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托维王的福了。”风起云打趣道,随即正色,“临逐,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呢?”
闻言,东方临逐的双眸马上亮了起来。
在他“乐于好学”与“不耻下问”下,终于彻底了解盐务司的整个系统。
“关于上次我们讨论成立私人盐场的问题,我已经找到答案了。”东方临逐有些得意地扬起下巴,他想以后不当王爷的话,说不定可以和风起云“妇唱夫随”在盐市称霸!
呵呵……妇唱夫随……听起来感觉不错!东方临逐忍不住傻笑起来。
“是吗?”风起云暗生心喜,不急不缓地问:“那你说说看私人要怎样才能拿到许可证成立盐场呢?”
“根据我的分析,盐务司允许私人盐场存在涉及到两个重要层面。”东方临逐清清嗓子,双眼炯炯地直视着风起云,摆出专业人士的架势,正经而权威地回答:“首先,私人盐场的大小必须由盐务司裁定,严格控制私人盐场的规模,防止官盐利益受到侵害。其次,私人盐场必须有官员担保,还要接受盐务司的监督。”
“听你这么说,盐务司对私人盐场的限定仍然很多,规模的裁定标准与担保官员的选定,两者的争议性都很大。”风起云微微眯起眼睛,核准成立私人盐场,牵扯的层面确实很广,不容易施行。
“是啊,其实盐务司内部已有私人盐场的提案,在这两方面的意见分歧非常大。”东方临逐喝了一口茶,继续说:“为了避免***,造成不正当的竞争损失官盐利益,在担保官员的考核上要求会十分严格,所以,盐务司可能会建立一套专门的审核体系。私人盐场要成立,估计还要等上一年,盐务司的相关规定才会正式出炉,这个提案暂时处于商议阶段。”
看来盐务司为了确保官盐的利益,不会轻易对私人盐场放行的,她只能做好前期的准备工作,蓄势待发。
“临逐,你跟我说盐务司内部的事务,算不算***呢?”风起云轻笑,不着痕迹以玩笑话掩饰心中的千回百转。
“我们只是聊聊天而已,算什么勾结啊!”东方临逐不以为意地挥挥手,然后热情地招呼着风起云品尝美味的点心,“起云,别只顾着说话,尝尝府里厨子做的雪晶夹酥,味道很不错哦!”
在东方临逐的期待下,风起云慢悠悠地拿起一块雪晶夹酥放入口中,不甜不腻的口感很适合当零嘴,“嗯,的确好吃。”
东方临逐歪着脑袋看着风起云,她的笑容他觉得更美味。“对了,你不是有事要跟我说吗?”
“其实……”风起云顿了顿,表情略显为难,“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真的吗?太好了!”东方临逐惊呼,豪言壮语随即放出,“我们是朋友,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我义不容辞!”
在他眼中,风起云独立自信、聪明慧黠、处事明快,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倒她似的。难得她有需要到他的地方,他一定要好好地表现,让她刮目相看。
这样的话,也许能够吸引风起云……吸引着她喜欢他……
第4章(1)
维王果真是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大好人!
虽然哥哥对她的野心颇有微词,但她相信有维王当助手,要心想事成并不难。
“临逐在礼部任职,对吧?”在东方临逐的殷殷注视下,风起云缓缓地开口。
“嗯。”东方临逐不明所以地点头。
“我想请你帮忙的事是关于家父的。”风起云微微垂下眼,神情有些感伤,“听说礼部左侍郎曾是我爹少年时的同窗,我爹娘在五年前过世…”
“啊,你爹娘过世了?”东方临逐大感意外,蓦然开口打断了风起云的话,她脸上的感伤传染到他,胸口一阵紧缩。
风起云向来不喜欢谈论自己的事,就连她那个哥哥他都一直没机会见到。
遇见风起云,她的与众不同深深地吸引着他,他觉得她应该出身商贾世家,因此年纪轻轻才会有如此活络娴熟的生意手腕;他觉得她背后应该有着父母的全力支持,才会让她毫无顾虑如鱼得水地在商场中邀游……实际情况却与他所想相差甚远。
在盐务司“学习”时,他曾翻阅过风氏盐行的相关资料,风起行和风起云从五年前走入盐市,就以锐不可当的气势发展起来,成为私盐市场的大黑马。
五年前,风起云还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变成今日慧点淡定的盐商,他无法想像这一路她都经历了什么?只知道在不见血的商场厮杀中,风氏盐行能有现在的成绩,她一定付出了很多。
东方临逐的心为风起云泛疼,若早些认识她,他就能为她分担一些。
不过,现在也为时未晚,不论风起云要他帮忙的事有多困难,他都会全力以赴。东方临逐暗暗地下了决心。
“嗯,爹娘过世之后,我和哥哥相依为命。”风起云说得风轻云淡,眸中却流转丝丝悲伤,所以为了她和哥哥的盐行,为了回本家向那些怪物算帐,没有什么是她不能牺牲的。
“抱歉,让你想起难过的事情。”东方临逐心疼地望着风起云,“你继续说吧!”
