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西游不想回应,通常喝醉的人,喊最大声的一句就是“我没醉”。
“你知不知道我好难过?”金兔又呜呜的哭了。
“你醉了。”霍西游阐述她的现状。
“我清醒得很。”金兔又嚷嚷着,自觉再也没比这时更清楚、更有勇气的时候,还有胆骂他:“是你,你一直忽略我的努力,你什么都没看见,你才是一个睁眼瞎子!”
“我不想这时跟你讨论这些。”霍西游没好气。
出门寻人的火气还没发泄,却先遇上一个酒醉的人,他很清楚,这时说什么,就像出拳打在一团棉花上,没意义,他不想浪费气力。
但他却没想到,这实际的话听在她耳里,却惹得她极端不爽!
“为什么?”她恼火,质问回去:“就因为我是金平的妹妹,连跟你讨论的资格都没有吗?”
这什么跟什么?
“不是那个问题。”霍西游无奈,搞不懂她为何一直执着在“金平的妹妹”这个话题上。
“明明就是这个问题!”金兔想到就气,气愤的嚷道:“就算我再怎么对你示好,都已经是厚着脸皮求爱了,你还是只把我当金平的妹妹!”
“求爱?”这字眼让霍西游愣了下,那表情好似在问?什么时候?
“当然是求爱,难不成你以为我会对着路边的阿财、阿旺还什么来福的喊夫君吗?还是你以为,我是会去牵隔壁王员外的手吗?”反正都说了,就一口气说清楚、讲明白,金兔掷地有声的嚷着:“你扪心自问,要不是求爱,我需要每个晚上都像只章鱼一样卷着你睡吗?”
霍西游有些懵了。
他从来没想过这些行为是有什么涵义的,脱口:“但你不是对水浒……”
“对水浒哥怎样?”她气唬唬的问。
“你对他……”说不出口,那话一说出,就好似承认自己不如人似的,让霍西游无法说出口。
“我对他怎样?你说啊!”金兔气势惊人的逼问。
霍西游被激得有些不爽,冷着脸答:“你别跟我说,他在场的时候,你从没有面红耳赤,没有意乱情迷。”
“我、我……”
见她答不出来,霍西游冷笑。
身为一个大夫,望、闻、问、切,缺一不可,除了心细,当中最需要的就是敏锐的观察力,霍西游是感觉得出来的,只消有尹水浒在场,这只小兔子虽极力掩饰,但他仍看得出她的羞赧之色,这要说她对尹水浒没有丝毫异样之情,那真的是有鬼了。
这便是霍西游最最失策的一件事!
第9章(2)
决定成亲的那当下,两家长上的威逼吵闹确实乱了他心神,他一心想让这些人闭嘴,不要再为了同一件事吵闹不休,但他却忘了这最重要的一件事——她的心意!
他极度的懊悔。
要是那当下他头脑清楚一些,记得她意属尹水浒的事,那么他决计不会昏了头,自以为顾全大局的答应结这门亲事。
原先没敢与她圆房、成了真正的夫妻,只因为他以礼待之,不想贸然行事,让她有不愉快的、被迫的感受。
然后就在某一天,天外飞来一记闷雷,头脑清楚的他总算想到这件让他遗忘在记忆深处的事,那当下的懊悔自责,压迫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
但亲事已经结了,怎办?
这么长一段时间,霍西游一直闷着头在想解套的方式,为了她好,他更不可能对她做非分之事,即使每个夜晚她香香软软的窝在他怀里的时刻总是很难熬,但他做到了。
他这般辛苦煎熬,到底都为了谁?
她竟然有脸指控他?
霍西游不爽,打心底感到极端的不爽,既然要挑明了说,那就说吧,看她还能怎么狡赖!
面对他这时的冷笑以对,金兔霍一下的站了起来。
“我什么时候对他意乱情迷了!”她指着他,犹如泼妇骂街之姿的发出怒喊……原来方才的口吃并不是心虚,而是太气愤而气到讲不出话来。
“你……”狼狈的收回视线,霍西游一脸尴尬,清了清喉咙后,勉强维持镇定,开口:“衣服拉好。”
“你说,你说啊!”太生气,金兔没听见他说的话。
“你、你别这样。”眼角余光见她动作似乎越来越大,霍西游都不知道该把视线往哪儿摆了。
“我怎样?反正我就只是‘金平的妹妹’,别说是没穿衣裳,要是哪天说我其实是男的,你根本也没差,因为、因为你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我、我……哇!”金兔想到伤心处,哇一声又哭了。
原在气头上的霍西游见她一下气跳跳,一下放声大哭,总算想到她是一个喝醉的人,说话没头没脑的,他何必跟她认真?竟然这时跟她讨论?
现在唯一感到安慰的是,至少她情绪是和缓了下来,不再比手画脚的,那就不至于春光再次外泄,考验他的定力。
天老爷,他可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一定要这样考验他吗?
