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真见状,心知不能让箭镞留在体内,他咬牙用力一拔,血再度喷出,一截断箭被他握在手中,随即被抛掷在地,一张俊脸霎时刷白。
忍着泪的陶乐梅细心的为他上药包扎,她发颤的手几乎拿不稳药瓶,心底的恐慌让她顿时明白了一件事——他在她心中的重要性,远远超过她的爹娘。
“呦!伤得可真重,恐怕不能再比赛了吧!我的人可真是不济事呀,怎么就射偏了,把人当靶子给射了?”
装模作样的周恬玉假意关心,趋近问候,好像不胜惶恐地赶来致歉,表现的好似不知道自家男仆为何会误伤他人。
可她眼里的遗憾扼腕瞒不了人,一点可看不出真心道歉的诚意。其实,她想给点教训的对象是陶乐梅。居然让这女人找到人参赛,还连胜了好几场,她正开得眼红,又见她和男人在场边卿卿我我的谈笑,更是叫她一股火不知怎么发泄。
于是她示意男仆将箭头对准陶乐梅,用意是要那女人别抢风头,这场竞技大赛只有一个赢家,她别妄想转运。
谁知那个叫元真的男人竟然替她挡箭,让人看了跟家嫉恨万分!什么都没有的陶乐梅为何有人肯为她送命?她应该悲惨无助地过完这一生,没人怜惜、多看她一眼!
她的幸运让向来嫉妒他的周恬玉满腔妒意一发不可收拾,她越来越恨她了,真巴不得她从世上消失。
“是你命人使坏对不对?你的心肠怎么这么恶毒,输不起就耍阴招,你以为射死我就赢定了么?你这个丑八怪,外加月亮脸、满脸坑疤的癞蛤蟆,小心老天下道雷劈死你,让你嫁给鬼钟道当娘子。”
被指着鼻头剖口大骂,脸色难看的周恬玉马上还以颜色。“比赛意外难免有,都说了不小心我也道过谦了,你还想怎样?想要钱是吧!赔钱了事,省得看你的穷酸嘴脸。”周恬玉嚣狂得很,伤了人犹不认错,还财大气粗地把错推向意外,以银子砸人,直接把几两碎银子丢向她。
“你……”怒不可遏的陶乐梅冲上前想撕了恶邻的脸,让他丑上加丑,见不得人。
“乐乐,别冲动,不要跟这种人一般见识。”恶人自有恶人治,她早晚会尝到苦果。
“放开我!元真,不给她好看他不知道‘怕’字怎么写。”她今天一定要让周恬玉晓得人德忍耐是有限的。
“乐乐,我肩膀有伤。”她再扯下去,又要血流一地了。
“有伤?”她怔了下,蓦然想起他刚受箭伤,神色一愧地放轻力道,“元真 我不是有意的,你还痛不痛?要不要紧?都是我不好,连累你受伤……”
元真一指点住她的唇瓣,不让她说更多的内疚话语。“别放在心上,这点小手对我来说像被针扎了下而已,你用不着太担心,下一场比赛要开始了,不许再哭哭啼啼,让我分心。”
陶乐梅一惊,“你还要下场?!”
他笑着回道:“反击敌人最好的武器师夺走对方想要的,我会为你赢得最后的胜利。”
一说完,他走到角力场子,沉着应赛。
元真不愧是角力好手,他利用巧劲和借力使力的方式,顺利扳倒数名选手,晋升好几级,场边的吆喝声也始终不断。
不过毕竟是有伤在身,他逐渐力不从心,周家男仆一上场便依照主人的吩咐,尽使卑劣招式,在明知他肩膀又伤口的情况下,故意攻向伤处。
一个圆圈圈里,两个打个赤膊的男人都想扳倒对方,头顶着头,肩推着肩,互相拉扯,愤起的壁肌使尽全力,青筋浮起
砰地!
