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痒。
你对我,也有情欲吗?
她最炽烈的「欲」,一直以来,都是他,只是他。
她不曾想要谁,如同想要他这般,强而执着。
你对我,也有情欲吗?
有!
心底,喊得好响、好坚定的声音,属她所有,没有迟疑。
我要你!
我想要你!
她没开口嘶吼出来,只是捧着他的脸,在他唇上印下了吻。
这就是她的答案。
那一吻,燃起火苗。
再由好望接手,加剧火势,星火,燎原。
那个清晨的恩爱,缠绵悱恻,两人的情欲,燃烧彼此,煨出激情薄汗。
渴求的,不但是身体上温暖,还有在对方拥抱之下,自己被需要、被珍爱、被怜宠的感觉。
他抱着她,她觉得,自己受尽了疼爱。
她环着他,他感到,自己是她的天、她的一切……
他的十指,在她披散的长发内,穿梭。
髻发卸开的同时,仿佛他也卸去了他的冰霜凛容,让这一面的她,出现他眼前。
纤稚,纯净,又艳妍的小脸,衬托在凌乱散发间,更形迷人。
再被她氲蒙双眸凝视着,他就彻底失了控……
「难道……正因太失控了、太没节制,才变成这种情况吗?」
好望歪着脑袋,苦思艰涩难题。
海空幽蓝,悠游的鱼儿看起来无烦无恼,倒显得身处珊瑚树上的他愁容满面。
「一般人……在甜蜜欢好过后,都像我一样吗?」
明明……很餍足、很快乐,喂饱了亢奋情欲,舍不得离开她的温暖,耳鬓厮磨,四唇相贴,濡沫交融,回味着美妙余韵。
他还打算,养完精、蓄足锐,要再共赴云雨一次。
她却从他怀里离开,温暖,随之冷凝。
「我要解除与你的订契。」当时,她背对着他,赤裸脂白的背,像覆盖一层纯净的雪,而吻痕,是雪地中绽放的红梅。
点点鲜妍,点点艳。
「刚欢爱完,就被解除订契……」好望埋首于掌心,想破脑袋也只能想到—她对他的表现,不太……不,是很不满意。
「你就……恢复成自由的龙子吧。」
「我很自由呀,呆在你身边,一样自由自在……你又不苛待我,干嘛露出那种……巴不得我快快离开你的口吻?」
连录恶天书也在睡梦中,被她拿了回去。
「接下来,我会去找只貔貅,当我的使唤兽。」
「不是才说着……只要我的吗?」
回想她说的话,她不容反对、独断决定的神情,他仍旧深受打击。
「果然……还是床笫上表现不佳?」好望咕哝。
他太专注于思忖,满脑子全是杂乱的声音,有她、有自己,忽略了来到他身后的脚步声。
「如果没一会就泄了,对伴侣而言,确实是表现不佳。」那人说道。
「我很持久好不好。」好望只当那嗓音,是脑内杂音,立刻出言反驳,举出实例:「面对我的纠缠、索讨,她一脸『你怎么还来呀……』的吃惊摸样,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最后,仍是纵容我继续,伸手抱住我……」
从清晨缱绻到晌午,哪来「一会儿就泄」的污名?!
所以,应该无关持久问题。
「那么,就是过程中,你不够温柔,只顾自己痛快!」又是一个指控。
好望申吟,带些懊恼。
「我原本试图想克制,但后来……理智丧失。」好望越说,越汗颜。
因为,她实在太甜美……
一沾上,变成瘾。
竹榻上,青丝飞乱的妖娆没人,脸嫣红,眸氤氲,光是受她所注视,便足以教他疯狂。
「不温柔、不体贴、不顾对方感受,是床笫大忌呀!」那人又道,似乎经验老道,一掌拍向好望的背。
这一拍,拍醒了好望的自说自话。
「咦?父王?!你何时来的?」好望瞪大眼。
龙王嘴角抽搐,失笑:「我同你聊上好几句,你现在才发觉,不会太迟了吗?」不然,老三刚以为是谁同他一问一答?
父子俩,并坐在千年珊瑚树上。
龙主本想先追问儿子的床笫之事,瞧老三一脸苦恼,不知是哪家姑娘扰了他的心,然而,转念再想,儿女之情事小,解契事大,于是开口时,便挑了大师问:「父王方才听说,你被解契了?!」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他回返龙骸城,还不到半个时辰,仅跟两三名兄弟约略提及罢了,竟已传入了龙主耳里,这么快。
「……解契的理由是?」龙主关怀问。
解契的理由,我也正在找呀。好望很想叹气。
到底是索求得太不餍足,抑或是中途失去理智,让她感到不舒服?
见好望沉默,龙主自行猜测。
天人提出解契要求,不外乎是与使兽相处不来,或者使兽能力不足,令天人不满……大抵难逃此类。
他不逼老三说个答案,自诩善解人意,不想伤害儿子自尊。
「这也好,解契之后你就恢复自由,不再听命于谁,你的性子本也像风,不适合受拘束。」龙主安慰他。
安慰之余,当然,还是要诋毁一下那位解契的天女。
「反正,所有问题,一定出在辰星天女身上!是她太吹毛求疵!鸡蛋里挑骨头!给了你什么不合理的考验,你若做不到,便用解契威胁你,是吧?!」
千错万错,九成九,错在冷漠天女!