真的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因为没有,过去从没有一个人像她一样,让他这般牵挂这么紧系于心,不论做什么事都无法真正对她感到气恼,别说是大小声,更加舍不得骂,直拿她半点辙也没有。
“你别哭。”叹气,霍西游真觉得她是生来磨他兼克他的克星。
“可是我心里很难过。”金兔抽抽噎噎,却是很认真回答他。
这话,配着那可怜兮兮的凄惨模样,说得霍西游的一颗心都软了;想不清……她怎能……怎能这么可爱?
“那你别难过了。”霍西游想半天后也只能这么说,生平第一次,有点懊恼他对“安慰人”这件事的不擅长。
“可是……可是你不喜欢我……我贪心……我不想只当‘金平的妹妹’,我、我就很难过……”
霍西游真搞不懂她到底在说什么,但也只能顺着醉鬼的话来说:“你不想当‘金平的妹妹’,那你想当什么?”
含着眼泪,她羞答答的看了他一眼,害臊的低下了头,嘟囔道:“我想当你的新娘子。”
“你醉了。”霍西游叹气,忍不住又认真的回覆了她,说道:“我知道,你想当的是水浒他的新娘。”
“不是水浒哥,是你!”她跺脚,很不高兴他连这样子都能听错。
“……”霍西游觉得两个人根本无法沟通。
“虽然说,我以前跟其他人一样,是很欣赏水浒哥,但只要是女孩子都很喜欢看他,又不只是我,更何况我现在已经没像以前那样喜欢看他了,我比较喜欢你啊,只想看着你。”金兔说到后来,又开始低着头,是很逗人的娇憨模样,只是她不自知而已。
“真的还假的?”霍西游只觉得太不真实了,而且……这到底是什么嗜好?“喜欢看他?”
“不信你上桐城街上问问,有哪个姑娘家不喜欢看他的?”被质疑,她鼓着面颊,像只气鼓鼓的小青蛙,抗议道:“水浒哥可是桐城第一美男子耶!”
这种排名,霍西游倒也是听过,但他还真不知道姑娘家有这等嗜好。
“水浒哥的容貌,简直就是上天美化这世界的礼物,我以前也是这样觉得,每次他来都会忍不住一直欣赏,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觉得夫君才是最好看的,为什么水浒哥会是排名第一的美男子啊?”说到后来,她纳闷。
“你现在是要告诉我,你之所以脸红心跳、心头小鹿乱撞,纯粹只是因为看到水浒?”霍西游受到很大的冲击,他需要好好消化这样的讯息。
“那当然,又不是人人都能这般近距离欣赏他的容貌,当然会紧张啊。”金兔说得理所当然,然后项着红扑扑的面颊,很是害羞的说:“可是我现在只有看着夫君时才会紧张,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很紧张。”
他到底该不该信她?
她现在可是一个小醉鬼……霍西游内心的理性与感性面陷入了天人交战。
金兔也是。
她的心情可也没平静过,因为这会儿情绪完全不受控制,忽上忽下的,这时又想起伤心事,就见她小嘴一扁,眼泪再次滚了出来,呜咽道:“可是你为什么偏偏不喜欢我?”
“我没有。”霍西游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他恼得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要死了,这不就承认了,他对她……他对她……
“你明明就只当我是‘金平的妹妹’!”一个醉鬼没法儿察觉到他的懊恼,或是理解他的话下之意,金兔恨恨的指出她最介意的点。“你根本就不想碰我,不想跟我成为真正的夫妻。”
翻了个白眼,霍西游却问她:“你知道,人跟猴子的差别在哪里吗?”
啊?
金兔一脸迷惘,不明白这时怎么会冒出人跟猴子的问题。
“猴子为了繁殖,为了肉体的欢愉,想上就上,没有任何顾忌。”他说。
所以呢?
金兔仍是一脸困惑的看着他。
“我长得可是一副猴子样?”霍西游问她。
金兔一点儿也听不懂他要表达的意思,但她很认真针对他长得不像猴子的这一点而用力摇头。
“既然身为人,我就不会去做猴子才会做的事,所以,我一直尊重你的意愿,从不想勉强你,不想你只是因为经过一道仪式,便得被迫为了圆房而圆房,我们是人,不是野兽,你明白吗?”这是他的信念,认为这是为人的基本义理。
但霍西游同样也知道,这样的想法要说了出来,他铁定会沦为弟兄们之间的笑柄,笑他太过纯情或食古不化,他可没蠢到自找麻烦,所以关于这样的信念与坚持,他是打死也不会说。
可她是当事人,而且对他有所误解,他就觉得该说一下他的想法才是……可惜金兔耳朵听了,心里却是不明白。
“可是我想跟你圆房,想跟你生胖娃娃啊。”她很认真的说着。
霍西游张口结舌,因为她这番认真的宣言。
“但有什么用?”金兔就是因为认真,所以她悲伤。“就算我心怀歹念,想着要不要非礼你,让你对我负责也没用啊,因为你只当我是……”
忽地没声音,只能瞪大眼看着他,好似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事。
他、他、他……他刚刚是不是亲了她一口?