有个大块头被摔出场外。
元真胜出。
“你说说看,有奥多少银子才肯卖,我可是把全部家当都捧上来了,你不能让我空手而归啊。”
“乐梅啊!上回多有得罪,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和我计较,把他卖给我吧!我多加一百两给你。”
“陶……陶姑娘,我娘说我也该嫁人了,我想你加的元真体格真好,身子结实,你开个价,我待会叫人给你送来。”
“卖了啦!小陶,你知道我家里的粗活多,田里少了个男人帮忙干活,有钱不赚是傻子,你还犹豫什么?爽快点,卖给我张三姐……”
自从竞技大赛一展雄风,陶家的门槛快被慕名而来的姊儿、嫂子、大娘们给踩扁了,她们一个个捧着大把银子,指明要买下一战成名的元真。
就连曾退货的买主也兴致勃勃的重新找上门,莲舌不歇地提高价码,就是想说服陶乐梅卖出炙手可热的“商品”。
这个前脚刚走,那个后脚马上进门,一副门庭若市、络绎不绝的荣景,简直把陶家当市集,争着向谈成这一笔买卖。这会儿陶乐梅实在是一个头两个大,不胜其烦地直想干脆钉木条封门,谢绝访客拜访。
“陶乐梅,你到底在考虑什么?好歹给我们个答复,不要故意 吊我们胃口好调高价格,在商言商,做生意首重商誉。”
“我没有——”她根本没机会把话说完,是她们自个拼命把价钱往上加,竞价起来。
“就是呀!我都来了七、八回,一双鞋子快磨平了,你至少应句话,让我们晓得你做何打算,别闷不吭声的耍着我们玩。”
“我哪有……”是她们一直上门,她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耳朵嗡嗡叫地尽是一群女人的声音。
“大家摊开来说个明白,要嘛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不然就公开竞标,谁也不赖着谁,交易公平。”
“我——”让她开个口很难吗?你一言。我一句地吵翻天,她头都痛了。
“说得没错,我举双手赞成,你实在让我们等太久了,赶快做好决定,别害大家为了个男人扯破脸,打坏交情,”哼!她几时说要卖了,她们也未免太过自作主张,嗓门大吓唬谁呀!她陶乐梅可不是被威胁两句就吓到的人。
“姓陶德,你那是什么表情,我们好声好气地同你商量,你居然摆个晚娘面孔,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货色,敢和银子过不去……”
晚、娘、面、孔——
她生得就这长相,没多颗眼睛少张嘴,她只是被她们烦的笑不出来而已,竟然恼羞成怒迁怒她爹娘给的容貌?
是可忍,孰不可忍。
才给她们三分颜色就开起染坊,也不想想这是谁的地盘,一个个像讨债似的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全没顾虑她还有其它事要做,哪能一天到晚闲着等人上门。
忍无可忍的陶乐梅眼神一锐,鼻孔朝天,不可一世地抬高下颚火大地横视张家大姐、李家姑娘、陈家二娘、徐家寡妇……
“你们是柿子挑软的吃呀!不当我是一回事,叽里呱啦得像一群老母鸡,炒得我耳根子不得安宁,村子里没男人么?还是全死光了,非得上我这里吵?我、不、是、老、鸨—”
她大吼一声,所有女人都抽气地静下声音,面皮抖了一下,你看我、我看你,绵绵相观,不懂她到底在发哪门子脾气。最后是徐寡妇被推派出来,代表发言。
“陶姑娘,你也别跟我们呕气了,开出条件来,只要在合理的范围内,大家好商量,你这破屋子也该翻修了,多赚点银子才好过活。”
“我的房子不破。”元真帮她修好了,撑上个几年不成问题。
见她一口冷意,徐寡妇也不客气地摔下重话,“你呀!不会想把元真留下来自个想用吧?你一穷二白的用什么养人家,外头说你早和他不清不楚,勾勾搭搭地,你明明没本事还这么自私,他随便跟了我们其中一人都好过跟你吃馊食……”
陶乐梅的理智终于彻底崩盘,一股火急速往上冲,她怒极反笑地站起身。鸡蛋大小的拳头朝众人一挥。
“对,我就是自私,他是我的,谁也不卖,我要留着滚被窝,你们一个个都没份,元真是非卖品,你们趁早死心,只有我才能拥有他。”
“果然,她早有私心……”
“周小姐说的没错,她的确和他有暧昧……”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的众买家咕哝着,小声埋怨,在陶乐梅出声赶人前,识相地走人,顺便带走本欲拿来巴结她的干货、礼品。一室嘈杂一下子净空,表情跟着一空的陶乐梅说不上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懊恼把银子往外推,事实上,她自己也被这番话震呆了。
天哪!他是得了失心疯不成,把四村的有钱人全给得罪了,往后她的药草卖给谁呀!
可是,她毫无一丝悔意,还觉得早该这么做了。元真是她的美错,她救了他。“占为己有”也是理所当然,卖了他,她上哪再找个愿意真心关心她的好男人?
思及此,陶乐梅清研的脸庞上浮一抹近乎痴迷的傻笑,眼神柔和的想到将来筷子成双,人也成双,她不会再一人落单。
她太专注于脑子里美好的憧憬,没发现有道人影从内室走出,不意一回眸,对上一双幽然深邃的黑瞳。
“我是你的,而且是非卖品?”
“我……呃,你……”硬着头皮,陶乐梅面容尴尬,双颊顿时染上两朵红霞。
“你听见了?”
“一清二楚,一句不漏。”他是她的。她终于有勇气说出口了,不枉他一片深情,
“那个……我……我想……你……你认为我们……”她局促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别慌,我不会走,会等你把话说完。”他面露微笑的看着她,表情是无限的宠溺。
谁知她二话不说就跑进内室,元真一愣,正要追进去,就见她羞答答的又走出来,拳头握着像手上拿着什么东西。
陶乐梅羞涩得眼睛根本不敢看他,二话不说地拉起她的手,把爹娘留给她的一枚银戒指放在他手心中。“比赛前你曾说过,若能获胜,你要我当你的奖赏,这句话还当真么?”
