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获老师!”莫霏放下杯子,欲站起。
“不要叫我老师。”蓝获做个手势要她坐着就好,他也拉开椅子落坐。
莫霏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我习惯了。”
“习惯可改。”蓝获说:“虽然你修过我开的课,我还是希望我们定在学长学妹的关系就好——”
“嗯,也是。”莫霏垂眸对着桌面,端起热饮又喝了一口。
蓝获双手交握,又道:“说起来,有资格让你叫一辈子老师的,应该只有卓特,我记得他担任过你的导师,他一直到现在都是你的指导者。”
莫霏这点头没吱声,眼睛看着墙上的电视。一则苹果花屿外遇法提修的新闻报过,她才开口问:“蓝获学长来这里买热摩卡特调吗?”这家店,是她告诉他的。她刚进蓝络担任助理,必须负责所有杂务,偶尔得帮在所里过夜加班的老师们准备早餐,来不及到所里小厨房做,就直接在上班途中找家店外带。她第一次带桃乐丝餐点的隔天,蓝获问她店在哪儿,她说他喜欢这家店的餐点,她可以每天替他带,他说不是,他没吃过,昨天他妻子在他办公室,他把他的早餐给妻子,妻子爱上那杯咖啡。
蓝获虽是个工作狂,却非常爱他的妻子,不能回家时,他会令管家、司机把妻子接到办公室。莫霏知道他说的昨天是什么意思,复杂地觉得心酸又心安,亲自带他走一趟桃乐丝。从此,他来这儿买咖啡给爱妻。
“你点什么饮料?”蓝获没回答莫霏的问题,嗓音可比新闻男主播。
莫霏沉了两秒,在他的声音——也许,正确是电视中新闻主播的声音——
回道:“热姜汁咖啡牛奶。”
“看起来很烫,很熏眼。”男人的嗓音又说。
“什么很熏眼?”一样是男人的嗓音,但是另一个,有点突兀的低沉。
莫霏抬转脸庞,蓝获也偏过头,汤舍不知在他们斜后方站了多久,他跨移几步,坐到莫霏左侧。
“表哥说什么很熏眼?”汤舍一落座,顺手拿起桌上的骨瓷马克杯,就口喝了起来。
“热姜汁咖啡牛奶。”蓝获看着表弟喝下烫口饮料。
汤舍拿开杯子,面无表情。“我以为你那天说一个月不进办公室要专心陪嫂子坐月子——”
莫霏听见汤舍的说辞,美颜闪顿一下,眼睛看向蓝获。
蓝获挪动椅子,站起身,“月子餐太腻,拾心想念咖啡的气味,我出来外带给她——”
“是吗?你真爱嫂子。”汤舍说了句,像是不经意般地瞥一下莫霏,探手拿取餐盘中的三明治吃。“我以为你开小差,来这里幽会。”
“门口柜台那只兔子是你的?”蓝获觉得表弟讲话隐隐有刺,很是故意,本要离开,又坐下,拿了大瓷盘中另一块切半的桃乐丝招牌松露酱牛肚三明治,递给莫霏。“手伤怎样?我放假前听说你受伤也休假,若没大碍的话,可以恢复上班——”
“那只兔子是我的。”汤舍吃完切半的三明治,打断表哥,接拿他手中要给莫霏的另一半。
“你很饿?”蓝获瞅凝着表弟。
汤舍大口咬着三明治。“表哥要吃吗?”
“我在家吃过早餐——”
蓝获嗓音没落定,汤舍就说——
“那就别再到外面觅食。”
“我正要走。”柜台那头叫着蓝先生的咖啡好了。蓝获站起来,再说:“汤舍,看好自己的兔子。”之后,面向莫霏,“销假上班——”
“我还没恭喜你再次当爸爸。”莫霏双眸凝望着蓝获。
“谢谢。”蓝获转回正题,“你得赶快回去上班,我才能安稳享受再次当爸爸的喜悦——”
“什么意思?”
