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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天师 page 13 作者:寄秋

  近年来也有兽丹的买卖,但是不是明面上的,没有官府的许可,只能私底下交易,一颗兽丹依品质从十几两到上万两不等。

  基本上曲款儿已经很少狩猎,大多由白不醒和石磊出手,他们是这方面的好手,猎到的妖兽并不少,因此取出的兽丹不在少数,看得其他人眼红到不行,巴结着要一次买空。

  不过曲款儿没卖,她让已具半个炼丹师资格的徒弟将丹药炼成补气、养生、提升功力的丹丸,遇着了富贵老爷、大户人家的老太太再卖,一颗丹丸少说千两银子起跳。

  谁知来了这位「病重」的老太爷后,他常常这里痛、那里酸的嚷着,藉机「借」走了刚出炉的丹药,和他孙子一样奸诈的耍赖,写下一张又一张兑现不了的欠条,厚颜无耻到极点。

  欠债的比讨债的还横,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他是吃定了她不会找老人家下手才有恃无恐,尽情压榨。

  「自家人不说外话,孙媳妇呀!你赚得还不是你家三爷的,以后他当了大官,所得的俸禄和底下人的孝敬还不都是你的。」老人一抚长须,赫然是在朝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宰相大人宋东玑。

  因为三位皇子为皇位已斗得如火如荼,身为兵家必争的宰相大人,他的支持是决定性的一方,每一位皇子都想拉拢他,无所不用其极的收买、利诱、威迫。

  不胜其烦的老相爷遂假意忧心国事过虑而病倒,更索性以出外寻医为由离了京城这块不宁地,找上正四处游历、查访民情的外孙,很无赖地赖上了不走。

  染上火焰的清媚眸子气红了。「谁是你孙媳妇,别一时顺口的乱喊,郎不情、妹不愿,你搭哪一条鹊桥?」

  「是呀,老爷子,孙媳妇还没娶进门,你可别喊得高兴,喊多了,福气就没了。」爱凑热闹的元逢春在旁边打趣的道。

  这一对小冤家的眉来眼去谁看不出来,只差那张窗纸没戳破而已,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吵得虽凶,可从来没撕破脸过,吵着吵着感情就变好了,情愫暗生。

  不然以曲款儿的冷情,她怎么多次以身相护危急一时的宫三爷,还任由他取走一颗又一颗的灵丹。

  而向来寡情的宫仲秋只在意曲款儿一人,其他女人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他瞧都不瞧一眼,却会在百忙之中关心准备的食粮够不够,尽量备妥新鲜的蔬果以满足某人的口腹之欲。

