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豫皱了皱眉,问道:“萤雪,你今天是怎么了?吃了炸药不成?还是故意跟我唱反调?”
“我不是故意跟你唱反调,而是在说一件事实。难道你没有容纳平凡的雅量吗?还是你的眼里只容得下那些跟你一样的有钱人?”
她的口气有些冲,让上官豫也不禁恼了。
“没错,我的眼里确实只容得下跟我一样的有钱人,那又怎么样?”他被她气得有些口不择言了。
这是厨艺比赛,不是家庭温馨聚餐,既然他们决定参赛,背负的就是“凤翔酒楼”的招牌,怎么能随便以对?
为了赢得比赛,维持“凤翔酒楼”的金字招牌,他们当然得用尽心思,端出最精致、最豪华、最令人惊艳赞赏的菜色呀!
夏萤雪不懂这些道理,她满脑子只想著原来上官豫根本打从心底瞧不起平凡老百姓,而她不巧也是其中之一!
上官豫瞥了她古怪的脸色一眼,对她是既无奈又没辙。
他实在不想为了这种事情和她起争执、闹脾气,而最好的方式,应该就是干脆别让她插手吧!
“萤雪,我和杨师傅谈正事,你若是觉得无聊,就先回去吧!”
听他这么说,夏萤雪深吸口气,心底重重地划过一股受伤的感觉。看来在他的眼中,她根本是不重要的存在。
她知道自己可能太钻牛角尖了,但是此刻那种难受的心情,加上这些天来的心理压力,突然压垮了她的坚强。
她觉得她勉强压抑的情绪快要濒临爆发的边缘,让她再也承受不住。
算了,既然如此,反正三个月的期限也到了,她是该走了。
“我知道了,我离开就是了。”
看著夏萤雪落寞离去的身影,杨师傅显得有些尴尬。
“这……夏姑娘……”
他本来只是随口问问夏萤雪的意见,想不到却害他们两人起了争执,让他心里著实过意不去。
其实刚才她所说的那番话,让他突然有种当头棒喝的感觉。
有时候身为一名厨子,会太专注于菜色的丰富华丽,却忘了食物存在的最重要意义,就是要填饱每一个人的肚子。
“别理她,继续吧!”
上官豫的眉头紧皱,她离去时的神情,让他的心蓦地紧缩,这也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似乎把话说得太重了些。
他虽然有股冲动想要将她带回来,但还是勉强克制住了。
身为“凤翔酒楼”的老板,他得要以身作则、公私分明才行,不能为了儿女私情而把正事给抛到了一旁。
至于夏萤雪,也只能等他回去之后,再来安抚她的情绪了。
***
从“凤翔酒楼”返回上官家之后,夏萤雪立刻回到房里,迅速收拾东西。由于当初她只是简单地带了些衣物过来,因此没多久就收拾好了。
为了不给自己有半点犹豫、后悔的机会,夏萤雪立刻拎著包袱,前去向上官老爷和夫人告别。
“什么?你要离开了?”
一听见她的请求,上官夫妇错愕地互看一眼,两人都很讶异于她的决定。
“嗯,虽然依照老爷和我爹约定的期限,我应该到明天中午才能离开,但是我希望现在就走,希望老爷和夫人能答应。”
“这……可是豫儿他……”
听他们提起上官豫,夏萤雪的表情微微一僵,她暗自深吸口气,不想让自己看起来是一副伤心难过的模样。
“就是少爷要我离开的。”她忍著心痛说道。
回想起在“凤翔酒楼”里,上官豫对她所说的那些话,夏萤雪的心里就仿彿生了一根无形的尖刺,无时无刻扎得她疼痛不已。
“什么?豫儿要你离开?”上官英哲错愕地愣了愣。
“这怎么可能?”何凤凤也讶异极了。
他们夫妇俩再怎么想,都不认为儿子会要夏萤雪离开,因为他看起来明明就是一副巴不得拿根绳子将夏萤雪绑在身边的模样啊!
“你们……吵架了吗?”何凤凤试探地问。
吵架?在“凤翔酒楼”里所起的争执,应该就算是吵架吧!
夏萤雪没有否认,却说:“是我不对,我不该忘了自己的身分,对少爷的话提出质疑与异议。毕竟我只是一名丫鬟,而丫鬟只有乖乖听训的分儿,哪有资格跟少爷吵架呢?”
“萤雪,你明知道咱们全家上下没有一个人真的将你当成丫鬟,尤其是豫儿,他对你──”
“我跟少爷没什么。”夏萤雪连忙打断上官老爷的话,说道:“我只是负责服侍他的丫鬟,如此而已。”
“不,豫儿明明是喜欢你的,我相信你自己心里也有数吧!”何凤凤不希望他们之间有什么误会,索性替儿子把话挑明了说。
夏萤雪闻言,胸口一窒,心口的疼痛更深了。
“少爷是喜欢我,而我也喜欢少爷,就像我也喜欢老爷、喜欢夫人、喜欢上官家中的所有人一样。”
“怎么会一样?明明不一样的呀!”