莫霏正要问,汤舍先出声,声音和在电视新闻报导里,长年内战的图尼埃法尔又打起来了。
“战力不足,长辈们恐怕不让我放完育儿假,如果你可以销假的话,情况会不同。”蓝获像在拜托她。
她心有点软,有点暖,但是,蓝卓特才是她的上司。“卓特老师——”
“别说他了。”蓝获摇头。“就是他临时出差,所里才陷入忙乱。”
电视画面也一团乱,爆炸声很大,好像扬声器就是手榴弹,惊慌的记者旁白说,为了歼灭叛军,一座历史古城瞬间化为灰烬。
“卓特老师没通知他要出差——”
“他妈的!”汤舍凶猛其实,掀翻了桌子,像失控的愤怒野兽,冲出店外。
“汤舍!”蓝获即使拉起莫霏,没让汤舍的大动作扫到。
“天啊,怎么了?”女店主急急走来。店里的其他客人,或坐或站,全往这角落看,议论纷纷——可能是三角关系,爆冲突……
“那家伙几年前去过图尼埃法尔修古城。”蓝获放开莫霏,走到墙边,用力按触电视开关,让那荧幕安分当墙壁,“我要的咖啡?”转头问女店主。
女店主点头。“好了,在柜台。”
“抱歉,这些摔破的杯盘算我的。”蓝获离开,去取咖啡付钱。
女店主表情轻松了,眼睛看着被掀翻的桌子。“我下次要整张桌都用大理石,不只桌面,桌脚还要嵌在地基里……”
“对不起。”莫霏也感到过意不去。“电视是我打开的。”人家店里和平音乐放得好好的,她偏要点引信。
“没关系。”女店主笑笑安慰她。“Poppy也不是故意的啊,要怪就怪那些爱打仗的人。”
莫霏笑了笑,和女店主走往柜台。美眸望出透明窗门外,蓝获和汤舍站在人行道,两人脸色都不好看,蓝获像在训斥汤舍,汤舍掉头就走,不听训,蓝获也旋足,反方向离开。
“Poppy,这只兔子是那位翻桌先生的吗?”
莫霏将视线收回,柜台上的兔子埋头在瓷盘里找啤酒火腿,蔬果碎丁散了一圈在盘外。
“它很挑食。”女店主那抹布收拾残局。
莫霏走近,将兔子抓下柜台,对女店主说:“我先走了——”
“等等,你的香水。”女店主把莫霏寄放的物品归还。
莫霏道了谢,抱着兔子走出桃乐丝咖啡馆。
没有走太远,再远,她的手受不了,不是脚。他的“瑰”太重了,毕竟是上千。
莫霏挺开花店的朋友说过,一千多玫瑰相当有重量。而且占空间,一起枯萎更可怕,花梗发臭,不会是浪漫。
孟千瑰可能考虑这些,才把被爱的幸福趁鲜发送给路人,他们应该没有吵架,因为他来了桃乐丝。她不告诉他,要他问孟千瑰,就是想弄清楚这点。倘若他们吵架,依她在媒体杂志看过、读过的孟设计师专访,他连一个字都别想跟孟千瑰说上。
“抱歉,莫霏。”汤舍坐在路边平台式黄石椅座,看见她抱着兔子走来,他起立,接过兔子。
莫霏往黄石椅座坐下,舒了口气,踢掉高跟鞋,放松地仰颈望天。“蓝获老师说你曾经在图尼埃法尔修过古城,是报导里被炸掉的那一座吗?”
“是啊。”他在她身旁坐了下来,语调不要不紧,好像刚刚翻桌的事与此无关。
“你居然把你的瑰丢在桃乐丝里。”莫霏摸着伏在他大腿上的兔子。
“我下次会把它丢在爱丽丝花店——”
“不好笑。”她打断他。“但是,切记帮它挂上怀表。”
“嗯。我知道了。”他声调平稳。
她微微笑,他看着她脱掉高跟鞋的脚,两人不再讲话。阳光依旧如她说的很强,炽灿灿,天空蓝成另一个世界,有点美好,她听见他唱起Halleliujah。
她不想打断他,却还是说:“你和孟设计师谈过了?”