“我想向左侍郎了解一些家父少年时的事情,因此,想请你介绍我与左侍郎认识,免得冒然求见,被左侍郎当成攀亲之辈,坏了他对家父的印象。”悲伤从风起云眸中淡去,目光变得高深莫测。
“啊?你让我帮的忙,就这么简单?”东方临逐愣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风起云请他帮的忙实在太小了,小到只需动一下嘴就能办到,这不是不给他表现的机会吗?
“对我们老百姓来说,要见左侍郎可一点都不简单,更别说与他聊故人之事了。”
风起云微微一笑,“这事就麻烦你了。”
他是维王,堂堂的亲王耶!
即使现在被新皇压制,但比起普通官员,他的权利仍然很大。即使风起云想要让他帮忙成立私人盐场,就算盐务司那边阻碍重重,他也有办法为她做到。
然而,风起云只是将他当朋友,没有当他是维王,如此郑重委托他帮忙之事,只需他的举手之劳而已。
一想到这儿,东方临逐既欣慰又郁闷,欣慰的是风起云并不是贪图他的权利与他交友,郁闷的是风起云看低他的能力,对他的要求太低了。
他想为她做更多,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她依靠的人。
因为,他喜欢她,不由自主地想要分担她肩上的重量。
“起云,我想为你做的不只是这样的小事。”东方临逐叹了口气,温柔的目光凝视着淡笑如花的风起云,全身散发出让他迷恋的从容和自信,那双慧点骄傲的凤眼,仿佛幽深神秘的古井吸引着他,让他像飞蛾扑火地为她着迷。
“你愿意帮忙,我已经很开心了,”至于大事,以后会有机会让他帮忙的,只怕届时他会恨不得没认识她吧?
“起云,我喜欢你,想为你做一切能力所及之事。”东方临逐缓缓地伸出手,虔诚地执起风起云白皙的手、紧紧地护在掌心,含情脉脉地望着她,胸口涌动的情潮,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要让她知道他对她的感情。
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子,能与他把酒言欢,能让他畅所欲言,更能让他迷恋沉醉……他不想只与她当单纯的朋友,他想要的更多。他希望更加了解她、保护她,渴望自己被独立的她所依赖。
风起云的眼睛盯着被东方临逐紧握着的手,炽热的气息熨热了她,他掌心的热情传递到她身上,引起胸口的怦动,呼吸奇异地急促起来,心湖荡起一阵阵涟漪,心弦不经意间被拨动了。
风起云一时不知如何回应东方临逐的告白,更理不清自己的失常反应,只能以微笑来掩饰。
东方临逐喜欢她,很单纯地喜欢着她。
可她呢?她只是在利用他。
莫名的酸涩感,在血液中弥漫开来。
午后的天空,浓云密布,彷若泼墨般暗沉。
东方临逐走出礼部都堂,一抬头就看到黑压压的乌云。
沉闷的空气中有着风雨欲来前的低气压,但丝毫没有影响东方临逐的好心情,想起风起云接受他的表白,双颊不禁泛着桃花红光。
他和风起云已经不是单纯的朋友了,现在可以光明正大,毫无顾忌地对她放送爱的目光。
看着近来大臣们积极的为新皇后宫提供“新鲜血液”,东方临逐也蠢蠢欲动,他想亲自选个维王妃。
风起云,是他心中维王妃的最佳人选。
东方临逐一边走一边思量,要如何让风起云点头答应成为他的王妃呢?
“维王,请等等。”背后倏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东方临逐的浮想。
回头一看,是左侍郎。
想到左侍郎与风起云的特殊关系,东方临逐不禁扬起笑容,“左侍郎,风小姐还请你多多照顾了。”
前些天,风起云在他的介绍下,在左府与左侍郎完成“历史性”的会面,应该谈论了许多她父亲的事,因为事后风起云看起来很愉悦的样子。
“维王请放心。”左侍郎与东方临逐在走廊的拐角处聊开,“难得维王替皇上如此着想,皇上一定能接受维王的一片诚心。或许,选妃过后,维王就能离开礼部另有高就,届时还请维王多多关照老朽呢!”
呃?闻言,东方临逐愣住。
他替新皇着想?他的一片诚心?高就?
“左侍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东方临逐满头雾水,一时无法领会左侍郎的话中之意。他什么时候向新皇表达诚心了?
虽然他支持的庆王无心恋战,放弃与新皇较量,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接受新皇。想起新皇掌权之后对兄弟的控制和刁难,他就不可能对他心悦诚服,他可不是墙头草,怎么会为他着想呢?
