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呐!鹰,你抓痛我了。”一滴清泪顺颊而下,楚楚动人。
黑眸闪了闪,阴晦冷鸷。“想想我要是被搞死了,你就没了丈夫。”
“不会的、不会的。”她忍痛摇头,卑微地讨好他,“我们有密切的监控她,绝不会让她胡来,她做什么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不会任人胡搞,攸关她最爱的男人。
“那为什么我还会忘了过去呢?”他很生气地推开她,转动轮椅的轮子朝方框窗滑去。
“这……”
面对清美雅子的无言以对,他勾起的唇角露出讥诮,瞄了一眼架在屋梁左侧的机器,窗户旁的三角地带是监视器照不到的死角。
那一天他悠悠醒来的时候,第一个想见的便是他深爱的小女人,他一连问了三次,想得知她是否来过,但得到的答案却叫人失望。
要不是凑巧听见两名护士以为他睡著了,大肆谈论某位热门人物,他还不晓得江天爱几乎一天来个两、三回,而每一回都被清美雅子以各种理由拒绝,不得而入。
从那时他才特别留心,注意到病房内竟装了高达十七架隐藏针孔摄影机,不管他起身、翻动、如厕……等都照实记录。
也就是说那一夜江天爱救他的情景,早已真实而且清楚地被拍下来,虽然清美雅子他们看不到两只鬼互斗的夺舍过程,但江天爱的动作和声音绝对会引起高度关注。
所以他必须是神野鹰,而非苍狼森,清美雅子装设监视器的原因只有一个,而且非常可笑,她担心其他貌美的护士会趁机色诱他,偷爬上他的床。
也因为如此,他才知道她的妒心和占有欲有多强,凡是女人她都防如小偷,只要他表现出一点兴趣,那女人的下场就会非常惨,甚至因此而送命。
幸好他和神野鹰长得神似,虽然她感到怪异,多少有些怀疑,但是一看到这张熟悉的面孔,她会暂放戒心,以多问半答的方式来试探。
“不过她有本事让我醒来,看在这一点我能原谅你的鲁莽。”他以半责半施恩的口气说道,目光凛冽。
“可是她说你脑中的血块未除,有可能再度昏迷,你想该不该再让她看一看?”她问得谦卑,不敢妄作主张惹他生气。
眼一沉,他不快地抿唇。“医院里的医师全死光了吗?没一个能治好我不成,我哪里像快死的人?”
“鹰,人家害怕……”她呜呜低泣。“我怕你再离开我……”
“嗟!哭什么哭,晦气,真要有问题再找她,这总成了吧!”他假意安慰,预留后路。
连日来他揣摩到精髓,将“神野鹰”扮演得入木三分,他的行事作风就是霸气狂妄、无礼张狂,凡事他说了算,不容有第二道声音,不会与人妥协,只管下命令,十足地显示优渥环境下养成目空一切的人格。
虽然很累,与他原本的个性相距甚远,但是为了不让他爱的人受到伤害,他仍咬著牙硬撑,越演越像的他让大部份心存疑惑的部属宽了心,接受他失忆的借口。
但是最难缠的莫于清美雅子,她顶著未婚妻的头衔接管一切,时而温婉、时而放浪地想爬上他的身体,似勾引,又似试探,叫他不胜其烦。
美人送怀对其他男人而言或许是美事,可是对心有所属的他来说,无异是意志力的搏斗,他不能直接拒绝,只能很小心委婉的回避,引开她在这方面的需求。
清美雅子一听,破涕而笑,开心地投入他的怀抱,双手环著他的脖子猛亲他,“鹰,你待我真好,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你是我在这世界最爱的男人。”
“好啦!好啦!别一直在我身上蹭呀蹭,我……嗯?雅子,你锁骨上的吻痕是谁留下的?”目一冷,他瞪著明显的痕迹。
心口一惊的她欲望全失,连忙起身拉拢衣襟。“我……我过敏,皮肤科医生说我被一种昆虫叮咬,引起类似吻痕的过敏反应。”
“真的?”他冷沉著音。
“真的、真的,那医生你也认得,是你高中死党……”她点头如捣蒜,深恐他不相信。
该死的佐藤慎吾,明明交代他不能太用力,要轻柔的对待,他到底在搞什么?从不出错的他居然留下激情证据,存心让她不好过是不是。
清美雅子一味的怪罪与她偷情的男人,完全忘了是她要求对方粗鲁些,深深地填满她的空虚,她在高潮前咬了他一口,他才欲火高涨地吻了她。
“雅子。”他低唤。
“啊!”她惊跳了一下,显得心虚。
“我失忆了。”
“呃,我晓得。”她很不安,总觉得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所以不要一再试探我,你说的死党我一个也不记得。”他一顿,拉开她的手。“还有,我是男人,吻痕和过敏我还不致昏庸得分不清楚。”
“鹰,我……”清美雅子咬著唇,露出凄迷神色。
