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开一看,整个人顷刻间震住了,一股凉气迅速从脚底升起,那信上写着“元奕纶与宫湄娇私通”,没有落款人,只有这几个字。
宫湄卿顿时感到口干舌燥,胸口发堵。
是谁写这样的信来捉弄她?此时宫湄娇应该还不识得元奕纶,又如何与他私通?
“是不是表小姐们来催姑娘买脂胭了?”流芳眼中闪着笑意。
在江南时,几位表小姐就缠着她家姑娘说她的胭脂好看,要她回京之后定要帮她们买。
她家姑娘用的可是京城第一胭脂铺子——丽水铺的胭脂,自然是好看的了。
宫湄卿紧蹙着眉心,像是没听到流芳的话儿,只问道:“流芳,这信是谁送来的?”
流芳不疑有他。“一早双儿拿进来的。”
“去问问双儿信是谁送来的。”
流芳见主子脸色凝重,也不敢耽搁,忙去问了。
这时晨露打了帘子进来。“饭都摆好了,姑娘是这会儿过去用饭还是……怎么了姑娘?脸色怎么煞白煞白,莫不是染上风寒了吧?”
几句话间,流芳已经问回来了,气喘吁吁地道:“姑娘,双儿说是扫地的小红早上在院子里捡到的。”
晨露这时也感觉到不对劲。“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宫湄卿与她们是亲厚的,也不瞒她们,便将信上内容说了,顿时两人都吓得脸色发白。
不说宫湄娇还是闺女,那荣亲王世子元奕纶可是她家姑娘的未婚夫,她们未来的姑爷,这、这怎么得了?
“肯定是府里有人见不得姑娘得了良配,又想离间姑娘和四姑娘,才做这样的事,姑娘不要放在心上。”流芳忙安慰道。
宫湄卿心里清楚,此时的宫湄娇还没露出狐狸尾巴,自从进府之后,对她这个嫡长姊一直恭敬有加,时时嘘寒问暖,有什么好吃的一定让人往她这里送,没事绣了荷包、香袋便送来给她,逢人便对她夸赞个不停,也无怪心眼实诚的流芳会替宫湄娇说话了,前生自己不也落入宫湄娇的圈套了吗?
她细细回想前生之事,当时宫湄娇是她陪嫁,却很快得了元奕纶的眼缘被收了房,后来元奕纶对宫湄娇更是宠信有加,眼里根本没有她这个嫡妻。
难道他们竟是早有私情,只是她被蒙在鼓里,所以宫湄娇才不顾嫡女身分硬是要陪嫁?
“如果是真的,那姑娘可不能吃这闷亏。”晨露一脸的凛然。
宫湄卿深深的看着晨露,前世晨露便多次提醒她要小心宫湄娇,不能太相信宫湄娇,奈何她都没听进去,最后才会让自己陷入困境。
看来,晨露早就察觉到宫湄娇不是善类,若是自己前生肯听晨露的,也不至于什么都让宫湄娇给抢走。
这一世,她绝对不再给宫湄娇任何机会了!
流芳不知主子早已不是过去的主子,她极是不安,对晨露猛使眼色,要晨露不要火上加油。
奈何晨露像没看见似的,又说道:“姑娘,奴婢的弟弟小二子在库房做事,平时是个不起眼的,但眼色灵活,口齿伶俐,不如让他暗中盯着四姑娘可好?”
宫湄卿一双柳眉微微蹙起,心里那小小的火苗便烧了起来。
这事若只是有人存心捉弄便算,若是真的,自己这一世可不能再被糊弄过去,那两个人若当真有私情,她是决计不会嫁的!
第七章 神秘信函掀暗潮(2)
用过晚膳之后,宫湄卿到底不放心宫老夫人,便带了晨露往拾华轩去。
守门的小丫鬟见她来了忙去通报,进了内室,就见祖母靠在竹青色绸绣祥云纹的大迎枕上,除了宫湄娇之外,她几个庶妹都在,全围着祖母在说话。
宫湄卿见了她们,不由又想起前世她们全被自己连累问斩,连她们的夫家也无一幸免,她的罪孽实在太深重了……
“大姊姊来了。”年纪最小的宫湄荷忙让出床边的位置来。
宫湄卿随口问道:“四妹妹怎地没过来?”
