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绿依言去把笼屉里的肉包全包起来,把鹿儿身上的工具都移到自己身上,边走边叮咛鹿儿要小心山路,那边有石子,这边不好走……哇啦哇啦。
「我知道、我知道,你别只看我,自个儿看着前头吧。」有只蜜蜂在耳边嗡嗡叫,虽然是关心,还挺扰人的。
综合两辈子,她除了往县城那条路,还真的不曾爬过山,不过像小绿这样的小姑娘都能,没道理她年纪比人家大却爬不了一座山。
不过鹿儿很快发现,爬山这种体力活和年纪没有半毛钱关系,她第N次歇在路边喘气的时候,非常悲摧的做了结论。
小绿神奇的发现她们家姑娘是没什么脚力,但是只要让她过喘过气,她一定能起身继续往上爬,然后边走还会把细小的枯技收拢起来,扎成一小捆放到她的背篓里。
小绿被激励了,没得姑娘都这么努力了,她还在观望,于是她果断的往树从走过去,很快不见了身影。
鹿儿挑挑捡捡,偶而还能看见成簇的蘑菇,这是好东西啊,炖肉、炖鸡都成,于是她很自然的采收起来,准备等下放到小绿的背蒌去。
「你是什么人,若是不想脖子割出个血洞来,别动!」一把冰寒冷峭的匕首无声无息搁在她脖子上,男人的杀气直接碾压了过来。
鹿儿觉得她一定是犯了太岁还是走了霉运,为什么在这少有人迹的后山上也能被人拿着刀子威胁。
要不,她去买张彩券吧?
可惜,古代没有这么好玩的东西。
不过,这嗓音怎么听着有些熟悉?似曾相识啊。
「慢慢的起身,不许声张,不许抬眼。」那男声又威胁她,锋利的刀刃倒没有再往前送。「不是让你不许抬……鹿儿姑娘?」
卫二愣住了。
咦,「驾车的大哥?」
听到鹿儿姑娘四字,卫二身后的树从传出窸窣声响,浑身上下可以说狼狈不堪的官扶邕一手扳住卫二的肩,像是要强行忍住什么似的说道,「是你。」
鹿儿的视线从他那灰头士脸甚至还带轻重不一擦伤的脸,由上而下,移到他的腿。「你这腿看起来伤得不轻。」
他的一条腿是用布条暂时包裹住了,但是殷红的鲜血因为不停的走动,使得布条整个都被浸湿,情况看起来很是严重。
这时小绿也听到劫静,看见了眼前的景象。
「小绿,你脚快,先回家烧水,准备布条,越多越好,还有,把我买的医药包拿出来。」鹿儿也没有征求官扶邕的同意还什么的,迳自安排下去。
医药包,当初鹿儿说要买那些瓶瓶罐罐药还有纱布药丸什么的时候,她曾坚决反对过,谁没事会在家里摆个没有多大用处的药箱子,鹿儿却很坚持。
在药馆里还很仔细的问了掌柜,居家需要准备什么可以以防万一的药,她的说法是,要是有个头痛脑热的,她们住的地方这么偏僻,交通又不方便,有备总是无患。
小绿不能理解为什么要花那么多银子买那些什么刀伤、内服外用的药摆在家里,可对鹿儿而言,在家里摆个医药箱不是很正常的事?
在现代,谁家里没个放了OK绷、优碘、止痛药啊什么的医药箱,以备不时的磕磕碰碰,头痛脑热,女生还会经痛什么的。
小绿看了这对狼狈的主仆一眼,得了令,像轻盈的小松鼠下山去了。
卫二的唇动了动,肩膀却让官扶邕轻轻用指腹按了一下。
卫二和官扶邕多年主仆,见微知着,这是让他不要有意见,随便鹿儿姑娘安排吗?
鹿儿瞧着卫二扶着官扶邕受伤的右边,支撑他大半的力量,对一个男人来说支撑一个同样是男子的伤患并不是难事,但是,这是山道上,路本来就不好走,再加上负担,需不需要她帮把手?
她还真的没多想,立即靠到官扶邕的左边,手一伸,往他的腰就揽去,她也没察觉官扶的腰肉僵了又僵,卫二的脸色更是立即性的崩塌。
「来,把你的胳臂放到我肩膀上,让你的腿能不使力就尽量别使力,这样血液才不会流得那么快。」她虽然个子小,可替赶车大哥分担点力量的力气应该还是有的。
因为她的靠近,官扶邕可以很轻易的闻到她身上有着淡淡皂角的味道,还有女子独特的馨香气息,这丫头把自己当什么了?
不过,他还是把手伸了过去,搭在她的细肩上,可这一搭也才发现她有多纤细。
「鹿儿姑娘,这不合礼数,我来就可以了。」卫二实在看不下去。
「别拖拉,你家公子的血就要流光了。」
这魄力……卫二这下说不出话来了,可瞄一眼主子,白到近乎没有血色的唇居然翘起一抹奇异的角度?
