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看脸色是缓过来不少!”赖念祖一直盯着范雅贤,确定自己这不会成为命案现场,才松了口气,咧嘴露出了两排好白的牙,亲热地在范雅贤的背上拍了拍,“不好意思啊,这位小哥,我没想到来的会是客人,还当是我的小杂工回来了,才会那么凶的;我就说嘛,要进来就进来,还敲什么门!真对不起啊,吓到你了吧?你别生气,我们和气生财,你也别那样瞪着我了,可以吗?”
被一个长相不错的男人这样“深情款款”地直直瞪着,他心里发毛啊!
范雅贤被赖念祖庞大的身躯所挡,他不为所动,只是眼镜下凌厉的光自对方肩头射出,直直钉在沙发上,那个他真正的目标身上。
吴真央当然礼尚往来,也含笑地静睨着他,眉角上挑,是不怒反笑,她优雅自在地交换盘起的两腿,双手抱在胸前,就像是在看一出与她无关的好戏,她的这种“商务笑脸”着实给了他再一次,也是最沉重的打击,他打扰了她,所以她不高兴了。
“我不是客人。”心思百转千回,吐出来的,只是再无关紧要的几个字,他真没用。
“啥?不是客人?”他面前的那堵墙声音扬了好几度,看他的神情转为狐疑,在他身上扫来扫去,最后定在他的脸上,“不是客人还找来这?小哥,你什么来头?”
他没什么来头,他还更想知道他是什么来头呢!能让真央的心向着他、对他亲昵……
赖念祖一看没生意作了,脑子也就冷静了下来,自然而然察觉到,男人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身上;他转头,看看那个被男人瞪杀无数次,还坦然自若的真央小妹,这么在两人间来回看了好几次。
“真央小妹,你认得他?”
吴真央看到范雅贤又是脸色一沉,她惬意地再调整坐姿,对赖念祖摇了摇头,“不认得。”
看也知道她在说谎,或者该说是在挑衅?一会得好好审审,他这个肚肠子七转八弯的小妹!心里知道,赖念祖还是配合地,重重点了点他那颗蓬乱的头,“哦!”
他再看范雅贤,“小哥,这里没人认得你,你也不是客人,那就请自行方便吧!”
她还跟这个男人联合起来排挤他!范雅贤总算知道了,他的心眼,连只蚂蚁都不如!他再也不和体内的郁闷斗争了,再跟自己过不去,也许就这么急火攻心、暴毙而亡,倒是便宜了别人。
吴真央对他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是,他唐突地跑来这,是他考虑不周,她不欢迎他,有道理,她要赶他走而不屑开口,存心让他难堪,他明白……可是他这次偏不走!
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抬眼,面前的壮硕男人后退了一步,戒备着什么。
“要是客人的话,就能待在这了吗?”
没想到他问这个,赖念祖猝不及防,反射性地点头,“当然,开门作生意的嘛,不过你不是客人吧?”
“现在是了。”他瞄了眼吴真央,再问:“这里主要接什么工作?”
“什么都做!跟踪监视啊、找人找物啊、带猫狗散步啊……”可悲的生意人本性。
“那好,我要你帮我找个人。”
“谁啊?”
他盯着她,“吴真央,二十七岁,在In night上班,职务是助理秘书,在工作时间失踪,目前下落不明。”
真有他的啊!吴真央不认输,绝不错开视线。
倒是赖念祖,他是招谁惹谁了?这个时候他该怎么办?两边好像都惹不起的样子,男人啊,他懂。
灵机一动,“行!不过我这的收费可是很高的,你要……”
“我付。”
把“考虑好”三个字吞回去,他挠了挠头,“这样啊?你不先听听价钱再决定?”
“多少我都付!”他定定地看着他,“你接下这委托了?”
好可怕、好可怕,他人情事与他无关,他不想惹这麻烦!厚指一指沙发上的美女雕像,“不就在那吗?”
“很好。”他点头,对他的工作效率很是赞赏,“既然人找到了,我就可以带回去了?”
这个,好像理应如此!
但是吧……偷扫一眼吴真央,妈呀,他美丽动人的真央妹妹也好可怕!
“祖哥,难道说,你这事务所连违法的事也做吗?”吴真央不紧不慢地,说得赖念祖脖子后面直冒凉气。
还祖哥?叫得这么亲热!范雅贤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还是平常就这样叫顺了口,他可以十分确定她没有任何“哥”字辈的亲人,连表哥、堂哥都没半只。
“违法的事?那我可不能做!”不能轻易地做!赖念祖认真地摇头。
“那假如说有人借着寻人委托你,结果其实是意欲绑票,那你不问青红皂白地接了,不就成了帮凶?”
