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灵总算推掉最后一位大小姐,跑到阳台上透气。让他跳舞,简直是开玩笑,穿成这样变成衣架在那儿傻笑就够他受的,真是肩累脸累心更累。
看看四周,刚刚梁家俊还站在这里的,怎么现在没影了,卫灵心里不免有点失望。
“啊,真是太闷了,我都口渴,根本没力气跳舞了。”华意集团大小姐沈云边推门边抱怨。今晚她一身粉色晚装打扮,看起来十分清纯。三位男士在她身边献殷勤,为下一个舞伴的位子暗中较劲,你一句我一句夹枪带棒十分好笑。
因为他们的对话太没营养,太古典了,卫灵躲在角落里,忍不住笑了出来。立刻成为众矢之的。
说是旧识,其实卫灵和沈云正面交谈也不过是第三次,前两次他是实习打杂微不足道的大学生,她是公主,集团的大小姐。这一次,他们之间的距离倒有些微变化。
沈云变了变脸,立刻摆出那副趾高气扬的表情,说:“这不是卫先生,三年不见,真是大变样啊。”
卫灵淡淡地说:“没想到沈小姐还记得我,当初多亏您照顾。”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尤其是理亏的沈云听来异常刺耳,冲着他转身的背,尖锐地说:“看看你这身打扮,靠皮相吃饭的就是不一样,一定是下了大本钱吧,一个男人能抛了脸面爬到今天这地步,不容易啊。”
她身边的应声虫夸张地笑起来,连落地门里面的客人都回过头来。
“我以为是谁呢,这么热闹。原来是沈小姐沈学妹啊。”高更袭一身黑色晚礼服裙,款款而来,沈云立刻低下头。
“你还是一点没变,在学校的时候就打扮得像花枝一样,不过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没听见华意大小姐的好消息啊,我劝你一句眼光不要太高,钓不到梁大少那样的钻石王老五,不妨迁就一下,毕竟你也是快三十的人了。”
沈云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回嘴,高更特地走到她身边,伏在她耳朵边却用周围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还穿粉红色,装纯情吗?”
沈云大声尖叫,掩面奔走的样子让卫灵发笑,这不是演古装剧吧。
“认识一下,高更。”
卫灵立刻和她握手,说:“久仰您的大名。”
高更给自己点了枝烟,示意他也来一根,卫灵连忙摇摇头,高更斜靠在栏杆上,说:“是不是觉得抽烟的女人不正经。”
“当然不会,有些女人抽烟很有魅力,就是对身体不好。”卫灵笑着回答。
“能说话实在,我喜欢。至于久仰我就不必了,大家是同行,就是竞争对手,这次我输得心服口服。”高更随手掸掸烟灰,说:“看你这样子,也不会把沈云那女人的话放在心上,一次成功有人会说侥幸,两次说成关系,其实都是妒忌的话,要想堵住他们的嘴,就出更好作品吧,我期待你的新作。”
“谢谢。”卫灵不着痕迹地送上杯子,做烟灰缸。
高更一愣,笑着说:“你这人还真是有趣,难怪梁家俊看中你。”她把烟头丢在地上,用高跟鞋捻灭。
“我这人太随兴,都没什么修养,这里显然不适合我,先走了。”她挥挥手,笑着说:“对了,可口可乐和炸鸡翅是我的最爱。”
来去都像风一样的女人,卫灵笑着看她走远,一回头大厅还是热闹非凡,虽然满眼皆荣华,但这些也同样不适合他。放下手里的水晶杯,打算找梁家俊一块回家。
忽然发现花园里黑影闪过,再定睛一看,昏暗的小树丛什么都没有,可能是自己眼花。
书房里,梁家俊走后,梁雄裔又一个人独处了一会,心情却同慢慢熄灭的雪茄一样急转直下。听家俊的说法,他一定是得到什么消息,虽然靠世博扳回一成,综观全局自己还是处于下风,这个大侄子咄咄逼人,他也不得不让步。
哼,古有勾践卧薪尝胆,比耐性,难道还输给你这毛头小子不成。
刚想拿电话,电话自己先响了,给他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你说什么,让他溜出来了,你立刻给我把他找出来。”梁雄裔气急败坏地喊。
“不用找了,二叔,我在这。”梁家声慢吞吞地从窗子里爬出来。现在的他胡子拉扎,穿着一件发黑的衬衫,就像一个刚从监狱里逃出来的现刑犯。
“是不是觉得特别麻烦,你把我骗到乡下,派些蠢货糊弄我,我只好自己跑过来找你,要怎么着,您说个话吧。”
“你看你这是怎么说的。”梁雄裔一边说话,一边站起来挨桌子:“我不是说让你等机会的嘛,你看你这么跑出来多危险,今天这房子上下都是外人……这……”
“我来的时候听说了,庆功宴会是吧,大哥把世博让给您,你们两个一定暗中有交易,是不是?”梁家声掏出手枪,狞笑着说:“别这么紧张,把手放在桌子上,我知道那里有个按扭。我现在心情不好,说不定在保镖来之前,就对您下手。”
梁雄裔只得作罢,低声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梁家声给自己倒了杯酒,抿了一口,说:“啊,好味道,是上百年的葡萄酒吧,您看您多幸福,我可再也享受不到了。让我猜猜,你和老大约了什么,那本帐,然后是不是准备把我交出去。”
“我怎么可能把你送出去……”
话说一半,梁家声就伸出一根手指,说:“别,我虽然傻,有些道理还是懂的,您当然不会亲自把我交出去。您从来都不会亲手弄脏自己的名声,什么坏事都是我帮您做的,不是吗?您不觉得您的算盘打得太精了。我还没傻到乖乖等人来抓我。”
梁家声一口喝光酒,又猛地倒了一杯,说:“二叔,您这么精明,难道就没有想过,除掉我之后,老大反过来会对付你,小羽的事你也有份。”他拿起杯子,对着灯光喃喃说:“这颜色真好看,红的像血一样,二叔,我给您倒一杯……”
咣铛,他颤悠悠地把酒杯递上去,连打翻酒瓶都不顾,梁雄裔当然没有接,只是用眼神紧紧盯着他,梁家声嘻嘻一笑,说:“您怎么不接,呵,是不是怕了,别担心,这酒里没毒,我只下过两次药,我不是杀人狂,要不是您唆使,我会对小羽下手吗?”
