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不知。”单青琬垂眸。
“你怎会不晓得?为父看你和他们挺熟的。”不仅毫无惧色,还敢叫人闭嘴,尤其那些人一口一个的小夫人着实诡异。
“父亲,女子的闺誉不容玷污,你是想逼我去死吗?”三姊的没脑子她终于知道源自于谁了,她爹也是个坑女儿的。
“哎呀,爹不是那个意思,爹哪会往你身上泼脏水,我只是想你和锦衣卫的交情不错……”单天易说得好听,心里却直犯嘀咕,怎么这些个孩子一个个都像是他大爷,脾气比他还大,问一声也不成,谁才是老子呀!
“谁要逼我的女人去死,颈子洗干净了没,我这把绣春刀想喝人血——”
一声冷得教人脚底生寒的声音传来,原就坐立不安的单天易一下子从椅子上往下滑,腿软得站不起来。
简氏也是浑身发软,只能坐着,嘴唇抖呀抖的等着自家女儿来救她。
她还不晓得单青华早已经离开了,还巴望着她现身,给娘家撑住场面,别落人笑柄。
“锦……锦衣卫指……指挥使……”他为什么会来?单天易抖着唇,脸色惨白,完了,完了,天要亡武平侯府。
可是他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呀!难道是底下的孩子给他招祸了……等等,他说什么女人,指挥使的女人在侯府?!
“单侯爷为何坐在地上,是不欢迎本指挥使吗?”飞鱼服一撩,凤九扬弯下腰,直视着抖得快断气的老男人。
“不……不是,我热,贪凉……坐地上凉……”啊!能不能别靠太近,他一泡尿快洒出来了。
“这种鬼天气会热?”凤九扬挑眉。
单天易假意以手搧凉,干笑道:“我心热,热得冒汗。”
“嗯!单侯爷倒是与常人不同,不过本指挥使今日有一事要麻烦你。”
凤九扬才一伸出手要拉人,以为他要杀人的单天易往后一缩,忽地生出气力的连滚带爬缩到一边去,看得单青琬很无力的掩面,只觉丢人。
“什……什么事?”只要别杀他,他什么都答应。
“是大事,也是小事,就是单侯爷要费心些……”凤九扬突地往后一捉,拉出一名头发花白的半百老人,对方身上还穿着官服,显然才刚下朝。“这是礼部尚书,认识吧?”
“认识,认识,但不是很熟。”单天易点头如捣蒜。
“认识就好,以后就熟了,顾大人,开始吧。”凤九扬手一扬,神情惬意,好似来赏花游乐。
“开始什么?”顾大人是临时被捉来的,脑袋瓜子还有点晕,根本不晓得发生什么事。
“提亲。”
第七章 提亲大阵仗(2)
“提亲?”
不只顾大人傻眼,单天易和简氏也一脸错愕,像是被人丢进寒天的冰水里捞起,身子还冻着呢,冷不防又给了一桶热水,把脑袋都给浇懵了。
有人这样提亲的吗?这么大的阵仗还不吓死人,连锦衣卫都来了,媒人不上门,来的是礼部尚书,这还是个事儿吗?
可是谁敢开口说一句做得不对,那是锦衣卫指挥使呀!他那把绣春刀杀过多少人,刀柄都被血浸润成墨色,谁觉得命长把脖子一伸,他绝对不客气地一刀砍下。
“你说你要向谁提亲?”听到前院动静的木氏也到了正堂,一手紧握着白了脸的儿子。
单天易和简氏都惊呆了,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堂堂的指挥使大人竟会看上养在深闺的庶女,还大张旗鼓的请来二品官员提亲,他们武平侯府何德何能迎来这尊大佛。
“侯府七小姐,单青琬。”遇上小丫头的亲娘,凤九扬的轻狂收敛了一些,多了些小辈的亲近。
“我家青琬?”木氏难掩惊愕的倒抽了口气,她的第一个念头不是两情相悦,而是天要塌了。
宝贝女儿怎么会被锦衣卫头子给瞧上?武平侯府到底做了什么缺德事,要这报应在她女儿身上?