“说的对!”还真有道理!他笑嘻嘻地对上范雅贤,“这位小哥,是这个样子的,你要找的那个人说她不认得你,非亲非故的,你非要找着人家也未免太可疑了,这委托我还是不能接,你也正好省了一笔开支,节哀、节哀。”
“她是我老婆!”什么非亲非故,他跟她的关系可深了!他控制自己、控制自己……哪里控制得住?
“不是。”吴真央别扭地歪歪头,忽视他。
“是!”
“不是。”继续忽视。
“你是我老婆!”
“是前妻!”
“那就再成为我老婆,嫁给我!”
“我不要!”
空气都如同凝结,小小屋子里三个人对立而站,凝结的空气也将他们全都冻了起来。
刚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发生什么事了,在那一刹那?他都做了些什么?范雅贤就知道,他控制不住自己就要坏事,他刚才到底是说了些什么?
他订了最好餐厅的烛光晚餐,准备精心挑选要送给她的礼物,连到时该说什么的稿子都写了改过又写、写过又改,最后再练过几十遍,这一切,都只为了把“嫁给我”三个宇,说得自然又煽情,让她没有拒绝的空间。
可是,就在刚才,他不经大脑而后喊出,又被她迅速拒绝的那三个字,是什么?他的苦心经营,竟就教他自己么给毁了……
她又做了什么?吴真央胸怀鼓动,不全是气的,她什么时候站起来的,应该说,从沙发上跳起来的:她不是要忽略他、无视他吗?怎么失态地跟他对喊起来了?不过这样的失态,他比她更难得。
而她跟他争吵的内容是什么,她刚刚是不是一气之下,说了什么很狠的话?不然,怎么说完后,她的心便一下子空洞洞地难受?
赖念祖吭都不敢吭一声,连眼睛也不敢轻易动一下,只有两只眼球瞪得像铜铃大,鬼祟地转来转去。
他的妈妈啊!这可不关他的事,他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可怜的小哥……他同情他,是真的同情他!连他那一个调也没变的平板话语,此时在他听来,都有种令人心怜的软弱……是同情心的作用吧?
第8章(2)
“你说过,你并不讨厌我的。”
她伤到他了,这次是真的伤到他了……吴真央知道,她看得懂他,要安慰吗?何必,这不正是她要的结果?既然误打误撞,干脆来个彻底,也断了他的念想、也断了她的犹豫。
“我并不讨厌你,你很好的,真的!可是,跟你在一起我很痛苦,那也是真的。”她从没像这样真实地对他表露过什么,总教他自己去参透,可她这扭曲可憎的心思,对他来说,太难了!她不折磨他了,“雅贤,我的意思你能了解,对吧?”
痛苦,她痛苦,跟他在一起时?所以她离开他,躲着他,不是他不好,只是跟他在一起,她就会很痛苦?这……他怎么可能了解?可他不该不了解她的,不行、不行,他要试着去想通,他要……
门开了,一个绑着辫子、穿着运动服的女人推门后,就是一愣。
大眼在三尊雕塑前二扫过,不懂赖念祖的脸是在抽什么筋,“呃,老大,有客人吗?”
喔!看他是请了个多没眼力的杂工!
范雅贤没听见女人的话,但门开的声音他是听得很清楚的,脑子里有个飘匆的意识在告诉他,那扇门是为他而开的。
此时,他什么都不想考虑,于是他遵从那个意识,向那扇开着的门而去,出去时好像还撞上了什么,他没在意,将自己没入了黑漆漆的楼阁。
“好痛哦,那个人在搞什么啦!”祝子瞳揉着自己的肩膀,抱怨连连,但马上她就被罩在男人巨大的阴影中,过去丰富的经验告诉她,是她又做错什么事了。
“你还敢说别人,怎么不看看你自己是在搞什么?出门买个烟去了那么久,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这时候回来!”
“我去买那么久是因为,附近的烟店都不卖烟给你了啊!都叫你把先前赊的帐还清再说,我才惨好不好!”把怀里的袋子推给他,“再说,是刚才那个人不对啊!我就在他正前方,他还整个人撞过来,要不是我机敏躲得快,痛的就不只是肩膀了!那人是受了什么刺激啊,被人抢了老婆吗?”
“你!”谁来管管她这张嘴啊!赖念祖忙转身陪笑,“真央小妹,你别听她乱说,她身体健壮得很,被牛撞个十次、八次都没事,何况是你家那位……哎呀,你这是怎么了?别吓我啊!”
祝子瞳语不惊人死不休,吃惊地捂住嘴巴,声音还是无比大:“真央姐,你眼眶红了耶!是谁欺负你了,谁把你惹成这样?我去找他……啊!”面前就有个可疑的人,“老大,你不会吧?真央姐那么信任你,你再饥不择食,也不能对自己人下手啊!”
“又关我事?你闭嘴啦!”
