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老夫人见她满脸通红,就知道她太过青涩,说不准什么都没做。
她也不愿意如此逼她,可这是非常时刻,自然讲究非常手段。
“说呀,岁年,讲明白点,祖母才能帮你。”眼前得要让她知道夏烨到底行不行,要真是不行,就得想法子从他夏家里头挑个孩子过继,相信这法子夏烨会同意的,毕竟他也想要个孩子承继香火吧。
阮岁年长睫轻颤,那羞怯模样映着脸上的晕红,艳若桃李,像是正怒开艳放的月季花,男子见着了怎可能不倾心?
阮老夫人就担心夏烨是个真的对姑娘家不行的,如此一来,她等于葬送了孙女的一生,要她怎能不愧疚?
“祖母,大人他染了风寒,我照料了他两天。”她垂着脸道。
阮老夫人一听,松了半口气。“岁年,你要记住,绝不能与他分房睡,这样你才有机会用那些房中术,知道不?”
阮岁年听着,小脸更烫更红艳了。
她是真的做不到,尤其眼前他俩之间的气氛正融洽,要是做了那些事惹他反感厌恶,她要如何是好?
“祖母知道你脸皮子薄,但这是你唯一的法子,还有啊,要是夜里不行,你就趁着晨起,那时男子多少都是有反应的。”
阮岁年的脸愈垂愈低,恨不得干脆钻进土里算了。
祖母说的她都懂,毕竟她曾嫁过人,可是要她主动……天啊,为何她重生之后的难关一桩接一桩?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要将他看紧,不能让他逮着机会再去乱风馆。”阮老夫人见她羞得抬不起头,不再强逼她,而是改叮嘱别的。
阮岁年抿紧了嘴,觉得这事也难,毕竟她凭什么阻止他呢?
她也曾听闻乱风馆是京城里规模最大的小倌馆,听说不少有龙阳之癖的官员都喜欢上风馆应酬,至于夏烨去过没,她本不清楚,但祖母既然都提起了,那就代表夏烨肯定也是上宾。
想着,心头微微发闷,可她又能如何?只能一一应下,横竖日子她在过,她就看着办。
最终,一场回门宴在她内心惶然的情况下结束,尤其吃到一半时宫里来了人,说是皇上召复烨进宫,于是她便跟着提早离开。
“你可以继续待着。”走到侯府外头,夏烨这么说着。
她摇了摇头,因为她实在很怕一会祖母不知道又会从哪里请来什么人要教导她什么,她真的无法招架。
“好吧,横竖你娘家就在隔壁,想回去随时就回去,不需顾虑我,我说过了,你是当家主母,府里的规矩都由着你。”
阮岁年看了他一眼,他嘴角还噙着柔柔笑意,她不由也跟着抿了笑。“倒是你,婚假期间皇上就召你进宫,不打紧吧。”
“不打紧,就是些小事,要是我回来晚了,你就先睡了吧。”
阮岁年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后,回到主屋翻看着尚未研究完的帐本,要是有看不懂的地方就在旁做个注记,打算等他回来时再问他。
忙了一个下午,榴衣询问要不要备膳,她看了下天色,问:“大人那儿有没有让人捎消息?”
“没有。”
阮岁年垂眼想了下,让榴衣差人备膳。
晚上,她独自用了膳,进了净室沐浴,刻意抹上了香膏,还穿上了很可耻的开档裤,外头罩了件桃红色的交领襦衫,搭着白色绣红梅的八幅裙,发上梳了个慵懒的发髻,辽有几总发丝沿着雪白的颈项滑落。
然后,她就一脸紧绷地坐在床上。
姑且让她试试吧,等他回来,等他睡着之后,她再试着碰他,要是不成,她就等天亮……天,为什么她非得做这种事不可?
夏烨回来时已经接近二更,进了屋子,就见她倚着床柱打盹,就像他们成亲的那一晚。
他好气又好笑,都跟她说了要早点歇息,却还等他。
可屋子里有人替他点上一盏灯等着,感觉还真不错,让他渴望远离朝堂、远离是非,就守着她一人。
打量着她又皱起眉的睡脸,他笑叹了声,俯近将她抱起,正要将她搁在床上时,她蓦地张眼,迷糊了下,浑身随即紧绷起来。
夏烨自然是察觉到了,神色自若地将她搁在床上,随即退后一步,道:“睡吧,我还有事,今晚会待在书房。”
话落,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想,他们还是继续分房吧,他可不想每回靠近她时,都见她这般紧绷。
“……咦?”阮岁年傻愣愣地坐起身,只见他已经走出房外,她不由懊恼地躺下。
她到底在做什么?亏她还做足了准备,结果却睡着了。
刚才突然醒来,他的脸就近在眼前,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感觉到他强而有力的臂膀,这让她瞬间紧张了起来……
她是见过他半裸的样子,知道宽袍底下的他身形结实,并不瘦弱,当他将她拥进怀里,她便想起他半裸的样子,瞬间她的心跳都快要停止了,脸更是不由自主地烫了起来。
抓起被子蒙着头,她暗骂自己简直下流,竟然还一直记着他半裸的样子,俨然荡妇行径。
最糟的是,他去书房了,白费她特地打扮,今天要是不成事,明天就得再来一次……
这日子到底要怎么过?