不可能是笑容,这怎么看都有些吓人欸。
好吧,什么男女大防,就当他没想起这事好了。
等三个人回到小院的时候,只见小绿站在门口伸长了脖子直望着,远远看见三道人影,赶紧冲上去,想替代鹿儿当成官扶邕的拐杖,可只得到官扶邕一记冷眼。
明明那冷眼只是这样一瞥,可是小绿觉得她的脚都迈不动了,就像钉在地上一样。
呜,她只是想帮忙,为什么那么难。
不得不说小绿能干,屋里热水已经兑成温水,琳琅满目内服外用的药品摆了一桌子,剪子、布条都已经备妥。
要不是救人紧要,鹿儿几乎想给她按一万个赞了。
安置好官扶邕坐在她们家唯二的椅子里,让卫二将伤者的腿抬高,放在凳子上,鹿儿飞快去洗了手,拭干,回到堂屋二话不说的替他脱了靴子,接着拿起剪子就把官扶邕的裤子绐剪了。
这动作会不会太那个了?也没想说要不要问一下当事者,毕竟,官扶邕虽是少年,也是个男子啊啊啊!
卫二和小绿一个捂眼,一个眼珠子几乎凸出来。
很快,一截白生生的腿就那样裸露在众人面前,只是谁也没心情去研究他的腿好不好看,结不结实,一道从大腿延伸到小腿肚的可怕伤口皮开肉绽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可看得出来当初在受伤之后,伤处不知撒上了大量的什么,血是不怎么流了,但是伤口看着还是很骇人、胆子小的晚上应该会作恶梦。鹿儿这样想。
她没有多少害怕的成分,上一世她长住医院,在急诊室看过更多车祸送进医院的患者,脑浆直迸的也不是没有。
卫二是看惯伤口的,没有小绿激动,鹿儿这时偏过头来,「这位大哥,麻烦你压着官公子,我要替他清洗伤处,我怕他等一下会痛得受不住。」
「不必!」被小看了的官大爷磨牙,「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顾虑我。」
鹿儿确定了官扶邕脸上的坚决,一手试了水温,,觉得可以,慢慢的对他说,「真痛就喊出来,不会有人笑你的。」
官扶邕才要点头,她却已经开始冲洗,他的表情瞬间变得非常微妙。
「这是怎么受的伤?」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鹿儿很好心的问,至于官扶邕给她什么答案她还真没专心在听。
她不是什么专业的医护人员,只能一再的用大量的清水替他冲洗,只是狰狞的伤口沾满灰尘和细碎的石粒,很不好清理,也要很小心,一再的小心翼翼,一再的试图安抚官扶邕,很快她的头就布满细密的汗珠,直到小绿换了十几盆的水她才住手。
她看到官扶邕的脸色只能用惨白来形容,但是也由衷佩服,寻常人大概早就昏过去了,他却坚持到底。
这样的人有着非常强大的心性,如果想做什么,成功的机率是很高的。
这期间,卫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只要这小姑娘有什么对主子不利的行为,他的刀立刻就会送进她腰眼,取她的性命。
这时见鹿儿的眼光在药品上巡梭,他拽出一个细长的白瓷瓶子。「鹿儿姑娘,这是宫……最上等的金创药。」
「怎么不早拿出来?」她还在想要用那种药效果比较好,可以让官扶邕撑到县城去看大夫。
我这不是拿了吗?卫二在心里暗暗腹诽。
宫扶邕看着岀身不一般,从他护卫手里拿出来的金剑药肯定更不一般,好的药就是要用在最急迫的时候,鹿儿也不客气,打开白瓷瓶的盖子,把大半瓶的药粉都洒了下去,看得卫二心里直抽抽。
姑娘,那可是得自宫里极其珍贵稀少的金创药,不是坊间几两一瓶的普通货色,只要一些些就能止血的啊……
第七章 捡柴捡到贵公子(2)
鹿儿最后替官扶邕的腿包扎完毕,还绑了个小蝴蝶结,看着闭目养神的官扶邕,她真心建议,「我也只暂时这样处理,这位大哥,你还是要去县城请个大夫比较稳妥。」
「卫,小人姓卫,姑娘喊我卫二就是。」
「卫大哥。」
「我家爷需要休息,我想先暂借姑娘的小院歇息半晌,然后再做打算。」
这是不打算离开吗?也没什么不行的,与人方便嘛,再说,要不是这位官公子,她也没办法一口气就赚到六万两银子,他就算真的要在这里住上几天,看在那些银子的分上,还真没什么不可以的。
「我这里简陋,也没有人手侍候两位……」
「这就不劳两位姑娘了,我方才已经放出消息,我们的人很快会赶到。」他刚已经放出信号,只要人手一到,一切就都不成问题。
「卫二。」官扶邕忽然低喊。
没人注意到他那被剪开裤管的腿凉飕飕的吗?方才是事急从权,现在包扎也包扎妥当了,就撂下他不管了,有没有哪个人想过他的感受?