夏萤雪摇了摇头,那神情摆明了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上官英哲微皱著眉头,试著暂时缓下她要离开的念头。
“萤雪,就算真要走,等明儿个一早再走也不迟呀!有什么话,等豫儿回来再当面说清楚吧!”
“我想应该没有那个必要,因为少爷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嗄?他说了什么?”上官英哲问道。
“他说,他的眼里只容得下跟他同样有钱的人。”
依照上官豫的标准,他的眼里根本容不下她,他顶多是将他当成满足欲望的女人吧?
夏萤雪无法不这么想,而那教她心疼得差点掉下眼泪。
她咬了咬牙,硬是逼回了泪意,不许自己这么软弱。
“什么?他真那么说?”上官夫妇讶异极了。
“这是他亲口对我说的,‘凤翔酒楼’的杨师傅也在场。”
什么?上官豫不仅说了这样的话,而且还是当著其他人的面说的?也难怪夏萤雪会如此受伤,气愤失望地想离开了。
“唉,豫儿有时脾气一来就会口不择言,这一定只是他随口说出的气话,萤雪,你别当真,别放在心上呀!”
夏萤雪低著头,没有多说什么。
没错,以当时的气氛来看,上官豫的那番话或许真的是气得脱口而出的,但那未尝不是他心底深处真正的感觉?要不,他怎么会不假思索地说出口呢?
更何况,她真的也明白他们两家之间家世背景的悬殊,既然自己配不上他是事实,又何必心存奢望呢?
她其实并不真的怪他、恨他,她只是看清楚残酷的事实罢了。
“既然当初我爹和老爷约定的期限就要满了,我也没有理由再继续待在这里,而我爹娘也不会希望我继续在这儿当丫鬟的,所以,我终究是要走的,只是提前一晚罢了。”
听了她的话,上官英哲沉吟了会儿。
确实,她是不该以丫鬟的身分继续待在上官家,或许卸除了“丫鬟”的身分,小俩口之间的关系反而会大有进展也不一定。
“好吧!你说得没错,当初约定的期限既然就要到了,我们确实也没有立场留你下来。不过现在都已经快入夜了,不如你明天一早再走吧!”
“不,我想现在就离开。”夏萤雪坚持地说。
她不想再多待一晚,就怕自己见著了上官豫之后,会舍不得走,那只会让自己更加难过罢了。
眼看她心意已决,上官英哲也不想为难她。
“好吧!那你等会儿,我让人拿一百两银子来给你。”上官英哲可没忘了当初他答应过夏宝元的事情。
夏萤雪一听,连忙开口阻止。
“不,老爷,千万别这么做,您不需要给这笔钱。”别说是一百两了,就算是一两她也不打算拿。
“这是我答应你爹的事情,怎能言而无信?”
夏萤雪闻言,一脸认真地摇了摇头。
“让我当三个月的丫鬟,来抵五百两银子的赌债,老爷已经是相当吃亏了。更何况,我坚持今日就走,其实并没有做满三个月的期限,老爷没有追究,已经是够慷慨的了,我怎么能再拿这笔钱呢?”
她相信爹娘一定也会同意她的决定,毕竟她家虽然并不富裕,但也不是真的那么拮据,更非见钱眼开的贪财之人。
“唉,那好吧!但我有个条件。”上官英哲说道。
“老爷请说。”
“别喊我老爷了。”上官英哲摇头说道:“我的条件就是,往后若是再见了面,就别再喊我们老爷和夫人了。”
何凤凤意会了夫君的心思,便也开口附和。
“对呀!我们本来就没有将你当成丫鬟,这会儿你离开上官家之后,更不是咱们家的下人了,往后若是见了面,你就喊咱们一声伯父、伯母吧!”
说不定再过不了多久,她还得改口喊他们一声爹、娘呢!
“我知道了。”
夏萤雪点点头,其实她心里很感激这段时间内他们对她的亲切与友善。
“那……我走了。”
再度告别后,夏萤雪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上官家,
看著她的背影,上官夫妇都不禁叹了口气。
“唉,趁著这次的机会,给豫儿一个教训也好,省得他下回生气的时候,又口不择言地乱说气话。”
“就是呀!”何凤凤也点头赞同。
自己儿子的脾气,他们是再清楚不过了,也因此,他们这会儿完全站在未来媳妇儿那边去了。
第八章
夏萤雪离开“凤翔酒楼”之后,上官豫本打算用最短的时间和杨师傅谈论出一个结果,尽快取得共识。
无奈的是,他的脑中不断浮现夏萤雪临去时那黯然受伤的表情,结果一直心绪不定,根本没法儿专心。
明明知道身为“凤翔酒楼”的老板,该要树立起认真工作的好榜样,可偏偏她就是有让他心绪大乱的本事。
面对著杨师傅那带了点调侃意味的明白眼神,上官豫显得相当尴尬,却又有些莫可奈何。
最后还是杨师傅主动表示,希望这回京城厨艺大赛的主导权可以交到他手上,由他来决定一切的内容。
对于杨师傅的要求,上官豫毫不犹豫地点头,二话不说地答应了。
他之所以会如此爽快地同意,并不是因为他心里挂念著夏萤雪,想要赶紧离开,更不是他想要推卸责任,把所有的事情全都丢给杨师傅来决定,而是他对于杨师傅的能力很有信心。
倘若杨师傅不是为了表示对他这个老板的尊重,每年的厨艺大赛都交由他来决定参赛菜色的大方向,他老早就想要放手让杨师傅全权处理了。
他相信,若杨师傅能够毫无顾忌和限制,完全依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一定更能将厨艺发挥得淋漓尽致。
在与杨师傅取得共识之后,上官豫离开了“凤翔酒楼”,立刻回到家中,不料却不见夏萤雪的身影。
她该不会真的生他的气,所以躲在房里不想见他吧?