她无声哀嚎着在床上翻来滚去,何时睡着的都不知道,待她醒来,夏烨已经进宫了。
问了总管才知道,原来朝中有事,所以皇上要他提前销假。
阮岁年轻点着头,着手处理府里的大小事,务必要让他在外心无旁骛。
然而等到了晚上,都已经亥时了,他却还没回来,她只好早早洗漱睡下。
待她醒来后,才知道他昨晚回来了,但是睡在书房,一早天色未亮又出门了。
接连三天如此,他总算有一天比较早回来,和她用过膳,便说要去书房,然后……一晚都没回来。
再然后,他就直接差夏煜回来说,他这几日忙于公务,就不回来了。
阮岁年一天等过一天,终于恍然大悟,怀疑他是可以避着她。
难道说,她那日的意图被他察觉,但他不戳破,只是选择了分房,让她没有机会下手?不过,他怎么会发现?
她疑惑不已,可夏烨明显在用行动告诉她,他就是要与她分房睡,横竖不管他几时归来,他就是不会在她这儿歇下。
所以,他是真的避开自己了。
他不打算回来,说不准是去乱风馆了。
阮岁年落寞极了,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他完全无法接受女人,他之所以对她好,大概是因为两人有那么丁点情分在,所以他愿意周全她的面子,在人前人后皆待她好。
忖着,不知为何,她就像是力气被人抽光,只想赖在榻上动也不想动。
她也搞不懂自己怎么就突然浑身没劲,仔细想想,这是她原本就知道的事,对不?她又何必感到失落?
眼前还是先办妥正经事吧,既然想陪着烨叔好好活下去,那么她得想想要怎么得到眼泪,又是得到谁的眼泪,至于他……嗯,看在他待她这么好的分上,他身边又只有一个夏煜照料,她就替他找几个人伺候。
一打定主意,她便立刻着手处理,让杜嬷嬷去找牙人,吩咐要几个年轻又俊秀的小厮,不仅能够伺候男人,而且品性定要好才行,可不能随便买了人却给烨叔扯后腿……吩咐完了,她的心酸酸的。
杜嬷嬷并不认同,但她已经决定了,至少在他身边塞几个人,总好过他老往乱风馆去,要不万一让祖母听到外人提及他去了乱风馆,定又会把她叫回府说上一顿。
几天下来,府里的大小事也够她打发时间,她也越发上手。
这一日,眼见天色暗了下来,她不禁又问:“大人那里可有差人传讯?”
她是天天问,结果却都一样。
“没有,倒是刚才奴婢去厨房拿茶水时,听说三爷回来了。”站在一旁给她勘茶的榴衣说着,顺便将茶递给她。“小姐,时候不早了,要不要备膳?”
她忖了下,便道:“那就备膳吧,顺便去问问三爷是否要用膳了。”
榴衣领命而去,她则是收拾了桌面的帐本,想着至今还不知道自己要得到的眼泪是哪个男人的,她是不是该趁这当头接近小叔子看看?
可她要是私下见夏灿实在是太不妥了,于礼教不合……但不管怎样,她总得试试,否则她要是因为任务没达成而死,烨叔身上不就得背一条克妻罪名?
第八章 不成材的学生(2)
“……臣倒认为在这当头调开明州几个卫所前往通仲不合理,何况通州并未传出有流民造反的消息,无故让明州的军队进入通州,要是让肃王误解了,岂不是更加添乱?”
御书房里,皇帝易珞坐在案后,夏烨站在他的面前,对于调派兵一事辩驳。
其实这事说白了点,就是楚家对他不满,想藉此让皇上对他更加不满。
怎么说呢?
入冬时因为通州涝灾,所以皇上派了巡抚前往赈济,然而巡抚被杀,皇上摆明了态度,定是封地在通州的肃王杀了巡抚,于是再派睿亲王前往查明案情。
而这出戏,很显然是皇上已经无法忍受睿亲王常在朝堂上对他指手画脚,又视唯一的兄弟肃王为肉中刺,想藉此引发睿亲王和肃王的嫌隙,要是两人能够互相猜忌继而私下动手,杀个你死我活,那更是皆大欢喜。
这样的戏码,绝不会是皇上明面上做的,通常都是他私下抱怨后,让最拥护他的臣子揣测圣意,暗自行动,跟皇上一点关系都没有。
想当然耳,身为皇后之父的户部楚尚书肯定是想邀功的,而身为贵妃之父的五军都督万利建也不想落于人后,一波攻击未果自然得再兴风作浪,要不怎么对得起皇上私下一再抱怨?