「爷。」卫二撇下鹿儿,「小的已经通知我们的人,他们应该很快就会过来,爷想喝水还是歇息?要是想歇着,我请鹿儿姑娘给您腾地方。」
「找件裤子来。」官扶邕闭着眼睛,死也不肯往鹿儿所在的地方看上一眼,他没有劈头盖脸的把卫二骂上一顿,他都觉得自己的风度会不会太好了。
裤子?卫二终于迟钝的发现他们家爷还光着一只白花花的大腿见人,吓,这已经不是失职,回去就算被卫一给削了他都没有话说。
刚刚顾着和卫二说话,鹿儿还真没想到这一桩,幸好小绿反应迅速,她已经将前日刚买的一条薄被递了过来,垂着头,好像地板上有花似的,「这是全新的被子,可以给公子用。」
鹿儿默默递给了卫二,然后和小绿有志一同的避了开去。
官扶邕看着她避出去的身影,方才那股拔他靴子、剪他裤管的大无畏精神哪去了?现在不过替他盖床被就要避开,他觉得现在除了伤口作痛,心头也不舒服了起来。
鹿儿再见到官扶邕时他已经换好裤子,裤子的颜色有些眼熟,不过换成卫二不愿出来见人了。
她很快想通其中的玄机,却不动声色。
「这回多谢鹿儿姑娘帮忙。」因为失血,官扶邕的脸色看着七分苍白,也憔悴了几分,但是,在短暂的休息过后,除了不方便走动,看起来已跟没事人一样了。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会受伤?」她到底有没有半点好奇心,是人起码都会问一下吧?
「您说。」她坦然自若,亲自给他倒了茶。
她家现在喝得起茶叶了,很普通的茶,也许他这样的人家看不上,不过对鹿儿来说她不容易。
茶叶嘛,用来解渴的,能喝,喝得习惯就好。
官扶邕端起粗瓷的茶碗,慢慢喝了一口,没说什么就放下。
「我的人在山上发现一条矿脉,我带人上山勘查,没想到新手矿工挖到了脆弱的矿层,引发一连串的塌陷,我的身分有些敏感,只能避开人群撤走。」他也没想过要避着鹿儿,如实说道。
「人没事最重要,矿只要再挖就有了。」鹿儿知道挖矿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一个矿坑要是塌下来会埋掉多少人命可是没数的。
「你真这样觉得?」她不知道历代所有的矿石盐铁都是官家的东西,私人是绝不允许挖采的,一旦发现,只有死路一条,她,什么都不知道吗?
这样也好,一个村姑他又想她能明白他什么,是他多虑了。
虽然替自己找到理由,但是他心里有股自己也说不出来、才刚萌生的小苗,就这样偃旗息鼓了。
「矿脉再重要有人重要吗?人一旦没了,矿脉又有什么用?」鹿儿不知道他挖矿有什么深远的理想还是志向,对她来说重活一世就要赚很多的银子,好好过她上辈子没过过的生活,想吃就能吃,想玩就能到处玩,不想干活的候不用为了一文钱逼死自己。
这样就很够了。
然而,官扶邕不管怎么看和她都不是一路人,在酒楼一打照面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在这身分阶级壁垒分明、比现代严格上几百万倍的朝代,人们用眼光就能杀死你的年代,关起门来过日子,自给自足,自得其乐,就是她最大的希冀。
她打马虎眼的笑,正好小绿将熬了半天的粥送过来,她很殷勤的替自家小绿的手艺宣传。「你失了不少的血,这粥是用大骨熬煮半个时辰,加上红枣若干,取适量糯米煮成的,起锅前放进少量菠菜,用来补血最好不过了。」
官扶邕看着她露出一小排贝齿笑脸,端起碗,舀起一匙,还没能送进口中,哗啦啦的,堂屋忽地涌进了好些人。
夏衍吊着一手一脚,领着大夫还有一个叫卫一的护卫赶来,大夫有了年纪,直到站稳还吁吁的喘气。
躲在内间抵死不背见人的卫二一听见声响,立刻闪身出来,令他失望的是没有人对他下身围着薄被单、令人发噱的模样多看一眼,几人关注的对象只有他的主子。
鹿儿默默的退到一旁,她知道这里没她的事了。
官扶邕透过人墙,看了鹿儿的背影一会儿,好像这样就能记住她的模样,接着收回的目光里已经什么都没有,只剩一片冷然的清明。
那大夫也不含糊,被「掳」来,不,是「请」来的路途中间已经被知会过,少听少说少问,他一辈子行医,太知道越是有权势的人越有许多不欲人知的秘密,而且他对这位公子的状况也已经有初步的了解,等到揭开伤口一看,知道鹿儿已经做过紧急处理,直说她做得很好。
夏衍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屋里也不需要那么多人,很自觉的跟着鹿儿到了外面的院子。
鹿儿看他一手一脚的层层包裹,俊俏的脸上还有不少擦伤,便寻了一把椅子给他坐。
鹿儿这时才知道官扶邕受伤并不是因为矿坑塌陷这么简单,是因为奋不顾身救人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