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是白痴。”妈的,出乎还真狠,鼻子爆痛的。
“嘉尧……对不起啦!我不是故意打你的,因为你当时那么失控,我只好……”
“只好揍我?”他没好气的吼著。
“很痛是不是?”
“废话,我没神经啊!”都喷血了,痛不痛?
蒙永丽一脸歉意的抚上他的鼻子,心疼的望著他,“我知道你心疼我,想为我出气,可是万一你出手太重,把他打死了怎么办?到时候还得挨告,那多不值得。对不起啦……”像个小媳妇似的,她委屈的直往他怀里钻。
实在是气极了,可是看她这么有诚意,孙嘉尧的怒火也慢慢冷却。
他放缓了语气,“瞧你刚刚吓得浑身发抖,那个猪头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他把手放在我腿上,又搭我肩膀。”
“可恶,刚刚应该把他的手拧断的!”
她挨著他的胸膛,“嘉尧,谢谢你及时赶来,今天真的是多亏了你。”
“是啊,我卖命的揍人,结果什么奖赏也没有,只有拳头一枚。”
她仰起头,水汪汪的眼睛不断的对他投以温柔的关爱,“你不要生气了,我请你吃饭。”
“气都气鲍了,还吃什么?”他像个赌气的孩子。
“不要生气啦,我都这么诚意的道歉了。”她不断的软言讨好。
“妈的,真痛,可恶的女人,你不知道我行走江湖就是靠脸吃饭,竟然还往我脸上打,万一到时候行情下跌了,看你拿什么赔我。”
“才不会,你永远都好帅,我也会一直都喜欢你。”
“少来,想灌我米汤,我就偏不喝ㄌㄟ。”明明脸上就出现叫人难以忽视的得意扬扬,偏偏孙嘉尧还装模作样别扭的迈开步伐。
见状,蒙永丽只好赶紧跟上,把自己的小手强行塞进他的大掌里,“你会喝,而且会很爱!”
远去的身影相互依偎著,突然高个儿侧过身说:“欸,看来你不只嘴巴厉害,连拳头都很猛,以后吵架我可能占不了太大优势,娶你实在太危险了。”
原本还低调撒娇的矮个儿当场翻脸,“好啊,那有种你就不要娶好了,哼!”
“喂,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对,本小姐我就是生气了。”
“好啦、好啦,虽然我们之间还是冰清玉洁的,不过我承诺将来一定会娶你进门,这样总可以了吧?”孙嘉尧一副打赏的大爷模样。
“哼,我不希罕。”蒙永丽骄傲的率先走在前方。
“欸,蒙永丽,我警告你不要太超过喔!”对著她的背影瞎嚷一番。
终于,孙嘉尧追上前去,一把揽住她的肩膀,二话不说就给了她火辣辣的吻,谅她也不敢不乖乖就范。
***
红色小车缓缓的驶入停车格,驾驶座里的蒙永丽脸色发白的紧握著方向盘,浑身冷汗直冒,这一路能顺利回来,靠的全是她惊人的意志力。
昨天夜里,她就感觉到肚子不舒服,本以为只是平常的肠胃不舒适,顾虑隔天还有个重要采访,她草车吃了肠胃药后便早早上床休息。
早上醒来,隐隐作痛的感觉没有消失,工作至上的她只得强打精神依约出发去采访一位传统舞蹈家。
尽管她刻意要忽视不舒服的感觉,可是随著采访的时间拉长,她发现疼痛的感觉越来越让她受不了了,好不容易捱到采访结束,她几乎都要忘了自己是怎么离开舞蹈馆的,上车后自己又是怎么把车子开回来的,意识到回途的开车过程是一片空白,她的冷汗冒得更凶。
拉起手煞车后,蒙永丽双手发抖的正要推开车门,提包里的手机响了。
一定是孙嘉尧打来的,她毫无疑问的想。
打从交往以来,每天三、四通电话已经成为他们共同的习惯跟共识,问问彼此的去处,关心三餐是否吃了,不能日日陪伴身边,只能用这样的关怀温暖分隔两地的心。
“喂,你在哪里?还在采访现场吗?”
她用手掌紧按著腹部,尽可能维持说话的平稳回答,“喂,嘉尧,我已经结束采访回来了,刚停好车要上楼。”
尽管她是那么努力的想要营造出轻松的口吻,可还是让敏锐的孙嘉尧察觉了异状。
“怎么了?你声音听起来跟平常不一样。”他第一时间问。
“哪、哪有,可能是昨晚准备采访的资料准备得太晚,精神有点不好而已。”她不想让他担心。
平日改良场和休闲农场的工作已经够他忙碌的了,万一遇上了果园的采收期,那更是没日没夜的体能消耗与精神考验,蒙永丽自知是个城市乡巴佬,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她只能要求远在台北的自己可以努力将自己照顾好,不成为孙嘉尧的另一个负担。
呵,说来有趣,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满脑子勇往直前的她开始会缓下脚步替人设想了,不是为了家人,也不是为了知交多年的好友,而是为了这才认识几个月的男人。
若要深究起来,与其说是爱情改变了她,还不如说是孙嘉尧的真诚行动感染了她。
有时候夜里她会突然想,如果在一座天秤上同时把远眺101的豪宅梦想和孙嘉尧各放在两端,究竟会是哪一方胜出?