他不耐地一挥手。“我不介意你去找其他男人,但是别让我瞧见。”
“鹰……”她娇媚的低唤,想亲近他。
“去!去把纪子找来,我现在想要她。”他故意在她面前提起她最痛恨的情妇名字,好让妒意横生的她忘了勾引他。会知道这个女人,是反利用她的试探套出来的。
说起来,她也间接让他知道神野鹰不少事,包括喜好。
“纪……纪子?!”果然,她面色一变,恨得牙痒痒。
“我需要她来灭火,她那对浑圆销魂的奶子可真够味。”他用神野鹰的语气说出淫秽字眼,还一副乐不思蜀的样子。
“你不是失忆了吗?为何独独记得她。”她气愤地直绞手指。
他露出男人才有的色相。“谁会忘了双手捧不住的感觉,美色当前,就算死了也会活过来。”
这是那些手下无意间提起的,他因此得知神野鹰的癖好,他偏好入胸脯的女人,尤其是AV女优出身的优田纪子正是他最喜欢的巨乳女郎,三十四E的巨乳一向深得他喜爱,是他车祸前最得宠的情妇之一。
“纪子她……死了。”清美雅子阴狠地说道。
即使还没死,她也会弄死她。
一抹阴毒闪过她眼底,叫人不寒而栗。
第八章
他忘了她。
他真的忘了她。
陌生的眼神、陌生的语气、陌生的……冷冽,除了那张熟悉的脸,她找不到曾有的认识,那是一个忘了她、陌生的男人。
不曾开始,也就没有所谓的失去,她不该感到心痛的,不属于她的终究不属于她,何苦自己为难自己,困住自己。
放手是为了飞得更高。某位哲学家说过的话。
但是她的放手是让谁飞得更高呢?
心,很沉重,重得她几乎驼负不起它的重量,左胸的位置闷得慌,她竟不知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或是该往哪里去。
遗忘一个人真有那么容易吗?她实在不懂,才一天的光景,世界就逆转了。
江天爱的眼中有著蒙眬的雾气,她什么也看不清楚地眨眨眼,想把心底的难过赶到体外、随风扬散,不再惦著那个已经忘了她的人。
扰人的风呀!别再吹了,提早来到的寒冬已在她的心里下了雪,她冷得没有知觉,不需要它再来凑热闹。
“啊!小心,你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
一只古铜色的手适时的伸出,扶住半倾的培养皿,将桌角的玻璃瓶放至高处,以防意外。
“我肚子饿了。”她文不对题的回答,精神有些不济,恍恍惚惚。
“早上又没吃了是不是,你这坏习惯要改一改……咦?你的手溅到硫酸了,怎么搞的……”边念边心疼的罗纳德拉著她到水龙头冲水,并细心的上药。
“一点小伤,不痛的。”她真的不觉得痛,即使消毒水在伤口上发出嘶嘶的杀菌声。
“什么叫不痛?你这几天总是漫不经心的,浑浑噩噩地食不下咽,我留意你好久了。”要不是知道她从不交男朋友,他会以为她失恋了。
她扬唇笑得很淡,表示感谢。“脑子暂时打结了,有个方程式算不出来,我在想怎么破解细胞分化。”
“是丸子老师前两天开出的课题吗?”他关心的问。
“是丸太先生,你又念错了。”他的日文程度有待加强。
若是在平常,她是不会和他走得太近,一是她本身对他无意,不想他越陷越深,保持距离对双方都好,二来虎视眈眈的西兰老是把她当假想敌,不时挑她毛病,为了避免麻烦,两人能不交谈尽量不交谈。
可是此时心情低落的江天爱是很需要朋友的,不论是谁,在这片怀有恶意的土地上,能交心的对象并不多,而且是还能包容她的。
为何说是恶意呢?
自从她拒绝清美雅子的金钱馈赠后,就有不少护士及医院工作人员常对她有意无意地讽刺,说她假清高、真放荡,连躺在床上的病人也想勾引,真是不知羞耻。
一次、两次,她会当是嫉妒之语,因为她受到的特别待遇的确会引人眼红,但次数一多,她不难分辨那是受了某人的指使。
在医院里,谁的地位高过院长,能下命令对她进行言语攻击,要她离她的男人远一点,不要妄想引诱呢?
想也知道只有那么一个人,外表温柔,内心深沉,表里不一地以柔弱姿态取信众人。
“哎呀!日语发音真难,学了两、三年还是差了一些。”罗纳德懊恼地埋怨,心里直认为英语是国际语言,日本人都该会才好沟通。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优越的民族情结,自认自己的国家是泱泱大国,大家都该来朝拜,而别人的是边陲小国,不值一哂。
他是其中之一。
“用心就不难,常与人对话自然就流利了。”想学会哪一国的语言就先和当地人打成一片,让他们来教。
江天爱一向有语言天份,只要在同一个城市待上两、三个礼拜,她就能学会他们的口音和读写,甚至是民间俚语。
罗纳德突然双眼发亮地握住她的手。“姬儿,你日文好,教我吧!”
