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泱,你觉得怎么样?”
季竮柔声问着,他的唇怜惜的在她的手和脸颊上亲吻,但她的眼睛却因被烟熏伤,覆着一层纱布。
“我的眼睛……”
“没关系,医生说没事,过两天就好了。”他俯身亲吻她的眼,虽然隔着纱布,但那温暖的感觉却深深抚慰了她的心。
“季碔呢?”
“我在这。”他的声音就在她右手边。
“夏小姐呢?你救了她不是吗?她怎么样了?”
“嗯……”他迟疑了一下才说:“放心,她只是被烟呛晕,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她松了口气,但季竮却开心不起来。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别人的死活?”
“她……”
“我不想听。”他用少有的严厉口吻制止任何人谈这话题。“从今以后,我不想再听到任何跟这女人有关的事。”
“泱泱,”煦晴出来打圆场,缓和僵持的气氛说:“夏小姐有她丈夫和朋友照顾,不会有事的。你先养好身体,其它的事暂时别操心了。”
“嗯。”泱泱的语气突然冷了下来。“折腾了这么久,大家都累了。我会乖乖待在医院养病,你们回去吧。季竮,你也走,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嗯……那好吧,我们不打扰你休息,明天我再带些换洗衣物和吃的过来。”煦晴挽着丈夫的手,先离开了病房。
在一阵交杂的脚步声平息后,病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泱泱躺了一会儿,突然想起身。试了几次,最后不得已,只好用受伤的那只手去撑,剧烈的疼痛让她唉叫了一声,手一滑,身体立刻倾斜,重心不稳,眼看就要掉下床,突然有双强壮的手臂分秒不差的接住了她。
“谁?季竮。”那熟悉的体温、力量,瞬间围住了她。
“我得请个看护,二十四小时好好盯着你。”他理所当然的将她揽抱起来。
“你……你怎么没走啊?”泱泱的脸瞬间红了。意识到她想挣脱,季竮抱得越紧。“季竮……我快不能呼吸了。”
“对不起。”他嘴里道歉,但手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你怎么啦?”泱泱发现他全身紧绷,连呼吸都透着不寻常的紊乱,想到他一定是担心着自己,态度立刻软化。“你不是说我没事了吗?”
“说归说……你知道当我栖到电话那一刻,心跳有多快?”
“这真是场难以想像的灾难。”泱泱伸出没有受伤的手,用指尖轻抚过那熟悉的轮廓。“你急坏了,是吗?因为担心我出了什么意外,甚至不幸……”
“我开着车,脑子飞快闪过每个可能,包括最糟的结果……你知道我有多恨自己在这时候还这么冷静吗?”
“你怕我遭到不幸?”
季竮覆上她的唇,用力将不祥的语词吻掉。
原本她以为自己不怕,以为那场火并未留下任何恐怖的印记。
但她错了。
当一触碰到季竮的舌尖和体温,记忆便像决堤的洪水,迅速占领她全身每个细胞。他的安抚开启了恐惧之门,泱泱大胆且毫无保留的回应他的吻,进而索求更多;为了止住身体的颤抖,她不自觉的紧抓他胸前的衣眼。当季竮的拥抱也无法使她宽心时,她立刻推开了他。
“对不起……”
“这不是你的错,真正的罪魁祸首是我。”他歉疚的将夏禹岚的情形细说分明,那张英俊的脸写满懊悔。“如果我好好处理这件事,早点打电话去查她在法国的情形,就不会有今天的事发生了。”
“还好。”泱泱突然庆幸的笑了。“还好是我在那,万一她到大宅找煦晴出气,那就糟了。”
“这时候你还担心别人?”他心疼的再次抱起她,埋怨的说:“季碔告诉我,当时你为了救她才冲进火场,你知不知道那后果有多严重,万一……”
“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
“告诉我,”他捧起她的脸,不容许她逃避。“在你冲进去的时候,你有想到自己、想到我吗?”
“我……”她沉默着,虽然一个字也没说,意思却很清楚了。
季竮看着她,发现自己从未如此害怕,深怕她迟疑之后的答案不是他要的,于是他抢先说:“答应我,从现在起要好好爱自己。”
“你不想听我的回答?”泱泱虽然闭着眼,却能从他的语气里感觉出那细小如针的情绪转折。
“我……好啦,我承认……是我没有勇气听。”
“为什么?你认为我说的不是你想听的答案?”
季竮用一个亲吻代替回答,间接坦承他的恐惧。
“老实说……”泱泱嘴角漾起一个淘气的笑。“我冲进去不是为了任何人,是为了我的画。”
“嗯。”
“因为没有它们……我就不会遇见你。在失去它们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有多爱你。”
她仰起脸,渴求一个深切的吻。或许是因为看不见,所以她必须张开全身每个细胞代替视觉去感受;也因为如此,她变得更加敏感,所有感官都像是有了生命。
要不是几小时前才从鬼门关前回来,要不是身上还带着伤,她一定会毫无保留的献上自己。同时,季竮也转开脸,努力深呼吸。泱泱知道他也同样陷入渴求的煎熬,努力压抑想占有的冲动。
“你知道我……”
“嗯,我知道。”泱泱回吻,暗示必须到此为止。“画室怎么样了?”