  「皇上金口御赐的婚事哪能做假,小丫头要认命,别想着抛弃我芝兰一般的外孙。」宋东玑得意地拈胡。

  「将军。你输了,外公。」清润嗓音轻扬。

  一看被堵死的退路,老相爷恼怒的皱眉。「你这小子太卑鄙,趁人不备,不知道要让让我老人家吗?不孝。」

  不为所动的卑鄙小子神情淡然。「尚青,离这儿最近的是哪个县城?」

  「回禀主子,是青阳县,离此约六十里。」尚青生得高头大马,由小厮升任为管事,负责一行人日常上的琐事。

  尚管事也有七、八个跑腿的手下,不过不是人,是鬼,他们老在各地跑来跑去,同行的队伍过长反而拖累行程,用人不便利,要管吃、管喝、管睡,没有小鬼来得方便。

  「呵,原来又回到起点,小师妹,绕过山去瞧瞧如何?那儿的万兽洞提供了你三年的粮食呢。」

  「看一眼也好,被我吃得差不多了,应该没几只留着。」曲款儿眼儿一抛,好不迷人的回到四妖抬起的轿子。

  时隔多年,青阳县的变化不大,百姓还是务农居多,不过多了几条商店街和几间茶楼、饭馆,唱曲的小姑娘抱着月琴游走在各大酒楼中,小贩的生意变好了,笑呵呵地数着铜钱。

  少了妖兽为害,青阳县的人口多了将近十万之数,有的是外地搬迁来的,  有的是昔日离开又返回的县民,有的是边境打仗,流落至此定居的新住民,接到慢慢繁荣起来。

  令人意外的是,才短短两年竟又换了三任县令,不是病故便是睡梦中逝去,才到任不到三个月的新县令居然是宫仲秋同科应考的探花郎刘道济,五短身材的他又胖了。

  不过他被贬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事,其貌不扬又不善言辞,不懂逢迎拍马,不会巴结上官,逢年过节人家送的是一锭一锭的银子,他送自家娘子做的腌肉和酱菜、鱼干。

  但这只是表面上,毕竟能考入前三名的人不会是傻子,他似乎是顺势而为,敏锐看出朝中局势,急流勇退的远离一触即发的朝廷内乱,来到被宫仲秋整顿得还算富裕的青阳县,天高皇帝远,当个一县之主反而自在多了。

  「你倒是聪明人,刘大人。」三不管地带,三个皇子的势力未延伸至此,嫌地小人稀,无油水可榜。

  种田人多,鱼米可收,可是最穷的也是农人,几百顷土地的税收还不如一名商户缴纳的税金。

  「哈哈哈,宫大人才是青年才俊,国之栋梁,你们一行人多住几日,让下官好好招待招待。」来者是客嘛。

  「又是咸菜、肉干?」宫仲秋打趣道。

  他一怔,随即失笑。「宫大人也晓得下官在京里闹出的丑事呀?没法子,乡下人的穷酸气改不了。」

  「宰相府也收过夫人送的酱菜,外祖父尝过后说甚为可口,甘脆清甜,配粥吃正好。」他有意说明并非耳报神,刻意探查官员家中大小事,事有凑巧,不是掀老底。

  听到宰相喜欢他家的东西,刘道济笑得很开心。「小小贱物不值一提,原本还担心京里人吃不惯。」

  「能入人口就是好东西,岂有贵贱之分,刘大人是懂得生活的人,让人十分佩服。」能适时地明哲保身,他的政治眼光相当毒辣,一眼看出身在此局中的风险,举家避灾。

  小小的锐眼闪了一下,他拍拍养出不少肥肉的肚子。「下官也只是混日子罢了,没什么大出息,不过宫大人若想到街上看看老街坊,东街的福生酒楼值得一逛。」

  「福生酒楼?」他在任的三年内并无此酒楼。

  刘道济呵呵地眯眼一笑。「张大人和吴大人的死让下官深感遗憾,虽然下官未有机会识得,可全是好官呀。」

  张大人、吴大人正好是前两任的青阳县知县,他们任职时并无异样,身强体壮,无病无痛,且都是正要一展长才的壮年,但却都死了。

  刘道济不想当第三个任上猝死的知县,因此他下功夫查了一阵,但线索到了福生酒楼就断了。

  「嗯,我会去看一看。」说完便告辞离去。

  第7章(1)

  无缘无故的死去,查不到死因和伤口,宋东玑之所以当机立断的离京,主要是京城近半年发生十数起类似事件,死的全是朝中大臣和对朝廷具有影响力的皇室宗亲。

  前一天还谈笑风生大谈军国要事,到了晚上就断了气,隔日挂上白灯笼传出死讯,一代名臣殡落。

  单一事件并不会引人注目,一个接一个亡故才启人疑窦,就连在皇宫内的皇上都察觉到事有蹊跷,多次召宋东玑进宫商讨,暗地调查此事是否有古怪。

  可是以宋东玑在朝数十年的历练居然查不出半点端倪,身边陆陆续续有老战友辞世,他惊觉不对,赶紧上禀皇上,谎称有疾连夜出京,找他的乖孙媳妇来解决人力不及的怪事。

  可惜曲款儿根本不想管京城里那团鸟事,皇家的那些肮脏事她才懒得理会,谁当皇帝不重要,她早看中了一座风光怡人的山头,打算在此开宗立派,成为术流派第一人。

  「你要是闲得发闷就去抄抄经书,为自己消消业障,你当官倒是上瘾了,别人的闲事也拿来管一管。」明明一脸奸臣相,何必精忠报国,想立传留史吗?