他反握住她莹白小手,轻拥入怀。“替我带上。”
象征两人感情的信物,让手微微发颤的陶乐梅轻轻套入元真指间。
“我不温柔,又很凶悍,我会指使你做很多杂务,你会累得像条牛。”她说这些话,连嘴唇都是颤抖的。
“我知道。”甘之如饴。她笑了,眼眶湿润。
“我不是很富有,可能没办法让你吃好、穿好,你会不会怨我?”
“养家糊口是男人的责任,你不必为此烦心,我养得起你,何况我们可以先用竞赛优胜的奖金做点小买卖……”咦,他说错什么,为何他眼神怪异地盯着他?
“谁告诉你优胜者有奖金可拿的?”难道他不晓得奖品是……
元真眉头一皱,“不是吗?”他只是依常理判断。
“你这些天吃的是什么?”陶乐梅不直接言明,忍笑暗示。
“烤乳猪呀!天天一样的菜色,我快吃腻了——”灵光乍现,他眯起了黑眸。
“等等,那不是村民送来的贺礼吗?”
“呃,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她笑眸眯成一条缝。
脸微黑的他一瞪眼,“我的奖励是一头猪?!”
“起码能让我们吃上好几天。”她忍俊不已,丝绸般柔软的笑声由唇畔流泄。
“乐乐,你这算是幸灾乐祸吗?”她居然笑得出来,早知如此他也犯不着负伤比赛,怎么拼命。
陶乐梅赶紧收敛笑意。“大家都晓得嘛!我哪知道你毫不知情,”
“你忘了我不是村子里的人。”欺负外地人。
“呃,这个……”她吐了吐粉舌,表情娇俏地泄露了她确实忘了此事,
眼神一黯,元真嘴角邪佞的一扬,“不打紧,我还能吃你。”
“吃我?”她不甚明了,满脸困惑。
“该换换胃口了,你比乳猪更可口。他黑眸转深,凝视着眼前”美食“。
“什么嘛!拿我跟乳猪比……啊!元真,你要干什么?快放我下来……”他干什么突然将她拦腰抱起,吓她一跳。
“提前过洞房花烛夜。”他幽幽说道。
嘎……陶乐梅脸一红,顿时明白他话中之意。“可是你的伤……”
“好的差不多了,不会妨碍我要你。”他等地够久了,这道佳肴。
在陶乐梅衣不解带的细心照料下,他的伤势复原的很快,除了尚不能提担重物外,大致来说,好得差不多了,伤口开始结痂。
其实,受这个伤还是值得的,得到比乳猪号上千倍万倍的奖赏,他奋不顾身地救了她,大受感动的她终于愿意打开心门,两人感情大有进展,化在浓情蜜意里。
“元……元真,你要温柔点……”
赫语未歇,迫不及待的元真已吻住她樱桃小口,抱着她走进内室,房门上闩。
幽情正浓,羞人春色盈满室,月儿也修容。
第6章
“什么叫行踪不明?你好生的给本格格解释一番,要是没个好理由,我赏你十大板!”
“十……十大板?”
泪眼汪汪的小安子缩着身,以求助的眼神望向正慢悠悠饮着茶的福晋,有苦难言的含着泪水,小心翼翼地想着该怎么开口。
眼前这位可是京城里最难缠的金枝玉叶呼兰格格,连王爷一见到她就佯称头疾,赶紧进宫找老太傅下棋,可况是他这个死不足惜的小厮。
偏偏有能力解救他于水火之中的程晋却装聋作哑,视若无睹,刻意置身事外地推个奴才送死,先挡上一时片刻,省得她烦心。
“还不给本格格说清楚,元真贝勒究竟在哪里?你是他的贴身小厮,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去处。”若欺瞒她,定不轻饶。
苦着脸的小安子跪地求饶,“哥哥饶命呀!奴才真的不知贝勒爷的下落,小安子范了错,爷罚小安子,他这回出门没带上小的。”
爷呀!小安子知错了,下回不敢再多事,让你心烦了,小的原肝脑涂地,陪你行走三山五岳,出生入死瘴沼荒野,别再留下不知好歹的奴才面对有理说不清的呼兰格格呀!
唉!他这条小命快留不住了,身首分家。
“你少唬弄本格格,替你家贝勒隐瞒,你们向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他每回出京肯定带上你,绝无例外,你还不老实说!”性子蛮横的呼兰格格反手一抽,端亲王府的紫檀椅顿时多了一条马鞭抽痕。
小安子都快泪流满襟了。“真的,真的,奴才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骗格格您也呀,他这次真的单骑上路,格格明察呀!”
“哼!看来你不打不吐实,本格格看你皮有多厚,能禁得起几鞭。”她不信他不招!
呼兰格格向来不把下人当人看,非八旗满人在她眼里全是畜生,她挥鞭直落,毫不留情,鞭鞭见血,皮开肉绽。
“饶了我吧,格格!小的真是不知……啊!痛……格格,奴才命贱,别脏了您的手,打死小安子,贝勒爷也不会出现……”呜……奴才也是人,别往狠里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