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系列的最後一本书,蒋昊的故事。
刚开始的架构是以两本作基准,到最後为了把它们变成一本,丢掉了很多东西,比方莹青回到蒋昊身边那段,我没打算那么简单就放过他的,我要让他在莹青身上认清,哪一段才是他真心想要的爱情,哪个女人值得他珍惜。又比方,从前的杜绢为了爱情、与全世界抗争的勇气……等等。希望在阅读的时候,不会让大家有落掉的感觉。
那天,我看电视剧,里面有一段让我觉得些许失落。
A说:「没有爱情的婚姻像饺子馅忘了加盐,平淡而无味。」B说:「那么,多沾些酱油也一样好吃啊。」
对,只要够努力,的确可以经营起成功的家庭婚姻,但这样子,生命中似乎少了点东西、多了些遗憾。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固执,但我执著地相信,爱情是——不是你,其他人都变成将就;爱情是——因为爱情存在,为你妥协,是甜蜜、不是沉痾。
现代人的选择机会太多,却往往忘记最纯粹的真诚,忘记爱就是爱了,无关身份条件,喜欢便是喜欢了,只有不顾一切、勇往直前,才能撷取最甜美的部分。
在这本书里,柔弱的白雪公主为了爱情变勇敢,独立的杜绢因为爱情融化冷漠。爱情降临、爱情存在,爱情以各种样貌出现在人们身边,默默改变每个人,我真心希望,当爱情出现,大家不要因为太多的现实条件,限制了爱情的发展。
第一章
希腊的天空蓝得耀眼,白色的云朵镶在天际,美得像从画片里剪下来似的。
布置得美轮美奂的礼堂里,弦乐团演奏著布拉姆斯的曲子,穿著礼服的宾客们低声交谈,笑容洋溢。
大型摄影机架在舞台前方,刚拿下奥斯卡最佳外语片的年轻导演——蒋烲,忙著指挥著工作人员取景的角度和拍摄。
这是场世纪婚礼,各家媒体都派出记者抢版面。
新娘休息室里,杜绢坐在镜子前,不发一语,静静审视自己。
真美,仅是薄施淡粉、简单发髻,就把她变成粉雕美女,大牌造型师果然不同凡响。
她最喜欢的是头纱上的花冠,是桃金娘编的,小小纯白色的花朵在翠绿色的枝叶间展露纯洁,这花……好多年没见到了……
“杜绢,当新娘子有什么感觉?”贺惜今拉著她说话,她是她未来的大嫂,蒋擎的未婚妻。
当新娘有什么感觉?除了不真实以外,她找不出其他感觉。
“有没有心脏怦怦乱跳、呼吸急促,有没有粉红色的泡泡在眼前飘啊飘?”惜今比手划脚,表情生动。
她看著年纪比自己小的“大嫂”,轻声道:“不是所有人都是因为爱情而结婚。”
“你不爱阿誉吗?”惜今一惊,两个眼睛瞪得比杏桃还圆,可爱指数破表。
爱?她不懂那是什么感觉。
蒋誉是她的上司。大学毕业后,蒋太太亲自挑选她到蒋誉身边工作,这些年来,她一直被当成蒋家三媳妇看待。
她和蒋誉在公事上配合得相当好,她是个称职的影子,而蒋誉对她也有几分特殊,最重要的是,她对于蒋誉的坏脾气有很高的适应力。所以嫁给蒋誉,应该叫做顺理成章。
“他是个好人。”她用官腔回答法。
“世界上好人很多,是不是所有的好人,你都可以嫁?”