倘若是以前,毫无疑问的会是远眺101的豪宅梦想,可是现在……天秤的两端开始上上下下的犹豫著,甚至很多时候,属于孙嘉尧的那端开始胜过豪宅梦想。
天啊,她真的爱上这个男人了!
或许他大半的时间总是穿著黄色农作胶鞋在烈日下奔走忙碌,或许他的一生当中穿著衬衫打上领带的次数微乎其微,或许他不是光鲜体面的都市男人,或许他永远不懂什么是年轻女孩梦寐以求的浪漫爱情,或许……
可是,她就是爱上了那样自然的孙嘉尧。
不在乎一切,只是打从心里单纯的去喜欢一个人。
品尝著他从改良场带来的新品种果子,听他说著改良试验中所遇上的棘手问题,手拉手陪他吃遍路边摊的面食小菜,偶尔和他互相斗嘴揶揄,原来,幸福就是那么的简单浪漫。
“永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声音听起来真的很不对劲。”
她想要用更莞尔的口吻要他宽心,可是强烈的痛楚却猛的袭来,几乎让她昏眩的陷入黑暗漩涡。
“嘉尧……”她声音异常破碎,整个人伏在方向盘前难受的喘息著。
“永丽,怎么了?你说话呀,到底怎么了?”无法亲眼确认的孙嘉尧顿时担心不已。
她紧紧的压著腹部,紧闭的眼睛缓缓流出眼泪,这是极限了,她最后可以忍受的极限,尽管她不愿意让他担心,可是心却开始陷入懦弱。
孙嘉尧的呼喊不断的透过手机传来,她甚至开始奢望,如果能在这个时候躲入他的怀中,一切的痛楚都会获得缓解的。
“嘉尧,我好痛,真的好痛……”她弃守了。
好痛,痛得她神智分离,她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但是满脑子就是想要唤著他的名字。
渐渐的她眼前一片黑暗,唯独嘴里反覆呻吟著他的名字,手机掉落到脚踏垫上,她整个人再也无法支撑的瘫在位子上……
“永丽!永丽──”手机里还不断传出孙嘉尧担忧的呼喊……
第九章
天是灰的,涨潮的海涛澎湃击打著岸边,卷刮起的风夹杂著细沙,几乎要淹没她。终于,她开始走著,绕著海边的小木屋不断的兜圈子。
半晌,有个人影走近了她,强光笼罩著对方的身影,蒙永丽看不清楚来人。
“你在找什么?”对方问。
“幸福。他们说只要绕著屋子正反各走三十圈,我就可以找到我的幸福。”她依然持续的走著。
“哧──这是哪门子的无稽之谈?幸福不是这样找来的。”
“不然幸福是怎么来的?”微愠的嗓音,似是对对方的嘲笑很不以为然。
“其实幸福很简单,只要能够及时紧握住那只伸来的手,幸福就会被你紧紧的握住。”
“紧紧握住……”
她茫然的望著,目光试图穿破强光看清楚说话者的脸孔,突然,光束彻底笼罩陌生人的身影,斑白的碎屑不断的从身影上落下,在沙滩上汇聚成沙……
猛然一阵怪风来袭,吹走了沙,也将蒙永丽整个人吸卷上了天际。
“不──”她惊恐的大喊,那声音被呼啸的风彻底的吞噬,她像是被吸入了宇宙异次元空间的黑洞,旋即展开另一种永无止境的坠落。
眼睁睁的看著自己坠落……
她以为她会痛得大叫,却始终等不到预期中四分五裂的剧痛,身子落在软被上,空气里隐约泛著消毒水的味道。
“好渴……”她感觉到唇瓣的干裂。
一会儿后,湿润的棉花拭过她的唇,她贪婪的抿著唇,渴望更多的滋润。
她感觉发冷,血液仿佛从指尖开始冻结,刺骨的冰冷环住她全身上下,真的好冷……
忽地,有双温暖的大掌握住了她的手,不断的摩挲著,慢慢的让温度沁入她的身子里。
其实幸福很简单,只要能够及时紧握住那只伸来的手,幸福就会被你紧紧的握住……
她突然想起这么一段话,所以努力的想要抓住这双伸来的手,可是力气却始终传不到指尖,叫她好气馁。
她想要抓住她的幸福,抓住属于她的幸福!
依稀,耳朵听见了开门的声响,她想要起身查看,却浑身动弹不得。她蹙眉,为这陌生的感觉感到不悦。
“情况怎么样了?”有人说话,很像张默的口吻,冷冷淡淡的。
“现在就等她醒来。”嗓音低低的,像一口温润的茶,让人万分渴望。
好熟悉,就像是嘉尧的声音,总是带给她无穷的暖意。
会是他吗?他怎么来了?为什么没跟她说一声?