宫湄兰哼的一声,不屑道:“打发了丫鬟过来,说是染了风寒,不好过了病气给老祖宗,等身子好些再来。”
宫湄芬不解地道:“说也奇怪,祖母昏迷时,四妹妹天天雷打不动地来探望,有时一天来了三回,祖母醒了,四妹妹反倒一次也不来了。”
宫湄卿知道几个妹妹都对宫湄娇有些瞧不起,因为雪姨娘出身低,宫湄娇又不是在府里出生的,前生她们同样看不起宫湄娇,是她总站在宫湄娇那边,让她自由出入出云轩,又叮嘱下人绝不能怠慢了宫湄娇,走到哪里都带着宫湄娇,因此她几个庶妹才不敢明踩着宫湄娇。
她真是傻极了,错把敌人当亲人,还帮宫湄娇做人情,人前人后净说她的好话,说她善良、温婉,殊不知她口中那善良温婉的宫湄娇正计划着一步步吞掉她的一切,还有那雪姨娘,竟收买了她娘小厨房里的婆子,日日往她娘的饮食里下药,让她娘的身子一日比一日虚弱,最后“病死”……
她深吸了一口气,神情一冷,嘴上不咸不淡地道:“是真的染了风寒便罢,不要是心里没有老祖宗,知道老祖宗病了也发懒不肯来探一探才好。”
宫湄兰嘴一翘,马上附和道:“大姊姊说的半点没错,那丫头就是没教养的,就会卖弄风情装可怜,把自个儿弄得像个艺妓似的。”
宫湄卿要的便是这样的结果,她再下一城地道:“兰儿,你是姊姊,若四妹妹哪里做的不对,你只管责罚便是,平时与众位妹妹也要多留意她的举动,毕竟她是从外边来的,总不像咱们自家姊妹亲厚,咱们多个心眼总是没错,别让她暗中使绊子了。”
只要她不站在宫湄娇那边,一切就会不同,她们母女在她眼皮子底下是动弹不得的,她早把前生被雪姨娘收买的那个婆子打发出府了,还交代了芙蓉、春柳,她娘的饮食都要格外留心,也不能用任何香。
“一来就给你的妹妹们上课吗?”宫老夫人见了最疼爱的孙女,自然是高兴的,但嘴上叨念着,“不过,我不是让你好好休息,怎么又过来了?”
宫湄卿嘴角微微笑起来。“孙女儿没过来,怎么知道老祖宗是不是在跟妹妹们讲我这个长姊的坏话儿?”
行三的宫湄兰笑道:“在说二姊姊的婚事呢!”
行二的宫湄芬满脸娇羞,娇嗔道:“什么婚事啊!只是姨娘在提,还没问过爹爹和母亲,还没准儿呢。”
宫湄卿心里陡然一跳,她看着娇羞的二妹宫湄芬,想到前生她悲惨的命运,在萱蔻年华便香消玉殒。
宫湄芬是霞姨娘所生,小她一岁,遗传了霞姨娘的勾人凤眼,有些弱柳扶风的味道,也是个美人胚子,前生嫁给了洛阳侯的庶五子朱子誉。
那朱子誉是京城小有名气的才子,也是相貌俊秀的读书人,原本小夫妻也和和美美,不到一年,短命的朱子誉竟从马背上摔死,宫湄芬便开始守寡。
守了两年,洛阳侯的嫡次子朱子泰色心一起竟逼奸了她,她因此怀上了身孕,肚子渐渐大起,在夫家逼问下,含泪说出被朱子泰逼奸一事。
朱子泰反咬是宫湄芬勾引自己,朱子泰的妻子张氏大发雷霆,朱家为了遮掩家丑,竟治宫湄芬一个不贞、不洁、不守妇道之名,要将她沉塘。
她死活不从逃了出去,是夜风雨交加,隔日被发现已是一具冰冷的遗体。
人死了之后,洛阳侯府只推说不知道她为何要夜半离府,内情是宫湄芬的心腹丫鬟躲藏了大半年之后偷偷回宁国公府向霞姨娘说的,霞姨娘哭了个肝肠寸断却也拿洛阳侯府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那侯夫人吴氏的兄弟皆是朝廷重要的武官,相形之下,宫尚儒虽承爵国公爷,但只是个举无轻重的御史大夫。
“二姊姊脸好红啊!”宫湄芳笑道,她同样是霞姨娘所出,还不满十岁。
宫湄卿坐了下来,不动声色地问道:“二妹妹在议亲了吗?是哪户人家?”
