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双瞳对上那意外羞怯的脸庞,微吐着热息,对乐天道:“乐天将一样属于自己的东西交给我,然后发下重誓对我不离不弃,我便可当作那个即是保证,从此全心相信你。”
“啊?属于我的东西?那是什么?”乐天一头雾水。
当初他身无分文的来到东方家当下人,流浪许久才有安定的生活,就算要有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不过那月来的工钱罢了!
哪里有什么东方天看得起且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这个人是要钱没有,要命倒是有一条啦……
——难道……主子正是要他的命?!
天!他还没悲情成这样吧?难道死一次还不够?老天存心玩阴的,要他再死一次?
乐天整张脸比苦瓜还要苦,比烂掉的苦瓜还要臭,心里的哀号似乎被东方天听见了似的,对方用着蛊惑的语调在乐天的耳畔轻声道:“春宵一刻值千金,这个道理乐天应该懂吧?”
乐天呆了呆,出神许久,才恍然大悟:“主子是要我‘以身相许’?”
“聪明!虽然乐天有那样的过去,但我并不介意乐天不是处子。所以……乐天选定一天晚上,洗干净等着我吧!”
“为什么是我洗干净等你,而不是你洗干净等我?”
“那你说说谁是主子?”
“……你。”乐天很不想承认,但眼前的男人是他的救命恩人,说一他不能说二,要他往东他往西就死定了!因此……乐天觉得自己真的很悲情啊……
“很好。既然你这么心急,我们就今晚洞房吧!晚膳记得吃饱一点,我可不要你半途就昏过去,听见了没?”东方天修长的指刮了刮乐天微红的脸蛋,虽然那面貌平凡,但那双眼可真是百看不厌。
黑亮有神的眼好似藏着天大的秘密,活脱脱的像会说话,一眨一眨间全是灵动。这样的眼他过去见过的,也只有一个人才会有这样的眼神,只不过“那人”听说死了。而如今出现这么一个乐天,可真是令人不得不怀疑啊……
小乐天,把你据为己有后,那龙天应当不能再来找你的麻烦了吧?
而你,也不会像那人一样莫名其妙地消失吧?
呵呵,他很期待今夜,小乐天的表情一定销魂啊!
***
一旁的乐天还在抹着他的心酸泪。
龙天身家不凡,出手一向阔绰,但此行东方家却是低调,只带两名亲信随从与要护送的东西来。他们轻身便骑,从龙家到东方家从需要两日的时间减短成一日半,行动之疾让人不禁怀疑龙天心里的打算,与那镖物到底何等重要。
东方天早到了门口迎接龙天等人,而乐天溜去厨房找秋老要点心吃,顺便看看今晚用来招待龙天等人的洗尘宴。
龙天是个英俊的男人,气质冷酷,不茍言笑,眼神所到之处皆是一片冰冷,恰与爱笑——虽通常是讽笑的东方天相反。
他们两人相同之处,便是那心思同样深不可测,恰如深渊。
东方天与龙天向来是能相闻便不相见,如今一碰面,两人莫不先是默默地打量对方,两双黑瞳在空中激碰起锐利的火花,似乎所有前尘往事都被揭起……
——好个黑暗冰山!不怕哪天冰全融了吗!
东方天心里阴笑。
——好个笑面虎!不怕哪天皮被扒了吗!
龙天暗中冷笑。
两人表情无所动静,但那隐隐约约散出来的气息令人望而生寒……
半晌,才是由东方天先开口,作揖道:“龙公子远道而来,必是辛苦了。敝府已经备好宴席为招待各位。请随我入内。”
“哪里,劳烦东方公子了。”冷淡的一话不像是道谢,不怒而威,面无表情。淡淡一个点头,顺着东方天一个“请”的手势,迈开大步进入东方府。
东方天躬着腰,在龙天背后扬起一抹别有深意的笑。
晚宴选在小花园里,不过是十来道精美的菜色,只是东方府里吃的家常菜,但绝对是秋老的精心杰作,错过可惜。
见龙天衣装轻便,乐天躲在暗处偷听东方天与龙天的谈话,心里一边纳闷着怎么不见龙天要东方镖局护送之物……
正在努力思索之际,本和龙天谈得正起兴的东方天淡淡一个瞥眼,幽沉的嗓音一扬,流利的话语自那好看的唇中逸出:“乐天还不快过来奉茶?杵在廊上当门神吗?”
乐天啧了一声,脸蛋全皱在一起,怎么会被发现了呢?
他见自己的行踪被发现也不再隐藏,只好捧着泡好的茶水慢慢走了过去。
“龙公子,请用茶。”乐天无视于龙天打他过来便黏在他身上的目光,只放下茶具,淡淡道了一声,然后乖乖地在东方天的身旁坐好,十足的忠仆模样。
桌下,东方天偷偷掐了乐天的大腿一把,暗笑他痛得想大叫,却不得不隐忍下来的委屈模样,实在让他觉得乐天好可爱呢!