  「青阳县在我的管辖下虽然不算风平浪静,万民安康,但至少县内清平,百姓安危,人人有饭吃,想必你也不愿意见到曾经努力过的祥和又被破坏了。」就像亲手拉出的土胚在手中逐渐成形,尽管烧不出出色的薄胎白瓷,在拉胚人眼中却是独一无二的。

  覆上面纱的曲款儿修眉轻轻一拧。「我觉得你又在耍心眼,这次想算计我什么?丑话说在先,先收银票后办事,不要再想赖账,你们祖孙俩比下山打劫的土匪还可恨。」

  要不是答应了师父要护他渡过三灾三劫三难,做人不可言而无信,她早就一走了之,谁还和他啰哩啰唆。

  「我很穷。」两袖清风。

  她一啐。「三年清知县,千万雪花银,当我不晓得你收贿吗?还有沿途被你查出的贪官污吏,流匪贼头,他们起出的赃银你没留一手?你鼓起的银袋子会不会装太多了。

  他手很大,敢污抄家的官员小吏所置的私产,三分之一流向他银带,三分之一捐给当地贫苦人家,剩下的三分之一才缴回国库,不辨忠奸的皇上当他是好官,还下旨表扬。

  「嘘!小师妹,这是给你备的聘礼。」爹娘尚在不分家,他的确很穷,置下的家产都不在他名下。

  宫仲秋手中的确有不少田地,庄子、铺子,或租或佃的收取租金,但为数不多,除非全转兽卖出去才有巨额的获利。

  曲款儿面上倏地一热,狠狠瞪他一眼。「少拿我来说嘴,小心晚上我放几十只鬼和你彻夜长谈。」

  「我二十了。」同龄的男子都已有好几个孩子在地上爬。

  「你一百岁也与我无关。」她扭过头,不看他眼神中的意味不明,看了心烦意乱。

  「小师妹十五了。」好快,小小的个头都这么大了,老爱张牙舞爪,明明一丁点高却摆出我比你厉害的模样,神气活现的要占上风。

  那时的他心高气傲,看不惯她的装模作样,只想着踩她一脚,将她踩在脚底下,师父是如此睿智的世外高人,怎会找了个目中无人、老气横秋的野丫头为徒,简直是自毁道行。

  「你要帮我办及笄礼吗?免了吧,羊毛出在羊身上,说不定我还得倒贴银子。」她从没把年龄的事放在心上,因为她不知道确切年纪该算几岁,这一世与另一世无法合算。

  看她娇嗔的眉目,他笑了。「你十五、我二十,凑合着也能白首一生,你早晚要嫁人,不如嫁给知你性情的我,起码我不会嫌弃你会吃,被你可怕的吃相惊着了。」

  「呃……你是宫仲秋?」

  「是。」

  「本人?」不是妖魔幻化?