“维王为新皇选妃出人出力,不就是主动向皇上投诚吗?”东方临逐的反应让左侍郎颇感意外。
新皇登基之后,为了避免亲王权利过大威胁皇权,在保有亲王爵位之名上,架空他们实际权力在六部任闲职,限制亲王的势力。因此,诸亲王也只是表面对新皇恭敬,但对新皇都心存芥蒂,其中表现得最明显的就是维王。
“出人出力?”东方临逐的心头突然窜上一股不祥的预感,狐疑地盯着左侍郎,“我只是在礼部做我分内之事,不算什么出人出力吧?”
奇怪,他和左侍郎说的是同一国的语言吗?为什么他会搞不懂左侍郎想表达的意思呢?
“维王,你忘记风小姐了吗?”左侍郎有些感慨地轻抚着胡须,维王年轻气锐,但记忆力似乎很不好。“维王让老朽关照风小姐,不就是为了让她选妃成功吗?这不正是你向皇上表示诚心吗?”
他可是非常给维王面子,将风起云的画轴直接送进宫中,吩咐伺候皇上的太监将她的画轴放在最起眼的位置,让皇上兴起想看的时候,触手可及。
轰隆!一道闪电撕裂厚重的云层,响起震天的雷鸣。
左侍郎的话,如同惊雷劈向东方临逐,让他豁然明白左侍郎的意思,“风起云去选妃?”东方临逐怔怔地掀动着唇,掌心一片冰凉。
“我没有让你这样关照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只是介绍故人之女与左侍郎认识,叫左侍郎关照风起云,是希望他多说一些风父的事情给她听,怎么会变成风起云去选妃了呢?
除非他疯了,才会将自己喜欢的女人送进宫!
“风小姐是维王引荐之人,恰巧又是老朽的故人之女,老朽自然会关照她。”左侍郎疑惑地皱起眉,唉,维王真健忘。“我将风小姐收为义女,以侍郎千金之名推荐人宫选妃,维王难道不是这个意思吗?”
他怎么可能有这个意思?
冷飕飕的寒意爬上了东方临逐僵直的背脊,惶然在血液里弥漫开来。
“这就是风小姐和你谈论的事?”东方临逐握紧拳头,全身不可抑制地打颤着。
他不相信!风起云不会这样对他的!
“是啊,老朽今日已将风小姐画轴送进宫了。”东方临逐倏然苍白的脸色,让左侍郎感觉到不对劲,小心翼翼地问:“维王,你没事吧?”
维王一副震惊意外的模样,难道他会错意了吗?然而,进宫是风小姐亲口提出的,他不可能搞错维王要他关照风起云的意思啊!
“我……没事……”东方临逐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阴森森的乌云笼罩在他的心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这不可能是真的!风起云绝不会这样对他的!
他不相信,他要当面问问风起云……
东方临逐沉重的步伐踉跄着,在左侍郎错愕的注视中离开。
第4章(2)
轰隆!轰隆隆!
雷声轰鸣,天如稠墨。
滂沱大雨哗啦啦地倾天而下。
雨幕中的东市,东方临逐骑着马朝风氏盐行狂奔。
“喊!”东方临逐勒住缰绳,顾不得将马系好,全身湿淋淋地冲进风氏盐行。
柜台后,没有他心急如焚想要见的人。
“风起云在哪里?”东方临逐随手揪住店铺里伙计的衣裳间,一边慌忙地四处张望,累积在心中的惶然与疑惑,急需发泄——他要见风起云!
“二当家在库房检查一批新到的盐……”伙计被东方临逐焦躁的模样吓到,指着后院的方向,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东方临逐像离弦的箭射向库房。
透过淅沥沥的雨帘,东方临逐看到了敞开门的库房内忙碌的身影——一袭海蓝长裙的风起云,正在专心检查着每一袋盐,不时地在本子上做纪录,神态表情一如既往的气定神闲,一点都不像参加选妃的人。
风起云,还是他认识的那个风起云,热爱盐行认真工作的风起云,怎么可能去参加那种无聊的选妃活动呢?
眼前的风起云,让东方临逐不由地平静下来。
或许,与左侍郎的对谈只是他午后打盹做的梦,一个让他手足无措的恶梦。
东方临逐急促的脚步放缓,穿过落雨的院子,一步一步地靠近库房。
风起云离他越来越近.近得他能看清她唇边惯有的淡然笑容在忽隐忽现着,那双骄傲凤眼中,依然闪烁着他喜欢的自信光芒,她还是那么地闪闪动人,一举手一投足都散发着让他迷恋的气息,她还是他喜欢的风起云。
东方临逐在库房门口停下,痴痴地望着牵动自己情绪起伏的女子,不停地对自己进行催眠,风起云不会那样对他的,进宫选妃只是他做的恶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