一转头又见龙天那深思与纠缠乐天不放的视线,笑容加深,黑眸里冷芒闪烁,直盯着龙天道:“龙公子,莫非东方府中的碧螺春不合意?否则公子怎么只瞪着我这个小仆看,一口茶水都不动呢?”
闻言,龙天还是那个冷淡的表情,反问东方天:“东方公子,你这小仆很是面善,不知是哪里人?”
东方天睨了正乖乖扮演好自己的贴身小仆役、装模作样的乐天一眼,心思转了一圈,坏心眼地道:“乐天你自个儿说吧,可不要敷衍了龙公子才好。”
乐天立马垮了一张脸,面皮都可以挤出苦瓜汁了,真想大叫逃跑!他知道他的主子最喜欢作壁上观,看好戏一向是他主子的专长。但人家是主子,自己只是寄人篱下的小仆,敢说一个不字吗?
东方天是一家之主,说话比打雷响,乐天实在想不出有谁敢违逆他。
就算敢,他也不想落得去捅蜂窝,数着里头住了多少蜜蜂!
何况,眼下有自己糊里胡涂答应对方的一个夜晚,说出去的话是泼出去的水,早就蒸发得一干二净,还要怎么收回来?
对方是东方天,就算能收回来,他也会让你没那个胆子收。
要乐天不乖乖听话也不行!
天啊!他到底哪条筋不对劲了?为何早上会许下这么一个誓言!
一定是主子在他脑中裸奔让他分散了注意力,结果让主子得逞了去!到头来自己还是主子第一个实行龙阳之好的替死鬼!
该死的书!该死的主子!什么东西不看去看那种鬼东西!
男人抱起来可是没有女人的软绵温香啊……主子你可想清楚了?
“乐天……你再不回答龙公子的问题,今晚我可是不会让你好过……”东方天好言好语,语调温柔,目光却如狼似虎,可真是一个令乐天胆颤的威胁啊!
——看样子是想得很清楚了……
乐天抹了一把冷汗,将心酸泪往腹里吞,忙向龙天陪笑道:“龙公子多想了,乐天是乡下汉,这几年刚从村子出来闯世面,一直都待在府里,足不出户,哪能让龙公子面善?”
“是吗?”龙天的视线不离乐天,虽然那张平凡的面皮很是诚恳,但龙天怎么都觉得乐天身上有“某个人”的影子,连那双眼……也都一样的清冷,恍若清冽山泉。
思及那人的背影与面容,龙天不由双拳握得死白。面上没有波动,可心里早已惊涛骇浪。胸口也在此时一阵揪紧,一旦思念之情涌起,便再也无法停歇。那种怅然与揪心也正提醒了龙天一个事实——那人与他,人间黄泉,不复相见!
“龙公子,乐天一向不说谎。”
——不过适当的隐瞒可不是谎言哦!奸诈的东方天在心里加上这么一句。
龙天眼神一黯,咬牙硬将胸中奔腾的情绪压下,片刻便又回到那个冰冷威严的龙天,然后一个颔首,将方才谈的话题重新接续:“这次我要拜托东方公子护送之物便是此物。”
第二章
只见龙天拿出一个精致的暗红小盒,看似上好桧木所制,朴实无华,只有一个金扣锁。
东方天沉默不语,只似笑非笑地看着龙天。
乐天倒是很好奇,一双清冷的眼滴溜溜地在那金扣锁上转,一股心思也跟着急转……
是什么东西呢?由龙天来亲送之物一定是珍贵非凡,但一个珍贵非凡的东西怎么是随随便便用个金扣锁锁起来?况且那小盒子看似脆弱,稍有一点内功底子的人大概就能单手劈开它吧?
真是奇怪了!龙天既然视它如此重要,为何藏物的方式会如此草率?还是说,其实里头根本没什么东西,也不重要?
乐天想不明白。
龙天拿出此物后却也没解说什么,更别提将它打开,不过是留恋似地在那光滑的盒面上头抚过一阵,然后亲手交给东方天。
“我希望此物能够随时藏于东方公子身上,由东方公子亲送。”
东方天接过东西,掂了掂手中的重量,不轻不重,光看这盒子是让人猜不出里头装了什么。龙天如此神秘倒让东方天起了很大的好奇心,指尖恰巧掠过金扣锁,那异样的触感蓦地让东方天一震,似笑非笑的表情转为深沉……
这金扣锁可不简单!
外表看似脆弱,让人以为只要找到金扣锁的钥匙便能打开盒子,但一旦去试了才令人意想不到,竟是一只打不开的盒子!
——里头竟是暗藏机关!
东方天诡异一笑,他想这盒子大概只有龙天能开。
龙天将这只奇怪的盒子送去柳家庄做什么?里头并无物事摇晃之声,锁又非常力能开,这盒子诡异,龙天却慎重其事,东方天好似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而且那龙天对这只小盒眷恋的目光……实在令人想挖掘他内心的痛楚呢……
东方天一向不做好人,对于自己该争取的物事也定坚持到底,所以对于龙天过去那为人耳闻的事情他并不同情,相反的,他想嘲笑到底。
自愿放手的,就不要后悔。
已经离开的,就不会回头。
想必龙天不知道这个道理吧?