“嗯。”他轻应,像随口应的,可能这个问题不再重要。
哈雷路亚。哈雷路来。他唱着歌,眼睛凝视她那沐浴金色光流里的裸足。
她偏转美眸,瞅睇他唱歌的表情。歌声顿止,他俊颜无波无澜,双眼也看着她,仿佛就是在等她这一回眸。他握住她抚着兔子的手,说:“你呢?莫霏,你是不是喜欢我表哥?”
第7章(1)
不需要她的回答,必要的时候,他有着野兽般的敏锐直觉,何况他是一个本该具备细腻观察力的建筑师、艺术家、古建物维护大师,百年脉络、千年史迹逃不过他的眼脑联合反应。
她不是百年,不是千年,她细微的表情变化,他没一次漏看,在海运公园广场时、在桃乐丝咖啡馆他们俩坐在一起时……
汤舍贴近莫霏,吻住她微启的唇,没让她回答她是不是喜欢蓝获。此分此秒,是他吻着她,在阳光很强的日子里,路人持红玫瑰走过。他们快要躺下。吻,深得教他们把黄石座椅当永恒的床。
他的舌头卷裹着她,逼近她喉咙,她觉得她连心也被卷裹了,有那么点痛苦,那么点难以呼吸想反抗,却是与他纠缠不离,好像她舍不下这个吻,充满yu/望张力的吻,湿热之中有咖啡的气味、姜的气味,奶香和蜜酒……
莫霏全身不自主地颤抖着。汤舍的一只手伸进她裙底,下巴摩着她露出的单边肩,唇早离开她的嘴,她娇喘逸出呻/吟。兔子在他们身旁跳着,后肢踢中他的头,他才拉着她起身。
两人站在椅座前,头上的路灯大白天亮起。她裸着双脚,头发都乱了,唇红得不像话。他也是,呼吸粗重,胸膛沉沉起伏,眼底写满yu/望。
他说:“莫霏,我还没回答你的问题,我昨晚——想要你。”
她也说:“汤舍,我喜欢蓝获。”
两人对看着,看着彼此眼里的火热,好像新闻中那炸掉古城的炮弹。
裸足趿入鞋里,她垂眸又抬眸,瞅着他,睫毛忽静忽。风在只,他俯近她,就要碰着她盈水的美眸,倏而直挺颈背,回身,拉着她快步走。兔子跟着他们一路跳,跳进隐匿暗巷的巢里。
他带她从巢的后门进入楼梯间。这间他投资的酒吧,位在岩石区最安静的巷弄底,乡间民舍般的建筑二楼是他的事务所,招牌是个符号,一只手一间屋,屋下有巢。二楼上班时间未到,没人影,一楼过了营业时间正歇息。
安安静静、安安静静,只闻他们压抑的呼吸声,上了二楼,进了小卧室,连呼吸声都没了。
汤舍激烈热切地吻着莫霏,将她压在门板上,脱她的衣物。小礼服不是他的对手,这朵鸢紫的花很快被他摘除,露出花下玲珑剔透的精灵。
莫霏微微用左手遮挡裸胸,汤舍拉开她,俯首亲吻她,将她抱起,她左手搭揽他的脖子后方,右手掌心贴着他的脸庞,红唇吻他嘴,不分不离。
直到他把她放上床,他站在床畔卸除衣裤,他们的眼神依然缠在一块儿,好像在说“你(你)可以反悔,趁现在”,可他们谁也没逃,她张开腿,他一下子伏回她身上,四片唇瓣再次胶贴着。
“你有八块肌……”她喘吟呢喃。
“嗯。”他的唇像鱼游移着,停留在她优美性感的锁骨凹处,探舌轻舔。
……
哈雷路亚——
Hallelijah何时开始转悠,转悠了多久?