惜今问倒她了。
大概……还好吧,结婚,是因为年纪到了、时间到了,而蒋誉刚好在适当的时间做出适当的举动,所以OK啊,就结婚吧。
二十七岁结婚、二十八岁生小孩、三十岁生第二个小孩。
那么她的更年期不会碰上孩子的青春期,孩子独立后,她还有工作能力,可以为自己储备养老金。到了六十岁,运气好的话,她当阿嬷,可以一边含饴弄孙、一边到各地旅行。
这是个满分的规划表,就像她每天为蒋誉做的一样。
“你不爱阿誉,嫁给他只是因为他人很好?这样……好危险。”惜今很难想像,有人可以不因为爱情而走入礼堂。
“你要我临阵脱逃?”杜绢浅笑。
“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帮你。”她用拳头敲敲自己的肩。
“你应该去外面看看,蒋家弄出多大的阵仗。”
蒋家刻意藉著婚礼,把公司行销到国际,她再白目,也不会挑这个时候来做傻事。
“我知道啊,可是没有爱情的婚姻撑不了太久。”惜今认真的说。
看著惜今的认真,杜绢笑了。
就算有浓烈爱情支持著婚姻,谁晓得不会在哪天清晨醒来,发现爱情像薄雾,蒸发、消失在透明的玻璃窗上。
爱情啊,不切实际。
这些话,她不说出口,尤其是在把爱情看得好重的女生面前说。大学时期,同学们在她面前谈论爱情,她常常是这样冷冷地把爱情嗤笑一顿,到最后,同学们有志一同,嘲讽她是爱情冷感。
是这样吗?大约吧。但她觉得爱情冷感没什么不好,至少当身边同学为情所苦、为爱所伤时,她很高兴,自己不必经历同样的过程。
“啊!音乐响起了,我听到主持人说新郎进场,快准备吧,等一下就轮到我们,如果……你后悔的话……”惜今跑到门边,打开门朝外探头,然后跑到杜绢身边,小声的对她说:“还有机会。”
杜绢摇头。
“真不反悔?”她一问再问。
“对。”
“那,好吧。”能帮的,她帮了,接下来只能祝杜绢幸运,反正阿誉还算是好男生。
惜今把杜绢的头纱拉好,再整整她的长裙摆。
杜绢拿起捧花,缓步走至门前,她知道走出这扇门,自己将为人妻、人母,她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和蒋誉合作愉快,在未来的几十年当中,不让彼此太痛苦。
浅浅一笑,未来……她一向不懂得憧憬未来……
可是,三分钟、五分钟、十分钟过去,她们始终没听见主持人说:“新娘进场。”
惜今和杜绢互换一个疑问的眼光。
突然,门被拉开,蒋誉的父母亲和大哥蒋擎一起进门。
他们看著杜绢,欲言又止。
“发生什么事?”惜今按捺不住。
“阿誉不知道哪根神经出错,居然跑掉。杜绢,我们很抱歉……”
是这样啊,好笑不?惜今劝她半天,她没胆子跑掉,到最后,竟然是提议结婚的蒋誉临阵脱逃。
“没关系。”她动手就把婚纱摘掉。
“等等,先不要……虽然阿誉跑掉,可这场婚礼我们筹划很久,来参加的都不是普通人物,各家媒体睁大眼睛看,它不只是场婚礼,还象征我们公司的形象……这场婚礼不能喊停。”蒋太太拉住杜绢的手急切道。
杜绢看得出她有多抱歉,可现在只剩新娘,怎么完成婚礼?!
“阿昊愿意先跟你走完婚礼,至于后续问题,可不可以等婚礼后再谈?”
“那么,我嫁的到底是谁?”
她并不是非嫁蒋家人不可,老三不想娶了就换老二,要是老二有意见呢?会不会直接把她塞给老四?又或者,蒋家兄弟早在外面玩过抽签中大奖,而蒋昊刚好是倒楣的签王?!
她的自尊心有一点小受伤。
“不管是阿誉或阿昊,我保证,蒋家绝对不会亏待你。”
什么话?一个女人的婚姻,只要不被亏待就行?
“不能先把婚礼走完再说吗?之后的,我们再谈。”蒋擎频频看手表。
“这已经不是丢不丢脸的问题了,它不仅是丑闻,还攸关公司的未来,杜绢,我求你……”蒋爸恳求。
“说不过去的,所有的人都知道今天结婚的人是蒋誉。”她柳眉紧蹙,咬住下唇。
“放心,我们会找到好说法,不管怎样,先解决眼前这关好不?”
看著他脸上的皱纹,听著他语气里的殷切,杜绢想起自己的父亲,心念动,再不愿意,还是点了头。
“太好了,你对蒋家的恩惠,我们会永远记住!”
蒋爸话说完后,整个场景像电影快转似的。
杜绢重新把头纱戴好、重新拿回捧花,在惜今的协助之下走出新娘休息室。
当穿著高跟鞋的右脚踩上红毯那刻,她明白自己的人生已然脱轨,走往一个不在她掌握中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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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场完美的婚礼,蒋家砸大钱办的。
在蔚蓝的爱琴海、在美丽的希腊半岛上,如梦似幻的婚礼让所有来宾都陶醉在粉红色的浪漫里。
杜绢走在红色的长毛地毯上,花童们在上面洒满五颜六色的花瓣。粉雕玉琢的小花童穿著燕尾服和蓬蓬的纱裙子,鹅黄的、粉红的、浅蓝的、嫩紫的、苹果青绿和象牙白,凑足了六对。
女花童和新娘一样,戴著桃金娘编的花冠,天真浪漫的笑脸,让人们幻想起童话故事中的王子公主。
热烈的掌声、美妙的管弦乐队,为一场婚礼拉开热闹序幕。
蒋烲曾经对她说过,“我会让这个婚礼变成少女们终其一生的幻想,她们会羡慕你的,三嫂。”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杜绢还是蒋誉的新娘。
蒋烲对她认识不深,她是低调到不行的人,她不介意会不会被人羡慕,别人的眼光伤不了她也娱乐不了她。
蒋昊站在红毯那端,转身,她抬眼,不偏不倚,视线相接。
短暂交接,仓卒间,他们各自别开眼。