“是的,正是令千金。”凤九扬笑看向朝他一瞪眼的小丫头,带着笑意的脸庞更加俊逸,让人不敢直视。
“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女儿才十三岁,不急着嫁人,你……呃,弄清楚再说。”木氏一脸为难,想拒绝又不敢明着来,支支吾吾的迂回暗示,盼对方打消念头。
“夫人不用担心,我会善待令嫒的,绝不会让她受一丝委屈。”凤九扬好声好气地回道。
“这……”木氏还是不愿。
一听到夫人这个称谓,简氏顿时清醒过来,既是提亲她有什么好惧的,她面色一肃,沉声道:“什么夫人,我才是府里的当家主母,儿女的亲事由我做主,没有我点头谁敢出头。”一山难容二虎,一座府邸中只能有一位夫人,那就是她。
“夫人不抖了?”凤九扬冷然的嘲讽。
闻言,倏地又想起眼前男子的身分,简氏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大……大人,你刚提……提的婚事,我们还要考虑考虑,毕竟青琬上头还有四位兄长尚未说亲,我总得先安排安排。”
“你要考虑?”黑瞳一睨,杀气顿生。
“我……呃,这个……青琬还小,此时不宜……”简氏硬着头皮拖延,她就是不想让单青琬好过,扛算在婚事上刁难她,让她所嫁非人。
凤九扬这门亲说好不好,说不好又是太好,谁家爹娘舍得将养了多年的宝贝女儿嫁给满手血腥的杀人狂,那不是推女儿入火坑吗?可是锦衣卫头子又是多大的靠山呀,那可是皇上的亲信,直接听令于皇上,任何官位高于他的大臣都不如他势大,必要时他还能动这些大官,使唤他们办事。
单天易的心情也很纠结,想要又不敢要的女婿,真是当老丈人的忧伤,既是欢喜后台有靠,日后在京里横着走,没人敢招惹,又担心女婿性情乖戾,要是一个不顺他意,会不会刀子一拿就砍人。
“你不同意?”凤九扬一抽刀,用刀尖在地上划出火花。
感觉小命快不保的简氏狠抽了口气,眼白往上吊,几乎要昏厥,话都说不清楚。
“不……不……没……”
“看看这些是否会让你改变心意。”凤九扬头也不回的扬刀向后,几个手下上前打开红木箱子。
蓦地,刺目的金光往外迸射。
“咦!这是……”简氏的眼睛快要被闪瞎了。
天哪!好多的首饰,好多的金银珠宝、玛瑙、珍珠、翡翠、金子打造的发冠,玉雕的长青树,挂满宝石的盆栽,数不清的华美布匹,还有珍贵的药材、罕见的兽皮……都是她一个人的,她要发了!
简氏眼睛黏在十两一锭的白银上头,许久也移不开眼,排列整齐的银子一排有十锭,这箱子至少有万两。
还有成堆的金叶子,少说数千片吧!换成银子又是好大一笔钱,她要买五、六座温泉庄子都绰绰有余。
满脑子金山、银山在飞,她早就忘了要给谁使绊子,一心只想着要怎么把这些财物搬回自个儿的院子。
“夫人,这门亲事你意下如何?”
凤九扬问的是木氏,简氏却兴匆匆的抢着回答,“应了,应了,你想娶谁纳谁都成,赶紧把人抬走,我们府里没那么多规矩,你方便就好。”
最好什么礼数都省了,一顶小轿抬进门,也省得大伙儿劳心劳力,有了银钱在手,她才不管这个京城一煞要娶谁。
“你们没规矩,我有。”凤九扬收刀入鞘,所有打开的箱子被喀的一声关上,金光乍消,再无余光透出。
看到金子、银子没了,回过神的简氏才一脸讪笑。“呵……我是说随大人的意,你几时订亲我们就几时开门相迎,若想省订亲礼直接迎娶,我们也不反对。”
快把那丧门星带走,有她在府里就不太平,闹什么平妻,还想抬举她娘,让木氏越来越难掌控,直逼自己的地位。
“夫人,要挑好日子…”单天易想为女儿做点事,可是一开口就被无视了,还得了妻子一个白眼。
“不用看日子,大人是什么人,还会在意这点小事,大人能看中青琬,是青琬的福分……”简氏恶意的想着,她就要看看单青琬那小身板能禁得起几日的折腾。
“我在意。”凤九扬神情认真地道。
“嗄?!”简氏像吞了苍蝇似的噎一,脸色难看。
“不然你们以为我带这老头来干什么?”行事不羁的凤九扬一把将上了年纪的顾大人往前扯,扯得他一口气憋着,脸都涨红了。
不是来提亲嘛……啊!他是礼部尚书,最重礼仪,那是说……嗯!慎重其事,走全六礼?
绕了一圈的简氏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但也神色一阴,凭什么单青琬那小贱人平白捡到天大的好处,而她的华儿当初要嫁入母舅家时,镇国公府只给五千两聘金,还是城里的媒人来说亲,不见一个诰命高一点的夫人。
越想越堵心的简氏不想便宜老和她作对的单青琬,心里泛酸地想在这桩婚事上动手脚,不让人嫁得顺心。
“咳!咳!交换庚帖。”喘过气来的顾大人哑着喉咙,打算早点办好事早点走人,再被多拎几回,老命就没了。
他顿时有种想告老还乡的冲动,现在的年轻人呀,太不懂得敬老尊贤了,问都不问一声就擒着他走,将他老人家的颜面置于何地?
