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小看徐光磊对自己的影响力了。
原来经过两年的时间,她还是没有学乖,还是忘了曾经摔得多痛。最令人痛恨的是,她还是会被徐光磊温柔的一面所吸引,沉醉在&虽他们能够和谐相处的时刻,一次又一次打从心底燃起卑微又渺小的愿望,甚至……甚至幻想过他们能不计前嫌,能重修旧好。
然而过不了的始终是自己的心,她不信任徐光磊。
他的很多很多话语与行为都误导着她,是他的有心,还是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她自己走不出两年前就已经结束的感情?
那一吻,是出于真心还是捉弄?
脑中蓦地浮现他认真生气的眼神,戴诗佳又迷惑了……就当他吻她是出自真心吧,那又为何对于两年前的分手他没有一句解释?
事到如今,她才要求他对两年前的事做出解释,是不是很令人厌烦、令人不耐?一个在感情上成熟的人是不会计较这些的。
可笑……她不只不信任徐光磊,只要靠近他,她也无法完全信任自己的判断力。
路好长……夜里的风很凉,暂时吹散了戴诗佳紊乱的心思。
刚出工业园区时她还见到便利商店,向店员问了路,这一刻她才明白当她问公车站往左还往右,店员指着右边时脸上奇妙的表情代表什么意思。
确定要用走的?
戴诗佳停了停,回头看着黑暗的来时路再转回。还是走吧。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见到公车小亭在不远的前方,她开心地加快脚步,然而走近才看到小亭的背板上贴了一则公告:即日起班次减半,末班车提前一小时发车。
……啥?就这样?减半是从多少减到多少?末班车是从几点提前到几点?到底是有车还没车?戴诗佳轻轻将浮贴的公告掀起一半,确认下方的公车路线图没有提及所停站名以外的有用资讯,将公告归位。
该走回去吗?
戴诗佳思考着,想了想,坐在小亭的长椅上。
总之,先歇歇脚再说吧。她向后靠去,伸展双腿,这时,放在公事包中的手机响起。
徐光磊一路是用跑的,下楼后在工业园区内四处寻了一阵,园区外的主要道路很好认,每隔一段距离都有路灯,但他看不出戴诗佳会往哪个方向走,他先朝较宽的路跑了一段,直到见到一个通往某某社区的路牌才又折回。当他又回到工业园区出入口,喘着气,目光停在对面的便利商店久久,然后跑过街。
向店员询问过后,他照店员所指的方向追去。
戴诗佳说不定早就搭上公车了,又或者等不到公车叫了计程车……她既独立体力又好,甚至曾经自豪地说过步行多远多远的距离,从这里一路走到捷运站都不成问题吧:无论如何她是个会照顾自己的大人,他是这么告诉自己的。但那焦急万分的心情却没一秒平息。
她喝了酒,她走在四下无人的路上……会不会醉倒在路边?
徐光磊沿途看着路边杂草。
走着走着,路逐渐直了,看得到前方的公车亭,徐光磊眯了眯眼,看清有个身影站起,一身俐落的西装裤装,正是戴诗佳。
急促的脚步缓下来,前一刻还烦躁不安,在见到她时瞬间定下心。时间是九点四十分,晚风很凉,她迎风拨开前发,颊上因酒气而有些红润。
回过神来时徐光磊已在原地站了许久。他想前进,却怕打破好不容易回归的平静,又与她针锋相对,怕回想起来总是充满不快乐的回忆。
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了。
那晚,他跨出了第一步,亲吻她柔软唇瓣时他再也不想说谎逞强,对,他就是那么狡猾,狠狠地甩了她之后又那么渴望她仍念旧情。他渴望自己在戴诗佳心里仍有一席重要的位置。
就算他明白那机会是极其渺茫的。
戴诗佳心里不会没有他,他甚至看得出他仍对她有影响力,问题是他们究竟有没有勇气再一次走向彼此?他在戴诗佳心中是超越一切纷纷扰扰的重要存在,还是只剩不可磨灭的痛楚?
他还是迈出步伐了。
比起吵架,他更不能忍受她故作冷漠。
当徐光磊拖着脚步来到她面前时,她愣愣地看着他。
“你……怎么在这?”
那语气傻得有些不可思议。
徐光磊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想握住她的,所有无谓的自尊他都准备好要抛弃。他手尚未触及她的,剌眼的光束射来,一辆车停在了他们旁边。
开门下车的是道高瘦的身影,勾破的牛仔裤与白T,外头套着皮衣,从驾驶座冲下车来一把搂过戴诗佳。“老天!你知道这里有多难找吗?如果我不打给你,你是不是就真的坐在这边干等?!”
她被人紧紧拥在怀里。
那身影徐光磊见过,白色情人节里她痴痴凝视过的大男孩,同时他也忆起曾在之前的品酒活动中不小心听见戴诗佳与之通电话,她资助他的音乐梦想必不是第一回了……他们是认真的吗?他很难想像,但若戴诗佳是认真的呢?如果她认真但这个大男孩只是玩玩呢?