莫霏侧卧在床上,缓缓张眸,看着汤舍眯眼的脸。阳光照进了窗扉,爬上床,染得他的裸身更显精实。她伸探柔荑,摸着他的腹肌,再往下摸。她早早碰过,在他恶意戏谵地教她怎么塞钱时——
他很敏感。不是他对她有很强的yu/望?
她一握住他,他在她手里挺起,眼睛没睁开,脸就贴过来,嘴堵住她的唇。
“汤舍……”他不让她发出声音,就好像他在睡觉,她会吵到他。
他是清醒的吗?她不知道。他所有的动作仿佛本能反应。她也闭上双眼,吻着他,肌肤与他密合,四肢与他缠结,很温暖。
……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重返快乐之境,脸上满是痴迷的笑意。
这次醒来,莫霏看见汤舍手里握着遥控器,音响停唱Hallelijah。她下床,穿上鞋,走来走去,捡着地毯上的衣物,她的,他的——她拿着他的衬衫,标签不是,内裤呢?
目光顾盼四周,莫霏走回床边,微掀床单流总,找到男性内裤。纯白的,没有“不能砍移证”。她勾抿唇角,有种想在上头画罂粟花的冲动,最后,只喷洒他送她的香水。
那气味很浓烈,在这小房间里变迷香,汤舍懵懵睁眼,即见那画面——
莫霏全身赤/裸,不,她穿了鞋——细细三寸红鞋跟的银鞋——站在阳光窗扉旁。从窗外看,她肯定是碧姬芭杜,从侧面看,她是漫画里的探戈女郎,从后面看,使他联想达利那关于他妹妹的。
从床上坐起,汤舍双手握成拳。静止的音响又传出歌声,声量像炸弹自扬声器炸出来。莫霏吓一跳,正欲回首,男人的胸膛已压在她背上。
他的唇贴在她耳后,说:“你穿上鞋,要走了吗?”一掌往前抓着她凝脂般的丰乳。
她摇头,身体也摇。
“又唱了,但,这次,别脱鞋——”臂弯勾环着她,他在赞美主的巨大回声中,爱抚她。
“老板!”一个外来的嗓音穿透门板。
窗外的街道有人影走动,鸟儿飞啄这小阁楼的老虎窗,像挑衅。
咚咚咚咚咚咚……敲门如擂战鼓。
“老板,你来了吗?”他的员工上班了,听见小房的,骚动不已。“老板,你在里面吗?Lapin在外面——”
砰!暴烈的碰击。是汤舍把手里的遥控器丢向门板,作回应。敲门声静了,仍有人Lapin、Lapin地逗喊着,应该是在玩弄小兔子。
汤舍原本拿遥控器的手捻按着莫霏,仿佛她变成遥控器,他碰着那个开关,她给他要的节目。
这一天,他们享受了性的美好、欲的激狂,没有多余的言语。
莫霏离开时,穿走汤舍那件没有口R荆棘藤叠宇的衬衫,留下喷了香水的内裤。
其实,她还在巢里喝了酒,遇见蓝君特。
苹果花屿的名男人喜欢聚会于“巢”,那是一家纯属男人的酒吧,他们在那儿品酒聊时事。莫霏以前听蓝君特说过。那日,她第一次进入——女人止步的酒吧。
像一个魔幻的巢,天花板垂挂一帧巨幅名男人们的肖像照,马蹄形吧台围坐着那些名男人,律师、医师、航海家、科学家、政治家、军事家、艺术家、社会学家、哲学家,他们批判苹果花屿的婚姻法,说对男人不公平。她坐在他们之中,像在听他们诉苦。他们哪知道女人的苦,法律再不公平,他们同样能教女人痛!有些女人没有爱情是不行的,法律制裁男人,女人却因为失去爱情而自毁。她的母亲就是这样。
蓝君特说,小霏,你穿男人衬衫坐在这里,我们当你是男人,巢今昔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