明州是睿亲王的封地,想调明州的兵马进通州,很明显是要两人干架,最终同归于尽,只是……户部跟调兵遣将半点关系都沾不上,楚尚书不知道吗?户部想干涉兵部,甚至想拿捏五军都督,简直是脑袋坏了。
碰巧,夏烨三天前娶妻了,娶的又是和万家有那么丁点裙带关系的冠玉侯府里的姑娘,所以楚尚书便处处针对他。
他只能说,楚尚书老了,脑袋不清楚了,搞不清楚皇上的帝王心术向来喜欢压着这打那派,再推起某一派让另一派积极攻击。
到最后,他都搞不清楚到底坐在皇帝这个位置,是要办什么差事了。
如果只会玩帝王心术,其实皇上也可以考虑禅位,因为他的手法实在不高明,有时夏烨看着看着都觉得挺羞耻的,毕竟……他曾经当了皇上一年的老师,教出这么不成材的学生,他真的很丢脸,真的丢脸死了。
“可是明州的军队听令于睿亲王,而睿亲王眼前就在通州查案,让兵马进通州,反倒能让睿亲王快一步查清案情。”楚尚书不死心地道。
夏烨内心无奈叹口气,脸上带笑地道:“楚尚书都知道明州的军队只听令睿亲王,没有睿亲王的虎符,又要如何调派明州的军队?再者……统兵权在五军都督身上,再加上若真有内乱,也得是皇上直接下令,楚尚书是否越俎代庖了?”
话落,楚尚书的脸色微变,暗恼夏烨竟语带陷阱,企图引发他与皇上之间的龃龉,简直是可恶透顶!
夏烨睨了他一眼,暗暗为他哀悼。
可怜楚尚书,不知道自己是一片好心,想要提点他,皇上眼前是抬着万家要打压他楚家,他还傻傻地蛮干,甚至以为自己在挑拨离间。
他只能说,这年头好人难为,他也难得当好人的,真是。
“那么,依夏卿的看法,认为该如何处置?”易珞直睇着夏烨。
夏烨眸底的笑意更浓了,朝他作揖,道:“皇上,睿亲王是皇上特地指派前往通州查明巡抚之死的,皇上英明,深知睿亲王铁腕手段,睿亲王自然不负圣命,哪里需要再加派什么,徒增烦扰?”想藉此确定他和睿亲王是否一路人,手法也太嫩了,他都看不下去了呢。
易珞跟着笑了,笑意却不达眸底。
好他个夏烨,拿他做的事来堵他的嘴……他可千万别露出任何破绽,否则在处置睿亲王之前,他定会先处置他。
于是易洛摆了摆手,就此驳了楚尚书的提议,散会。
走出御书房,夏烨看了看全暗的天色,暗恼自己又被白白浪费了一天,内阁里,来自各地方堆积的奏疏根本就看不完,可皇上却满心只有铲除异己、巩固自己的帝位,置黎民百姓不顾。
唉,当初就跟睿亲王说了,与其挑个嫡皇子,还不如挑个有才干的皇子,否则岂会有这天?他就非要坚持正统不可,脑袋比石头还硬。
拾阶而下,走出了毓庆门,适巧遇见了迎面走来的万利建,夏烨嘴角勾了勾,朝他作揖施礼。
“见过万都督。”
“这般巧遇见你了,要不一会到万兴楼用膳?好歹咱们现在也算是有姻亲关系了。”万利建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夏烨不着痕迹地退上一步,噙笑道:“万都督,我眼前可正是新婚燕尔,万都督怎好挡着我回家的路?”
姻亲关系?他也真敢说,这关系已经拉到十万八千里远了,也只有他们这种喜欢拉帮结党的蠢人说得出口。
嫁进长宁侯府的万氏是万利建的庶女,和冠玉侯府的戚氏是姑嫂关系,阮岁年跟着阮岁怜叫万氏一声舅母,如果万利建硬是不要脸的攀关系,那万利建可是整整高了他两个辈分,想来也真是恶心。
庆幸的是,辈分这种事向来是依着男方,他才不致于想吐。
万利建打量了他两眼,抱拳道:“既是如此,下回再聚。”
夏烨微颔首,快步从他身旁走过,懒得跟他提点,皇上赐这门婚事虽是意外,但也是难得打了一手好牌,拿他当指标测风向,可以削着楚家却不代表可以宠着万家,就不知道万利建何时才会查觉。
没有一个皇帝能够容忍外戚强大,不管睿亲王和肃王之间最终是否互相残杀,楚家和万家是注定来日陪葬的。
唉,今天看了太多脏东西,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府,拿他的妻子洗洗眼。
然而当他回到家中,却在主屋的园子里瞧见阮岁年竟和夏灿私下相处,尽管是在亭子里,两方都带着丫鬟小厮,但下人们都离得极远,无法听见两人交谈,简直像是在谈些不让人听见的事。
……到底在干什么?他微眯起眼,不认为阮岁年会对不起他,但她不合礼教地与自己的小叔子私下碰头也是事实,是为了什么呢?
“大人,要不要我……”身后的夏煜读出他的不悦,低声询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