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的意思,她忙打起精神。“的确,未来的事谁都不可知。”或许姊妹俩还有见面的机会,或许吧……或许……她由衷的希望真能有个“或许”。
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上官凌兴致勃勃的看着他,“好啦,现在该换你回答我的问题。”
段风失笑地轻叹,“你真是不懂得放弃。”
“好奇啊。”既然她得待下来,势必得尽快进入状况,而目前唯一能解惑的只 有他。
“那块玉。”他的眸光移向她颈项上的白玉,“是我赠与未婚妻的礼物。”
“咳——”正品尝茶香味的上官凌很没形象的喷出口中的茶汤,大叫:“不会吧?!”
对她大剌剌的反应很是皱眉,以袖拭去她唇畔的茶水,段风向她伸出手,“这块由和阗出产的美玉世上独一无二,也只有我是它名正言顺的主人。”
“是吗?”这块玉她从未离身,没道理有什么玄机他反而知道吧?上官凌对他自信的态度甚是不信,但仍是解下玉佩递给他。
段风一手拿着玉佩,另一手将烛台移到两人面前。“一瞧便知。”
“咦?”她从他手中拿回玉佩,靠近烛台,仔细的看着玉身内的变化。
因烛光的照耀而显得有些透明的玉身中有着一缕缕的白色纹路,她定睛一看,那些白色的纹路每隔一会儿竟会宛如被风吹动似地缓缓移动位置。
被风吹动……风!上官凌恍然大悟,难怪他会如此笃定说玉佩是他的,而普天之下的确只有他最有资格拥有。
见她的表情由惊奇转为疑惑,段风开口说:“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上官凌搔搔头。糟糕,不会一个晚上就把他们说好的三个问题问完了吧?
“这块玉是你送给你的……未婚妻?”她小心翼翼的求证,见段风点头,她指指自己,干笑道:“你不会认为谁带着信物,谁就是你的未婚妻吧?”
“你与她十分相似,”段风双手环胸,不是很喜欢她撇清关系的态度。
搞不好她是大众脸啊。“我今年二十,她呢?”
“与你同龄。”
他的认真让她难以呼吸,没错,她和他的未婚妻有许多共同点,日下和哉也曾语带玄机的说有人在等她……但这一切的发展太令人匪夷所思,情急之下,上官凌捂住他那双看得她心慌的黑眸,急叫道:“别乱认未婚妻!”
“好,不认。”他颔首,拉下她的手,将她拉入怀中。
闻言,跟着点头的上官凌才要开口,就被他匆尔凑近的俊脸给吓掉了要出口的话语。
段风亲昵地在她耳畔呵气,“告诉我,我八岁时便殒命的未婚妻的信物,不是她的你,为何拥有我的玉佩?”
“这个……”上宫凌怯怯地瞟了眼近在咫尺的他,嗯,看起来还算和善,但在以直觉大摇警铃的情况下,她是不是转移话题或是快快逃离现场比较好?
“拥有玉佩的不是本人就是凶手,你是吗?嗯?”伴随着沙哑的嗓音,他的唇贴上她的贝耳细细舔吮。
上官凌心里一阵发毛,虽说很想脱离他的禁锢,但衡量目前的情况,以静制动才是上策!
“也可能是……捡来的啊。”话一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个答案连她都不信,何况是对她存疑的段风。
段风连哼声都没有,她却可以感觉他极度的轻蔑与冷意,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拜托,天气已经够冷了,实在不需要多一台人形冷气让她更冷。
等等,他说……
“八岁?!”
“冷吗?”他的大掌抚上她的纤颈,真细呢,要折断丝毫不费力。
好、好可怕!上官凌缩着脖子,赶忙据实以告,“我没有八岁前的记忆。”
“没有记忆?”他的手势一顿,吮着耳垂的唇离开她,拉开两人的距离,眸里冷冷地映着她的倒影。“什么意思?”
知道他不信,但还是继续说较好,对她的小命比较好!
“我遗忘了八岁前所有的记忆,只约略知道自己的岁数和一些生活上的常识。”要说有什么奇怪的就是这点,八岁的孩子记得的应该很多了,更何况是与切身有关的事物,但八岁之前的一切对她来说却是一片空白。
段风俊目一眯,“用丧失记忆来欺骗?你真以为我会相信?”他只手钳住她的下颔,逼她看着他,冷声质问:“派你来的是谁?左清逑吗?当真以为我如此容易受骗?”
“左清逑?”谁啊?上官凌疑惑的望着散发着冷冷怒气的段风,“我干嘛要骗你?”
他冷哼,体内嗜血的凶气如开匣般地不断涌出,空气流动缓缓凝滞,空着的左手凝起蓝色氤氲。“去问主使你的人。”
上官凌吞了口唾沫,段风的表情好冷,好陌生,好像她是他杀之而后快的仇人,他左手那团诡异氤氲令她不适,试着推推他的手,但他文风不动,钳住她下颔的劲道几乎可以捏碎她的骨头,她忍不住皱眉轻叫:“好痛!”