“我?!”她一愣。
“走吧!我请你吃饭,边吃边谈。”他找到亲近她的方式,乐得不愿放手。
“可是……”她顾虑的是西兰。
“你喜欢欧式自助餐还是日本料理店?”他有礼地问上一声,以她的意见为主。
“寿司……”脱口一出,江天爱顿时后悔了。这下该找什么理由说不去?
“好,我知道附近有间店很有名,有旋转寿司枱,一定让你满意……”罗纳德兴匆匆地拉著她,丝毫不曾注意到她为难的表情。
好不容易约到佳人,当然要大献殷勤,表现最大的诚意,让她能接受他,共谱异地恋曲。
“喂!你们要去哪里?我也要跟。”厚!有暧昧,偷跑。
忽地跳到两人面前的奈莉让江天爱松了口气,多了一个人同行比较不尴尬,不致流言满天飞。
“跟跟跟,你是跟屁虫啊!你一天不来破坏我们就不舒服吗?”每次都是她的出现,他才会一再挫败。
“喔——你在跳脚,好……好可爱哦!”她的眼睛冒出心形,一点也不觉得他的护骂伤人。
“你……”他拉拉领巾,拍拍身上的尘灰,恢复沉稳神色。“奈莉,别胡闹了,我和姬儿正要去用餐。”
他用眼神暗示她,希望她识相点,别像水蛭一般死缠著他们。
可惜奈莉的雷达严重短路,接收不到他传递的讯息。
“我也饿了,我们可以一起去吃。”她抚著扁扁的肚皮,拍了两下。
无巧不成书,佯病躲在宿舍休息的西兰正好打医院门口经过,看到拉拉扯扯的三人便立即下车,动作极快的介入其中。
真的没人欢迎她,她自己也看得出来。
江天爱的叹息,奈莉的翻白眼,罗纳德刻意和她保持距离,在在显示她有多惹人厌恶,明明是来观摩学习的,她却三天两头请假、装娇贵,才会不得人缘。
不过她背景雄厚,靠山多,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反正此行的经费由学校赞助,她无心就学是她个人的事,只要不影响别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由她去。
现在多了她,旋转寿司没了,就因为她一句不想吃生食,最后四个人坐在医院门口左侧的露天咖啡屋,喝起她最爱的英式冰咖啡。
“早知道就走快一点,别啰啰唆唆地说些废话。”好苦的焦糖玛琪朵,饼干烤得太久了。
“奈莉,你嘀嘀咕咕地在说什么?”吵死了,粗鄙又毫无气质。
被咖啡呛了一下的奈莉猛地抬头。“没……没说什么,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怎么不在宿舍多躺一会儿?”
别出来吓人嘛!她一身冷汗全给她吓出来的。
西兰哼一声,瞪向思绪云游四方的女孩。“我再躺下去,某个不要脸的妖妇就要抢走我的男朋友。”
那位她所谓的“男朋友”咳了咳,想解释他们不是男女朋友关系,请她别再扯上他时,杀风景的声音又出现了,打断他的话。
“西兰,你的男朋友是谁?”
啪地,类似神经绷裂的声响。
也唯有奈莉会问出这么“无知”的话题,完全没看到别人脸上多了三条忍耐她愚笨的黑线。
不过,更白目的人大有人在。
“不是我。”罗纳德急忙撇清。
很想置身事外的江天爱在心里叹息,揉著发疼的额为自己叫屈,她明明在药理实验室调配药剂,怎么会被扯进这一团混乱里?
罗纳德喜欢她,西兰喜欢罗纳德,而奈莉喜欢跟著她,才能常常见到喜欢她的罗纳德,所以西兰憎恨她,希望她从此消失。
那她喜欢谁呢?
蓦地,一道飘忽的身影浮现眼前,她心口感到沉痛、窒闷,为他的冷漠而鼻酸。
苍狼森。
她大概永远都不能喊出这个名字了。
不知道是受到感应,或是心有灵犀,坐在轮椅上的神野鹰忽然觉得有人在叫他,头不自觉地仰起,对上一双晶莹水亮的眸子。
顿时,他心口一阵抽痛,放在手把上的手倏地握紧,手指上浮起的青筋清晰可见,显见他内心的不平静。
但是他眼底的深幽很快被另一种情绪取代,很强烈的,足以炽人,差点让他失去控制,一股无明火在胸膛内窜烧,那叫……
妒火中烧。
“鹰,要出院回本家了,你一定很高兴吧?”再也不会有人来骚扰他,妨碍他们的两人世界。
推著轮椅的是穿著白袍的复健医师,清美雅子站在他的右侧握著他的手,十分亲密地俯身交谈,身后跟著两个男人是佐藤慎悟和二条静夫。
“有什么好高兴的,不就是个废人。”他垂下双目,不让她察觉他对某人的专注。
她表情一颤,略显痛苦。“不会的!你一定会完全康复,不用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