是尴尬?或许,他们不熟,非常不熟。
她对他所有的认识来自于“听说”,有些是从多事的员工嘴里听到,有些是从蒋太太,呃,不,过了今天,她该改口叫妈妈了。
这些听说,是正确或谣传?因事不关己,她从没花心思研究,哪知道,才转个头,他们就要变成夫妻。
蒋誉……害惨她了。
她提醒过蒋誉,告诉他自己不介意取消婚礼,如果那天晚上的求婚只是一时兴起,他有权利反悔。
可蒋誉笃定又笃定,笃定到她觉得老问同样的话,会不会让他误会,其实不想结婚的人是她自己。
于是她闭嘴了,没想到蒋誉竟在最后那刻,才决定后悔。
新郎逃跑,留下躲不掉的新娘,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大家要让新娘穿上冗烦的长礼服,目的就是防止她们逃走。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她真应该把那些“听说”拿出来,好好复习,以便认识这位临场新郎。
听说,大学时候他有个很喜欢的女孩子,但追求女孩的不只他一个,不过蒋家双亲都认为儿子的条件好、长相佳,连家世都比人家优,最后百分百一定会是赢家。
没想到,女孩子不够现实,她把爱情摆在面包前面,蒋昊输了,黯然下台。
听说,大学一毕业,蒋昊就主动申请到国外管理子公司,他是个铁腕作风的男人,在他的严厉要求下,子公司每年的营运成绩让人瞠目结舌。
听说,他是个赏罚分明的男人,跟著他的下属,有本事达到要求的话,能拿到的红利、权利会让其他人眼红。
因此,许多精英级员工私下和他有了口头协定,内容是,不管他被调到哪里,他们跟定他。
这些年,蒋昊不是没回台湾过,可是来去匆匆,杜绢从没和他照过面。
直到年初他带著精英团队回台湾,正式入主公司,而三个月前,蒋誉临时有事,把和郭董的应酬交代给她,要她去找蒋昊一起出席,他们才算有了第一次正式接触。
那天,蒋昊的眼神追著她跑,冷峻严肃的态度让她误会自己做错什么大事。她找不出哪里出错,只好归咎于两人频率不对。
之后她刻意忽略他的存在,不碰面、不交谈,在安全界线外,他们知道彼此的存在,却互不侵犯。
这样做并不困难,于公,她的上司是蒋誉,除非有特别交代,她不会和蒋昊碰上;于私,她是蒋誉的未婚妻,跟二伯,可以不必有太多接触。
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察觉出他的不友善。
为什么呢?
她认为那叫做缘分,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是这么一回事,你不喜欢我、我讨厌他,这种情况很常见,不必非得面面俱到,当个人见人爱的开心果。
可她没想到,一个出走的未婚夫,二伯升级成新郎,她以为不会有太多接触的男人,接下棒……无奈在她胸口翻搅。
杜绢在音乐停止前走到蒋昊身边,她看他,眼底有全然的陌生。
身为一个称职新娘,她该对他微笑的,但他的眼神锐利冷冽,把她的笑意冻在唇边。
凝睇蒋昊的眉眼,她不知道接下来自己是怎么走完所有仪式的,只是不解著、怀疑著,哪年哪月哪日,自己招惹了他的憎恨?
当捧花往后丢,一群伴娘们的尖叫声响起,她才回过神来,婚礼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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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累、带著几分疲惫,在坐上礼车同时,杜绢靠上椅背。
蒋昊侧眼审视她,她更美丽了,纤细白皙的颈项微微下垂,秀气的鼻子、小巧的红唇、闪烁智慧的眼睛、完美的身材比例……
小女孩长大,有了吸引男人的充分条件,沉稳、内敛的她,从容的举止里有著职场女性的坚强特征。
他的目光灼烈,垂首的杜绢转头回望,清澈的双瞳里,无辜驻足。
她怎能用这种陌生的眼光看他?如果不是那样确定,他真的会以为他们之间从未出现过交集。
为什么?他绞尽脑汁想不出合理说词,却想起了十年前,清纯善良、大方热情的杜绢。
是的,他忘不了那个美丽的夏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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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到了,蒋昊、关禹升和周莹青三个人、一部车,早上六点集合南下,车厢里塞满行李,他们预备去度一个全然不同的暑假。
他们是大学同班同学,都是辩论社的,常携手南征北讨拿下许多奖牌,大家说他们是铁三角,缺一不可。
莹青是个甜美女孩,皮肤有点黑,禹升常笑她是黑妞,她也无所谓。她的个性大剌剌,笑声爽朗,她的人缘好到爆,男生女生都喜欢她。
半个月前,禹升向莹青告白,三人行变成两人世界加上一个额外先生,有些尴尬,但他们都不希望影响彼此的交情,于是,才有了这趟邀约,目的地是莹青老家。
“伯公在山上有一块凤梨园,妈说,这次回去刚好碰到凤梨成熟。你们有没有蹲在路边,拿镰刀一面削皮一面吃的经验?凤梨这种吃法,最好吃了。”一路上,莹青吱吱喳喳说不停。
开车的是蒋昊,关禹升坐在他旁边,莹青一个人独享后座,一下子坐、一下子躺,两只长脚跷高高,自在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