  「是的。」他笑道。

  细白手背往他额上一覆。「没发烧呀!」

  「我家世清白,身体康健。」宜为良人。

  「呿!本仙姑判定你疯了,这么掉鸡皮疙瘩的话由你口中说出,我浑身发冷。」想捉弄她?门都没有。

  曲款儿相信世上没有平白对另一个人好的人,只有有利可图才会表示出瓦解他人防心的善意,以利益结合来达到目的的,杀头的生意有人做,赔本的买卖谁理会,同样的道理。

  「我也认为我疯了,自找麻烦。」他暗叹了口气。

  本以为自己是厌恶她的,非常厌恶,希望她只是人生的小插曲,船过水无痕,少有交集。

  直到他看到白不醒跟前跟后的跟在她身边,眼中不时流露出说不清、道不明的眸光,而后又有个崇拜师姐的小师弟一脸恋慕地看着她,他平静的心终于起了浪潮。

  在瞧见小白貂躺在她肚上睡觉,小脑袋直往她怀里钻时,强烈的妒意油然而生,他嫉妒一只还没有能力变成人的小兽,想把牠撕成碎片。

  那一日,他吓着了,落荒而逃。

  冷静地思考了几日,他终于厘清被自己忽略多年的心意,他的厌恶源自于她的不与人亲近,小女娃眼底的鄙夷伤了他的自尊,因此他也决定视她为敌人,再三打压。

  其实,他是喜欢她的,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喂,知道是麻烦就别碰,我又不是非你不可,啊——」是谁没长眼,冒冒失失的撞到她?

  「款儿,小心!」宫仲秋伸手一拉,将娇人儿拥进怀里,一手扶着她后腰。

  每一次出门都带一大堆太显眼,宫仲秋和曲款儿这次只带尚青为护卫,秀姑伺候,鬼奴赶车,其他人留在县衙休息,暗色、疏影等人则保护此行未带太多人的宋东玑。

  殊不知到了福生酒楼门口,两位走在前头的主子正要进入,冷不防一道影子从里面冲出,直接往没留心的曲款儿身上撞,宫仲秋立即闪身维护,侧身闪过扑至的人影。

  「你……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为什么不接住我,我要让我爹把你捉到牢里打五十大板!」摔倒在地的女子一身华衣绸缎,头上珠钗金银交错,低着头骂骂咧咧地怪罪于人。

  可惜没人扶她一把,看笑话般从她身边走过。

  「放手。」曲款儿小声冷喝。

  像是没听见她的话,宫仲秋笑如暖阳的牵着微冰小手不放。「世道不平,处处有危险,你看,上个酒楼也差一点伤到你娇弱的身子,平时叫你多吃点总是不听话,尝到苦头了吧?」

  她吃得还不够吗?他这是反话还是讽刺。「你在搞什么鬼,我壮得可以把酒楼拆了,再掘地三尺埋了你。」

  「款儿小师妹要走好,看好脚下,别再被人给撞了,你这小身板不经撞。」她也会脸红?真是稀奇了。

  「别别,拜托你恢复原来的样子成不成,我觉得很毛……」背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曲款儿很不习惯他的温柔,感觉大魔头又要使坏了,最好赶快闪开,以免遭殃。

  「站住,本姑娘没允许你们走,都给我停下!」那刁蛮的女子不许别人忽视她,长鞭子一甩就想攻击。

  没人看清楚宫仲秋是怎么抱着怀中人儿移动,只见鞭子尚未落下,两人已上了二楼雅座,落空的鞭子在地上挥出一条鞭痕。

  「姑娘家用鞭不好看,小师妹别学。」她那身气力挥一鞭,地面不裂成河才怪,毁屋无数。

  「你认识她?」她眼儿一眨一眨地,不笑也媚人。

  「不认识。」他回答的有点快。

  「欲盖弥彰。」瞒得了别人骗不过她,她对他的一言一行太熟悉了,简直连毛细孔也数得出来。

  他笑笑地摸摸她的头,感受发丝在指间滑过的细柔。「蓝城大司马的女儿,今年十八岁,小时候缠过我一阵子。」

  「哼!旧情人。」

  「少胡说,情人只有你一人。」能令他动心的唯有她而已,而他还差点错过了。

  听他眼也不眨的说着不害臊的话,媚眼一闪的曲款儿在心里暗骂他妖孽,又想用绝代风华来迷惑人。

  「本姑娘的鞭子你敢躲,活得不耐烦了!报上名来,我非将你挫骨扬灰……啊!你是仲秋哥哥?」女子跟着冲上楼,一看清面前的人,顿时喜出望外,娇蛮的神情如同变戏法一般,一下子温柔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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