赖念祖庞大的身躯倒是意外地轻巧,三两步蹦到了吴真央身旁,讨好地拍着她的肩,哄她坐下;没有太过关注她的异常,倒是终于败给好奇心,委婉地打听:“来来,真央小妹,跟你祖哥哥说,那小哥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突然蹦出个前夫,做哥哥的我都不知道?”
祝子瞳一听,双眼一亮,也跟着蹦过来,抢到吴真央另一边的位置。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她跟范雅贤离婚时,都还不认识他们呢!“祖哥、小瞳,给你们带来麻烦了。”
“不麻烦,怎么会是麻烦呢!”实际上,要是这种麻烦,隔三差五地给他添一些,他还很欢迎呢!“不过真央啊,你不要怪我话多,让那小哥就这么走了,好吗?”
吴真央盯着桌上的水壶发呆,赖念祖挠了挠头,掂量了好一会了,才又壮大胆,再摸一把老虎须,“说实话,我们虽然认识时间不长,可是关系还算不错,我从没见过你像今天这样,红着脸动气,有句俗话是怎么的?打是情、骂是爱啊!你骂他骂到自己眼眶先红了,那你对那个小哥,就肯定是不一样的!男女间的事嘛,不要冲动,何必一时赌气,误了自己?你要是想把那小哥抓回来,一句话,老哥我现在就冲下楼!”
她……她刚才的样子,真的很教人担心吗?不然,怎么连一向对凡事都大而化之的赖念祖,也一本正经地对她念叨起了他最不擅长的事?竟然会被他安慰这些,她也真是够惨了!
自嘲地笑了出来,“祖哥,我不是在赌气,你就别瞎担心了!就这样吧,这样也好,就是要让他走……”
“啊?你不后悔啊?就算要分开,也好聚好散嘛!搞这么僵,不好!”
“总之都是不好过,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这样吧!”她深吸口气。
祝子瞳跪在沙发上,埋头正往窗户下面看,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看上去十分惊险,她缩回脖子,指了指楼下,“回来的时候,我看到下面停了辆黑色的车,是那人的吧?这栋楼应该没人开那种车,那车还停在楼下耶!他还没走,是不是在等真央姐啊?”
“笨,哪有人会白目到那种程度的!”赖念祖粗掌蹭着方颚,“依我看,小哥八成是受了太大的刺激,一时无法行动了,没看他走出去的样子,像丢了魂似的吗?被真央说成那样,哪个男人受得了啊?不会在车上想不开了吧?”他这话半真半假、添油加醋,完全是说给吴真央听的。
按平时,吴真央用脚指头都能算出他打的是什么算盘,可是现在,她七拐八弯的肠子全掰成了一条直线,直通着楼下的那辆车。
窗户就在她身后,可她就是不让自己回头。
“也没有……太过份吧?”她眯起眼,很艰难地试着为自己辩解,好似也在安慰自己;她只是说得“直接”了点,又没有指责他什么,应该不会那么严重才对……
“不过份?你说你?”赖念祖“啪”地在自己额头拍了下,“要是我求婚的女人,对我说出那种话,转头我就找一面墙撞死算了,一了百了!不过小哥是小哥,看他的样子,不像我这么脆弱,顶多也就是喝喝小酒,醉死个十天半个月吧!”
很不幸地,那个男人恰好十分地“脆弱”,想法还和一般人不太一样,如果他真能想到藉酒消愁,那该是件值得欣慰的事了。
十根手指拧成了个死结,连她的心也被搅得难受。
好吧,她是有那么一点点“冲动”,专挑他的罩门下手,她也是一时没忍住,谁教他也专找她的罩门挑衅?
说他失魂落魄?细想一下,他离开的时候好像是不太对劲……他在楼下不走,是在做什么,哭吗?还是……真的做什么傻事?不会、不会……他只是心肠比一般人软了点,基本常识还是有的。
可是,万一……
身子自动地就往后扭,又被大脑拉了回来,如此反复,让她看上去,像个卡了轴的木偶。
算了!只是瞧一眼而已,又不会死,再说,他也看不到她!
“啊,开走了、开走了!”祝子瞳又探了半个身子出去,跟着那辆车将视线拉了好远,好半天才又回了屋里,“真央姐,他真的走了耶!”
“就是为了让他走!”这下算彻底如了她的意,所谓眼不见为净,那个惹她心乱的男人没再出现,她看不到他,自然心也就静了,这三年,她不都是这样过的吗?
按理说,应该是这样的。
吴真央托着下巴,无神地望着总裁办公室的门发呆,但是,没人在发呆的时候,会意识到自己是在发呆,除非有什么事打断了她的了呆想,此时,打断她神游的,就是总裁专线。
她又要被使唤了。
吴真央踩着那双自信来源的高跟鞋,敲开了总裁室的门,没有什么能影响她的,面对自己最重视的工作,她从来都是以最好的状态示人,她有她的生活重心、有她的生活方式,他人休想扰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