段风讥诮地扬起嘴角,“痛?你可懂得心痛的滋味?”
说话就说话,做什么句句都像要致人于死地的淬毒箭?上宫凌对他古怪的转变,除了疑问,还有委屈,她用尽全力拨开他的大掌,气愤叫道:“可恶!你认为我骗你?我发什么神经要欺骗你?要不是该死的日下和哉,我根本不用被怀疑是不是杀了人家的未婚妻!”
见她如此激动,段风愕然的收手,收回流窜周身的杀气,左手的蓝色氤氲也跟着消散。
她眸中盈满热雾,段风的面容在她眼中变得模模糊糊,豆大的珠泪不住的淌落脸颊,粉色的唇办颤动,“我根本不想在这莫名其妙的地方面对莫名其妙的人!我想回家!”
看见她的泪,段风绷紧下颚,撇过头不看她,僵硬道:“别哭。”
“连哭也要你的允许?”上官凌狠瞪他一眼,跳下他的膝盖,想离开这里再也不要见到他。
“别这样。”他微微使力制住她挣扎的身子,再次将她纳入怀中,下颔轻顶着她的发顶,大掌轻轻拍抚着她的背。“我不爱你哭。”
“我管你喜不喜欢!”挣扎了好半晌,发现他根本没放人的打算,她只好放弃,嗅着他温暖的气息,感受他呵哄她的温柔,她再也忍不住哇啊一声大哭了起来。
“瞧你,像个孩子似的。”段风无奈的以袖拭去她的泪水,看她哭得那么伤心,他的心隐隐发疼。
“说对不起。”尽管泪水不停的掉,她还是瞪着他,并要求他的道歉。“跟我说对不起!”
段风叹了口气,事关十二年前的血案,他的防心和多疑是合理的;但见她不断的淌着泪,还不放弃的紧盯着他,只得屈服。“对不住,我不该怀疑你的,别哭了好吗?”
他轻轻拍抚着她,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回荡,聆听着他的话语,上官凌泪水缓缓收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推推他。
他没有放开她,大手依然轻缓的拍抚着她的背,低声问:“收养你的人姓上官?”
“嗯。”他的温柔,他的残忍,他的反覆,让她不能适应,他究竟是经历过什么,让他既渴求又害怕受伤?
“取名的也是收养你的人?”天知道,此刻需要安抚的是他的心。她像一团谜雾,他如何也挥不散,看不清,虽然直觉上官凌并未对他说谎,但实在是太过巧合,她出现后,封础涯即捎来讯息有了十二年前血案的线索,是上天的安排?还是人为的诡计?
上官凌不了解他紊乱的心思,有些困倦地伏在他怀中,合上眼,侧耳聆听他的心跳。“我的名字是姊姊取的,凌,取‘零’的谐音,没有以往的包袱一切重新开始,可以凌越一切困难的‘凌’。”
段风眼睫半敛,“没有以往的包袱,一切重新开始吗?”所以,她忘了他,忘了前尘往事,忘了血海深仇,忘了一切的一切?
为什么不?痛苦的是他这个忘不掉的人,总在午夜梦回不断重温,逼得他几近疯狂。
他胸口的凹凸感引起她的注意,有些昏昏欲睡的上官凌睁开眼,伸手拿出他放在胸前的物品,那是上面刻了一只小小翔鸟的金锁片。
她应该是没看过的,按捺住那股说不上来的感觉,她将金锁片翻个面端详着,“这是……”
“若煦”二字跃入她眼帘,“你的未婚妻是……阙若煦?”那个和她长得肖似的“故人”?
“嗯。”段风微微颔首,眸光微黯,在内心不断地低语着:别骗我,别骗我……
真是巧合吗?太过巧合的巧合让她怀疑……她会不会真就是他所说的“未婚妻”?日下和哉的话不期然响起——
你难道不在意那个在原地等你的人吗?
在原地等待的人,是他吗?嗅着他的气息,莫名地涌上一股泪意。上官凌缓缓环住他的腰,螓首埋入他的衣襟,让衣服吸去她的泪水,隐去她微微的泣音。“她……死了?”
段风的目光遥远,声音有些空洞,环着她的手紧得她发疼。“坠崖,在我面前。”
“为什么?”又有一些画面掠过她脑海,依旧是快得令她捉不着。
他回神,神色一冷,松开他的怀抱。“你不需要急着知道。夜深了,早些歇息。”
虽不喜欢却开始习惯他忽冷匆热的态度,上官凌有些没好气,“嗯。”
段风起身,走到房门前时,半回身道:“我答完了。”
“啊?”想起两个人的约定,她不禁抗议,“赖皮!”
