。
刷毛的动作停了他不知道,马儿不悦的嘶鸣他没听到,他只看得到她眼里那熠熠生辉的温柔、水水颤动的情动以及那澄澈却深幽的爱恋。
她的感情是如此的鲜明,为何他现在才发现?
不,或许他早就发现了也说不定,只是不敢正视。
早在她毫无防备的靠着他沉睡、仰首对他皮皮大笑、用埋怨的眼神询问他是不是喜欢天璇公主的时候,他就已感受到那隐约的爱意,然而他却只是一次又一次的用冷酷包裹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将眼别开。
“先前,你从未当我是天女尊敬我,对我是万般的肆无忌惮,如今却老拿身分当借口,拒我于千里之外,你要我怎能相信这就是你的真心话?在你的心里,你究竟是如何看待我的?难道你就真的那么讨厌我,讨厌得不惜说谎就只为了逃避我?”凤月靡垂下眼睫,首次露出哀伤。
“不是的!”见到她那绝望的表情,封恕来不及多想便开口反驳。
“你别骗我了,这几日不管我怎么笑脸迎人,你的表情却愈来愈冷,仿佛巴不得我瞬间消失的样子,我想你一定是非常厌恶我吧?厌恶我这样对你死缠烂打……”
“我不……”
“你又何必隐瞒呢?”她咬着唇截断他的话。“表情骗不了人,你的厌恶都写在脸上,我岂会不晓得?”
“我……”看着那张溢满痛苦的小脸,封恕第一次觉得自己做错了。
身为一个公主,她从不用高贵的身分命令他,反而是拿着真心对待他,而他却自私的将自己的心深埋,宁愿用冷酷的表情面对她,也不敢将真心话说出,他究竟算什么?
如果他诚实一点,他早该承认自己对她自己是无法自拔。
她的笑容是多么的迷人他知道,她的感情是多么的坚决他也晓得,然而就因为晓得,所以他才不敢将真心话说出,因为他晓得,一旦他说出实话,那么她一定会想出更多的办法说服他、征服他。
而天晓得他的心房已是多么的摇摇欲坠?光是为了对她摆出冰冷的表情,就足以让他彻夜未眠!当她因他的冷漠悲伤时,只有他自己晓得他也没好过到哪儿。
咦?她没看错吧?她是不是在他的脸上看到懊悔了?凤月靡瞠大了眼,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因为确定他不是真的对自己无情,所以她才会打算用缠功逼出他的真心,只是先前无论她如何死缠烂打,他总是不为所动,所以今儿个她才会来个动之以情,没想到却出现了意想不到的结果。
若是照着这情势走下去,是不是会有更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呢?
心绪一转,凤月靡心情不禁开朗了些,可是又不敢露出太多的表情,反而将头垂得更低,转身继续扮可怜。
“既然你这么讨厌我,我也不想继续惹你讨厌,成亲一事就此作罢,明日起我再也不会来找你,不过今日你能不能别再对我冷言冷语,试着将我当作朋友,别拒我于千里之外?”
他竟然让她变得如此卑微?
看着那隐含着哀伤、祈求的秀眸,封恕觉得自己就快因心痛而无法呼吸了。
其实她说的一点都没错,身分确实只是他的一个借口,为的就是掩饰他心中的脆弱。
从头到尾,他根本就不曾在乎过身分,他在乎的是自己的能力!
以往,她在洛月国过的是锦衣玉食、千人服侍的生活,倘若她真的委身于他,他根本无法保证自己是否能够给她同等的生活环境。
既然对她动了情,他又怎么可能不想拥有她?
只是天驰国毕竟不比洛月国富庶,既没山珍海味,也没有金银财宝,可只要她留在宫中当公主,便可高枕无忧的过一辈子,比起委身于他,跟着他吃苦一辈子好过太多了。
“好不好?”见他许久不说话,凤月靡以为自己是哪里露出了破绽,于是立刻伸手偷捏自己一把,好让自己的双眼能挤出一些泪光,强化可怜的姿态。
看着那泫然欲泣的小脸,封恕心更疼了,可他却认为这是再好不过的办法,高贵的她应当过着更好的生活才是。
“好。”点头,他同意了她的条件。
“谢谢你。”她喜悦又哀伤的朝他绽放了朵微笑,然而就在此时,远处的草地上忽然传来一连串激躁暴烈的嘶鸣。
转首,凤月靡看到一匹骏逸出众、毛色黑亮、眼神桀骜的黑马被人绑在木桩上。
也许是厌恶脖子上的粗糙麻绳,或是憎恨自己的自由被人捆绑,那匹黑马暴躁的不断抬脚甩头,仿彿想要藉此将脖子上的粗糙麻绳给扯断,可是无论它如何挣扎,脖子上的麻绳依旧将它困在木桩边。
眼见此招无效,它立刻换了个方法,只见他四肢微曲,然后用身子的重量开始往后拔河。一边后退,它一边喷气瞪着眼前套在木桩的麻绳,充满灵性的黑眸里闪烁着绝不屈服的高傲。
看着黑马,凤月靡双眼一溜,忽然想到了一个好点子……
“那是昨日捉回的野马,体态健美,不过性子非常躁烈,所以将它绑在木桩上消磨野性。”顺着她的视线,他替她解释。
“我想看它。”
他蹙起眉头。“危险。”
“我不会太靠近它的。”
“可是……”
“它有麻绳绑着,不会有事的。”
语毕,不理会他还想说些什么,她撩起裙摆就往那匹黑马冲去,直到两者之间剩下五尺的距离才停步下来。
而远方的封恕见她终于停下脚步,这才松了口气,不过虽是如此,他的眼神始终无法自她身上移开。
她的性子天真又莽撞,这么靠近马儿教他如何不为她担心?
感情不停地催促着他快到她的身边保护她,理智却偏偏让他无法这么做。
因为爱她,所以他更不能靠近她;为了她好,他该亲手斩断这段情丝,与她保持距离才是,宁愿自己难受,也不能让她堂堂一个天女跟着他吃苦一辈子。
他毕竟不是最适合她的对象啊……
“被绑着很不舒服吧?”仿佛知道封恕正注视着自己,她故作自然的背过身,小小声的对着黑马开始说话。
“嘶嘶!”黑马充满敌意的瞪着凤月靡。
“不过你放心,你一定会得到自由的,因为……”
就在一抹神秘的笑弧自粉唇边一闪而逝的同时,草原上忽然刮起一道诡异的强风。
强风来得又急又猛,几乎是在瞬间就将青色的草地给卷入一片混乱之中。
黄土草末全被卷入空中旋转飞扬,遮蔽了封恕的视线,齐置的马具被强风吹得铿铿锵锵作响,阻碍了封恕的听觉;在这片混乱之中,他只听见被绑在木桩上的黑马惊骇的连连昂首嘶鸣,而它两对有力的四肢更是暴烈的在地上用力踩踏,仿佛像是在吓阻敌人入侵,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