宫湄兰笑道:“是洛阳侯府的五公子,听说是名才子,长得也俊,二姊姊肯定喜欢。”
宫湄卿想到前生洛阳侯府后来高中了状元、极受皇上重用的是此际不受重视的庶八子朱子钰,因生母秋姨娘出生卑贱,因此在府里一直看人眼色过日子,洛阳侯也视这个庶子的存在可有可无,但后来洛阳侯府的富贵全靠他了,秋姨娘还母凭子贵,封了诰命夫人呢。
“说来也巧,这次江南之行,我与师傅走访民间时遇到了一位相命大师,说三年后的状元郎将出在洛阳侯府。”
此话一出,连宫老夫人也是一阵惊呼。
宫湄芬紧张地问:“大姊姊,那位相命大师可有说是侯府哪位公子会高中状元?”
她自然希望是霞姨娘属意的五公子了,那么自己将来可是状元夫人。
宫湄卿就等她问这一句,当下不紧不慢地道:“是侯府的八公子。”
众人皆是不可置信的表情,这也难怪,那侯府八公子此际还没没无闻,恐怕连洛阳侯自个儿都忘了有这个儿子。
“八公子……”宫湄芬喃喃道,若是真的,那自己还要不要嫁给五公子?
不成!这事儿兹事体大,还是得找霞姨娘商量,若是自己嫁了五公子,将来八公子高中了状元,那可是前程似锦,自己岂不是会活活气死?
“哎呀,不要说那些了。荷儿的老祖宗,咱们来猜枚儿好不好?”宫湄荷提议道,她年纪最小,正是贪热闹的年纪,要嫁人还早,对嫁不嫁人跟嫁给什么人的事儿没兴趣,便起了另个头。
宫湄卿整个人僵硬了一下,蓦然想起了某人。
猜枚儿……
自己这是与貔貅分开多久了?怎么他的面孔还是那么清晰?
宫湄荷让贴身丫鬟取来了瓜子,几个人热热闹闹的猜了起来,宫湄芬如坐针毡、强作镇定地与众人玩完一轮,这才与其它妹妹一道离去,自然是急着回去与霞姨娘商量婚事了。
宫老夫人心里明镜似的,将几个孙女儿的反应都看在眼里,这会儿便对宫湄卿笑道:“瞧你把芬丫头弄得魂不守舍,真要那八公子会高中状元才好,莫不要误了芬丫头的终身大事。”
宫媚卿亲密地摁着祖母的手嫣然一笑。“老祖宗放心吧!我是为了二妹妹好,那五公子千万不能嫁,要嫁就要嫁给八公子。”
宫老夫人笑骂,“说的跟真的似的,你这丫头怎么就跟江湖术士混在一块了?这可不成,在江南是一回事,如今回来了便要守规矩,万不能再胡乱跑了。”
宫湄卿乖巧地道:“孙女会有分寸的,老祖宗。”
宫老夫人拉着宫湄卿的手拍了拍,状似无意地问道:“卿儿,你说咱们府里怎么会有那该是野生的青梅果?”