“喔,哈哈,不会啦,大不了叫计程车嘛。”戴诗佳觉得夸张了。她想抬头,但被人压在胸前。
“计程车?”那声音提高了八度,恼她的天真。“导航系统都失灵了好吗!”
“司机大哥是很神奇的。”戴诗佳相信专业。
“喂喂喂!抱够了没?”这时,副驾驶座的门打开,戴诗任下车,双手插在口袋中,抬了抬下巴,“小关,后面还有观众。”
闻言,小关松开怀抱,但一手还搭在戴诗佳肩上,“他谁?”
“我姊前男友。”戴诗任知道当事人不会回答这问题,于是好心地提供答案。
“哪一个?”
“双面人。”想起周日他开车回去接老姊时见到她肿起的嘴唇跟双眼,戴诗任实在很难有好脸色。
“喔……”小关笑容已收,关于这位前男友的事迹她也不是没听过的。
有人一直瞪着她看,戴诗佳清清喉,欲挣脱小关的手,小关却像故意挑衅一样又将她搂近了些。“呃……这样吧,我们大家都先上车再说。”
没人有动作。
但有人脸色已经很沉,戴诗佳呵呵呵道:“我脚有点酸了,徐光磊,你也上车吧,我们送你到捷运站。”
没有人附和。
“我看这边是真的没有公车了,刚刚等了很久,”小关个性她明白,无论如何都是两肋插刀、挺朋友为先,戴诗佳改向老弟求救,偏偏他又转过头去赏路灯。这个该死的老弟,之前不是老徐老徐叫得很亲密吗!怎么翻脸跟翻书一样。“走吧。大家都先上车好吗?”
四人八只眼互相打量着,终于,小关叹了口气,牵着戴诗佳打开前座的门,妥协道:“上车吧,徐先生。”
戴诗任不发一语,识相地坐到后座去。
徐光磊的视线停在戴诗佳无奈的表情,直到她转过去对那大男孩说了声谢谢,他眉一拧。是喝多了还是自尊作祟他一时无法分辨,话已冲口而出:“不必。我自己回去。”
“啊?”戴诗佳傻了傻,而徐光磊转身就走。而且他不是往回走,是往小关开来的路上走,他现在是想走到捷运站吗?
小关一见,冷笑了声,握握戴诗佳的肩,将她塞进前座。
戴诗佳看着徐光磊的背影,眉皱得死紧,就当小关上车发动引擎时,酝酿已久的不高兴、不服气、不顺畅搅在一起的乱七八糟心情一拥而上,她忽然开了车门冲下车追上去,追到他眼前逼他停步。“你在干嘛?!”
他看她一眼,绕过她继续往前走。
“你到底想怎样?!”戴诗佳不死心又追上。
“我不想怎么样。”他还能怎么样?因为担心她而追出,却遇上正牌男友开车来接,他想对她说的话瞬间成了最大讽剌……所有的情况只是提醒着他有多蠢而已。徐光磊又再绕过她。
“我们只是好心要送你到捷运站,你也听到了,这边路不好找,又有段距离,你摆什么架子?!:”说要当朋友的是他,拒人于千里的也是他,好像世界的规则全都是他定的,而她只能遵从。戴诗佳不满,非常不满。
徐光磊充耳不闻。
“喂!”她也火了,非常火!“你很夸张耶!”
他头也不回。
戴诗佳瞪着他往前走,愈走愈远、愈走愈远,那背影与回忆中某个画面重叠,她简直要气炸了,双手在身侧紧握,想忍住但眼前竟然有些模糊了。当他快要在转弯处消失,她再也压抑不住地失控大吼:“徐光磊我告诉你!你现在再不回头,我绝对不会再在原处等你了!你听到没?!
徐光磊脚步停顿。
“你听到没有!听到没有!徐光磊你听到没——”戴诗佳仍吼着,不争气地泪眼蒙陇着,根本看不清他有没有回头。
她真的受够了!她再也不要那么蠢了,再也不要为一些根本就不会好转的事情努力,不要成为老弟口中的成熟女人,她再也不要逞强了,再也不想看到那个该死的混蛋了!
下一秒,小关跟老弟已经追上来,紧紧将她抱住。
戴诗佳分不清那温暖的怀抱是小关的还是老弟的,她紧紧、紧紧地回抱着,因为那个她以为已经抛到脑后的回忆又再涌了上来,像惊天巨浪,眨眼就将她淹没。
第8章(1)
两年前——
晨曦穿透窗帘的隙缝,悄悄爬上深色的床单,照出一线光明。
几乎在同一刻闹钟响起,叮叮叮、叮叮叮……不选悠扬的乐曲,不选柔和的或可爱的闹铃声,就单单是传统剌耳催命的敲钟声响,逼迫蜷在暖被窝中的人儿起身面对。
“唔……”
很困难,真的真的很困难!一只手臂由棉被中缓缓伸出,早知道就不要放那么远了……不!这就是考验人坚忍度的时刻,她一定可以做到,一定可以——半个身体已经钻出被子时,有人长手一捞,扣住腰间,将她拉了回去。那双大掌是温暖的,贴在她光裸的侧腰与小腹上,昨夜的记忆回笼,戴诗佳两颊烧红了。
温热的气息呼在耳边,手臂一收,将她纳人怀中。“过一会就停了,不用理会,你嫌太吵我帮你按住耳朵。”
那是迷迷糊糊朦朦胧胧的声音,但似乎又有点逻辑条理。戴诗佳笑着,“我连续调了三个闹钟,每个相隔三分钟。”从小就有赖床习惯,也从小就有对应方式。
“嗯……”身后人咕哝了声,不满道:“那你帮我捣住耳朵。”
她轻笑出声了。“傻子阿磊,你让我起来关掉手机不就不会吵了?”