他忽然歇斯底里地喊:“小羽是我亲弟弟,我怎么会对他下手,我根本没打算杀他,我只是想拿回帐本,警告他一下,谁让他不听的,他居然就那么死了,就在我面前,吐出来的血就跟这酒差不多红。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我完了,我觉得他每天都在看着我,在白露园角角落落里看着我,还有现在,您看,他现在就跟在我背后,是不是?”
梁雄裔慢慢从他眼睛里察觉出涣散的味道,只见他越说越迷离,举止也越来越奇怪。
“既然我注定要被盯上了,再多一个也不怕,谁让你不把钱给我,老太太,你瞪着我没用,有本事你就来杀我啊。”梁家声仰头看着天花板,手指着虚无的空气,大声叫骂,连手里的枪掉在地上都没有发现。
梁雄裔第一个反应就是捡起手枪,拿在手里,试探地问:“小声,你没事吧,你看看我,认识我是谁吗?”
梁家声回过头,呆立半晌,忽然着急地说:“二叔,你看见小羽了吗,我好好地跟他捉迷藏,居然把他丢了,妈妈回来一定会骂我的。”在他成人化的脸上居然出现孩子般的纯真表情,说不出的诡异。梁雄裔一时惊吓得说不出话来,梁家声猛地转过头,冲出书房:“我得赶快把他找回来,他还在感冒呢。”
梁雄裔看见他跑远,惊讶得甚至没有阻拦,电话里的消息居然是真的,这个侄子已经神经不正常了,赶紧拿起电话,他可不能在这里被发现。
卫灵走过走廊,一个人猛得冲上来,差点和他撞了个满怀,揉着胸口站起来,发现来人居然是在逃的梁家声,看他呆呆的样子,不会是摔伤了吧。
“梁先生,您没事吧。”
梁家声猛得抬起头,像看仇人一样死死盯着他,说:“我认识你,你是卫灵?”
“我是卫灵,梁先生您……”
梁家声像野兽一样,猛得扑在他身上,双手死死地掐着他的脖子,狞笑着说:“是你,就是你把我的钱都拿走了,你去死。”
卫灵觉得脖子上的手越来越紧,呼吸越来越困难,窒息让他的脸发白,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难道他就这么完了,心里只有一个恐怖的念头,再也看不见梁家俊了吗?
“二哥。”
“家声。”
两个声音从走廊两头响起,脖子上的手总算松了下来,凭着一口气,卫灵猛地拉开梁家声的手,用手肘狠狠瞧他的前胸,趁他吃疼畏缩,推开他身体滚到一边。梁家勇也同时飞奔过来,使劲制住梁家声,大声喊:“二哥,你疯了。”
梁家俊一把扶起卫灵,抱在自己怀里,苍白的神色和多年前的回忆重叠在一起,又一次,他差点又一次失去了心爱的宝贝。
卫灵摸着喉头,猛烈的咳嗽之后才恢复呼吸。看见梁家俊吓得失色,只能断断续续地安慰他说:“没事……我……没事……”
怎么能说没事,梁家俊小心地捧起他的脸,脖子上有数道深深的淤痕,怒火中烧,拎起梁家声的脖子,使劲揍下去,直到梁家勇拼尽全力把他拉开才罢休。
梁家声抬起脸,茫然地问:“干什么大哥,你怎么打人?”
梁家俊还待再打,梁家勇急着喊:“大哥,别这样,你没发现二哥不正常吗?”
“不正常?他好得很,这人最会演戏了,你能信他?