“很糟。但你放心,我会尽快盖一幢新的屋子给你。”季竮发现她神情有异。“怎么了?”
“有件事……我想跟你说。”她试着坐起来,不管眼睛刺痛着,突然扯下覆盖的纱布。
她望着季竮,这个她最初、也是最终的爱。她收起平时的理直气壮、直率和任性,她握住季竮的手,藉着他手心的热度帮她说出这可能改变一生的决定。
“季竮,我──”
“泱泱,”他又在她开口时抢先说:“答应我,当新的画室盖好时……我们在那举行婚礼,好吗?”
“季竮,你冷静一点。”
“不,这一点也不仓卒,更不是冲动做的决定,我早就计划着了。”
“可是我……我不能……我不能跟你结婚。”
“什么?”季竮不愿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于是反问,想再给她一次机会。“你不是才说爱我?”
“我爱你,但……那跟结婚是两回事,我觉得现在不是谈它的好时机。”
“好。”季竮这才意识到自己太急切了,于是让步的说:“现在你先好好休息,一切等你出院了再说。”
“就算出了院,我也不会再谈这件事。”泱泱双手紧抓着被单,但神情却坚毅绝决。“我不会再回季家了。”
“泱泱,你在说什么?”
“这场火让我想通一些事。我不能永远躲在你的羽翼下受保护;我的画之所以感动你,是因为它有生命力,但在那幢豪宅里、在你身边,过着那种无忧无虑的生活,我的绘画生命很快就会结束。”
季竮一听,立刻想上前,泱泱却伸手推开他。
“这是什么歪理?难道画家都不能待在爱人身边吗?”他气愤的双手握拳,起身在病床旁来回走着。“泱泱,你对我太不公平了,你究竟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我需要空间,我必须走。”她不看季竮,执意将话说完。“我需要一笔钱,出院后,我要离开台湾。”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转身攀住她的肩,轻轻摇晃着。
“这是我的决定,我希望你能尊重我。”
季竮感觉自己仿佛在推一颗巨大石头。“那我呢?你几曾尊重过我的决定、我的想法和感觉?”
“无论你说什么,都不能改变我。”
“那好。”他的手无力的垂下来,连双腿都使不上力。“我尊重你,不干涉你的决定,但我不会借你一毛钱。我还要提醒你,合约有它的法律效力在,我无法阻止你离开,但关于毁约的法律问题,你最好要有心理准备。”
“你想拿合约威胁我?”
“不。”他抬起手调整领带,退后一步说:“这是你恣意妄为的代价。”
季竮的话让泱泱全身发冷。
她不是害怕走投无路,活到这么大,孤苦无依的日子她早已习惯;但认识季竮、尝过了被人疼爱和保护的滋味后,心……不知不觉就会变得脆弱而且依赖,这样的她,其实是连季竮一个无情的转身都承受不起。
而决然离开病房的季竮也不好过。
坐上车,他呆愣了许久,根本无法启动车子。
他的心混乱到无法整理,一度……他以为自己已经将阻挡在两人之间的障碍排除,但每一次当他自信满满时,泱泱总会出新的难题来考验他。
那个对生活及未来笃定且充满信心的男人,现在已经变得茫然且迷惑。
他紧握方向盘,不确定自己该上哪,总之就是不能留在原地。于是,他转动钥匙发动引擎,用最快的速度驶离。
第十章
那天之后,季竮就没有在医院出现过。
他专注工作,甚至投入比以往更多的时间。短短几天,他名下的资产就以惊人的速度向上攀升。他依然热中艺术品的收购和资讯搜集,接近完工的美术馆工程也占据了他不少时间。
在外人眼中,他依旧是举止优雅、谈吐谦逊的季家二公子,但在季碔和煦晴夫妻眼里,他不过是个行尸走肉。
“脾气也闹够了吧?”这天,季碔特意等在客厅,就是想当面把话说清楚。“泱泱的事你到底怎么打算?”
“这话你问错人了吧?她的事轮不到我过问。”他冷冷回应,脚步没停的往楼梯上走。
季碔放下手中的杯子,快步冲上去拦住他。“幼不幼稚?都几岁的人了,还闹这种小孩脾气。”
季竮抬脸冷笑一声,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说:“幼稚也好,胡闹也罢,我累了,也不想管了,她爱怎么样就随她吧。”
“真的?这是你的真心话?”季碔抓住他想推开自己的手,步步逼近。“别逞强了,坐下来谈一下好吗?”