上官豫无奈地叹口气,已有必须花一番功夫哄她的心理准备。虽然有时他也不免觉得自己这个“少爷”太纵容她,几乎要把她给宠坏了,不过谁叫他就是拿她没辙呢?
“萤雪?是我。”他来到她的房门外,开口喊了声,但是等了好一会儿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上官豫试著伸手推门,却发现房门不但没有闩上,里头还空无一人。
看著空荡荡的房间,上官豫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夏萤雪去了其他的地方,还没什么“危机意识”。
然而,就在他打算退出房间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这间房里原本有些属于夏萤雪的东西,怎么这会儿却全收拾得干干净净,仿佛不曾有人住过这儿似的?
“这是怎么回事?”
上官豫皱起了眉头,开始觉得事情似乎比他原先预期的还要严重,看来这回夏萤雪气得不轻哪!
回想起自己在“凤翔酒楼”所说的话,上官豫的心里不禁有些后悔。唉,他果然是把话说得太重了些。
没办法了,等会儿只好更加把劲地安抚她了。
“萤雪?萤雪?”
上官豫在家中到处寻找夏萤雪,但却到处都没瞧见她的踪影。
正当他感到奇怪之际,上官英哲踱了过来。
“豫儿,你到底在忙什么呀?一回来就看你在家中团团转的?”上官英哲明知故问。
“我在找萤雪,爹知道她上哪儿去了吗?”
“知道啊!”上官英哲点点头。
“她人在哪儿?”上官豫立刻追问。
“萤雪她已经离开了。”上官英哲凉凉地宣布,毫不意外地看见儿子一脸错愕的神情。
“什么?!”上官豫惊愕得反应不过来。
“她在你回来之前的半个时辰左右,就已经收拾东西离开咱们家了,而且她也没打算要再回来。”
“她为什么离开?她怎么可以离开?”上官豫皱眉低喊,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怎么不能离开?我和她爹约定的三个月期限已经到了,她想走当然能走,我也没有任何理由可以留下她呀!”
“三个月的期限?什么期限?”
“你不知道?”这回轮到上官英哲讶异了。
“当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上官豫一头雾水地追问。
在夏萤雪第一天来当他的丫鬟时,他曾经随口问过,但被她转移了话题,后来他也忘了问。
难道说,她会来当他的丫鬟,其实另有“隐情”?
上官英哲简单地解释道:“她爹当初赌输我五百两银子,我提议让他女儿来咱们家当三个月的丫鬟抵债。不然你以为她好端端的,家里又没发生什么变故,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到咱们家来当丫鬟?”
“当三个月的丫鬟,抵掉五百两银子?”
上官豫一脸错愕地望著父亲,这种离谱的“赔本”生意,他实在很难相信父亲竟然会同意。
“谁叫你当时死也不肯上药,还不顾自己受了伤,成天想跑出去调查刺杀事件,家中没一个丫鬟敢不听你的话,我也只好另想办法了。”
事实证明,他当初的决定再正确不过,不但找到治得了儿子坏脾气的丫鬟,还连带替儿子找到了妻子人选。
只不过,未来媳妇现在却被儿子给气跑了!
上官英哲瞥了儿子一眼,忍不住问道:“我听说,你的眼里只容得下有钱人,是这样吗?”
上官豫一阵哑口,俊颜浮现一抹懊恼。
“我只是随口说气话而已,不是真心那么想的。”
该死!是他这句过分的话把她给气跑了吗?
“我就知道。”上官英哲摇头说道:“豫儿,听爹一句劝,往后不论你再怎么怒气冲天,这种违心之论的气话也不能随便就冲口而出,否则后果可不一定是你承受得起的。”
上官豫挫败地叹了口气,关于这一点,他现在已有了切身之痛。
上官英哲接著又开口提点儿子。“别忘了,萤雪可是个心思细腻的女孩儿,虽然咱们大家都不曾将她当成随意使唤的丫鬟,可她在这段期间的身分确实是你的丫鬟没错,而她又听你亲口说出那样的浑话来,摆明了是瞧不起她,根本不将她放在眼里,也难怪她会被你气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