宫湄卿收敛了笑意,神情慎重了起来。“孙女也想不明白。”
这几日她爹在追究青梅果之事,但怎么审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偏偏她祖母清醒后竟想不起昏迷之前的事。
宫老夫人悠闲地端了茶,放在唇边轻抿一口道:“若是有人刻意想要我这婆子的老命呢?”
宫湄卿被吓得一个激灵,心怦怦直跳起来。“我的老祖宗,您在说什么?怎么会有人想要您的命?”
宫老夫人缓缓道:“事实上,我撞见了不该见的事,因此醒过来才会佯装不记得昏迷前的事,便是要那人失了戒心。”
宫湄卿惊得差点自椅子上跳起来,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祖母。“究竟是何事?”
宫老夫人慢悠悠地道:“我见着了荣亲王世子与那肮脏的下作东西在私会。”
宫湄卿听得越发心惊。
她祖母一直怀疑宫湄娇不是她爹的孩子,因此从来不把宫湄娇当孙女儿看待,对宫湄娇与雪姨娘也一直用脏东西来称呼。
今日她才看了直指元奕纶与宫湄娇有私情的密函,此刻又从她祖母口中听到如此惊天大事,她听得头皮发麻,背上直冒冷汗,心也一寸寸的沉下去。
她的眉头皱成了一团,稳了稳心神后问道:“祖母是何时在何地撞见的?”
宫老夫人缓缓说道:“一个月前,我夜半里睡不着,胸口又燥得慌,不想惊动碧玉、碧竹,免得她们大惊小怪,便只让小丫鬟叮当扶我到宛园里走走,当下吹了夜风,感觉胸口也不闷了,索性让叮当扶我走远一些,谁知道到了假山之前便隐约听到一阵模糊的呻吟,心想是谁与谁在行那苟且之事,便与叮当在竹林后躲了起来,要看看是哪个奴才这么胆大包天,没多久,那假山后转出了两个人,竟是荣亲王世子与那贱人生的下作东西。”
宫湄卿睁大了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紧盯着祖母。
当口亲事确定之后,元奕纶便与荣亲王元世广到宁国公府拜访过,因此她祖母识得元奕纶。
“我见了险些背过气去,腿一软竟站不起,叮当哎呀一声引起了那两人的注意,我命叮当快些扶我回去,也不知他们是瞧见了还是没瞧见,会不会做出什么骇人之事,于是便拿了三百两银子给叮当让她连夜离开,叫她回乡下去躲着,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宫湄卿听得胆颤心惊,以她前世对元奕纶和宫湄娇的了解,他们两个人是充分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做出伤天害理之事的人,若当时祖母逃得慢些,恐怕就遭到他们毒手了。
宫老夫人继续说道:“隔日,我才用过早膳便开始头晕不适,腿脚也无力,心里猜到是怎么回事却开不了口,不等大夫来便失去了意识,也不知道自己病了许久,若不是你回来了,又懂得医治这病症,恐怕我这老婆子会被安上个无药可医的词儿,病死在这拾华轩里。”
宫湄卿眼里闪过一丝惊诧。“这事有些蹊跷,您病得如此重,宫管家为何不早些往江南通知?”
宫老夫人眼里流露出愤怒的神色。“醒来之后,我也责怪碧玉为何没早通知你们,碧玉说宫总管给你们捎了十几封信都没有回音,还派家丁到江南,那人却是一去不回,她急了,也觉得事情恐怕有古怪,便与华婆子商量了,让华婆子的儿子给你们写信,你们这才回来。”
也是碧玉在她身边久了,看尽了深宅里的肮脏事,这才看得出古怪。
“您的意思是,有人暗中拦了那信?”宫湄卿袖里的手已经握成拳头,元奕纶与宫湄娇竟要置她祖母于死地!
“不是那两个人又会是谁?那日他们肯定是看到我了。”宫老夫人哼道:“我醒来之后佯装失去了昏迷前的记忆,便是要让他们失去戒心,以防他们再来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