“东方公子一向如此吗?”龙天忽又问道。乐天与东方天的关系实在令龙天感到不解。乐天不过一介小仆,东方天竟允他同桌用餐?
东方天停下正要挟菜给乐天的手,看着龙天笑道:“我一向与乐天这样共餐。”
“可他不是东方公子的仆役吗?”
“是啊。不过那又如何?我喜欢他,自然想要与他共餐。龙公子若有心爱之人,必定也会这么做吧?乐天是什么身分于我而言并不重要,如此而已。”
龙天默默地点了点头。过去也有人像这样与他分食过,但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自己的心荒芜多久,那甜蜜的往事便是过了多久……他的心底有股冷风在吹,掏空的感觉随着那人渐渐远去的背影越发明显……
后悔,不能挽回。
当下,心中怆然。
“瞧龙公子的模样,莫非在下说错了什么?”东方天很坏,从来净会往别人的伤痛洒盐。有时他觉得洒盐不够,就会亲手去刺破那层薄薄的痂,让那创伤再次淌血,受伤的人生疼的痛,死白的脸色是他最爱看的。
与自己毫无干系的,东方天一向能轻易地伤害。
何况龙天。
东方天甚至觉得龙天越痛,他就会越开心。
因为错的是龙天,不懂的人是龙天,舍得下手去伤害的也是龙天……因此,唯有他反过来伤害龙天,心底的那口怨气才能抒发。
为何自己捧在掌心,视若珍宝的人在龙天眼中那样不值?一而再再而三被伤害?
自己汲汲所求的,龙天竟伤得轻松!
因此,唯有报复,他才能畅快!
龙天脸色一沉,道:“我的事不用东方公子操心。”
东方天仍是笑着,甚至有些得意。他搂紧了乐天的腰,向龙天道:“龙公子过往的事在下有所耳闻……不知龙公子与情人后来是否和好如初了?”
龙天脸色黑的吓人,倏地站起,目光凌厉:“东方公子挑起往事究竟是何意?”
“在下并无他意。不过为龙公子哀悼逝去的恋情与故人。”东方天邪恶极了,不过几句话便挑明了龙天在意之事。
“逝去的故人”一向是龙天的痛脚,从来没人敢在他的面前多说,如今东方天毫不避讳,讽刺之意十足,也难怪龙天大发雷霆!
乐天瞄了一眼腰上的手,再抬眼看了看阴沉的龙天,在肚子里嘀嘀咕咕。
主子又发疯了。龙天可是尾毒蛇,他这样光着脚去踩人家的尾巴,也真亏他不怕反过来咬死了自己。
龙天的事便是龙天的事,主子去凑什么热闹呢!就算两人在此打上一架,死去的便是死去,还要在死人背后说三道四实在很不道德。
真是吃饱闲着!
“东方公子,请你自重!”
“龙公子动怒了,莫非在下说对了什么?”
“东方天你莫不是在报复!”
“我是吗?龙公子可多想了。”
“你一心挑起往事,难道不是在报复我伤了‘他’!”
东方天挑眉:“龙公子好有自知之明。东方天佩服。”
“你……”着了对方的道,龙天磨牙,愤恨的目光死瞪着东方天。良久,压下怒气不去理会对方恶意的笑,丢下一句“告辞”,然后径自走了。
“不送。”东方天哈哈大笑,心中的怨气吐个十足。
乐天望着龙天离去的背影,目光浅淡。
东方天见乐天那样的目光,坏心地笑:“乐天,别忘了你是属于我的。”
乐天的心很坚强也很脆弱,一旦错过的、一旦放手的,他是从不会回头。
龙天已是他的过去,那么他的未来,便只有自己!
东方天有自信。
乐天回眸,浅笑:“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
是夜,众人皆已安寝,乐天却一脸苦笑,望着身轻如燕的男人跳上床逼近他。
见对方如此熟练矫捷的身法,乐天不禁猜想,男人是不是暗地里演练过好多次这样的场景?否则怎么他一做起来驾轻就熟,还能在半夜不用开锁就溜进自己的房里?
他明明已经上了锁的!天杀的东方天到底是从哪个地方溜进来的?
乐天吞了吞唾液,双手支着身子往后退。男人噙着邪笑往前进,进一步乐天便退两步,那脸上惊慌的表情简直是将男人当成了洪水猛兽。
男人显然不悦他的闪避,眼一眯,将人一把大力扯了过来死死按住,道:“乐天亲口说过的话怎么忘了呢?”
乐天明白在力气上争不过男人,只冒汗陪笑道:“主子说什么傻话,乐天哪有说过什么……”
剑眉一扬,男人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乐天莫不是见龙天来了便要反悔了吧?”
乐天眨眨眼,“乐天真的不明白。”
“不明白?那也无妨。只要你这身子能明白就好。”语毕,单手撕开乐天的衣服——在乐天惨叫一声、衣物应声碎裂之后显现出来的,是一片白皙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