别说金兔不信,就连霍西游自己也不敢相信,他竟然克制不住这一时的冲动,真的、真的亲了下去……
“你是金平的妹妹,但并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忍着尴尬,霍西游试着说清他的做法,硬着声道:“我只是……只是以为你心里有人,以为你喜欢的是水浒,才会……”
“可是我喜欢的是你,只有你一个啊。”她一脸愣愣的打断他。
霍西游还在天人交战,而且是打得难分难舍。
看她这般的认真,说得又极富条理,他到底该不该信她?
“如果我不是喜欢别人,喜欢的是你,那就可以当你的新娘子了,跟你生胖娃娃了,是吗?”金兔举一反三的问。
“你现在醉了,说的话做不得准。”霍西游又叹了气。
金兔飞身扑去。
她要让他知道,是真的,她对他,一直就是认真的。
“小兔子,你别玩火。”霍西游接住了她,试着阻挡她的毛手毛脚,但……老天!斗篷底下的她可是光溜溜的!
金兔全力进攻,乱剥衣服没能成功,她就乱亲他……她老早就想着这种饿兔扑郎的戏码!
以前,她害怕,害怕被拒绝,怕他轻视她的行径,所以逾距的事她一件也不敢做,这会儿不知哪来的熊心豹子胆,让她有了造次的勇气,而她也确实想做就做,一点也没在怕的。
“不是这样!”让她的乱啃给嗑了牙,霍西游纠正,不知不觉中已经化被动为主动,领着她享受亲吻的美好。
火堆中的柴枝烧得啪作晌,有如他们之间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的熊熊烈焰,烧得霍西游理智全失。
虽然有风险,虽然很怕是她酒后乱性,一切全是美丽的误会一场,但……
不管了!
如果落下夫妻之实,能将这只小兔子牢牢的绑在身边,霍西游决定赌了。
对,他赌了。
尾声
十个月后——
当凄厉的叫喊止住,换上洪亮的婴儿啼哭声时,霍西游那一颗紧到快绞爆的心并没有解了套,相反的,是一种近乡情怯的心情,但他动弹不得,无法第一时间冲进去抢看端倪。
“恭喜老爷,贺喜夫人。”产婆喜孜孜的出房门来报喜:“少夫人产下一个白胖的娃儿,霍少爷您当爹了……”
“孩子的娘呢?”霍西游不耐烦的打断产婆的话,直问重点。
“少夫人安好,母子均……均安……”产婆话没说完,一脸意外的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迳自往屋里头去。
“哎,他就这模样,对他媳妇儿的事就是紧张,你别理他。”霍夫人一脸喜色的安抚受到冒犯的产婆。
“没什么,少爷他们夫妻俩感情好,这是全桐城都知道的事,会紧张那是自然,是自然。”产婆呵呵直笑。
“来人,打赏,给巴婶子打赏。”霍家老爹也乐得直呵呵笑。
“快,咱们给娘报喜讯去……”
霍西游没空去管这你一言我一句的闲话家常,他急急忙忙的进到屋里,然后直奔内室。
里头,产婆的小学徒正在帮哇哇啼哭的娃娃净身着衣,霍西游视而不见,毫不迟疑的先来到了床边……
“夫君。”一脸疲累,金兔对着心爱的人儿露出极虚弱的笑。
她的模样有些些的狼狈,有些些的凄惨,汗湿的发黏贴着肌肤,面色青白如蜡,平日粉润的朱唇也黯淡不见血色,如此……在霍西游的眼中,却是如此的美丽……
忍不住动手轻抚那汗湿的发,细细的为她整理那些微凌乱的发……
“辛苦你了。”他开口,声音有些些的喑哑。
金兔闭上眼,疲惫的面容露着浅浅的笑,动作细微的摇摇头,并不觉得自己哪边辛苦。
事实上,她觉得他好傻。
即使真正做了夫妻至今,他却仍会偶尔感到不安,不觉得自己有哪些优点胜过别人,足以叫她死心塌地,甚至冒着生命危险为他生个胖娃娃。
真是个大傻瓜!
金兔真觉得他傻,但也打心底觉得他这样子超可爱的。
就像是他的刀子嘴豆腐心;纸老虎似的,硬是装着不好亲近、脾气很坏的样子,但事实上比谁都要心软、好商量。
也像是他装着一派硬汉作风,但骨子里比谁都还要纯情的模样。
特别是夸他的时候!
这人,一点也禁不得夸,只要一夸他,他就会板起脸,假装没听到,接着是顾左右而言他,好似没这回事,但其实他又高兴得很。
这样的他,金兔好喜欢、好喜欢,觉得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这般的可爱?
为了他,要她再来几次的饿兔扑郎她都无所谓,反正喝酒壮个胆就好了,而,为这样的他添个白胖的娃儿,生下两个人爱的结晶,更是件让她义无反顾的事,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哪边委屈或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