“有什么好谈的?”他卸下防备,一露出绝望神情,疲惫立刻显现。“二十多年来我总是在规则和冷静中度过,我奉理智为准则,不许自己逾矩,因为我太清楚男人一旦在欲望中迷失,下场会有多悲惨。”
季碔跟着他的脚步走回客厅,安静的听他说。
“但我还是避不开,遇上泱泱,我便彻底的完了。”
“没这么严重吧。”季碔把咖啡递给他。
“拒绝疯狂比尝过疯狂滋味后还想维持冷静容易太多了。我彻底推翻了自己,尝了爱的甜美,现在除非心死,否则别说要断绝一切,因为我连不想她都做不到。”
“那你为什么不去看她?”
“我无法面对她。”他懊恼的抓抓头,将脸埋进掌心。“听到她要离开……我整个人就慌了。我感觉自己就像站在山崖边,脚下的土壤正发出威胁的松动声,只要一步,我就可能跌落万丈深渊。但有什么差别呢?泱泱离开和摔落山谷对我有何差别?同样是失去,后者不过是前者夜以继日不断重复而已。”
“哪有这么悲惨恐怖。你那天根本没有把她的话听完对吗?”
“她说得很清楚。”季竮为自己辩驳。“她说出院后不会回季家,她要一笔钱暂时离开……”
“她为什么要走?目的地是哪、做什么、去多久,你问了吗?”季碔用指责的语气问:“本来我是不该说的,老婆特别交代要我嘴闭紧点,但我实在很同情你被爱折磨的惨样。”
“什么意思?”他感觉恍恍然,像是如梦初醒。
“我不能再说了。”季碔两手一摊,转移话题说:“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到饭店去接老婆。”
“饭店?”
“嗯……泱泱今天出院。我们先去买了画具,然后送她到饭店暂住,煦晴本想陪着她,但她坚持不要。”
季碔充满期待的看着他,希望这么明白的提示可以点醒这只呆头鹅。
“那我……”
“嗯,我刚喝了点酒,开车危险,你还是陪我一起去吧。”季碔失去耐性了,一把揽住他的肩,将钥匙塞进他手里,直接往门口拖。
季竮的思绪越来越清晰,仿佛再次驶回失去的时间轨道。
心中那张蓝图重新展开,他答应她要建一幢属于两人的城堡,那幻境维系着他所有的渴盼与思念。
当车子停在饭店停车场,他也决定要将那个梦实现。
“来啦。”煦晴打开门,看见跟在丈夫身后的季竮,笑容立刻僵在嘴角。
“老婆,我肚子好饿。走,陪我到夜市吃点东西。”
“可是……”煦晴转头看着房里的泱泱,一脸担忧。
“有什么话改天再说。”季碔将她拉出房门,对着泱泱喊:“你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
临走前,季碔用力推了一下哥哥,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泱泱正好走过来,两人就这么面对着面。
时间仿佛静止了。
泱泱看着他,清澈的双眸中没有责备,反而有说不出的惆怅。随后她头一低,蓦然转身,听到关门声的同时,身后突然有个强大的力量紧紧将她包覆。
“你……”
“我好想你……想得快疯了……”
泱泱抿着唇,好想大声说自己也是,但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她努力压抑回抱他的欲望,使劲全力拉开他的手。
“泱泱?”
“煦晴借了我一笔钱,后天……我就要出发前往法国。她有不少朋友在巴黎,我会暂时先住在他们那,等适应之后就会找自己的住处。”
“泱……”
“不要试图改变我,好吗?”她退了两步,双手紧抱自己。
季竮为了化解她的防备,也退了一步。“我不会说服你留在我身边,我只想知道你离开的原因。”
泱泱看着他,双颊瞬间飞红。
这反应早在季竮预料之中,于是他上前,排除万难将她揽进怀里,开始热情的吻她。
开始时,泱泱的身体还有些僵硬,但不到一分钟,季竮的热力便唤醒她身体渴望的记忆。
“季竮……我……”
“闭嘴。”
他吻住她的唇,将她所有来不及说出口的话吞掉,最后只剩下喘息。
季竮一次又一次的吻她。没多久,被煽起欲望之火的泱泱双膝一软,直接倒进他怀里。但季竮不想这么快将她抱上床,他把手伸进她上衣里,探寻着令他着迷的温度;他的唇一移到她颈侧,泱泱立刻发出臣服的叹息。
“季竮……”她呼喊着。
季竮得意且溺爱的凝视她渴求的脸,他迫不及待扯开她的衣衫,若是再不看看她,他真的会疯掉。
一露出那混合纯真和性感的胴体,泱泱立刻羞赧的往床上跑。即使她早就属于他,即使每吋肌肤都被他烙下了印记,她还是不习惯在他面前赤陈。
季竮缓步走过去,顺势脱下身上的所有衣物。他拉开被,不让泱泱拿任何东西遮掩她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