护子心切的龙主,啐着声。
「她以为谁稀罕当她的使兽?!龙子不要,其余神兽,比起龙子只会更差,不可能更好!」
龙的自傲,可见一斑。
「父王,别数落她,说不定……我错的比较多。」好望不愿多听半句父王对她的谬解,毕竟,失控燃烧、玩得过火的人,是他……
「你犯了什么错?」妨碍辰星天女斩妖?还是,在工作之中,又睡死在哪棵大树上?
「……床笫大忌吧。」好望垂头,一叹。
床、床笫大忌?!
龙主怔傻,一时之间反应不来。
他一直以为,解契是一回事,儿子烦恼情事困扰,又是另一回事——
至少,当中的「对象」,不该是同一人!
不该……全是辰星。
「你你你你你……你跟辰、辰星天女……你你你、你们——」龙主话都说不全了,双眸凸瞪,险些在人脸上恢复成「龙眼」尺寸。
「你刚不是全听到了?」好望懒懒瞟来。在他自言自语之际,已经透露很多了,干嘛一脸惊吓?
龙主额际已隐隐浮汗:「我以为你遇上哪只小女妖,或者花天女……」完全没把辰星列入假象之中。
「没有,从头到尾都是她。」好望此言,打碎了龙主最后一丝侥幸。
让他苦恼、让他思量、让他悬挂心上,都只有辰星一个。
龙主弹跳起来,面露惶恐:「你怎么敢?!连战斗天女……你都敢招惹?!你不怕被她一剑砍死?!」
先前只担心儿子会对于成为天女使兽,感到难堪,心中不快,进而故意违逆天女,导致最后与仙界交恶。
却给忽略了,还有这种可能性——
儿子把天女给……「欺负」去了的可能性。
老三怎会喜欢那种冷冰冰的女娃呀?
她既不可爱,又不讨喜,也非男人心仪的温柔娇娇女呀!
事实摆在眼前,龙主不得不强迫自己接受现实。
他抹抹脸,重新坐回好望身边。
「你就是跟她……那个之后……她立刻开口说要解契?」
「嗯。」
「看来……你表现真的不太好……」没讨女人欢心,才在燕好之后,换来对方翻脸,不留情面。
因床上战绩不佳,而被解契的使兽……老三是头一只哪。
好望除了捂脸、叹气、打击,没能做出其他辩解。
事情好像哪儿不对劲。
那是,实在太销魂、太欢快,他虽然失去自制,也不至于忽视她的反应。
不单只有他,沉醉迷乱,她的回应、她的迎合,在两人最贴近,最无距离时,他都能清楚感受到。
她接受着他,浑身的战栗、酥软、热烫,无论多么细微,在她体内的他,没有错过任何一些些。
她因他,而逐渐加剧的喘息。
她因他,而越发红嫩的身子。
她因他,温润、汗湿;颤抖、哆嗦;闭合的长睫,微微水亮;锁在咽喉内,那压抑的甜美申吟;环在他颈后,陷在他背肌间,纤细的十指……
她并不是没有得到快乐呀……
「再不然,就是她突然想通,拿你当使兽,不如拿你当情人来得好,干脆解除契约,不让旁人感觉你是她的一只宠物。」龙主说着,虽然这话听来,自己也不怎么信,勉强……聊表安慰。
这样,儿子心情会好一点吧?
龙主一席话,没有带来抚慰,却令好望心中那股不对劲,找到了一丝曙光。
并非龙主说中了什么大道理。
而是,他学着龙主思维,跳脱了床技表现的优劣、被抛弃不要的内心打击,定下心,去想,去看,去揣度,她从不复杂的心思。
她解契的理由,岂会难懂?
「儿子呀……」龙主唤着好望,打断他思忖。
「嗯?」
「父王房里有『金刚砰砰丸』,吃了,勇猛有力又持久,你需要的话,父王送一罐给你。」贴心的父王,为孩子的床事幸福,忧心忡忡。
「……」啐!留着自己慢慢吃吧!
第8章(1)
她的心思,实在是猜不透……这几日里,她有说过话吗,印象中,连一个字也没有。……难道,她是哑巴?!
美丽的母貔貅——铃貅,成为辰星天女的新使兽,已有数十日,对于她的主人,她完全摸不着头绪。
铃貅摇着头,淡粉色的发,随其轻摇,曳下星芒,否认;「不对,那时她明明开口,要我们先替龙主三子解毒,她会说话,不是哑儿。」
但为什么到现在,她都还没跟她说过半句话?
闷死人了……不,是闷死貔貅啦!