“赖皮?”他挑眉,出题目的人才是吧。
她扁扁嘴,“好啦。”反正一开始就没期望他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休息吧。”段风合上门离去。
对关起的房门做了个鬼脸,上官凌把房门落闩后,走回内室,吹熄烛火,踢掉脚上的绣鞋,跳上床,拉开被子翻滚了几圈。
真丢脸,好多年没哭过,今天居然半点形象也没的在一个还不算熟的男人面前放声大哭。
想到未知的未来就有点没力,打了个呵欠,上官凌一个弹指,“算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她翻身找到舒适的姿势,不一会儿就坠入沉沉的梦乡。
夜深,骤然的狂风吹开花厅一扇窗扇,一道身影利用夜色掠入房里。
身影随手一扬,窗扇稳稳合上,来人无声的进入内室,撩起床幔,靠着黑暗中仍能视物的视力,细细地梭巡床上人儿的面容,手则顺着心意抚上她的唇、她的眼、她的眉……
受到干扰睡得有些不安稳的上官凌,抓住漫游的手,唇边扬起一抹淡笑,再度睡去。
段风叹了口气,低声问:“你究竟是谁?”
他的心,因为她的出现在狂喜与绝望间摆动。
为何会对当年的小女孩执守至今?是单纯的喜欢?还是歉疚?抑或是承诺?
真正的原因,他已分不清。
如今,她出现了,有着许多改变的她,是否是他喜爱的“她”?
就这样,段风凝视上官凌的睡颜一整夜。
第4章(1)
飞瀑之下,临水之滨,有一座凉亭。
段风单膝点地,对坐在石椅上优闲饮酒观景的男子拱手道:“参见少主。”
被唤作少主的封础涯身着淡紫色交领锦袍,俊逸非凡的面孔上挂着佣懒的笑,举手投足间充满了贵气。他朝段风摆摆手,笑吟吟地为他斟满酒。“坐。”
“谢少主。”段风起身落坐,接过他递来的酒杯,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封础涯眯起一双凤眸,薄唇愉悦地勾起,“你应当知道,我不可能不要你付出代价。”
“属下不计任何代价。”段风沉声回道。
“喔?”封础涯低笑,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杀了那个你昨夜带回的女人也行吗?”
段风垂下的眼眸瞬间放射出杀意。“属下不懂少主的意思。”
“不懂?”封础涯故作讶异的模样。“这样吧,我让浮光将那女人的头砍下来给你认认,你说不定就会记得。”
“少主真要如此?”段风不再迂回,定定地看着笑得气定神闲的封础涯。
“啧啧,生气啦?”封础涯笑着再斟杯酒。“你带回来的女人对你真有如此重要?让那些老怪物知道了可不好……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重视的东西不看牢些怎么行?”
“少主!”段风低沉的嗓音中不无警告之意。
瞄了眼浑身散发骇人杀气的段风,神色未改的封础涯抱怨道:“真无趣,名门正派的臭脾气还是一点都没变,”他挥挥手,一副无奈的模样。“知道了,知道了,开玩笑的。”虽然想再逗逗凡事认真的属下,但为了他的游戏只能忍住玩兴。
不想浪费时间在这儿的段风开门见山的问:“少主的条件是什么?”
“瞧瞧,我就讨厌你古板的态度,一点都不有趣。”无视于段风皱起的眉头,封础涯慢条斯理地饮下一杯又一杯的酒。“人生得意须尽欢。”
段风不改其志,“请少主明示。”
“算了。”封础涯没好气的撇撇唇,再逗下去绝对是自讨没趣,“有两件事,办好一件,我便会将你要的情报双手奉上,但我要你办好第二件事才算还尽我的人情,如何?”
明明是不平等的交易,段风却没多说什么。“愿闻其详。”
“很好,”封础涯薄唇咧出不怀好意的弧度,“第一件,我要你杀了‘月蔽堂’堂主韩傲,记住,一颗人头换左清逑的情报,多一颗都不成。”他看不顺眼的是韩傲,没了带头的,谅其他人也不会有太大的作为,况且,他可不想因为私仇被拎去听老怪物们念经。
虽是两人的交易,但事关同僚,段风皱眉间:“何故?”
“魈一门”是令天下人闻之丧胆的杀手组织,下手极为凶残,不留目击者,不留活口,只要付得起代价,没有达不成的任务。“魈一门”以封础涯为首,左右护法负责他的安危,上有八位长老,下有五位堂主,分别为朝霞堂、隐岚堂、轻烟堂、晓雾堂、月蔽堂,各堂之下皆有数十名弟子。表面上五堂堂主奉封础涯为主,事实上皆各怀鬼胎,除了志不在此的“隐岚堂”堂主段风,其余四堂堂主皆有杀封础涯取而代之的野心,只要不影响任务,封础涯一向将明着暗着的挑衅及暗杀行动当娱乐调剂。
看着酒杯中的倒影,封础涯嗜血地低笑,“他用借刀杀人的手段伤了我的人,我借我手下的一柄刀要他的命,很划算不是吗?”
我的人?
段风讶异地绕高两眉,就连自小就跟在封础涯身边的浮光,封础涯也不曾承认浮光是自己人,被封础涯看中的人,是谁?
“属下马上去办。”对他人隐私没打算多问的段风朝封础涯一拱手,即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