“不管怎么说,我们是亲兄弟,有话好好说啊。”
“好好说是吧,好,我们等他进监狱再说。来人,来人呢。”梁家俊搂着卫灵大声喊。
“大哥,你别这样,你要害二哥坐牢吗?”梁家勇扶起他二哥,梁家声忽然对他呵呵一笑,说:“小勇,你怎么在这,你后天有马球比赛吧,放心,二哥到时候一定给你加油,绝对不会忘的。”
梁家勇一愣,皱眉说:“二哥真的不对,大哥,我们最好送他去医院。”
“他好着呢,哪里都不能去,等他的只有坐牢一条路。”梁家俊阴冷地说。
“大哥……”
“小勇,你什么都不知道,最好靠边站,否则我连你都不放过。”
梁家勇觉得脊梁骨发冷,他从没见过大哥这副样子,看他的眼神,就像一匹饿极的狼,充满噬血的味道。
“家勇,不许和你大哥顶嘴。”梁雄裔匆匆赶过来,身后跟着一大群手下:“我已经报警了,家俊,如果你信得过我,就把家声交给我来处理。”
“老爸,二哥他……”
“你闭嘴,这里没你的事。”梁雄裔狠狠地骂,又回头对梁家俊说:“这点面子还是得给二叔的吧。”
梁家俊点点头,说:“就听您的,卫灵有点不舒服,我们先告辞了。”
大厅的气氛依然欢畅无比,享受快乐舞曲的人们完全没有想到此时此地所发生的突变。梁家俊搂着卫灵走出大门,脚步稳健扎实,脸上依然是一副镇定自若的表情。
只有卫灵明白,他的手在轻微的颤抖,十个手指紧紧地镶嵌在自己的手腕上。坐上汽车,梁家俊把他整个抱在自己怀里,贴着他的额头深深地吻着,不肯放开。
“我没事,我真的没事。”只能不断地重复这句话,卫灵反握他的手,轻轻地安慰他。像饥渴到极点的旅人终于感受到水源,梁家俊死死抓着他的手,不住地亲吻他的额头。卫灵忽然觉得心凉,他在害怕什么,难道是勾起他什么不好的回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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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灵拖着酸疼的脚往浴室里跑,冲着温热的水,身心俱疲的感觉才能减淡一点,这次的性爱全然没有平时的甜蜜,梁家俊像是要把他完全控制在手心的疯狂,不断夺取他的意识。
难以让人沉迷,梁家俊反常的原因他最清楚不过,过程中,他很怕看他的眼睛,因为下意识里能感觉他是在透过自己看另一个人,再热情的拥抱也是对着另一个人,另一原因是自己,每每在高潮处,总会出现小羽绝望苍白的脸,他在墓地苦苦寻找的背影,如此难以跨越的鸿沟,让他怎么沉浸在欢娱里。
“卫灵,你在干什么?我能进来吗?”梁家俊还没说完就拉开玻璃门。
“靠,你你你,你进来干什么,变态,你给我出去。”
梁家俊躲过飞来的毛巾,沐浴露瓶,慌忙逃窜,边跑边说:“你害什么臊啊,该看的我都看了,我出去还不成吗?”
卫灵满脸通红,不知道是被热水闷的,还是急的。看看自己胸口上斑斑点点,慌忙卷起身子,半蹲在水里,怔怔出神。身为一个男人,居然心甘情愿像女人一样被人压。他不是疯了,就是爱傻了。
“卫灵,我就想问一下,你那边有没有一枚戒指,就是我挂脖子上那个,可能刚才洗澡的时候掉了,你帮我看看。”
梁家俊话打断他思绪,卫灵坐起来,四处看了看,说:“没有啊,你会不会掉其他地方了。”
“你再仔细看看。”梁家俊听口气好像挺急的,说:“我也去找找其他地方。你一定要仔细看啊。”
卫灵又看了看四周,盥洗台上,浴缸台上都没有,擦干身体穿上衣服,忽然看见角落里一个闪光的东西,拿起一看,就是那枚戒指。
这枚戒指一直都挂在梁家俊脖子上,每次睡在他胸口见过,但没有仔细看,一个很普通的白金男戒,尺码很小,自己也只能带在小手指上,内圈好像有刻字。
LJJ&LJY
什么意思?揣摩了下,恍然大悟之余的冰冷,LJY不就是梁家羽的拼音缩写。
拉开玻璃门,看见卧室一片狼籍,梁家俊把所有的东西都翻了个遍,连笨重的桌子都搬动过,整床的被子抖在地上,他们刚刚还在那上面做爱。
为什么你要这么紧张?只是为了一个戒指吗?卫灵默默地站着,鬼使神差地把戒指放在身后。
“我想我一定是拉在里面的,你让一让。”卫灵出神没听见,一霎那就被梁家俊推到一边,自己冲进去找。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看他心急火燎的样子,卫灵喃喃说:“你找什么,不过就是一枚戒指,再买一个不就成了。”
“你懂什么,那不一样。”梁家俊没好气地冲他大吼,从来没有过的强硬态度让卫灵也上火,大声说:“还找什么,要真丢在这里,早就冲到下水道去了,有本事你就撬开水管子再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