“是是是,交换庚帖,张嬷嬷,去祠堂将七小姐的庚帖取来。”简氏心急如焚,心心念念着是一箱箱的聘礼。
“是的,夫人。”
变换了各种表情的张婆子看了气度沉稳、波澜不兴的七小姐一眼,再想到一遇事就弃母而逃的三小姐,不由得暗吸了一口气,人真的不能放在一起比较,高下立现。
没多久,单青琬的庚帖已在顾大人手中,他确定无误后,将两人的名字写在一张合帖上,交给了凤九扬。“庚帖已换,喜事既定,恭喜大人。”可以放我回去了吧?我这身老胳膊老腿的,受到太大的惊吓,得好好休息休息。
“同喜,同喜,成亲日再请顾大人来喝杯喜酒。”大喜之日该座无虚席,人人有酒喝。
顾大人捻笑。“老夫是媒人,老夫没到场你敢离席?”这说的当然是玩笑话,锦衣卫头子娶妻谁敢来挡,没了顾大人照样人满为患,唯一能送礼的机会那些人还不热闹一回。
“那聘礼……”简氏死盯着红木箱子不放,一脸的急切,只等着凤九扬一声“抬走”,她便马上命人把这些东西抬进她屋里。
“聘礼是给七娘子的,你急什么?”顾大人冷不防喝斥一声,转身向指挥使大人拱手告辞。“接下来没有老夫的事了,你们自个儿商议婚期吧,决定了再知会老夫一声。”
“嗯。”凤九扬颔首。
顾大人刚一走,简氏就迫不及待的想搬箱子,她的人才刚一动,一只锦红色的绑腿便往箱子上一压。
“你……你们要干什么?”不是聘礼吗?还不给人呀!难道只是虚晃一下,充充场面?
心中嗒噔一声的简氏有不好的预感,她看向曾有嫁妆百万两的木氏,再瞧瞧面色平静的单青琬,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她们似乎不把这点银子放在眼里,唯有她念念不忘。
“当然是搬走。”一群锦衣卫走过来,像箱子没重量似的轻松往肩上一放,扛得四平八稳。
简氏大惊。“搬到哪儿去,那是我……”
单天易也很想开口把那些聘礼留下,但一瞧见凤九扬横过来的冷眼,他什么都不敢想的装孬。
“搬到小夫人的屋子,你这个死老太婆不会想贪吧?!”五品镇抚的曹汉罄咧开一口白牙,吐出阴气森森。
“我、我……我没有……”什么死老太婆,她也才四十出头,简氏忿然的瞪向容颜依旧貌美的木氏。
“没有最好,我们锦衣卫随时在盯着,要是少只金碗、丢个耳坠的,我们都算在你头上,听懂了没?”曹汉罄毫不客气地警告道。
“啊!那关我什么事?”简氏本想等锦衣卫走了之后再动手,没想到这些人比鬼还精,先一步看穿她的心思。
“谁教你是当家主母,你不管谁管?”曹汉罄目光凶恶的撂下话。
“你……”简氏头一回感受到敢怒不敢言的憋屈,她怒在心底无处可发,只能暗暗饮恨,扛算找着机会再发作。
“够了,小曹,把七小姐的聘礼搬进她住的小院。”话真多。
曹汉罄嘻笑着比出一根指头。“头儿,再让我说一句成不成?我娘让我转告小夫人的,为人子女者不能不信。”
“说。”
他乐呵呵的转头看向单青。“小夫人,我娘说你送的菜很好吃,要我谢谢你,不过你能不能再送一点,我娘多吃点就能下床帮我挑娘妇了。”
“这是一句?”凤九扬冷眉轻扬。
“后面是我自己添的。”他挠耳傻笑。
“滚——”想娶媳妇自己想办法。
“小夫人……”曹汉罄面带哀求。
看他一脸可怜相,扛着大箱子还被踹,不忍心的单青琬同情的看着他,毕竟他也帮着扛过几次粮食,便道:“想吃自己去摘,你知道地方。”
反正不用多久新鲜的菜蔬就出来了,用不着温泉庄子的地热。
雪刚停没多久就有农家急着播菜种子,农田还是泥沙没法播种,等到清理好也要三月了,不过一月生的白菜、瓮菜也长成了,已能挑到城里卖。
“啊!太好了,我一会儿就去摘。”扛着大箱子还能跳起来的曹汉罄笑得更开心了,显得憨态可掬。
“还不滚——”凤九扬大喝!
“这就滚了,头儿。”呵呵!有菜吃了。
笑呵呵的曹汉罄一脸傻气,除了那身飞鱼服显得唬人,一点也不像传说中凶狠成性的锦衣卫。
凤九扬眸光一转,看向单天易。“单侯爷,有件事你忘了办。”
“什么事?”忽地被点名,单天易心惊胆跳。
“我丈母娘单木氏该记上家谱了,你想让本指挥使的岳母无名无分多久,嗯?”凤九扬抬高的音调充满浓浓的警告意味。
“马上办,马上办,拜过堂的妻子嘛,我怎么会委屈她。”单天易立即应道,暗暗抹了一把冷汗。
“几时办好我几时改口喊你一声岳父大人。”
“我不同意……”
没捞到任何好处的简氏气愤不休,不过她才说了几个字就被捂住了嘴巴,单天易讨好的道:“一定,一定,我刻去办。”
第八章 正名身分(1)
“我……我真的成了平妻,不是姨娘了?”
去了家庙,进了福堂,为祖宗牌位点了香,磕头上茶,看到家谱上墨香犹在,新添上的妻木氏婉清,木氏不由得喜极而泣,掩面轻声哭出这些年来的委屈和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