徐光磊叹了口长长长的气。“傻子小佳,你听不懂吗?就是不想让你起来啊。”
戴诗佳的脸又红了,好险他在后头看不见。扣在腰间的手果然没有放开的意思,她怯怯地向后举高手。她摸到了他的头发、他的眼睛、他的脸颊,然后终于盖上了他的耳朵。
就在那一瞬,身后人反手制住她,翻身压了上来,不由分说埋进她胸前。
戴诗佳强烈觉得自己是因熬夜才发烧,而且……就快要烧坏脑袋了。
叮叮叮、叮叮叮……奇怪,闹钟的声音怎么愈来愈小了?天怎么又黑了?……她怎么又被拖回暖被窝中了……
再次掀开棉被时天已全亮。这一次她当机立断,趁他一时不察快快溜出,套上他的大衬衫,站到离床边稍远的位置。
背对着他,她低头确认手机中的邮件内容,恶习难改地就地回覆几封紧急信件,不顾身后那一团乱的床上,有个人紧盯着她背影不放。
徐光磊还赖在床上,背靠着叠起的枕头,被子滑到腰间,露出光裸的胸膛。他黑眸微眯,想说些揶揄的话,但晨光照得那衬衫透光,她身形若隐若现,着实是好看的画面。就当他一半好心一半坏心吧,让这位尽职的努力家加班片刻。
一会,戴诗佳终于回完几封紧急信件,正将手机放下,手机却响了。
她看着来电显示的表情有点为难,他关心地问。
戴诗佳给他一个很疲惫的鬼脸。“是我爸。”某个程度来说,老爸也的确快要被归类成需要费心思应付的“公事”。
“你爸?”闻言他挑眉,“……等等,你昨天是翘家出来的?”
“不是说好先别问的吗?”垂下肩,戴诗佳瞥了眼时间,来到床边坐下道:“本来我想弄早餐给你吃完再出门的,所以才调了那么早的闹钟……”
遇到不想说的话题,很直接地切换到其它话题去,这是她一贯的伎俩。话说到一半,徐光磊故意道:“你这个不良少女,翘家又把男友玩过就丢下不理。”说着,又将她拉下,轻轻吻上。
“别闹我了,阿磊。”这男人找到机会就挑战她的意志力,戴诗佳随手将手机丢在床上,趁隙盖上他的嘴。
“美男计没用吗?”他自尊受创。
“今天有很重要的事啦,”戴诗佳被他逗笑了,“晚上一起吃饭?”
“好。”徐光磊抓下她的手。“我也要进公司一趟,子诚说有重要的事要跟我说,我最近跟他很不对盘,一直也想找机会好好跟他谈谈,可能要到傍晚,你几点结束?我过来找你。”
“也差不多到傍晚吧。”她改用双手搓了搓他短发,接着抚开他刘海,弯身琢了下他额头。“电话联络吧,我先去洗澡,再不出门等等迟到会被骂死。”
她从身边离去了,徐光磊看浴室的门关上,想再躺一躺,手压到一物,他移了移身子将她手机从手臂下方抽出,正要放到床边书柜上时,手机响起。
来电显示为:爸爸。
徐光磊怔忡了会。
昨晚十一点过,他已睡下而有人敲门。夜里大雨,他开门见到戴诗佳全身湿透,还不及过问,她已投入怀中。心里知道肯定发生什么事了,然而在那个当下他只想安抚她的情绪,而不是盘问……能让乖乖牌翘家的,会是什么事?
他很难不联想到上回与伯父见面时的对话,那不可一世、居高临下的模样……戴诗佳与他起了争执?什么样的争执?虽然答应暂时不问,待她整理好心情再说,但他却无法抑制地去猜。
手机铃声不知何时停了,徐光磊目光停在转黑的登幕,叹了口气,这时传来了简讯通知。
他并不想偷窥她的隐私,然而简讯的摘要显示就这么跳了出来,他不及回避。
“今晚不回家,事务所我就交给别的接班人。不跟他分手,我就跟你脱离父女关系……”
徐光磊愣住久久。
当戴诗佳洗完澡出来,他注意到她又是头发吹得半干,但实在没心情念她,上前急问:“佳,你老实告诉我,昨天跟你爸吵什么?”