蒙永丽不断的挣扎著,努力的想要摆脱这种陌生的困境,渴望著能和他说话。
但是她操控不了虚弱的肉体,被困在躯壳里的灵魂开始骚动不安……
似是明白她的挣扎,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细腻的逐一抚摸过她的指节,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抚摸缓解了她僵硬的挣扎,她感觉一股放松。
门又被推开了,伴著刻意压低的鞋跟声响,“还没醒来吗?”
是女孩子的声音,有点像成芸荷,可却是好压抑的口吻。
“我回去永丽的住处整理了一些东西带来,住院的这几天应该会用到。”
“先放在一旁吧!”疑似张默的声音回答。
怎么了,她怎么了?她现在究竟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一连串的问号问得蒙永丽自己丈二金刚摸不著头绪,等到她终于能睁开眼睛,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了。
她望著白色天花板上的那盏灯,光模糊的摇摆著她的焦距,她花了一点时间才让四分五裂的影像得以重叠聚焦。
一张脸迫不及待的闯了进来──
“醒了?你总算醒了!”成芸荷激动的喊著。
“怎么了……”她问,发现嗓音竟是如此的沙哑。
“还说呢,你这笨蛋给我搞出什么急性阑尾炎,结果延误诊治引发了腹膜炎,幸好我及时出现把你送到医院,要不然你的小命就呜呼哀哉了啦,到时候看你拿什么去住豪宅。”成芸荷松了一口气之余,忍不住对好友叨念起来。
要不是念在她刚动完手术,身子虚弱,成芸荷还真想当场把她抓起来使劲的晃一晃,好抗议她带给她的惊吓。
回忆当时的情况,成芸荷体内的细胞都死了大半。
那时她刚走进巷子,手中拎著蒙永丽指定的排骨便当要往她家里去,眼尖的发现停车格里的红色小车,她蹑手蹑脚的上前,原本想要给蒙永丽一记震撼教育,未料,才走近车子,她就看见车门是开著的,蒙永丽伏在方向盘上满脸惨白,脚踏垫上的手机还不时传来孙嘉尧的呼唤。
天啊,她吓坏了,便当扔到地上,她赶紧央求附近的店家帮忙叫救护车把蒙永丽送进医院。
“嘉尧呢?”她本能的问。
“啥米,我都快要被你吓死了,你醒来竟然就是找孙嘉尧,亏我跟你还是多年姊妹……”成芸荷闪到边边去独饮委屈。
“我在这里。”床边的声音唤过她的目光。
蒙永丽别过头去,发现原来紧握她的手的不是别人,就是孙嘉尧,当下心里一暖,硬是勉强自己挤出一抹虚弱的笑容给他。
思绪一定,她想到一件事,“对了,我的稿子──”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著稿子。”孙嘉尧不以为然的说。
“放心,连同你手边的几个采访,都已经安排其他人接手了,你就安分休息吧!别再想什么101了。”张默始终站得远远的,维持著他一贯的疏离。
听到这些话,蒙永丽也只能选择接受,谁叫她竟然被送进医院动了手术。她以为这种病症是属于小朋友的疾病,没想到她生平第一次住院就是为了这个。
感觉肚子传来隐隐约约的痛,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真会有被剖开肚皮的一天。“医生真的在我肚子上切了一刀?”
“不然呢?不切你个一刀,难不成医生可以隔空取肠?那可真的可以在医疗史上被记上一笔了。”成芸荷没好气的说。
孙嘉尧也很有幽默感,马上补充说:“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医生说他手艺很好,曾经勇夺台湾刺绣大赛的冠军,保证日后可以让你穿比基尼,风采依旧的站在沙滩上掳获所有男人的眼光。不过,万一你自己将来自暴自弃的爆肥一百公斤,那就不是他的过错了。”
最好台湾的外科医师有那等闲工夫参加什么刺绣大赛,蒙永丽打死也不信。
“是,你怎么不说他是湘绣的第一把交椅?天啊,孙嘉尧,你就非得在这种时候逗我发笑吗?”她忍俊不禁,只得痛苦的请求。
“好了、好了,别笑了,万一真笑破肚皮,那你就是台湾第一奇人了。”孙嘉尧赶忙安抚,“对了,医生特地商请我无论如何都要开放让你在我面前放屁的特权,谨此一次喔,欲放从速。”
因为医师交代得等排气之后,她才可以正常进食。
“是,感谢你的恩典。”尽管体力上还是很虚弱,可是蒙永丽就是忍不住想回嘴。
“你也折腾一天了,刚醒来就好好休息吧!”角落的张默平静的说,接著,他就和成芸荷先行离开。
“你不回去吗?”她望著孙嘉尧问。
“我回去了谁陪你?”
蒙永丽的母亲过世得早,爸爸另娶了继母也陆陆续续生了弟妹,虽然北上求学后还是定期有联系,可是要老爸跟继母来照顾她,说来也挺别扭的,为了让她能安心休养,孙嘉尧把看顾的责任揽下了。
她望著孙嘉尧,发现他脚下还穿著黄色的胶鞋,这才意识到,当时听不见她回应的他会有多惊吓,连鞋子都来不及换就急急忙忙的赶上台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