原来……当使兽是这般无趣的事。
非也,是她的主人太过无趣。
无趣到整日待在老松树下,闭目打坐,偶尔调息顺气,像尊石娃娃,静俏,无声,不吃不喝,不聊不睡。
「唉,无趣。」铃貅吁息长叹,干脆再趴下,继续睡。
反正睡醒后,眼前的人事景物,一点变化也没有……,不,就算她离开个三四天,再回来,一样是老松,天女,打坐,无趣……
「她的上一只使兽,一定是受不了这种无聊,才跟她解契吧。」铃貅昏昏欲睡前嘴里含糊的嘀咕着,」幸好还没订契……再这么闷下去,我会逃走先……」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辰星在此刻,睁开了眼。摊开右手,凝聚周身烟岚,将他们纳入掌间,宛若绕指柔肠,随她拿捏。
武卷的最终一式,她习全了。
辰星淡淡敛眸,望向手心,烟丝袅袅流动,带些高山冷息,窜进肤肉,让她十指冰寒。
即已习全,接下来……换她去找夭厉。
辰星行事作风向来速战速决,不喜拖泥带水。
与夭厉之战无可避免,总归要来,既然如此,早与晚有何差别?
她想尽快结束一切。
不管最后结果为何,拖着只会使她举棋不定,勇气逐渐消失。
会开始,却步。
辰星不给自己这样的机会。
她轻巧站起,身姿如风,袖一扬,形已消。
当铃貅睡到尽兴,打着呵欠,揉眼醒来,她以为该一成不变的景致,老松、天女、打坐、无趣——
只剩老松还留守原地,伫立不移。
「人咧?!」铃貅惊跳而起,在草屋前后急寻辰星。
真的不见了?!跑哪里去了?!连叫她一声都不肯?!
铃貅气呼呼,撩裙跺脚,赶忙寻觅辰星气息,一确定大略方向,拔腿追去。
「可恶!我一定要解除订契——」呀,她们没有订契,目前还是」试用期」。
这种任性妄为的主人,她不要啦!
铃貅起步太晚,早在她睡正熟的一个时辰前,辰星便离开了老松下。
现在,她站定于沉月岩上,与夭厉分据两端,对峙。
沉月岩,山风寒峭,冷冽袭人,两人衣袖翻腾。
静伫的彼此,谁也不先动,只有衣物刷刷窜动。
她的素裙,他的墨袖。一如白浪,一似乌云,在半空中,仿佛叫嚣,张牙舞爪。
她与他,面容皆是淡然而平静。
「我若是你,我会逃得不见踪影,避开我,能多远,便多远。」夭厉右手负于身后,口吻清如冷泉。
「我为何要逃?」她回以冰冷语气。
是瞧不起她么?暗喻她该要逃为上策?
如此小看她,吃亏的那方,将会是他。
「明明,身边已经拥有那般珍惜你的人,为了他,贪生怕死,苟且偷安,又有何妨?!」夭厉所指,便是当日抢着护她的那只龙子。
要是他身边,有这样的人存在,兴许……他也会怕死,也会想为了那个人,活的更久,活的更长。
辰星冰凛的神情,似有一丝龟裂,因听见了好望而……动摇。
不过,瞬间又恢复漠然。
美眸眯细,白纱化剑,握进手心。
「我来,不是要与你同归于尽,我是来——除掉你。
夭厉似笑非笑,唇边那抹嘲讽,微弯,淡淡显眼。
「你以为,凭你,也能除掉我,再回去继续与他恩爱相依,过起只羡鸳鸯的日子?」夭厉倾首低笑,那神情,像纵容,听她说孩子气的蠢话。
这确实是辰星心中,默默私藏的一个小小希望。
若平安回去,头一件事,立刻追下龙骸城,找好望,将他带回身边。
她唯一的归处,就是有他在的地方。
若不能……至少,不连累好望陪她一起死。
与好望解契,理由如此单纯。
绝不要他受到伤害,一丝,一毫,都不可以。
「就算再加上那只龙子,不一定能奈我何,情况一如先前,你和他,像两只逃窜的鼠……然而也好,黄泉路上有个伴才不寂寞——」夭厉笑容没有温度。
「只有我。」她冷冷的打断他的话。
夭厉稍顿,见她傲立无惧,眸光了然。」不愿他涉险,不将他带在身边……一心一意想保护他?」
辰星不作答,挥动手里白纱剑,代表无意的」闲聊」到此为止。
「保护人的力量吗?多好」夭厉口吐赞赏。
然而,他敛去了笑,双眸狠厉,语气再轻,再软,也无法使那句话变得和善。
保护……
他多么的羡慕,这种求之,而永远不能得的力量。
指掌间,瘟息轰然漫开,雾气弥漫,朦胧了他的神情。
瘟息,变为长剑姿态。
「我,只有破坏的力量。」
娇艳柔嫩的花儿,被他所触碰,便会枯萎。
在他手上,什么也留不住,什么也护不了。
只能毁灭。
只有毁灭。
俊颜微仰,印堂间的黑泽,笼罩眉宇,衬得冰眸狞狠,无情。
让他亲眼见识,护人的力量与破坏的力量,究竟孰强孰弱?
烟状的瘟毒长剑,弯曲如蛇,朝他扑袭,白纱剑化为温柔绢水,护身围绕。
瘟息长剑一分为多,由四面八方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